第76章

    康熙登基以来甚少走宫, 从来都是叫凤鸾春恩车将妃嫔们接到干清宫的。

    故而妞妞并不了解这走宫的规矩，见康熙已然移至她的床上，一时略微有些诧异。

    “万岁爷, 还没有翻牌子呢。”

    “朕明儿个会叫安福禄补上, 你倒是很会操心。”

    康熙轻笑, 瞧见妞妞神色颇为惊慌, 遂伸手在她腰上掐了一把。

    “可是臣妾的腿还没好，尚且不能动。”

    妞妞被康熙掐的身上一阵酥麻，她也的确许久没有过鱼水之欢了。

    “何时需要你来动了？”康熙勾唇，指尖一一滑落, 随即温柔的拂过妞妞那条还没好全的腿，“你放心, 朕会轻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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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仁宫, 惨叫声划破天际。

    和卓惊恐的望着满是鲜血的床榻, 既震惊又愤怒。

    钮祜禄氏躺在榻上，眼神冰冷, 里头竟是死灰一片。就好像流血的那个人并不是她, 而是和卓。

    “娘娘，奴才不是已经跟你说了，宁芙那些话都是假的，您为何要听信谗言呢？”

    和卓被钮祜禄氏眼底的死寂吓得不敢往前走哪怕一步, 她能够做的便只有说这些废话了。

    钮祜禄氏勾唇冷笑，她没有力气回应和卓, 想要起身却只有力气打翻桌上的药碗。

    “将本宫滑胎的消息告诉万岁爷。”

    那碗药便是钮祜禄氏自己求来的滑胎药, 她挣扎了这么多天, 终归还是做出了决定。

    替继母和妹妹留下一个嫡子？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如此便宜的事呢。

    “娘娘, 您这是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子。虎毒尚且不食子, 您果真狠毒。”

    和卓捂着脸，转身想要吐。

    “狠毒的究竟是本宫还是你们？”钮祜禄氏已然没了跟和卓争辩的力气，她只是侧身躺在床板上，说一句话都要喘气很久。

    好在景仁宫的其他宫女都是她能使唤得动的，否则还真就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傀儡了。

    “本宫阿玛临死之前，她是怎么在阿玛面前立誓的？莫非都忘了不成？”

    钮祜禄氏静静躺着，她的质问很是虚弱，然却刺的和卓说不出半个字来。

    这些年她是真心将继母当做自个儿的亲生额娘，甚至于心甘情愿帮继母去对付二房的人。她是嫡长女，家世不俗，周围人宠她爱她。

    钮祜禄氏从来没有真正跳出来好好看一看，她这个所谓的继母究竟是好是坏。

    “她恨不得吸干本宫身上每一滴血，这孩子就算生下来不过也只是为他人做嫁衣。日后本宫的孩子要管她的仇人叫额娘，凭什么？”

    钮祜禄氏转眸，狠狠的盯着和卓。

    和卓捂住胸口，对钮祜禄氏微微摇头。“无论怎样，这孩子终归是你的亲生骨肉。哪怕夫人再怎么骄纵于你，你若本性不坏，也不会变成这般蛇蝎心肠。”

    “你放心，本宫也不会放过你的。”钮祜禄氏轻笑，继母她是动不了的。但是区区一个和卓，弄死她比弄死一只蚂蚁还要简单。

    和卓面色惨白，瞧见钮祜禄氏笑，心里头那股恶心的感觉越发强烈。

    她转身跑出宫门，眼前却总是一片挥散不去的猩红的血迹。末了，和卓终于没能忍住，独自靠在墙角吐了出来。

    她吐了没多久，身边突然递过来一方帕子。

    和卓诧异转眸，递帕子的人是颉芳。

    “和卓姐姐，天色这样晚了，有什么事去承干宫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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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康熙被梁九功急匆匆唤醒，连带着一旁睡得正熟的妞妞也睁开了眼睛。

    妞妞瞧见康熙起身，遂小声问了一句。

    “万岁爷，已经到要上朝的时候了吗？”

    康熙这才回过神，轻轻摸了摸妞妞的脸。

    “嗯，不过你还可以再睡一会。等睡醒了再起来。”

    康熙的话跟做梦一样温柔，妞妞乖巧抿唇，松开手放康熙走了。

    只是康熙走后，妞妞却并没有再睡着。她睁着眼睛静静望着天花板，随即有几分遗憾的叹了口气。

    适才梁九功说的话，妞妞听得一清二楚。

    钮祜禄氏滑胎，这同乌雅姊姊先前想的一般无二。

    “竹知。”妞妞掀开帘子，竹知缓步走进来，还以为妞妞是想喝茶，手里头提着茶壶。

    “娘娘，奴才在呢。”

    “你去将乌雅姊姊叫过来，顺带着吩咐人将床上的东西换了吧。本宫和乌雅姊姊去西暖阁睡。”

    妞妞披上丝质的袍子，她瀑布一般的长发柔顺垂在身后。妞妞裹着袍子往西暖阁的方向走，也不知道乌雅姊姊听到这个消息后，会不会难过。

    不过妞妞也实在是不得不承认，这位钮祜禄氏的确是个狠人。不仅对旁人下手狠，对自己也丝毫不留情面。

    乌雅宁芙和妞妞几乎是同一时间到的西暖阁，姐妹二人对视一眼，心中所想便都不必再言。

    屋内，青韵已经吩咐人送来了冰笼，所以称不上热。

    “我就知道，她一定会用这样极端的法子。”宁芙抿唇，这样的暑热天，她手里头却还是端着一碗热茶。

    “那孩子的生死本就不是咱们能够决定的，眼下最应当要想的是，你该怎么办？”

    钮祜禄氏流产，是否会因为嫉恨将宁芙同她说的那些话告诉康熙？

    要晓得，宁芙的话才是真正叫钮祜禄氏滑胎的直接原因。康熙若是知情，定然勃然大怒。

    “不知道。”宁芙低眸轻笑，她做这件事前便构想过无数个逃生的法子。然每条路都是死局，且没得退路。

    不仅如此，苏晗姑姑叫她去送，也是帮凶。

    “眼下我也算是死得其所，只不过就是连累了苏晗姑姑。”

    康熙叫苏晗姑姑送茶，哪怕她不去，送茶的人也只能是御茶房的。

    她乌雅宁芙枉顾宫规揽下这门差事，苏晗在旁纵容更是罪无可赦。可苏晗还是愿意帮她，宁芙只觉得愧疚难当。

    “没什么死得其所这样的话。”妞妞咬唇，轻轻握住宁芙的手。“这不是还有我吗？”

    她总能想出法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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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出半日，钮祜禄氏滑胎一事不胫而走。而康熙在景仁宫待了两个时辰，直到要上早朝才离开。

    没过多久，内务府便按照康熙的吩咐，给景仁宫送了不少补品。

    这位钮祜禄氏，怀孕时没得到帝王宠爱，现如今流产倒是得了不少康熙的怜悯。

    她望着眼前这些琳琅满目的补品，顺手将太医院送来的汤药一口饮尽。

    “陈太医，你老老实实告诉本宫。这孩子流产后，本宫还能多少时日？”

    钮祜禄氏轻声问眼前这位白发苍苍的太医，他是康熙指名过来给钮祜禄氏养身子的。从前素来只给太皇太后看病，医术精湛。

    “回禀贵妃娘娘，您的身子已然被药物损害了肌理。哪怕眼下好好调理，恐怕也至多撑到年尾。”

    他说的话大抵是没有错的。

    若连他都无力医治，恐怕只有华佗在世才能帮钮祜禄氏了。

    钮祜禄氏颇为认命般的勾唇，手却仍旧不甘心似的狠狠揪着锦被。

    “可那药本宫不过只喝了半年。”

    “那药并非仅仅助孕，里头更是加了不少毒药。怀孕那些毒药发作的更为迅速，一旦开始毒发便不是老臣能够控制住的。”

    陈太医下意识扫了一眼钮祜禄氏，仅仅一眼心下便觉得她可怜。

    被至亲之人算计成这副模样，实在是惊世骇俗，世间罕见。

    “本宫知道了。”钮祜禄氏苦笑着摇头，她转身自顾自擦去眼泪。“不过还是有劳陈太医，争取叫本宫看一眼雪再死。”

    “是，老臣定然竭尽全力。”陈太医怔怔颔首，这位贵妃娘娘说话变得如此客气礼貌，同从前那位嚣张跋扈之人已全然不同了。

    “有劳，送陈太医出去吧。”

    钮祜禄氏抿唇。

    屋外走进来一个小宫女，样子生涩。

    “和卓呢？”

    “和卓姐姐她……从昨儿个出去之后就再没回来过。”和卓没回来，其余的大宫女也开始躲懒起来。

    便只剩下年纪小的宫女愿意老老实实的进屋伺候了。

    钮祜禄氏平常对自己宫里头的奴才素来也是没好气儿的，如今她至多只能再活半年的话被那些个扒墙根的宫女们听了，她们自然越发懒得再伺候。

    “她能跑到哪里去？”

    钮祜禄氏一想起和卓平日里那忠诚的样子便只觉得恶心，她随意挥手，叫小宫女出去找和卓。

    “是。”

    “你要是找不着她，便去告诉万岁爷。”钮祜禄氏昨儿个并未将实情告知康熙，她又不蠢。

    亲手杀死龙胎这种事，若是被康熙知道，只怕她连这最后的怜悯也尽数没了。

    她昨儿只是一味的装可怜，说那些药损害了她的身子，孩子这才没了。

    故而和卓是跑不掉的，若是康熙较真些，只怕那个女人也讨不到好处，至少她的诰命是保不住的。

    想到这里，钮祜禄氏心里头适才有了些许轻松。

    都说家丑不外传，可钮祜禄氏眼下已然顾不上家族脸面了。

    “本宫要再睡一会，你们都不要进来打扰。”她已然身心俱疲，就连说话也比从前温柔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