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佟佳氏小心翼翼望着妞妞, 肉眼可见的紧张和愧疚。

    她原本温润的面容彼时格外卑微，就连声音都小了不少。

    妞妞淡然望着她，其实佟佳氏根本没有必要对她这般讨好。

    “臣妾不明白娘娘的意思。”端午那件事, 妞妞压根没有放在心上。不管是钮祜禄氏想要陷害佟佳氏, 还是佟佳氏想要借钮祜禄氏的手除掉自己。总而言之, 这两个都算不上什么好人。

    两相对比起来, 妞妞反倒觉得钮祜禄氏这样表里如一的人更好相处一些。

    可她没有想到，佟佳氏竟然因为这一句话哭了起来。

    “娘娘您这是做什么？”妞妞一时蹙眉，这算什么？传出去莫非还要说她刚一册封便将佟妃欺负哭了不成？

    “本宫在端午那日犯下了大错，事到如今想起来仍旧心怀愧疚。本宫原本是极为喜爱妹妹的, 那日不过只是一时心窄故而扣着太医不放。”

    佟佳氏一面哭一面轻声解释，她原本就是生的颇为柔弱之人。这般哭起来, 实在是梨花带雨, 再没谁比她可怜的了。

    “娘娘说的话, 臣妾是愈发听不明白了。太皇太后都说此事只是误会，娘娘您又何必放在心上呢？”

    妞妞摇摇头, 极为直接开口。“娘娘就别哭了, 臣妾险些丢了一条性命，也没娘娘您哭的这么厉害。”

    她说的倒是一句实话，呛得佟佳氏一时下不来台。

    “抱歉，本宫实在是情之所起, 一时没能控制住。”佟佳氏抿唇，可眼泪却还是断了线的珠子般往下淌。

    “娘娘若是要哭, 不妨回去哭吧。”妞妞蹙眉, 她真的很累。从丑时到现在, 已经快三个时辰了。早膳没用, 回笼觉也不能睡, 妞妞自个儿都很想哭了。

    “可妹妹若是不原谅本宫，本宫实在不知该怎么办了。”佟佳氏摇头，就势握住妞妞的手。“定嫔妹妹，从前你还在干清宫当差时，本宫实在待你不薄。”

    也是，当日佟佳氏刚进宫，比起钮祜禄氏来，实在善良的很。

    “佟妃娘娘，那臣妾就相信您说的话。”妞妞实在是太困了，她只想草草敷衍了事。

    “妹妹当真相信？”佟佳氏听到妞妞如此说，面上适才涌起一丝笑意。“妹妹若是原谅本宫，那本宫往后终于能睡得着觉了。”

    “是，娘娘您还是抓紧回去睡觉为上。”妞妞颔首，眼皮子跟黏在一起似的睁不开。

    “既然妹妹相信本宫的话，能否请妹妹在太皇太后和万岁爷面前也还本宫一个清白？”

    却不曾想到佟佳氏变本加厉。

    妞妞的瞌睡被这句话彻底赶走，她睁着大眼睛震惊的望着佟佳氏。这世上怎会有这般‘良善’之人。

    “妹妹，本宫现如今说什么万岁爷都不会信的。只有妹妹你说才有用，妹妹应当也不希望看着真正加害你的人得不到一丝惩戒吧。”

    佟佳氏真挚而又诚恳的握住妞妞的手，她的声音极为温柔。

    “臣妾……臣妾会考虑的。”

    妞妞无奈点头，看佟佳氏的意思，今儿个她要是不答应，佟佳氏便打算死磕到底了。

    “那就好，那就好。”果然，佟佳氏听到妞妞这样说，适才松开手。随即转过身示意颉芳将礼物拿上来。

    那是个一臂宽的盒子，盒子上挂着的是足金缠丝锁。打开一瞧，里头赫然躺着一只和田玉所制成的如意。这如玉通身碧绿，没有一丝裂痕瑕疵，就连纹路也是没有。

    如同一汪清泉水，叫妞妞略微有了些精神。

    “这只玉如意是本宫从家中带进宫的，是极好的料子。”

    佟佳氏虽然是个散财仙子，但也是头一回如此豪爽的送礼。

    妞妞伸手摸了摸那和田玉，指尖一片清凉，比摸了冰块还要凉爽。

    “既如此，那臣妾便多谢佟妃娘娘了。”

    妞妞说话也带了几分亲切的意味，吩咐宫女将佟妃恭恭敬敬的送走了。

    “你们将这玉如意放到本宫床上去。”这样好的东西，眼下炎热正好用得上。哪怕不用，抱着也是舒服的。

    “是。”青韵点头，打发小宫女竹知去放。

    妞妞这才得空下来，先叫底下人给她拆了头饰换了衣裳。

    正当她只穿了中衣，打算躺在美人榻上好好休息一会的时候，吴太监的声音又在门外响起来了。

    “启禀定嫔娘娘，太子爷求见。”

    妞妞这下反倒不唉声叹气，极为痛快对着门外吩咐道。“快请进来！”

    吴太监笑了笑，自家主子这待人的前后反差未免太大了些。

    胤礽笑着推开门走进来，彼时妞妞已经随便穿了件外衫。

    宁芙跟在胤礽身后，手上也提着贺礼。

    “太子爷快请坐下，竹知快上茶来。要三盏茶明白吗？”

    妞妞笑吟吟拉着宁芙的手，示意她也坐下。

    宁芙没做推辞，这里不是外头，里里外外都是自己人，没什么好担心的。

    “这是我给你做的。”

    如今妞妞宁芙可不能住在一块了，故而宁芙做了东西也不能第一时间送到妞妞手上。

    “乌雅姊姊现如今事情多，怎么还耽误时间做这些。”妞妞轻声埋怨，可打开箱子瞧见里头满满当当的绒花和团扇，妞妞还是下意识乐呵起来。

    “天气热将起来，内务府送的团扇虽然好，我却知道你不喜欢。”

    内务府的花样子虽然绣的精巧，可都是些花儿粉儿的。妞妞自然是不喜欢那些的，妞妞拿起宁芙做的团扇，上头金线绣的各类锦鲤貔貅、还有看上去像果子实际上是元宝的。

    妞妞笑的合不拢嘴，宁芙的手艺又极好，绣的惟妙惟肖。

    “好看好看。”

    宁芙见妞妞喜欢，自己也跟着高兴。

    “现如今你也是做后妃的人了，平日里在外头总也是要有些架子的。”

    “这些我都知道，乌雅姊姊。说起来，有件事要告诉你。”

    佟佳氏的事情，妞妞自己心里拿不定主意。

    她将佟佳氏的话原原本本告诉了宁芙，胤礽也睁着大眼睛在旁边听。

    “她这样说不就是看定娘娘您好说话吗？”

    宁芙还没说话呢，胤礽这小家伙倒是先开了口。

    “哦？太子爷有何高见。”

    “依我看，定娘娘不必再管这件事了。太皇太后和皇阿玛本意并不想将此事闹大，若是定娘娘再提，他们二位会觉得定娘娘您不懂事。”

    胤礽虽然只有两岁，却难得十分清醒。

    他说的话，站在妞妞的角度来说，的确最为有利。

    “可……钮祜禄氏才是元凶。”

    妞妞看着宁芙，她晓得宁芙厌恶钮祜禄氏。

    宁芙淡淡一笑，“太子爷说的没错，佟妃若想要她自己的清白，为何不自己去说？她好歹也是万岁爷的表亲，还是太皇太后亲自选进宫的。”

    宁芙话里满是嘲讽之意，“哪怕她是被钮祜禄氏陷害，可故意扣住太医拖延时间，便也是存了杀人的念头。

    杀人之心有了第一次便会有第二次，妞妞，不必听她的。”

    “然若能同她联手对付钮祜禄氏，岂不是能全了。”能全了乌雅姊姊的心意，妞妞犹豫的原因便是这个。

    “没用的。”宁芙摇了摇头，轻轻握住妞妞的手。她的手有些凉意，眼神却是柔和的。“扳倒钮祜禄氏不在朝夕，更何况她如今已然复宠。你的嫔位便是万岁爷给她们的惩戒，这件事到此为此。”

    她说的掷地有声，直接切断了妞妞的想法。

    妞妞知道宁芙说的有道理，深深叹出一口气。

    “可是我都收了人家的玉如意了。”

    世人常说拿人手短吃人嘴软，那玉如意可不是什么便宜货色。

    “你个妞妞，什么时候这么老实了？我看你骗了万岁爷那么多东西，照样脸不红心不跳的呀。”宁芙笑着掐了一把妞妞的脸，这话听得胤礽也笑出声来。

    “也是。”康熙的钱她都敢要，难不成还不敢要一个小小佟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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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间南书房内，安福禄照例端上绿头牌给康熙。

    康熙想都没想，直接翻了那块崭新的。

    安福禄一瞧，登时高兴的笑出了声。

    “朕翻牌子，你这么高兴做什么？”康熙见安福禄笑的厉害，一时冷下脸问。

    “哎哟，奴才这是替万岁爷您高兴呢。”能够在御前伺候的人，反应都不会慢。安福禄笑眯眯又道，“万岁爷总算心愿得偿，奴才是打心眼里高兴。奴才又是亲眼瞧着定嫔主子一步步过来的，心里头自然也替定嫔主子高兴。”

    “你替她高兴？”康熙轻笑，随手搁下折子。“朕都不知道她会不会高兴。”

    “定嫔主子自然会高兴的，能承万岁爷的雨露，那是天下多少女儿家梦寐以求的。”安福禄连忙点头，夸得康熙随手赏给他一把金花生。

    安福禄睁着小眼睛，仔仔细细瞧那花生。“奴才谢万岁爷的赏赐，哎哟，这东西在宫里可不常见。”

    “嗯，也不算不常见吧。”康熙笑着摇头，转眸一瞧，他手边竟有满满一箱子。

    既然妞妞喜欢，多送些又有何妨？

    凤鸾春恩车已然朝钟粹宫缓缓而去，夜色四合，今晚的月亮倒是比十五那日还要圆些。

    作者有话说：

    明天侍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