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四十二道不等式

    封妈妈脸上浮现上一丝尴尬：“不小心, 就是不小心而已。最近小区不是在修路，那地面破破烂烂的，我一时没留意踩了上去, 就崴脚了。”

    “在家附近崴脚, 那怎么不直接到人民医院？那不是离家更近吗？为什么要大老远地到这里？”封静一边拆饭盒，一边说, “你当时要是告诉我，我还能让骨科的同事多关照一下。”

    封妈妈敷衍着：“哎呀，你工作那么忙，这么点小事，哪用得着这么兴师动众的？”

    封静心里无奈, 只好转移话题：“妈, 我给你买了骨头汤, 你多喝一些，对你的病情康复有好处。”

    说着, 把汤碗摆在桌上。

    封妈妈摆摆手, 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好好, 先放着吧, 我等会喝，我现在还饱着呢。”

    封静顿时疑惑：“你吃过了？谁帮你带的饭？爸爸吗？”

    “不是，是一个好心的小伙子, ”封妈妈说, “当时也是他送我来医院的。”

    封静眼里多了一丝警惕：“好心人？妈, 现在骗子多，这无缘无故的, 当心对方对你别有所图。”

    “怎么会？”封妈妈不以为然, “那天当时出门急, 我没带医保卡，来医院医药费都是他垫付的。”

    她往旁边桌上指了下，那里放着一袋苹果：“呐，这些水果是他送来的，难道现在的骗子还兴倒贴吗？”

    封静撇了下嘴，反驳说：“这可难说，现在卖保健品的不是还送鸡蛋吗？”

    封妈妈自动忽略她的话，接着说：“说起来，我和那小伙子还真有缘分，上次我买水果袋子破了，也是他路过帮忙捡的。现在像他那样热心肠的年轻人可不多了。”

    想起什么来，她顿了下：“哎呀，说起来，医药费忘记还他了……”

    封静越听越不对劲，立即打断道：“妈，你说的那个人……他，长什么样的？”

    “你说那小伙子？”

    封妈妈愣了下，开始回忆：“挺高的，很帅气……”她突然一拍大腿，“哎，我想起来了，他好像还是位警察，这下你总该放心了吧？下回你见到他，得好好感谢人家才是。”

    封静心跳稍稍加快，却依然不露声色地问：“你说他给你送的饭，他是什么时候来的，又是什么时候走的？”

    封妈妈说：“也没多久，你来的时候他刚走，你没遇到他吗？”

    封静下意识抬起头，往病房外张望。

    “可惜那小伙子有女朋友了，”

    封妈妈想起什么，又说：“说起来，上次你和你黄阿姨的儿子见面——”

    “妈，你等我一下。”话未说完，封静已经放下手上的饭盒，转身出了病房。

    “哎，你去哪——”

    ***

    封静乘坐电梯离开住院部大楼，快步穿过走廊，目光穿过来来往往的患者，四处张望。

    但一直走到大门口，始终没能搜寻到秦峥的身影。

    还是晚了一步。

    不过，也不能确定那就是他。

    封静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一无所获，决定还是先返回病房。

    她刚转过身，忽然听见一个尖锐的女声传来——

    “那个扫把星！今天怎么又碰着他了，真是晦气！”

    急诊大厅外，一个四五十岁的妇女带着满脸怒容，不停地冲着门口的方向嚷。

    旁边一位年纪相当的大叔拉着她的手臂，不住地劝：“好了好了，人都走了，就别嚷嚷了。”

    “嚷又怎样？我巴不得全世界都知道，他就是个把自己父母克死的扫把星！”中年妇女大声道，“那扫把星怎么会来这里？”

    大叔神色有点不好看：“别一个扫把星一个扫把星喊了，那好歹也是我们的外甥，让人知道可不……”

    中年妇女蛮不讲理：“什么外甥，我认他了吗！克死自己爸妈也算了，还害我们家这么倒霉，害童童高考落榜，不是扫把星是什么？”

    “那你觉得他是扫把星，为什么还要他的钱？不怕沾染上晦气？”大叔脸色无奈。

    中年妇女理直气壮：“这不是应该的吗？他欠我们家这么多，给童童交点医药费怎么了？”

    她忽然想到什么，伸手去柠男人的耳朵：“再说了，你当初是不是偷偷接济他了？啊，你老实说！”

    “没没没，”大叔连忙躲开，眼神闪烁，“我怎么敢，我钱不是都在你那了吗？”

    他又低声劝道：“老婆，别生气了，别在这里嚷嚷了，大家都看着呢，我们丢脸没关系，不能让儿子丢脸是不？儿子还等着我们送饭呢，快走吧。”

    中年妇女不情不愿地转过身，语气刻薄道：“碰见他准没好事……”

    两人往电梯的方向走。

    封静微微皱眉，收回目光，一转身，就和迎面走来的人打了个照面，脚步一顿。

    唐嘉年抬头看见她，也是一愣。

    他迎上前：“封医生，你怎么会在这里？”

    封静疑惑：“你怎么也在这里？”

    唐嘉年往身后看了眼，才说：“啊，是这样的，我有个亲戚住院了，我抽空过来探望一下。”

    这么巧吗？

    “封医生你呢？”

    封静说：“我也是来探望人的。”

    “好巧啊，”唐嘉年脸上有些惊讶，又往身后看了眼，随即笑了笑，“那我就不打扰你了，先走了。”

    封静朝他点点头，看他神色匆忙地离开了。

    也没多想，她返回住院大楼，回到封妈妈的病房。

    封妈妈见她回来了，有些疑惑地问：“你刚去哪里了？”

    “没，以为看见熟人了，”封静随口忽悠了两句，又往桌上瞥了眼，“妈，你怎么还没喝汤？都要凉了。”

    “现在喝不下，我待会再喝，”封妈妈说，“对了，上回你跟黄阿姨的儿子……”

    封静打断：“妈，我先吃点东西，”

    这是实话，忙碌了一早上，她还没吃饭。

    封妈妈又问起她相亲的事，都被她含糊几句糊弄了过去。

    封静简单地吃了点东西，收拾走桌上餐盒，便赶回人民医院上班。

    ***

    封静赶在门诊开诊前回到医院，下午门诊正常开诊。

    像往常一样，忙碌到傍晚六点，送走最后一位患者，封静收拾好东西，准备下班。

    她把手机模式调回到铃声。

    封妈妈刚刚给她发了信息，让她晚上不用过去看她。

    封静阅读完短信，收起手机，乘坐电梯往下走。

    叮——

    电梯门开了。

    她走出电梯，却发现急诊大厅正陷在一片兵荒马乱的状态中。

    医院外警笛声鸣响着。

    一楼大厅灯火通明，一张接一张的移动病床被推了进来，医护人员步伐急促，他们的身影连同病床很快消失在走廊尽头。

    接连好几车的伤者。

    “赶紧通知血库备血！”

    “通知烧伤科、骨科和内科前来会诊。”

    “再通知麻醉科，做好插管的准备！”

    ……

    一条条指令下达，急诊迅速开启了抢救的绿色通道。

    急诊手术室的门关上，红灯亮起。

    以往这种情况，也不是没有遇到过。

    但今天，封静却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现场除了医护人员外，还有好几位穿着制服的警员。

    他们皆是脸色沉重。

    看到有医生经过，他们立刻迎上前，追着问：“医生，现在可以献血吗？”

    “如果血不够，就抽我的！”

    “我也可以，请务必治好他们！”

    “我们一定会尽力的，献血请到护士那边排队登记。”随行的医生仓促留下句，便快步跟上移动病床，进了抢救室。

    “封医生，你在这里正好，”急诊科的于主任看见封静，立刻把她喊住，“赶紧来帮忙。”

    封静点了下头，立刻跟上他的脚步：“于主任，这是什么情况？”

    于主任脸色凝重：“今天警方接到群众报警，说在郊区发现了一个不明□□。警方那边派了排爆队去处理。但几个排爆员在处理的时候，那不明□□突然炸了。”

    “现场好几个人被炸伤，听说还有一个当场没了，还没拉回来，唉……”

    他摇摇头，叹了口气。

    “你说是……爆……”

    封静呼吸一窒，大脑一瞬间陷入了空白状态。

    她脚步麻木地跟着于主任走进手术室，直到手术灯亮起，她才蓦然回神。

    受伤的排爆员躺在病床上，衣服破烂不堪，浑身都是血，两个医生正在给他做紧急止血措施。

    他的意识还清醒着，身体因为疼痛而抽搐。

    封静看向伤者满是鲜血和尘土的脸，仔细辨认清楚。

    不是秦峥。

    她压抑下内心的不安，加入了抢救的行列。

    完成初步的止血，她又去了下一间急救室……

    很快，她便确认清楚，送来的这批伤者，没有秦峥。

    封静走出急救室，那种被强压下去的心慌感再次浮现出来。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恐慌什么。

    听到那消息时，情绪一瞬间便漫上了心头。

    她拉过经过的护士问：“那几个受伤的排爆员，都送过来了？”

    护士点头道：“都送过来了。”

    封静语气急切：“那名单呢，受伤的名单确认了吗？”

    护士愣了下：“这……就不清楚了。”

    封静无意识咬唇，还想追问更多的细节：“那……”

    这时，那几个警员献完血，结伴从她身边经过，边走边说着话——

    “当时带队的是秦队吗？”

    “嗯，是秦队发现了异常，但是……”

    “还那么年轻……”

    他们叹息一声，言语间带着惋惜。

    听他们提到了秦峥，封静的心突地跳快了半拍。

    可她刚刚确认过了，被拉过来的排爆队员，没有他。

    “听说还有一个当场没了，还没拉回来……”

    还没拉回来。

    封静身体晃了一下，勉力站稳，又迅速转身，几步跑出医院大门，往外张望。

    但那什么也没有。

    几辆救护车已经完成运送任务，安静地停放在那里。

    返回医院里，急诊大厅像是台风过境后，留下一片狼藉，却安静。

    保洁员和几个医护人员正在收拾残局。

    几个来看病的患者坐在一起，正在议论着刚刚发生的事，说着他们的猜测。

    封静目光在大厅扫了一圈，快步穿过走廊，心情急切地在急诊大厅的每一个角落里寻找。

    她盲目地寻找着。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每一个有可能的地方，她都找了一遍。

    可是，那些地方，都没有秦峥，没有他。

    封静心里一空，像被抽去了所有的力气，茫然地站在走廊上，混混僵僵，手脚麻木得不像是自己。

    忽然，视线范围出现一双黑色的靴子。

    一道声音在前方响起，像被砂纸打磨过，低沉沙哑，还透着一丝难掩的疲惫。

    “你是在找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