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玩家们甚至比科洛斯还要焦急,都等着小红解释，为什么，答案会是“精卫填海”？

    他们都等她解释：到底哪里有隐藏的海，哪里有隐藏的鸟,哪里又有隐藏的石头——

    因为经过day 1 day 2的“大家来找茬”,不管是直接受惠的初始玩家,还是后进本的直播观众，都已经见识过小红找东西的好眼力。

    他们等着她解释：day 4的关键信息，这次，又被藏在哪里？

    难道,洞窟中那个看不清线条的壁画，其实,画的,是一只鸟？

    又或者，地上那团看似凌乱的石堆,就是精卫用来填海的石头？

    ——该不会,他们置身的这处洞窟，根本就是经历了千百年来地质变换、已经看不出原貌的……沧海？

    但是，小红……她在说什么？

    她说这个游戏，其实没完成？

    这跟“精卫填海”有什么关系？

    她是因为运气太好,连自己都不敢相信真的蒙对了,所以得意忘形、语无伦次吗？

    “……”玩家们面面相觑。

    弹幕也一阵无语。

    【……我要疯了,这是在套娃吗？】

    【哈哈哈哈，科洛斯找她要思路，她直接来了个釜底抽薪——还要啥答案？你这个游戏都没完成呢。】

    【笑死,小红可以啊,反将一军。刚才谁带头磕的小红X系统？我也加入！】

    【突然有种感觉,其他玩家，包括我们这些观众，都变身成了围观小红和系统的电灯泡……】

    【怪不得有种被屏蔽的蜜汁距离感，怪不得听不懂他们在说啥，转念一想：这不就是误入小情侣酸臭粉红气场的既视感吗？】

    【哈哈哈哈还真是——就感觉他们在用一种我们理解不了的、他们自行发明的语言体系对话，聊得无比深入；而我们这些旁观者却听得一头雾水，根本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虽然听不懂，但磕是真的好磕！】

    【啊？这也磕得起来？也太斜角了吧，科洛斯有实体吗……再说，小红的cp，不是小明吗？】

    对于小红没头没脑的发问，科洛斯的回答，是沉默。

    在场玩家们，有些人，例如小西，已经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她几乎体会到了之前小红的不安。

    但也许是好奇心压过了恐惧，让她催着小红开口——

    “继续！它没说你错，那……就是对的！”

    小北和几个偏重武力的男玩家，跟弹幕一样，一脸懵逼，如听天书。

    科洛斯当谜语人就算了，怎么连小红也被传染了？

    他们是在打哑谜吗？

    这种奇怪的不适感……

    他们现在宁愿去看那本，之前看不下去、天书一般枯燥的、山海经呢！

    美东此刻心中的茫然，并不比玩家和观众少——

    她已经开了头，为什么科洛斯不阻止？

    它真的不打算喊停？

    它真的能够容忍，自己继续说下去？

    它不怕？

    难道自己的猜测……是错的？

    但是来自科洛斯的无声压力，来自其他玩家和直播观众的发声催促，让她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

    “我想，就像初代小分队想的那样，前几个副本中出现的变异生物，只是游戏设计者，在实验中意外造成的副产品——自然界中本来存在的水生物、还有昆虫、爬虫类，沾染到废水废气，产生了变异，被科洛斯如获至宝，用来影响、甚至形成了副本关卡。”

    弹幕一阵哗然。

    【她还真是美女铁粉啊……对前几个副本如数家珍，还时刻不忘cue初代。】

    【的确是初代的智慧结晶啊，她总不像某人，直接抢人家的功劳，据为己有。】

    【哈哈，要不是美女不在这儿，我都差点幻视美女了。】

    【所以说嘛，那个劳什子的“最像美女奖”还有啥评选必要？在场几个候选人，有谁能比她更像正主？】

    【美女再不出来，我就去当小红的粉，不粉你了，哼！】

    【哈哈哈我已经爬墙了，县官不如现管，看得见的才香。】

    【我甚至已经遗忘了美女帅哥cp，直接磕起了小红X系统——】

    其他玩家随着她的说话，似乎也陷入了对初代几个副本的回忆。

    美东继续说，“但是，涉及到山海经中的名物，尤其是体型比较大、着墨较多的飞禽走兽，显然就不像爬虫昆虫……那么好制造了。”

    “……”小西等人，若有所思的点头。

    对诶，终极副本依托山海经，其中出现了名物无数，但真正有实体、能跑能跳，还能对玩家造成□□攻击、或是严重视觉污染的，并不多，而这些名物——

    她似乎……明白了什么，不敢置信的望向小红。

    她似乎知道了：为什么小红在回答之前，会如此犹豫，会询问科洛斯，是不是真的要让她当众解释。

    因为这个答案，这个思路，根本，对科洛斯——

    只听美东继续道：

    “我们都知道，要凭空创造一个栩栩如生的实体怪兽，需要花费无数精力，是相当、相当困难的；

    最轻松的办法，就是——

    找个人，戴上特征性的装饰……来扮演它。”

    “对这个游戏来说，应该也是差不多的道理——

    day 1 day 2的名物，为什么要藏在化石、景物中呢？是活体实物不够刺激吗？不比大家来找茬好看吗？我不觉得。

    要么，是这些名物的设计难度太大，要么时间来不及，又或者，你们跟设计师有分歧——总之，最后，你们应该是放弃了一开始的构想，退而求其次，哦不对，或者应该说是升级？于是你们打算招募玩家，让他们在副本中……变成这些怪兽！”

    “……”众人听得面面相觑，目瞪口呆。

    美东又说，“精卫填海的故事里，女娃死后化身精卫鸟，对让自己葬身的那片东海意难平，于是衔起西山的石头投进东海，想要填平它；

    而你们，则是因为副本场景中的名物不够，所以要利用玩家，一个接一个的，来填满，这些空缺！”

    “你们先是通过‘夜访潘多拉’，带出了山海经这个终极副本，吸引了有兴趣的玩家进本；再利用虚假宣传、吸引一些想要从中寻宝、得到点什么的路人进本；

    通过day 1和day 2的大家来找茬，加深了玩家对副本中【名物】的印象；经过关卡挑战和投票内卷，让玩家淘汰、分流，进入到不同的副本分区；

    你们利用玩家的欲望，诱惑他们，吃下那些相对容易设计的植物怪和初级动物类名物；然后，吃下这些初级名物的玩家，再根据需要，变成更高一级的名物——

    跟初始四经、中山经相比，海外经也有它的特点，其中之一，就是多出了很多诡异的人形怪：例如，驼背长在胸前的怪物、半人半虎的怪物、半人半蚕的怪物、胸前有一个洞的怪物、弯弓射蛇的黄色怪物……

    是不是很熟悉？是不是很有既视感？

    是不是刚好，就是这批新玩家变身后的样子？

    ——让玩家进入副本、变身名物，这样是不是就比你们想破头、凭空自行设计、创造名物，要轻松得多？真实得多？生动得多？也……刺激得多？”

    小红一口气说完一大段，叹息一声。

    “认真说来，你们这种行为，跟‘精卫填海’完全是两回事，硬要说，就只有个‘填’字勉强沾边——

    但科洛斯你，不是一向喜欢断章取义、牵强附会、自鸣得意、故弄玄虚、层层套娃、玩文字游戏吗？会用这个成语给自己的行为贴金，也很符合你的人设呢。

    因为我想不到更贴切的，也懒得花更多的精力……所以，就猜这个答案啦。”

    “是你非要让我解释的——”

    “我现在解释了。”

    “请问，我说对了吗？”

    小红抬起头来，静静的问道。

    “如果我说对了……你敢承认吗？”

    洞窟中，光线阴暗。

    被定住的变异猎人张牙舞爪，凝固在空气中，仿佛阴森的雕像。

    洞窟外，还有无数飞禽走兽，以各种诡异的形态、姿势被定在空中，将这一角变成了让人却步的可怕场景。

    以小北为代表的玩家们，纷纷张大了嘴，目瞪口呆的望着小红。

    他们无比震惊、无比艰难的消化着，她给出的这番解释。

    而直播外，屏幕上则是一片空白。

    空白到让人怀疑：是不是，弹幕根本没有开启？

    小西有些艰难的，咽下了一口唾沫。

    她现在知道了：为何小红之前猜中答案，成为唯一的希望，成为幸存者的英雄，却那么犹豫那么纠结，以至于需要确认，科洛斯是不是真的，想听她解释。

    ……她现在明白了。

    如果是她自己猜到答案，即使成功的定住了怪兽，得到了科洛斯让她解释的机会，她也会跟小红一样犹豫：到底要不要回答这个思路？

    因为，比起随口乱猜，比起一问三不知，比起无止境的拖延——

    似乎，还真是如此直接的回答这个思路，揭穿科洛斯的心思，更加有可能，会激怒它。

    她不安的等待着科洛斯的反应。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期待科洛斯会有什么、所谓的反应。

    ——如果退一万步说，她是科洛斯，想必，是不会愿意、无法容忍一个玩家，敢于如此真实的猜出它的设计思路的。

    尤其，是这么阴险、卑鄙、恬不知耻的心思。

    科洛斯沉默的这段时间，仿佛死寂。

    凝固的，仿佛不只是洞窟内外的怪物。

    还有玩家们的呼吸，和心跳。

    小红的答案固然让人摸不着头脑，但听过她解释之后，玩家们恍然大悟之际，还来不及佩服，已经本能的、产生出后悔——

    他们刚才，似乎，不该逼她回答……

    不管对不对，也许，她都不该说出来。

    这个思路太过可怕，甚至比猜不出答案，还要可怕得多。

    科洛斯的沉默，似乎就证明了，这个答案和思路，比起皇后之前那一大串不着边际的猜测，对它造成了多少倍的真实震撼和打击。

    科洛斯虽然还没宣判，但众人已经后知后觉的害怕起来。

    小北干笑两声，“真好笑，怎么会是这个思路呢？这也太阴谋论啦，我看，你比科科都想得复杂呢，明明科科它、只是想跟我们玩个游戏呀——”

    但是下一秒，她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她看到，那些凝固在风中的怪物雕像们，瞬间，灰飞烟灭——

    几分钟前将他们视如仇敌、想要赶尽杀绝的怪物们，忽然一下子，纷纷消失在风中，连一点渣都不剩。

    就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

    众人面面相觑。

    小西第一个反应过来，凑到洞口往外看。

    几秒之后，她回过头来，“外面那些，也——”

    也消失了。

    消失了。

    消。失。了。

    ——怪物先是被定住，然后消失？

    这说明什么呢？

    “……”小北的脸色变得相当难看。

    她就算对小红的思路再不以为然，也无法自恋的认为——这是她自己刚才出来当和事老、讨好科洛斯、试图平息它怒火的功劳。

    小三一阵惊喜，“小红猜对了，思路也是正确的，所以，把这些怪……给清掉了？”

    众人纷纷回忆起之前参与、或是围观过的副本。

    对啊，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

    一旦玩家（这个所谓的“玩家”往往是特指某人）在副本进行到尾声，跟boss的决战关卡中取胜，局势就会扭转，boss会用各种或漂亮、或狼狈的姿态退场，带走它们造成的全部威胁，还给玩家一个安全的场景。

    难道，这就是day 4“你猜”的结束？

    凭借小红的猜测和解释……

    他们，过关了？

    大家对视一眼，心底的庆幸和欢呼，眼看着就要压抑不住的、喷薄而出。

    这个时候，科洛斯忽然再度发声——

    【你以为你猜对了，就赢了吗？】

    它的声音，并不是恭喜玩家过关的那种欢快感。

    说来也合理。

    毕竟刚才小红猜到的，可不是什么不痛不痒的字谜，而是这个游戏背后的险恶用心——

    它怎么可能，高兴得起来呢？

    怎么可能，会真心恭喜玩家过关呢？

    众人心中一沉。

    他们中的有些人，瞬间想到了弹幕里经常刷的一句话。

    也是猝不及防之外，科洛斯游戏的精髓之一。

    ——输就是赢，赢就是输。

    难道？

    科洛斯清脆的笑出来，仿佛回归了小孩子一般的天真恶意。

    【恭喜你，答对了，怪物统统消失啦。】

    【但你忘了吗？消失的它们，是怪物，也是玩家。】

    【那么问题来了——失去了这么多玩家，这个游戏，还进行得下去吗？】

    【科科！科科！科科科科~~】

    伴随着它仿佛难以压抑、歇斯底里的一连串大笑，鬼魅般的声音再度消失。

    留下了洞窟中，面面相觑的幸存玩家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