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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假千金陆安歌之死(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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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子里亮着一盏灯, 这是延绥城里一处不算太大的院子,从外面看着朴素简单,但里面却内有乾坤, 处处透露着些雅致和奢华。

    灯下一个女子正在做着女红,她面容秀美, 穿着一眼看出就是富贵人家的轻纱好料子。

    仔细看她正做的女红竟是一件孩子的小衣, 这女子缝着衣服的时候嘴角还带着笑, 似乎这一针一线缝的不是衣服, 而是将来数不尽的荣华富贵,锦绣前程。

    “小姐。”

    “咚咚”的敲门声响起, 一个老妪推门而入,陆安歌看清了来人, 眉头一皱,放下了手中的女红道:

    “怎么了?”

    那婆娘似有些为难,支支吾吾半天才道:

    “白日里那房东又来催房租了, 说这屋子也不小,咱们本来说就住一个月,可如今一个半月都过去了, 让赶紧把房租补上。”

    陆安歌厌恶极了底下人这副穷酸嘴脸,她打发道;

    “迟早会给她的,急什么急。”

    婆子瞅着她脸色不好, 也不敢再说什么,只得唯唯诺诺的走出门边,要她说这小姐也是奇怪, 刚来的时候大手大脚, 什么都要最好的, 一看就是富贵人家出身, 可怎么到现在连个房租都拖拖拉拉的呢。

    还有旁人也许看不出来,她生养过孩子一眼就瞧出来了,她平日里那明明是害喜的模样

    这可就真奇怪了,一个大户人家的小姐,怀着身孕跑到这里,总不会是来这西北吹黄沙的吧。

    可到底她也只是个招来的下人,不好多想,扭身就走了出去。

    而屋子里的陆安歌等那婆子走了出去,也放下手里的女红,算着时日,应该就是今日动手了。

    她出来的时候陆家给了她钱,她还有些积蓄和以往景王赠与她的金银珠宝,可谁知这一路上也太费钱了,更别提那些死士,护卫,去总督府打点关系哪个不要花钱,到了现在,她也有些捉襟见肘了。

    可只要过了今夜,等那王左桂杀了顾言,那乐人把芸娘给她带来,她就能光明正大的回京城了。

    就这么想着,外面突然响起了敲门声,陆安歌猛地提起一口气,心下犯嘀咕,这个点了,会是谁?

    她立马走到那一旁护卫的住处敲了敲门,自己开了后门,随时准备走,可这时听到门边响起个声音,

    “陆小姐,是我啊。”

    听着是那总督夫人的声音,她脚下一迟疑,怎得是她?

    现下那乐人没给她传信来,这总督夫人还有用,万一出了什么事,要出城门引子什么的还得靠这位夫人。

    她沉思片刻,使了个眼色,示意出来的手下退了几步,隔着门笑道:

    “夫人,怎么这么晚还来啊。”

    “陆小姐,今晚府里出了些事,我心慌啊。”

    陆安歌听到这,把提着的心放下,定然是那乐人得手了,这总督夫人怕那乐人连累她,不知怎么办才找了过来,可到底只要她进了局,两人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谁也跑不了,只要威逼利诱几句,再暗示自己是景王的人,这总督夫人定不敢拿她怎么样。

    打定主意,陆安歌彻底挥退两旁的侍卫,挑着一盏灯,自信满满地拉开门,

    可是刚一开门,那数十把火把的光齐刷刷映在脸上,一瞬间照的她睁不开眼,只见那笑兮兮地总督夫人吊着个脸,仿佛跟个阴曹地府地女鬼一般盯着她,只听她阴恻恻道:

    “陆小姐,你可真是害惨我了。”

    “我……”

    陆安歌刚抬起头,想说些什么,可一看到她身后那个人,手里的灯笼骨碌碌滚在地上,燃成一团,

    “陆芸!怎得是你?!”

    ——————

    天色还没完全亮,天边还是暗暗的一片,只是稍微能看见些曙光的颜色,芸娘站在屋外,听着婆子和大夫的对话,一挑眉道:

    “你说陆安歌怀了身孕?”

    “可不是,一个大姑娘家怀着身孕跑了这么远,也不知道是不是什么不三不四的人……”

    芸娘听着这话,推开了门,床上的人正要站起来,可是腹痛让她站不稳又跌坐在床上,疼痛让她瞬间额头上就出满了冷汗。

    她看清来人,像是一根刺扎在眼里,

    “陆芸,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吧?”

    芸娘不说话,只站在她面前,她冷冷打量着这个前世害得她那般惨的人,如今她衣衫凌乱,头发被冷汗贴在额头,想是有身孕又睡不好,脸色蜡黄一片,这一刻,是如此狼狈不堪。

    “你别得意,你不过是傍上了那顾言,运气好了些。我告诉你,我肚子里怀的是景王嫡子,你不敢动我,等我生下这孩子,你和你那夫君通通跑不掉。”

    听着她这有些近乎痴狂的话,芸娘沉默半晌,看向她淡淡开口,

    “陆安歌,你杀死严稳婆的时候在想什么?”

    陆安歌身形一僵,头发散落在两边,直勾勾盯着芸娘,她脸颊消瘦得凹陷,此刻在这暗室里真如女鬼一般,

    “什么意思?”

    芸娘垂下眼,“没什么意思,我在想你对你肚子里的那孩子那么珍视,可倘若有一天,他也像你一般对你百般嫌弃,甚至不惜痛下杀手时,你是作何感想。”

    陆安歌神色一滞,手上动作一僵,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腹,满面温柔道:

    “不会的。”

    “你都是如此,你怎知你的孩子不会?”芸娘戳破了她不能自圆其说的话。

    “她每年生辰都会来找我,可不知我最讨厌的就是见到她。”

    陆安歌喃喃开口,似说给别人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芸娘一怔看向她,

    “我讨厌她带着泥巴的手,讨厌她讨好的脸,更讨厌她身上的气味,那是穷人的气味,我见过那些穷人,被人踩在脚底下,一辈子抬不起头。”

    “我七岁那年,她头一次偷偷找我,我不信,可后来我偷听到赵氏的谈话,才知道她说的是真的,只觉得天都要塌了。赵氏后来是知道我的身世的,只不过那时我相貌好,人也机灵,林夫人对我青睐有加,她寻亲生女儿的心便淡了,那时我以为这日子就这么过下去了,直到宫里……”

    陆安歌说到此处,突然顿住,芸娘抬头看了她一眼,她也抬头望着芸娘,似笑非笑的模样,让人不寒而栗。

    “我知道你好奇一直是谁要找你,可我偏不告诉你,你以为顾言能保你,我告诉你,谁都保不住你。”

    芸娘一挑眉,心里有了个大概的猜测,这不过这个猜测得等江秋月那封信来证实。

    她只那么看着她,她曾想过抓到陆安歌以后,要怎么对她千刀万剐也不解气,可此刻看到这人这副模样只剩了荒唐和悲哀。

    “陆芸,你别拿种怜悯的眼神看着我,我告诉你,我最讨厌人可怜,我永远不会和那些需要人怜悯的下贱人是一种人。”

    “我不是怜悯你。”

    芸娘凝视着她,她的声音在夜色中回荡,但却格外清晰,

    “我是在想,严稳婆干得最错的一件事不是将你调换成陆家小姐,而是让你没有真正体会到穷人捉襟见肘的困苦窘迫,你对穷人的世界活在自己的想象中,即使人与人没什么不同,你也非得把你与他们区分开。”

    黑暗里一声冷笑,“说什么废话,人生来不就是分三六九等的吗?你嫁给顾言不也是往上爬吗?”

    “是,人会因为各种被分为三六九等,但人心不该有。”

    芸娘直勾勾看着她,

    “那些你所谓下贱的人,不是不懂得你说的这些,但尊严要建立在温饱上,他们吃过苦,弯得下腰,比你这种吃点苦头,受点累就觉得要死要活的“小姐”强百倍,千倍。”

    “你……”

    “还有我嫁给顾言,是想过好日子,可我既没伤害到别人,也尽我自己努力活着,我活得坦坦荡荡不怕人说。

    说完,芸娘转身就要走,可她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带着诡异地串银铃般的笑声,

    “你不杀我?怎么?下不了手,想当菩萨啊?”

    芸娘身形一顿,微微垂下眼,

    “本来是想对你动手,可现在觉得还有更好的办法。”

    “你想做什么?”

    陆安歌眯起眼望向她的背影,有种不好的预感,

    “顾家在京郊有个特别偏僻的别庄,人迹罕至,旁边只有野狼和乱葬岗,把你送回去关在那里,找几个人看着。”

    “陆芸,你疯了?!”

    陆安歌一听要去乡下,跌跌撞撞站起来道:

    “你还能把我关一辈子不成?”

    芸娘想到上一世自己被关在别庄里,孤零零到死的模样,她微微垂下脸,轻轻道:

    “为什么不行呢?”

    “我不回乡下,我不去山里。”

    陆安歌只觉得眼前一片黑,她这辈子拼了命的想和泥土划清关系,没想到还要被送回去,她撕心裂肺地喊,

    “我是陆家千金小姐,陆芸,我看你敢?!”

    芸娘不再理她,径直往外走,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微亮的夜色中顾言站在走廊上,望着她淡淡道,

    “不想杀她么?”

    芸娘看着院子里的湖水,虽然经历了一夜的大起大落,但她的情绪却是平静如水,只觉得郁结在心的什么东西豁然消散了,她扭过头淡淡道:

    “我也不知道这么做对不对,可总觉得杀了太便宜她了,我想把她关到别庄去。”

    让她也尝尝上一世她受的苦。

    顾言没有问她为什么,只微微挑起眉,牵着她的手,沿着长廊往前走去。

    “但你今天饶了她,她也活不了多久了。”

    芸娘一怔,刚想问个清楚,突然就见那城墙墩台处的天边亮起好多道光,有红有绿,比那晚的烟花还绚烂,把这黎明前的夜空照的如白昼一般,

    “这是……”

    顾言的侧脸映在这火光下,连平日那风似乎都凌厉几分,只听不远处响起一阵轰隆隆的马蹄声,如地动山摇,他面容肃穆,冷然道:

    “鞑靼来袭,要打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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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安歌只觉得自己做了一场梦,一场大梦,梦里面那陆芸回来了,她趾高气扬地对她说你不过是个稳婆生的冒牌货,旁人都笑她,他们都捂着鼻子离她远远的,仿佛她身上也有股怪味,就是当时严稳婆身上的那股味道。

    她猛地惊醒坐起来,可看清自己所在的地方,这才大口喘气。

    都怪那个总督夫人不争气,怎么把她给供出来了,不,不怪那个总督夫人,也是怪陆芸找的这夫君太过厉害,付廷在这儿盘根错节的三四年,说连根拔就拔了。

    她觉得有些口渴,下床想要倒些水喝,可一看镜子里的人,面容枯槁,衣衫凌乱,可怖至极,她手里的杯子掉在地上。

    这不是她,这不是陆家小姐陆安歌该有的样子。

    “咚咚”

    突然响起些敲门声,紧接着有人推门进来,有灯光猛地刺眼地照进来,她能手臂遮挡了下,只见是个下人端着饭食低眉顺眼地进来,她避过头去不想让人瞧见自己这副模样,可就在她一转头之时,看清那下人,面露喜色,一把抓住他的手,

    “你,你是景王府的人对不对,我见过你……”

    那人急忙把手指抵在唇上,嘘了一声,嘴角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小姐莫急,少安毋躁,我是王爷派来来接您的。”

    “果然,我就知道,王爷心里还是有我的。”

    陆安歌擦了擦脸颊边的泪,

    “我们什么时候走?”

    那人笑了笑,“今夜就走,王爷很担心您呢,您这身子能走吗?小姐还是用些饭好有力气上路”

    “能,我能。”陆安歌六神无主地说着,拿起碗筷大口扒着饭,“对,我得吃些饭,才有力气”

    她如果再抬一眼,定能看见身侧那人讥讽地笑。

    深夜,一辆马车离开了延绥,在夜风中疾驰。

    “还要多久?”

    赶车的人一抽鞭子,头也没回道:“快了,小姐这就到了。”

    陆安歌倚坐在车厢里,脸色阵阵发白,额头上冒着虚汗,捂着肚子只觉得腹痛难忍,想是这段时间奔波劳累了,再忍忍,等她再过了这段时日,要什么锦衣玉食没有,那时一定能调理好身子,生下一个白白胖胖的小世子,想到这儿她又咬了咬牙。

    可没多久,马车竟然停了,陆安歌心里大喜过望一掀开帘子,刚出了个声儿,

    “王……”

    面前是万丈深渊,而这马车摇摇欲坠地就在悬崖边上,陆安歌这才仿佛从美梦中惊醒,一脸惊恐地望向那赶车的人,大喊道:

    “你,你不是王爷派来的!”

    “我是王爷派来的,王爷特意吩咐我,让我送你上路的。”

    “不可能。”陆安歌近乎癫狂地摇着头,要爬出车外,“我要见王爷,我要亲自见王爷。”

    那人讥讽道:“你算个什么东西?还要见王爷?”

    陆安歌捂着小腹,“我,我肚子里有王爷的骨肉,你敢动我?”

    那人冷冷一笑,“谁知道是谁的野种呢,王爷可不能有个稳婆女儿生的孩子。”

    陆安歌听到这话,只觉得坠入一片黑暗之中,紧接着就是一片的红,她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可再看向双手仍是一片红,往下瞧双腿也是一片红,腹痛聚集起来,像是抽筋扒骨的疼,她突然想到了刚才吃的那碗饭,她出了一身冷汗,双目失神大喊,

    “王爷不能这么对我!我为他做了那么多!”

    “到现在还没认清自己的身份、”

    那人见她已经开始语无伦次的发癫,抽出匕首没入她的喉咙,那所有的音节都戛然而止,他跳下马车,一扬马鞭,马车连带着这人一起坠入这万丈深渊,连个声响都没有。

    黑夜之中,这人吹了一声口哨,数名骑马的人策马而出,他翻身上马,一连奔出十余里,来到甘陕边境的泾河旁,这才翻身下马,面向马车跪道:

    “王爷,您交代的事已经办妥了。”

    帘子里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赞许,

    “这事你办的很好。”

    紧接着黑暗里缓缓走出来一个人,他那身打扮有些不像关中本地人,反而像是城墙外那群鞑靼的模样,却听帘子里的人恭敬道:

    “邵元道长,关外那边应该已经准备好了,付廷已死,顾言此次必然出征,剩下就看你的了。”

    作者有话说:

    后面就是感情戏了,芸娘要知道自己离不开顾言嘛,嘛,嘛,嘛,要死了,还是要日更啊,不敢这么搞了,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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