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苏允白X霍启年

    七月的天亮得比较早。上午不过六点多, 阳光已经迫不及待地透过百叶窗往屋里蔓延，驱散了一室昏黑。

    霍启年的眼神在半明半暗的天色里闪闪发亮。

    渐渐亮起的天光里，他视野中心的那个人的眉眼随之清晰起来。

    她拥着被子躺在他身旁, 倦倦地睡着, 长长的眼睫安静地合着, 模样看起来十分恬静。她的一头乌黑的长发散开，有几簇落到了她的脸上，正随着她的呼吸轻轻起伏着。

    霍启年看了半晌, 没忍住伸出手来, 将那几簇扰人的长发拂开。

    她似乎有点感觉到了，往被子里蹭了蹭脸，小懒猫一样，人却还是没醒来。

    霍启年无声地笑了笑。

    时间渐渐接近七点, 闹钟响起来之前, 那一对黑压压合着的睫毛忽然颤了颤, 睁了开来，露出主人一双十分漂亮的眼睛, 犹自带着点茫然。

    好半晌后，那双眼睛终于清明起来, 聚焦到霍启年脸上。

    苏允白轻轻抽了口气。

    大早上起来看到有人正躺在你身边, 眼神灼灼地看着你，也不知看了多久……

    这是一种什么体验？

    这不是故意要吓人吗？

    苏允白防备地往后撤了撤，不知怎么的觉得格外不自在, “你干嘛啊？”

    开口的声音意外沙哑。

    霍启年听得微怔，心情忽然更好了。

    他意味深长道：“没干什么, 就是想验证验证, 看你会不会吃干抹净了就不认人。万一你借口昨晚喝醉了不认账, 我上哪儿说理去？”

    苏允白：……

    这个人是不是极其擅长倒打一耙？

    霍启年这么说着，伸手去掀苏允白的被子。

    苏允白简直头皮发麻，声音都高了起来：“你干嘛？！”

    霍启年不由分说地把人从被子里刨了出来，抱到怀里，气定神闲道：“你昨晚上不是虎得很吗？原来就只能虎那么一会儿？”

    说着，他还凑到苏允白的长发里，深深地吸气。

    苏允白能感觉到，抱着她的人又要激动起来了。

    他放在被子底下的手十分放肆。

    苏允白恼羞成怒：“霍启年，现在是白天！”

    霍启年抬起头来看她，眼神亮晶晶的，“没听过一句话吗？周末没有早上。”

    说着，就捧着她的脸吻了下去……

    苏允白再次醒来，已经接近中午十二点了。

    她是被隐隐约约的饭菜香味给叫醒的，醒来时还颇有些恍惚，不知今夕何夕，一度以为自己是在国内。

    她以为自己是饿昏了头以至于出现幻觉了，没想到，这股子饭菜的香味竟然丝毫没有减少，反倒随着她打开房门而越来越强烈。

    苏允白下意识往厨房的方向走了几步。

    餐桌上，有人正在上菜。

    苏允白看清了人，愣了半晌：“刘阿姨？”

    刘阿姨是莲山的女管家，说起来也是苏允白的老熟人了。

    可她为什么会在这里？这里又不是莲山的别墅。

    刘阿姨看见苏允白，十分高兴：“太太醒啦？赶紧去洗漱洗漱，好吃饭了。”

    苏允白这才想到了现在的时间，窘迫得整个人几乎没烧起来。

    她强自按捺住不自在：“你怎么会在这里的啊？”

    刘阿姨乐呵呵的：“我天天守着莲山的屋子也寂寞，正好我儿子被先生派出国了，儿媳和小孙子都计划一起出来。先生问我愿不愿意跟着出国开开洋荤，那我可不得乐意吗？

    “我已经到了四天了，就住在隔壁，太太你之前出差，这才没见着我……”

    刘阿姨还在兴冲冲地说着，门咔哒一声响，霍启年走了进来。

    他似乎刚慢跑回来，身上带着汗，但整个人精气神格外足，神采奕奕的。

    一进门看见苏允白，他脸上就露出了笑：“醒了？”

    刘阿姨很有眼色地一拍手：“哎哟，差点忘了我的菜了！”

    说完，急匆匆进了厨房。

    这未免也太欲盖弥彰了。

    苏允白强作若无其事，看向霍启年，“刘阿姨是怎么回事？”

    霍启年眉梢微扬，慢条斯理道：“昨晚我跟你说，你吃的饭菜都是咱们家的，你还不信。现在信了？”

    苏允白张了张嘴，好半晌后才道：“你……你这是准备在这里久居？”

    连刘阿姨都带来了，这动静是不是太大了？

    霍启年去够桌上的水，一边拧瓶盖一边看她：“这话有点新鲜，不应该是问你吗？或者说，短期内你有计划回国吗？”

    苏允白哑口无言。

    霍启年道：“你别多想，集团总得派人出来，虽然未必得是刘阿姨的儿子，但他也在候选名单里。他自己本人也愿意，毕竟值完这一岗，回去肯定能升职，为什么不呢？

    “刘阿姨算是顺带出来的。你本来就够忙了，正好不用操心别的琐事。

    “当然最关键的是，刘阿姨的厨艺很不错……”

    苏允白有些纠结。

    霍启年从来没有催促过她，但她知道，倘若不是因为她，他是不会留在这里的。

    现在，连刘阿姨都来了。

    她忽然感觉到了一点压力。

    苏允白不是个喜欢说大话的人，事情还没做到之前她也不喜欢夸海口，更不喜欢宣扬得满世界都知道。

    可这一次，她有点想破例了。

    她总不能让他们都陪她空等着。

    苏允白看着霍启年，道：“我可能还需要三年。”

    如果一切顺利，三年后她就能回国了。

    霍启年听懂了这话，眼底一下子就漫上了笑。

    他倒不是急着要催她，而是……自他来找她，已经过了快半年了。这半年来，这是他头一次从她这里听到一句近乎是承诺的话。

    霍启年的声音因此柔和得不行：“不急，我等你。”

    苏允白给自己留的时间是三年，但其实并没有用那么久。

    21年下半年，新纪元与威尔逊合作的TargetR以及其衍生的二次放疗软件上市满一年。在经过一年的市场检验后，它们终于迎来了口碑的大爆发。

    作为TargetR的主要研发者之一，苏允白在业内首次获得了大范围的认可。

    第二年年中，苏允白参投的论文拿到业内顶刊所举办的比赛的金奖，现场报告广受好评。

    同年八月，她拿到R大的终身教职，加入终身制行列。

    这一步，比苏允白计划的早了整整两年。

    这一年年末，苏允白受邀到外地去做报告。时临美国这边的圣诞和元旦假期，霍启年便强烈要求要和她一起去，说要安排一次度假之旅。

    苏允白答应了。

    她忙着准备报告，度假相关的事只好都交给了霍启年。他神神秘秘的，一直到开车到达目的地之前，苏允白都不知道他到底安排了什么项目，只知道他们将要去的是一家很特别的度假酒店，还是威尔逊家族旗下的。

    车子一路开到海边。

    当地没有下雪，但仍然受高纬度地区的冬季气候影响，冷冰冰的。

    苏允白有些不解：“如果想到海边度假，我们为什么不找个比较暖和的时节再来呢？”

    霍启年的神情有些高深莫测：“不，这是最适合的时节。事实上，我为此已经准备了很久了……”

    开在海边的这个度假酒店占地面积极广，几乎将沿海这一面的整个区域都攘括其中，内里各类娱乐设施一应俱全。

    出乎苏允白意料的是，理应是旅游淡季的时节，这里的游客竟然还不少。

    霍启年定的酒店在顶楼。两人办理入住后，先把行李送到房间。苏允白刚想稍微收拾一下，霍启年就在房间里检查起来。

    他打开窗户往外看了看，又往阳台走了一圈，而后表示，他对这间房间不太满意。

    苏允白看着眼前装饰豪华的房间内饰，一脸懵然。

    豪华总统套房。这已经是这家酒店的最高规格了，他还不满意？

    霍启年表示，他要跟人换一下房间。

    说着，他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十来分钟后，苏允白在门口见到了乔纳森。后者明显也是来度假的，穿得花里胡哨，极具喜感。

    见到苏允白，他很乐呵呵地跟她打了个招呼，而后招呼两人：“跟我来，我房间刚好在对面。”

    他一边走一边道：“我们比你们早到了一个小时。我没在房间里待过，凡妮莎也是刚刚才回屋的，应该甚至没来得及开行李箱。

    “但不论如何，我会交待酒店给你们换一套室内用品的……”

    一行人走到这一楼另一侧的一间房前。

    乔纳森刷了房卡，打开房门走了进去，喊道：“凡妮莎，亲爱的，我们要换一件房间了。”

    一位穿着清凉的金发美女从房间里走出来，神色不知怎么的似乎有些慌张。

    待听清了乔纳森的话后，她很明显不高兴起来：“为什么？！”

    她的抗拒十分明显，以至于乔纳森忍不住有些怀疑起来：“你刚才在做什么？”他一边说着，一边往里面走。

    苏允白停在门口，觉得十分尴尬。

    她实在不理解：“我们为什么一定得换房间？这是不是有点失礼了？”

    霍启年道：“这很重要，不是室内环境的问题……总之你别担心，我早就跟琼恩说好了的。

    “你别看顶层这么大，其实真正有意思的房间就两间。我交待过琼恩了，是他自己搞混了方位，这可不怪我……”

    十来分钟后，金发美女拎着箱子从房间里气冲冲走了出来，路过苏允白和霍启年时，还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

    霍启年完全没把这件事放心上，苏允白则有些不安。

    乔纳森特地让酒店的工作人员来清理了一次房间。等待房间收拾好的档口，苏允白和霍启年先下楼去吃饭。

    苏允白还在耿耿于怀：“我们该不能害得人家吵架吧？”

    霍启年眉梢微挑，“那对于琼恩来说，可能未必是一件坏事。”

    “什么意思？”

    霍启年道：“这么说吧，对于琼恩来说，正经的男女朋友关系和寻欢作乐完全是两回事。你没发现，他甚至都不怎么跟我们介绍那位女士吗？”

    苏允白不由露出微妙的神色，“你是说……”

    霍启年道：“没错，她只是琼恩的女伴，而不是女朋友。

    “我上大学时就认识琼恩了。他是个实打实的花花公子，但也花得明明白白。尤其他还英俊多金，出手大方……

    “他一直就很受欢迎，但就是不愿意定下来。所以正如你所见，他有过很多女伴，你要说是交易关系也行，彼此都你情我愿的事，外人也不好多说什么。

    “但现在看来，那位女士好像有些心大了。这犯了琼恩的忌讳，也许明天你就能注意到他又换了个女伴了。”

    霍启年说完，又不忘标榜自己：“不过这不关我的事。你可不能给我乱扣帽子啊，琼恩是琼恩，我是我。我可没有染上那些坏习惯……”

    这满满的求生欲……

    苏允白无言半晌，道：“行了，吃你的饭吧。”

    两人一路开车来到海边，旅程近十个小时，都有些疲累，当天晚上早早就洗漱完休息了。

    苏允白以为自己会一觉到天亮，谁知大半夜的，她忽然被霍启年叫醒了。

    窗帘四合，屋内一片漆黑。霍启年甚至没有开灯，只开了房门。客厅外的一点灯光因此透了进来，为漆黑的房间提供了一点微不足道的光影。

    霍启年的一双眼睛在这样的微弱的光影下闪闪发亮，透着一种格外灼人的光彩。

    他道：“允白，你准备了吗？”

    苏允白完全没在状态里。

    什么叫“准备好了吗”？

    她该做什么准备吗？

    霍启年像是做了什么事，整个房间里忽然传来嗡嗡嗡的声音，似乎是有什么机器在运转。

    苏允白很警觉：“这是什么声音？”

    她刚说完，忽然诧异地抬起头来。

    黑漆漆的房间顶部，忽然自中间绽开了一道缝，这道缝还在往两边越扩越大，在黑漆漆的夜里，裂开了一道更黑漆漆的影子。

    这是个很奇怪的景象，几乎要让人以为是不是房间的架构出了什么安全上的问题。

    苏允白因此都有些紧张起来，好悬没起身往外躲。

    但她很快就意识到，这不是房间的架构出了什么问题，而是房顶正在受外力作用，正被往两边推开。

    整个屋顶就像是车的顶棚似的，随着机械的转动越来越往周边去，露出了房顶之外的夜空。

    夜色正浓，灯光完全熄灭了。天际无遮无拦，满天星斗低垂，交相争辉，争先恐后地涌入苏允白的眼帘。

    宇宙一角的投影这样绚丽壮观，几乎让人忘了呼吸。

    苏允白拥着被子坐在床上，四野完全没了遮拦，她一下子就失去了对距离的感知，只觉得自己似乎是置身于星河中，成了苍茫宇宙中的一员。

    星空似乎离她极近，近到仿佛她只要伸出手来，就能触摸到亮闪闪的星辰。

    苏允白怔怔然望着这一幕，半晌无言。

    霍启年自她身后拥着她，声音里含着温醇的笑意：“很漂亮，是不是？”

    苏允白好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这个房间……怎么回事？”

    “你知道玻璃花房吧？我们现在就处在一个类似玻璃花房的房间里。它的房顶是可控的，就像窗帘一样可以往两边拉开。

    “我们现在正隔着一层玻璃看星空。这层玻璃也可以去掉，不过这样一来就太冷了，跟野外观测星空就没什么区别了……”

    两人半靠在床上，抬头看着星空，陷入在一片温馨的沉默里。

    夜晚的星空其实很热闹。今夜又是个难得的晴朗天气，视野极佳，一切都纤毫毕现。

    闪着红灯的飞机不时来来往往。极偶尔的时候，天际会有一颗流星划过。燃烧着的陨石在天幕热烈地拉开一道光线，很快又消失于无踪。

    他们甚至还看到了路过的空间站。

    两人指着星空，辨认着星星。

    猎户座，天狼星，冬季大三角……

    霍启年道：“如果就只是想看个热闹的话，夏天更适合来这里。这里视野条件足够好，夜晚足够黑，光污染很小。

    “夏天的时候，天际会有银河，我们能看见天蝎座，夏季大三角，北斗七星也会很明显……

    “现在这个月份已经看不到银河了。但冬季的星空有另外一桩好处，有一些星星比较亮，适合观测星座。

    “其实我们所看到的这些，也不过是绚烂宇宙的一角。真正更加震撼的，是那些绚丽多姿的星云。但很可惜的是，绝大多数星云肉眼都没办法看见，得通过一些特别的工具以及特殊的后处理后才能看到……

    “冬季还有流星雨，著名的双子座流星雨就在这个时节前后，就在这个片区，不过不是今天。

    “当然幸运的话，我们还是能看到几颗的，就像刚才那样……”

    苏允白靠在霍启年怀里，闻言笑了起来，“那今天的主角是什么？”

    她了解霍启年，这些不过是开胃的前菜。

    霍启年果然有准备：“你稍等我一会儿。”

    他起身走得稍远了些，发出细细簌簌的动静。室内光线极差，只能隐约辨出他的一点轮廓，似乎正在往阳台的方向走去。

    小半晌后，咔哒一声开关响，室内忽然亮起了一盏红灯。暗淡的红灯映照下，一道遮挡的帘幕被拉开，露出了一台机器的影子。

    高高架起的三脚架，硕大的镜筒……很显然，这是一台天文望远镜。

    苏允白似是猜到了什么，呼吸都微微一窒。

    霍启年又走了回来，在黑暗中拉住了苏允白的手，声音里含着笑意：“我们运气不错，今年正好有一颗可观测的彗星。它就是我们今晚上的目标……”

    他拉着苏允白，一步步走到阳台前，隔着一道玻璃看着外面的望远镜。

    望远镜面南立着，霍启年已经调好了所有的镜头参数，并将目镜连接到了屋内的电脑上。

    此刻，这台电脑的屏幕上正显示着一颗彗星的影子。硕大的离子尾在屏幕上静静地立着，整体微微发蓝。

    大气的波动带得整个屏幕的视野都在轻轻颤着，一眼看去，恍惚间似乎这颗彗星有了生命一般，正在自顾自地跳动着。

    苏允白怔了半晌，失笑道：“难怪你一定要换房间。”

    这个房间的阳台面南，望远镜的镜筒正对着南方的天空。倘若是之前的那间房，想必会把一切都挡得严严实实。

    苏允白又问他：“你准备了多久了？”

    天文爱好者经常有很多不可错过的事。这是一个你不得不很珍惜每一个时机的领域。在这里，真的有所谓的“百年一见”，“一生一次”。

    宇宙的尺度那么大，动辄几十年、上百年，毫不出奇。有些现象错过了一次，一生之中就再也没有第二次机会了。

    彗星倒不至于稀罕到这个程度，但能被观测到的彗星，也的确没有那么常见。它有太多的不确定性，往往它来临之前，天文爱好者们翘首以盼。但在它渐渐接近太阳的过程中，它本身就像是飞蛾扑火一般燃烧自己，很快解体，如昙花一现，再也没办法被观测到。

    无法被观测到的东西，就约等于从不曾来过。

    霍启年筹划整件事筹划了多久？

    霍启年道：“从去年到今年，我计划了三次，但这是唯一成功的一次。”

    苏允白失笑。

    她喃喃道：“其实……没必要这么折腾的。”

    直接观测的结果就像是生图，透着股质朴的粗糙感，与精心后处理过的图没办法比较。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只看网上的结果图，反而来得更直接。

    苏允白想这么说，但在内心深处，她却很清楚地知道，这是不一样的。

    科技这么发达的今天，再罕见的景色，似乎都能在网上找到相关的图。但正如风光照的存在不能代替旅行本身一样，那些别人做出来的图，哪怕再精细、再壮观，也比不上自己的亲眼所见。

    更何况，对于他们而言，它还代表了另一种意义。

    苏允白忽然道：“我能到镜头前看看它吗？”

    当年是没有电脑的。

    霍启年只犹豫了片刻就同意了。

    他道：“你等着，我去给你拿衣服。”

    两人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打开了阳台上的玻璃门。

    十二月的冷温自门后涌了进来。苏允白轻轻打了个哆嗦，继续往前去。

    霍启年动手拆了望远镜前的摄像头，重新装上目镜，稍微调整后，朝苏允白道：“过来。”

    苏允白凑近前去。

    视野里，那颗彗星还在那里。

    霍启年自苏允白身后拥着她，道：“你知道吗？这些年我一直在后悔一件事。”

    苏允白问他：“后悔什么？”

    “后悔那天晚上，没有问你的名字。”

    苏允白的唇角微微弯起：“也许你该庆幸你没问。”

    “为什么？”

    “因为这样一来，这一切可能就会变成是一出泡妞的戏码。事实上，当时你还真的蛮像是花丛老手的。四处留情，手段频出，专门骗小姑娘什么的……”

    霍启年闷声大笑：“那我骗到你了吗？”

    “你觉得呢？”

    霍启年喜滋滋的：“我还是挺有本事的，一下手就网到了一条最好的。”

    苏允白不乐意了：“你把我当鱼吗？”

    说着，她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霍启年道：“我得先给自己正一下名。在此之前，我没有这样撩过小姑娘——如果那算是撩的话。”

    苏允白玩笑道：“真的？可是我看你很会啊，我以为你经验丰富呢。”

    “没有的，我是初次上场，超常发挥。顺便一提，琼恩就是那个抄《从前慢》去追中国小姑娘的人。”

    “那他追到了吗？”

    “我不记得了。”霍启年顿了下，笑了，“但幸运的是，我追到了。事实上，我正预备再重新追一次。”

    他说着，忽然将苏允白转了过来，和她四目相对。

    昏昏的红灯从室内漫了出来，映出了霍启年的剪影。她看不清他的具体模样，却能感受到他的眼神。

    他正在看着她。

    昏暗的光线，极冷的夜晚，望远镜，彗星……

    这一切就仿佛是当年再现。

    但还是有不同的。

    霍启年定定看了苏允白半晌，忽然握住她的手，单膝跪了下来。

    苏允白的心跳漏了一拍，而后，开始不受控地加快。

    霍启年专注地看她：“这些年一路走来，我犯了很多错。最后悔的时候，我曾经想过，假如一切能重来就好了……

    “但时间是没有办法重来的。幸好我还可以以另外一种方式，贴近当年……

    “星光为证，允白，你愿意……再嫁给我一次吗？”

    重来一次，苏允白以为自己总该有点经验了。

    但事实上，她的心跳还是完全失了控，整个人甚至有些晕乎乎的，像是喝醉了酒气上涌，完全没办法思考。

    霍启年还在等着她的回答。她甚至能感觉到，他正在热切地望着她。但他的姿态却很是沉稳，很是安然，仿佛不论发生什么，他始终都会在她身边。

    苏允白的心慢慢定了下来。

    她笑了起来，心底有一种安然的情绪在慢慢酝酿。

    她听见了自己的回答：“好。”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