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暗中窥
休息室里, 谢云衿捏紧从自动贩卖机里购买的矿泉水。
“你确定?”
“确定。”
回答完,江暄浓眉轻挑:“怎么,谢组怀疑我专业能力?”
谢云衿眼睑垂下, 破天荒地谦虚起来:“不敢。”
她随性走过来,将水放下,单手手掌撑在乒乓球桌上,细碎短发下, 她眸眼里充斥着挫败:“我是怀疑我自己的专业能力,案件发生已过去好几天, 调查一直没停过, 可是我们竟然连死者身份,这一最基本的信息都还不知道, 如今能查的线索只剩了一条, 就是出现在案发现场的名贵品种狗,要是方审他们没查出什么,这案件所有的线索,便都中断了。”
江暄走到她对面, 也学着她的姿势撑在球桌上, 两人相对而立。
谢云衿开口继续:“今天上午取证的时候,我有问过尤勇谋, 也问过与陈娟熟悉的邻居,她不止不养狗, 还怕狗怕得厉害,当时心里存了一丝侥幸,以为能在查明那条狗的来历之前先确定死者身份, 却没想到……”
她抿抿唇, 没说下去了。
而江暄目光沉静, 修长粗砺的手指轻轻叩击着桌面,节奏沉闷。
他问谢云衿:“谢组经验丰富,来说说,这起案子,给你的第一感觉是什么?”
谢云衿稍微抬眼,不假思索说了两个字。
“预谋。”她语气顿顿,“换句话说,目的性和计划性太强,如果不仔细,很容易被他带偏。凶手走的每一步都算不得多缜密,但很高明,就算能发现他的纰漏,可抓不住十足的证据,也找不出突破口。”
谢云衿眉心蹙起褶皱,脑中放电影一般,细细将这起案件从头梳理。
相似身形,相似发型,死在家中,熟人的指认,死者顺理成章被认为是房屋主人蒋舒曼。
独居女人,窒息死亡,铁链吊挂,死前被性侵,脸部被烧毁以及案发现场被浸泡于血水中的狗,都指向一个内心变态手段残忍的凶手。
现勘时发现的无锁手机,轻而易举从里面得到蒋舒曼正在被人偷窥的信息以及可疑ID,王太太的证词,似乎都彰显一点,死者死前,疑似被人盯上了。
活跃在短视频评论区的ID账号,仅有的一枚指纹,死者高跟鞋里的白垢,和死者下T残留精斑通通直指同一个人,侯舜。
混混身份,入狱半年,偷拍尾随,心理猥琐,案发前特地搬蒋舒曼家附近偷窥,频繁给死者短视频账号留言,更加为侯舜杀害蒋舒曼的嫌疑注入强心针。
如果不是调查过程中发现死者与蒋舒曼身上存在细微差别,恐怕侯舜杀害蒋舒曼将会成为一个板上钉钉的事实。
但侯舜,又真的如他所说,只是偷拍尾随并未qj杀人吗?
如果是这样,死者下T残留他的精斑又作何解释呢?
谢云衿喉头微哽,思绪依旧受阻,她想要找个突破方法,于是抬眼问:“尸检细节你肯定都记得吧?”
“自然。”
“我想要你具体和我说一下尸检过程中,检查出死者被性侵的所有细节。”
江暄有些不明白:“我的尸检鉴定书写得不够明白?”
谢云衿摇头。
当然不是,他的鉴定书写得非常好,详略得当,重点分明,条条点点清晰透彻,但鉴定书毕竟是冷冰冰的描述性文字,得到的也仅仅只是一个结果而已。
她眼神冷肃坚决:“我想要,身临尸检现场的感觉。”
江暄轻抿嘴唇,声音低敛:“谢组的要求还真刁钻。”
话虽如此,他却并未拒绝这个刁钻请求,而是很快进入状态,将眼下这乒乓球桌当做解剖台,绕着桌角走到另一边,假设死者正躺在上方。
“死者身穿白色吊带睡裙,真丝材质,看起来光滑亮泽,这里有收腰设计。”
他说话,谢云衿也同时在想象,视线随着江暄手指划动的弧度勾勒出人形来。
“她身体有明显伤痕,衣服却干净异常,只在胸口里侧有些黑灰,像是脸部被烧毁后才换上的,因此衣服上也没有留下嫌疑人任何指纹皮屑□□毛发。”
“我尸检的时候发现,受害者指缝里的白色粉末大多是碳酸钙,其中没有嫌疑人皮屑残留,手臂大腿腰部虽然有明显掐痕,但形成时间在死亡前几天,背部倒是有新的拖拽擦伤,胸/部等x器官上并没有发现抓伤或咬伤,也自然没有发现嫌疑人的指纹汗渍。”
谢云衿绕着桌子走动半圈,同时脑中在不停整合着这些细节。
“下T有撕裂伤,体/液中雌性激素增多,宫颈口有过收缩反应,最重要的一点,残留精斑,这是侯舜xq过死者最直接的证据。”
说完,江暄偏头看向谢云衿:“谢组还想听什么细节?”
谢云衿沉默良久,手指摩挲着粗糙桌面缓缓说道:“也就是说,除了精斑,再没有其他证据证明是侯舜xq过死者,对吗?”
江暄挑眉:“精斑就是最直接最致命的证据。”
谢云衿倒吸了一口气:“我做个假设,你给我解答一下呗。”
“你说。”
“这个案子,假设侯舜真的被陷害,你能查出端倪吗?”
江暄太阳穴跳跳:“你还真是会给我出难题啊?”
谢云衿双眼湛亮,故意激他:“江法医不会连这个都解答不了吧?”
江暄思考了好几分钟,最终轻笑一声:“我检查不出,但也不会有人能检查得出,如果使用工具进行xq动作,中途注入新鲜T液,这个怎么界定?没法界定,尸检归根结底检的是死者最后的身体反应,没有其他辅助性证据,谁能知道过程究竟是什么?”
讲了一大堆,他口干舌燥,声音也有些喑哑。
谢云衿沉默良久,最后受教地点头:“我明白了。”
说完,她嘴角勾起弧度,冷不防将手中的矿泉水往江暄的方向投掷过去。
江暄眼疾手快,稳稳接住这冲脸击来的物体,语气带着调笑:“怎么,利用完我就偷袭,卸磨杀驴啊?”
转身准备离开的谢云衿稍微回头,轻哼着:“你还挺聪明,我要去提审侯舜,先走一步了。”
江暄眸眼里透着笑意,扬了扬手上的矿泉水:“谢组刚买的水也不要了?”
“嗯,没心思喝了,”她脚步不停,“这个垃圾,就麻烦江法医帮我处理一下吧。”
江暄抿起薄唇,看看手上这瓶矿泉水,又看了下她匆匆离开的背影,嗤了一声,脸上的笑意更深。
从休息室出来,谢云衿正巧遇上蒋丛,他手里端着一碗泡面,刚倒热水准备去休息室垫个肚子。
“将侯舜提出来,你和我一起去审他。”
蒋丛念念不舍嗅了嗅泡面盒蒸腾热气里掺杂的面香味,然后将之放到窗台上,连忙跟在谢云衿身后:“谢组,突然审他是有什么新线索了吗?”
“没有。”
蒋丛长长地“哦”了一声,还是服从命令马不停蹄将侯舜提了出来。
他刚睡醒,此时双眼惺忪着,乌青眼袋在眼眶下垂着,看起来困顿极了。
谢云衿沉默不语,抬腿走到审讯室里侧,手指摁下开光,强光大灯倏地照射向侯舜,猝不及防的强烈光线刺激让他瞬间精神的同时也本能地拿手挡在眼前。
他不停眨着双眼,被刺激得涌动眼泪,同时嘴里也喊着:“灯小点,小点,太刺眼了。”
谢云衿置若罔闻,丝毫没有在意侯舜的请求。
在他最手足无措,大脑无法思考的时刻问问题。
“案发当天,9月17号,你见过蒋舒曼吗?”
“我……我……”
“你见没见过蒋舒曼?”
“见……见过!”
“9月17号,你有没有对一名女子实施过qj行为?”
“没有!”
“9月17日,你有没有杀人?”
侯舜不停地擦着眼泪:“没q奸,没杀人,我没做过!什么都没做过!”
“你是在什么情况下见到蒋舒曼的?”
“窗口,窗口见到的,我看到她回家。”
“还看到什么?”
“她那天穿得很辣。”
“还有呢,有什么变化没有?”
“有,有变化,她染了头发,还剪短了,烫过了。”
缓了好几分钟,侯舜终于稍微适应了强光时,谢云衿又突然关掉了这盏大功率的审讯强光灯。
侯舜眼前顿时黑晕一片,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听到谢云衿铿锵冷肃的声音响彻耳边。
而谢云衿,则能清楚地观察到他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
她又突然放缓了语调:“之后呢,她回家之后呢?你有偷窥过她吗?”
侯舜哆嗦着嘴,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下一秒,谢云衿拍桌:“回答我,你有偷窥过她吗?”
支支吾吾着,侯舜脸上有明显的犹疑。
谢云衿又加重语气:“你在案发当天有偷窥过蒋舒曼吗?”
侯舜拿手擦了下鼻子,眼神往下:“没……没有……”
“说话犹豫,眼神飘忽,侯舜,你在撒谎!”
她声音不容置喙。
侯舜脸上闪过懊恼。
谢云衿趁热打铁故意嘲讽:“这个节骨眼,你觉得你撒这个谎有用吗?”
侯舜咬紧牙关。
“你知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处境?”
侯舜大口喘着气。
“你真的没有杀人?”
“说过好多遍了,没有杀人,我连她家门都没进去过……”
“案发现场出现你的指纹,死者□□T留你的T液,你到这个点还想着撒谎?”
几个回合下去,侯舜的心理防线已然溃不成军,他声音掺杂哭腔:“我真的……真的没有杀人……我都不知道我是怎么背上这个杀人罪名的,我想不通……”
短暂的时间过后,侯舜眼前恢复清明,只不过眼眶却红肿依旧。
谢云衿面无表情继续说道:“既然你说自己没杀人,那么你将蒋舒曼回家之后,你的行动轨迹完整交代一遍。”
他身体有些轻颤,咬着牙哽咽说着:“那天……那天,我看见她回家又……又在窗前跳舞,就就开始偷看她,拿那个望远镜,不过她没几分钟就不跳了,我不过瘾,就偷偷去了她家门口……”
蒋丛瞪大眼:“你在案发前去过蒋舒曼门口?”
侯舜连连摆手:“我没有进去,也没有杀她,我就是那地方不得劲,在她门口用她的鞋子来了一发……真的只是对着鞋子来的,我刚刚说谎就是怕你们误会……”
“之后呢?”
“然后我就回家去了。”他说完小心翼翼瞥了眼蒋丛和谢云衿,神色艰难,“警官,警官,你们相信我说的话吗?我真的没杀人……”
谢云衿目光敛起,身体往前倾移,她脸上神情讳莫如深:“你要听我说实话?”
“嗯嗯。”
谢云衿一字一顿:“我不太相信。”
她目光锐利,如一柄利刃,将侯舜用以蔽体的衣物划开后直指他的心脏。
“你先是装疯卖傻逃避审讯,刚刚又谎话连篇说我们误会,你让我怎么信你?我又怎么知道你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我……”
“对了侯舜,我得好好给你普普法,但凡命案,重研究调查,不轻信口供,只要证据真实确凿,就算你死不认罪依然能定了你的罪,但如果你选择坦白从宽,法律会酌情考虑减轻罪罚,你要说实话吗?”
谢云衿的话音落,侯舜眼里希冀的渴望的光慢慢黯淡下去,身体像膨胀紧绷的气球突然被放了气,他无力的耷拉着,眼神里满是绝望。
“警官,你让我说什么实话啊,我刚刚给你讲的都是实话啊,我是到过她家门前,但除了那些之外,我什么都没有做,我没有杀人,你让我怎么认罪啊……”
谢云衿舔了舔干枯的嘴唇,眼神里透着狡黠,她冷眼旁观侯舜绝望地痛哭摔打,并未继续问下去,而是扭头对蒋丛说:“审讯就到这里。”
谢云衿这行云流水的一套强压式审讯结束,两人出了门,蒋丛摇摇头,和谢云衿吐槽道:“谢组,不得不说,这些杀人犯还真会演,刚刚侯舜那声泪俱下的模样,我都要信他是真的没杀人了。”
刚说完,谢云衿冷沉声音响起:“我倒越来越认为他说的是真话了。”
蒋丛怔住:“谢组,你刚刚不是还说不相信吗?”
谢云衿轻瞥一眼:“诈他的。”
蒋丛彻底蒙圈。
谢云衿随后给方审去了电话。
临近晚上十点,方审出了某家宠物医院的门,他插着腰:“云衿,今天临江市一半的狗舍宠物店宠物医院我都跑了,没什么进展啊。”
谢云衿嗯了一声:“行,明天我和你一起跑另外一半。”
挂断电话,她走到窗前,远眺不远处的大江,黑夜下,暗潮涌动。
现场出现的那只狗依旧没有查到任何线索,但另一边,案件又迎来新的转机。
蒋舒曼的好友,失联快十天的陈娟突然主动送上门来,她出现在桃苑派出所里,向警方报案称自己遭遇了诈骗。
作者有话说:
这两天有点卡文了,双更泡汤,作者君明天尽量感谢在2021-10-13 00:55:31~2021-10-14 23:42: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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