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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清炖牛尾汤(捉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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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圣人可有休息?”

    暮色沉沉的大殿外压着些积云, 像是个牢笼把人锁在这皇城之内,风中带来些黄纸符咒烧化的灰烬味,沉甸甸地压在心头让人喘不过气来。

    裕王站在殿外, 看着眼前弓着腰的大太监陈荣,只见他虽卑躬屈膝的样子, 可那话里却一点也不落人下,

    “回殿下, 圣人这几日才做了法事, 身体虚弱,怕是不大方便见殿下。”

    裕王听到这话, 冷笑一声,这老东西自从和老三勾搭上, 惯会干些瞒天过海的营生,这宫里的人惯常有个念想才好拿捏,可这老东西没了念想, 倒越发地贪婪,他压低了声音,

    “我说陈公公, 是圣人不大方便见,还是你让圣人不大方便见?”

    陈荣敷了□□的面皮一拉,操着尖细的嗓子道:

    “殿下说这话, 老奴可就听不懂了。”

    裕王上前一步,俯下身子,望着远处那半圆的落日余晖, 微微眯起眼,

    “陈公公, 我要是你, 就不把宝压在一人身上,否则你那柳巷后院埋着的那么多金银珠宝怕是没命享了。”

    陈荣身形不动,像是钉在了原地一样,待那影子拉出去些,他这才抬眼,抖落两下脸皮,

    “殿下,老奴不过是条狗,何必跟老奴一般见识,圣人醒着,只是吃了仙丹又吐了血,心情不大好,殿下进去后慎言。”

    说完,陈荣侧开身子,头放得低低的,似要与那影子融在一处。

    裕王只在眼底看了他一眼,便收回目光,从他身边掠过,一脚踏进阴沉沉大殿之中。

    明明外面还有余晖的光,可到了这殿里,只觉得四处都是森森的阴冷,层层帷幔后坐着一个老者,他穿着宽大的道袍,形容枯槁,像个被掏空的躯壳坐在这宽大的基座之上,咳嗽声从帷幔后传来,裕王在殿中站住,行了个礼,低下头恭敬道:

    “父皇。”

    帷幔后的人深深喘了口气,目光扫了眼底下的人,拉长了嗓音,

    “可是为了那新科状元而来。”

    裕王神色未动,只站在这莹莹烛光之中开口道:

    “父皇,顾言文试出身,现封翰林院学士倒是合理,可要再派到西北镇灾,怕是不合常理吧。”

    “西北怎么了?”老皇帝用帕子捂住嘴,轻轻咳嗽两声,

    “现如今朝中都是一堆老家伙,不让他去,难不成让那些七老八十的跑去西北吃沙?”

    “倒也不是这个……”

    裕王拧紧眉头,关键是景王的封地就在陇右,西北今年闹蝗灾一分钱都没落下,要说跟老三没一点关系,朝中上下谁能信,再加上边关又不太平,这让状元出身的顾言去,到时候悄无声息地死在漠北都没人知道。

    “老二啊,虽然太子那事终究是有隐情,但你不想做第二个太子吧。”

    苍老的话音从帷幔后传过来,裕王背后一凉,急忙双腿跪在地上,额头抵住冰凉的地板,上回在殿试时,只翻了太子私藏祥瑞的案子,给顾家洗了冤,重创了旧党,可到底是没把老三的手扯进来,要说心里是没点不甘心倒也不是真的,裕王张了张嘴,

    “父皇明鉴,儿臣绝无此心,倒是三弟……”

    “够了。”老皇帝一只手抚住额角,“朕服用了仙丹,道长说不能多操劳,身子乏,下去吧。”

    裕王僵在原地,看了眼那帷幔后的人,舌头动了动,可一个字也没发出声来,只得跪着伏下身子告退。待到裕王出了大殿,帷幔动了动,从帷幔后缓缓走出一人,那人立在老皇帝身侧,低眉顺眼道:

    “父皇。”

    龙椅上的人深深叹口气,话音搅在香炉的烟雾里回荡在这空荡荡的大殿,

    “朕这身子是一天不如一天了,邵道长怎么说?”

    “邵道长说父皇需要尽快作法,才能延年益寿。”

    景王抬头看了眼前人,幽幽道:

    “父皇放心,那人已经找到了,正是陆家的那亲女陆芸,本想让陆家不动声色地解决此女,但谁知陆家没用,反让此女嫁了人,现在闹得满城风雨,这次儿臣亲自出手,必将此女送上祭坛。”

    “这也是你让顾言去西北的原因?”

    老皇帝瞟了他一眼,悠悠道:

    “老三,别以为你打着什么心思朕不清楚,太子虽懦弱些,可若不是有人怂恿,他能杀了巡抚司使?”

    景王听到这话,变了脸色,“噗通”双腿一弯跪在地上,

    “父皇,儿臣一直殚精竭虑为父皇着想,绝没有旁的心思。”

    老皇帝仰着脑袋,望着悬梁上的飞龙,

    “你们最好没有,朕知道,你们都盼着朕死,可仙人说朕死不了,这江山到底是朕的,谁也拿不走……”

    悠悠声音散在香炉的烟雾之中,景王把头垂下,把眼里的厌恶和贪婪压在眼底,嘴角微微勾起一丝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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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家娘子!”

    清晨的阳光洒在街面上,昨日放榜过后,汴京城里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芸娘被顾言带在马上,连夜城外城内跑了一圈,回到家天刚泛亮那圣旨就到了,跟以往的状元郎一样,顾言被分去了翰林院,等到顾言前脚去述职,芸娘刚打算睡个回笼觉,就听见有人敲门。

    芸娘打着哈欠,一拉开门就见那车帘一掀开,一个脸熟的人下车来,芸娘愣了下,这才想起是昨日琼林宴坐她旁边的那位女眷,只见她抱着一篮子东西,立在车边,望着她盈盈直笑。

    “我叫江秋月,可多谢你了,你可不知道,我昨儿当着那么多人面是路都不会走了。”

    窗户的菱格里斜斜洒下些光,芸娘把泥炉拿下来沏上水,见江秋月推了推手边的篮子,利索地掰开个杏递在她手边,

    “快尝尝,这是我从老家带来的,跟汴京的味道就是不一样。”

    芸娘接过杏笑了笑,“你也是同你家相公才来的汴京?”

    “来了有个把月了。”江秋月捂着腮帮子,叹了口气,“说了不怕你笑话,我家里就是打渔出身的,成亲那时,他家里也穷,都考了好几年了,谁都觉着他考不上了,这辈子就这样了,谁知道这回就考上了。今儿一早官职都下来了,说是在礼部做官,当那什么,起居……注人,说是就在圣人面前晃悠,到现在我都还跟在梦里一样呢。”

    “这不是好事,你愁什么?”

    芸娘在桌边坐下,这江秋月难得在这汴京城里遇见也是个直肠子,两人聊起天来倒也不费劲。

    江秋月叹口气,“唉,以前没发达的时候,觉着他穷,可穷就穷点吧,总算这日子能过。可现在出人头地了,反倒是我心底不踏实了,我就是泥腿子,没读过书,看着那些小姐夫人,打心里就犯怵。”

    “有什么犯怵的,不都是一双眼睛一张嘴,她们不在乎你,你也不在乎她们不就完了。”

    听到这话,江秋月也咯咯笑了起来,她看向芸娘道:

    “我打一眼就知道你和那些人不一样,昨儿那些人说的话客客气气,嘴里可没一句真心话。”

    “那你就不怕我也骗你啊。”芸娘揶揄她道。

    “你?”江秋月瞟了她一眼,两条粗眉毛一扬,“我江秋月虽然乡下来的没见过世面,倒也不傻,分得清好赖人。”

    芸娘笑了笑,江秋月又拉了拉芸娘,凑个脑袋过来,“你可不知道,昨天你那事都传遍了。”

    芸娘一挑眉,看向她,“什么事?”

    “就状元和榜眼为你打起来那事啊。”江秋月说起来眉飞色舞,“可真有你的,这事我可只在戏文里说过,你是不知道,后来席面上那些人说起这事酸的哟……要我看汴京那些小姐夫人嘴碎起来同我们村里的婆姨也没什么差别,不过就是人打扮得好了点……”

    一想起林贺朝昨天那事,芸娘也是头大,那人怎么就记着前世的事呢,只能硬着头皮解释道:

    “那事是误会。”

    “行了。”江秋月拿胳膊肘撞了下她,“我可见你相公了,那顾状元长得一副神仙面貌,你可是有什么特别的法子?”

    “什么,什么法子……”芸娘一怔。

    江秋月看着她,小麦色的脸上也泛起了一坨红晕,

    “就,就亲热嘛。”

    “我,我没……”芸娘脸色泛红,咬着嘴唇。

    “你不会……”江秋月瞟了她一眼,也怔了下,“你成亲多久了?”

    “四,四个月。”

    江秋月瞅着她这副格外羞涩的模样,睁大了眼睛,声音不由得高了些,

    “难不成四个月还没圆房?!”

    “小声点,小声点。”

    江秋月把嘴里的杏核赶忙吐出来,凑到她身边,

    “你家顾状元看着模样好看,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我以前村子里有个郎中做的土方子……”

    “没,没问题。”

    说着芸娘心里也没了谱,这顾言平日里看着身子骨挺好的,可两人又确实没怎么亲近过,有些犹豫道:

    “应该……没问题吧。”

    “瞧你那害羞样。”江秋月拉住她的胳膊,“我给你说,当初我找我相公,他家在村里穷得要死,还背着一屁股债,我图什么,就图他长得好看,但他不喜欢我,可后来成了亲你猜怎么着,照样对我服服帖帖。男人嘛你就得勾着他,否则在外头给你不着五六的,尤其是做了官,不知道什么时候心就不在你这里了,到时候心不在你这儿,钱就不在你这儿,哭都没地儿哭。”

    芸娘听得云里雾里,不明觉厉,可她听明白了一点,人在钱在,人没钱没,直到把江秋月送走了,那话还在耳边绕着,

    “有没有问题,你试一试就知道了,可别让外面的狐狸精把人拐跑了。”

    那就……试一试?

    芸娘想了想,开始行动起来,她打扮了下,做了一桌子菜,好容易盼着天黑,到了顾言回来的点,翘首以盼地在房子里等着,终于听到院子外的马蹄声,再是门被推开的声音,只听那脚步声将近,她一转身,清了清嗓子,“极尽温柔”地喊了一嗓子,

    “夫君,你回来了 ~”

    院子里的顾言听到这声,脚下一顿,目光复杂地看向屋内,思忖了下,还是走了进去。

    芸娘见顾言走进来,急忙迎了上去,没等他自己解开外袍,就上前替他将扣子解开,顾言盯着她嘴上殷红的胭脂,眼神有些深邃难测,幽幽道:

    “今儿怎么了。”

    芸娘抬起头,清亮的眼眨了眨,

    “没怎么,我想着你昨日骑马带我跑来跑去,今日又早早去了公署,定是乏了,今日用了饭不如早些休息。”

    顾言一挑眉,没做言语,只是在桌子边坐下,芸娘替他盛了碗汤递过去,

    “今日头一天去述职怎么样?可有人为难你?”

    顾言松了松领口,用帕子擦了擦手,接过碗,抬手捏着汤匙舀了两下,微微吹了下,慢悠悠道:

    “那倒也没有,日后这些人还得往六部分,就是按照惯例去走个过场。”

    他刚把这汤送到嘴里,眉梢一挑,撩起眼皮看向芸娘,

    “这是什么汤?”

    芸娘撑着下巴,咬咬嘴唇,微微一笑,

    “清炖牛尾汤。”

    听到这话,顾言有些意料之外,咳嗽了两下,芸娘急忙起身替他捋了捋背,她俯下身子,

    “你看你平日里这身子弱的,喝个汤都能岔气,别是真的有个什么问题……”

    话还没说完,芸娘便觉得手腕被拉住,整个人倒在了床上,她仰头看着上方的人影儿,只见个人影压上来,他修长白皙的手指拂过她脸侧,微微带着丝凉气,过了半晌,那声音似乎是气极反笑,

    “芸娘,谁告诉你我有问题的?”

    作者有话说:

    谁说顾言不行的,给俺站出来!!!二妞妞我知道是你!!!!受死吧!!!感谢在2022-05-02 22:51:54~2022-05-03 21:54: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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