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一个秘密

    池乐是被渴醒的。

    醒来发现身上穿着件纯棉上衣, 里面空荡荡，一无所有。脑后枕着只硬邦邦的手臂，那人的另一只手搭在她腰上, 宽厚，温热，手掌很大。

    男人, 是个男人！

    浑浊迟钝的大脑瞬间清明。

    池乐内心咯噔一声，但没有马上坐起来，她怕打草惊蛇，主要记不起昨天的事情了, 她需要重组记忆应对。

    她的鼻尖贴着男人的胸膛, 隔着薄薄的布料, 闻到熟悉的西柚清苦气息, 池乐内心的浮躁稍有些减轻。

    是许砳。

    她松了口气。

    随即又提起了精神。

    她不是没和许砳一起睡过，但突然醒来看到他睡在旁边还是有点不适应。

    昨晚发生过什么池乐已经完全想不起来了, 只记得趴下之前跟隔壁桌大哥干了几杯，然后跟同学们炫耀了下她跟许砳亲过。

    然后呢？

    “你要在我怀里赖多久？”头顶响起男生初醒时微沉的声音。

    池乐被他这会儿的声音挠得有点心痒，故作淡定，手指掩饰地在他心口画圈圈。

    许砳会这么问, 多半是她昨晚对他用过强的！

    池乐确实很喜欢许砳的怀抱, 温暖，有绝对安全感, 她做梦都想往他怀里扑。特别是心情不好的时候, 他的怀抱可以解百忧。

    “许老师，早呀。”

    许砳手掌往下, 像是故意的, 托起她的臀, 声音平淡：“早。”动作却欲得没边。

    “！”池乐身体猛地一僵，下意识地拒绝：“不行。”

    “为什么不行。”他的嘴唇贴在她耳畔，嗓音莫名勾人。

    池乐更热了：“我，口渴。”

    身上那只大手挪开，被子掀开，许砳递给她一杯蜂蜜水。

    池乐仰头咕噜噜灌了大半杯。

    “谢谢。”池小富婆懒得客气。

    许砳看了她一眼：“不用。”

    拉开距离后，暧昧氛围消散。

    隔着口罩接吻后的第一次单独见面，他的表情居然这么平淡？

    他好像不怎么在意，她这么惊慌失措的，有点情绪过激了。

    池乐也装淡定，和往常一样，找到包包，拿出一捆钱：“买个新手机吧。”

    昨晚做过的承诺，一觉睡醒，池乐全忘了。

    许砳也没提起：“无所谓，反正没有要联系的人。”

    “我啊！我这周要去看我外公外婆，到时他们肯定要问起社团的事，我不拿个名次怎么哄他们开心？你是我的临时老师，需要和我保持联系随时沟通。”

    “找我可以通过其他人。”

    “太麻烦了，不就是台手机吗？我给你买。”池乐裹紧被子：“你先出去，我换好衣服跟你一起去手机店。”

    许砳没有拒绝，看了眼她身上的衣服：“衣柜里有你能穿的。”

    “等等。”池乐有点脸热：“昨晚，你帮我洗的澡？”

    许砳回头：“你害羞？”

    “我是那种会害羞的人！？”池乐嚣张地扬起下巴：“怎么可能。”

    许砳盯着她泛红的脸：“哦。”

    “你手伤好了吗？”池乐突然想起这个事，俯身抓起许砳的手，翻过来翻过去的看。

    许砳是断掌，事业智慧感情线都连在一起，掌纹特别清晰，尾部被划开一条口子，不长，但很深，伤口结了痂，和旁边冷白光滑的皮肤相比，这一小块区域有点格格不入。

    池乐见到许砳的第一眼是被他的脸吸引，第二眼就是这双修长漂亮的手。她捧起他受伤的手，轻轻摸了下光滑的手背，觉得触感很好，她又摸了两下，心疼道：“会好吗？”

    许砳不在意：“无所谓。”

    池乐低头，在伤口结痂处轻轻亲了下，仰头对上手主人的眼睛：“这是你维护我的记号。”

    大概是她做过太多过分的事，对于这种明晃晃冒犯的动作，许砳的表情没多大变化。

    他眉眼沉静：“池乐，我可以理解成你在吃我豆腐么？”

    这都被发现了！

    看来是以前做的太明显，留下了破绽。

    池乐只好用失望的表情来掩饰：“你以前不会这样。”许砳以前被她吃豆腐，只会红着脸叫她别碰他，从来不会点破。

    许砳抽回手：“看到我的真面目了，还要继续玩吗。”

    他此刻的眼神让池乐想到那天在餐厅，他刚跟人打完架，过来拉她时，情绪没来得及转换，也是这种冷冰冰的模样。

    某些时候，他和她其实很像。

    在爸妈面前，她也戴着面具。这种假面只对真心的人摘下。所以这么看起来，许砳起码在她面前是真实的。

    她仰着脸，弯起眼：“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都喜欢。”

    许砳眸光微动，定定看着她，像是在判断她这句话的真实性。

    他的眼神很快平静下去，语气带着戏谑讥讽：“你对多少男人说过这话？”

    池乐竖起三指：“我发誓，只对你说过！”

    许砳：“你害怕打雷吗？池乐。”

    池乐没多想：“怕啊，你不怕？”几天不见，突然很想抱抱他，池乐跪坐在床上，扑过去，手伸到一半突然被拦截。

    许砳扯开她的手：“今天不做。”

    池乐悻悻地皱起鼻子：“抱一下都不行。”钱好像也不算是万能。

    这时门外响起叩门声，裴希的声音响起：“许砳，给我拿身衣服。”他敲的是隔壁的门。

    池乐条件反射性地钻进被窝：“我靠裴希怎么在这？”

    “昨晚就在。”许砳准备出去开门。

    “喂！”池乐叫住他：“你就这么出去，我们的事他不就知道了吗？”

    许砳看向她，问：“我们的苟且之事？”

    池乐瞠目：“你这是什么形容！”

    许砳眼神没什么温度：“跟某人学的。”

    池乐一脸嫌弃：“谁啊？这人怕不是个文盲！”

    “有可能。”许砳拉开衣柜拿衣服。

    “不要让裴希知道我们的事。”池乐不想让外公外婆担心，二老思想传统，要是知道她跟个男生不清不楚，后果不堪设想。

    许砳没答，径直走到门口，打开门。

    裴希穿着浴袍，倚靠在对面门上，双手抱臂闲哉哉玩着手机。

    他没有抬眼：“不解释一下？”

    “解释什么。”许砳明知故问。

    “你昨晚睡在哪？”

    “过来帮你拿衣服。怎么？”许砳把手里的衣裤扔给他。

    裴希一把接住，狐疑地看了他两秒：“没事。”

    许砳说：“里面的人你带走。”

    “来不及了。”裴希看了眼时间，“我上午有事。女生起床麻烦，还得收拾打扮，你今天要去上课吗？帮我送一下？”

    许砳：“行。”

    池乐上午也有课，穿好衣服，随便往脸上拍了点男士爽肤水，用手指扎起个马尾，满屋子找橡皮筋。

    “在找这个？”许砳扔给她一盒女生用的发饰。

    看着似曾相识，好像是她落这儿的？池乐随便拿了一根，扎起头发：“我们见过这么多次吗？”居然落了这么多东西。

    许砳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像是在说“睡过多少次你自己心里没点数”？

    酒店有丰盛的早餐，吃完早饭，池乐到前台去付了房费。

    许砳很喜欢这间房，大概是从这里可以望见许氏集团办公大厦，池乐为了哄他高兴，这半年一直有预留续费。

    这家五星级酒店价格不便宜，而且还是顶层落地窗全景套房。不过比起每一次的快乐相聚，这点钱算不上什么。谁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呢，做人当及时行乐！

    这次池乐续了两个月的房费。

    广场对面就有家手机店，时间太早还没开门，池乐网上下单了一台，问身边人：“中午到货，寄到你宿舍？”

    许砳：“中午我不在，寄你那，下午到棋社拿给我。”

    “行。”

    许砳今天的座驾比上次的更省油了，是一辆杜卡迪大摩托。

    池乐没敢再“乌鸦嘴”，免得他不高兴把她扔路上。

    “戴上。”许砳丢给她个头盔，粉色的，后面还有一条可爱的小尾巴甩来甩去。

    池乐顶起头盔转了转，有点不敢相信：“你喜欢粉色？”

    许砳：“赠品。”

    他那顶头盔是黑色，池乐不满道：“不是应该送情侣色吗？店家到底会不会做生意。”

    许砳戴上手套，长腿跨上摩托坐垫，黑色冲锋衣拉到底，看不见下颌和眼睛，看上去像个冷酷杀手。

    池乐的心狠狠动了一下，嘴上没个把门：“你好帅。”

    许砳淡淡“哦”了声，大概是免疫了她的甜言蜜语。

    “上来。”

    池乐穿着从他衣柜翻到的女款短裤，宽松卫衣配上她的马丁靴，竟然还有点搭这辆摩托。

    她扶着许砳的肩跨坐上去，两条胳膊自然地圈住他的腰，下巴抵在他挺拔的背脊上，用力吸了一口，“什么时候考的摩托驾照呀？你有证吗？”

    许砳：“坐好，别乱碰我。”

    池乐直起身子，问：“你技术怎么样？”

    许砳说：“试过就知道。”

    他话音一落，摩托飞驰出去。

    “啊啊啊啊你慢点！！！”池乐吓得魂飞魄散。

    许砳转过头：“害怕？”

    池乐死死抱住他的腰，闭上眼睛大喊：“要死一起死！”

    “……”

    到宿舍楼下后，许砳放下她就走了。

    连头盔都不要了？

    池乐望着男生的背影，分析了一下许砳的心理——

    他太骄傲了，但她用钱切开了他的尊严，用奢侈品敲碎他的傲骨，他原本只是离不开她的钱，后来发现还沉迷她的身体，所以内心纠结，才会对她忽冷忽热。

    池乐很满意这个结果，抱着粉嘟嘟的头盔回寝室。

    上完第二节课，池乐正准备去吃饭，手机响了。

    是裴琳玉打来的：“阿乐，你在学校吗？”

    池乐：“在。”

    裴琳玉：“我在你们学校正门口，方便见个面吗？”

    池乐觉得新奇，从初中开始，裴女士从不过问她的学习，也从不参加她的家长会。

    突然来学校找她，明显是昨天的事被凌霜思打了小报告。还是继女的话管用啊。

    池乐笑应：“好呀。”

    裴琳玉穿着条米白连衣裙，外罩一件长褂，简单朴素，全身上下只有那块手表价值过万，马尾越扎越低，表情也越来越严肃，和池乐小时候看到的妈妈不一样。

    “一起去吃饭？”

    “不了，我中午有事。”

    “那就在你们学校食堂，一起吃。”

    “不用，您这么忙，别耽误正事。”

    裴琳玉看着跟她越来越疏远的女儿，问：“谈恋爱了？”

    “凌霜思告诉你的吧？”

    “霜思只说你昨天喝多了，别的是我自己了解到的。”裴琳玉问：“还喜欢那个男孩？”

    裴琳玉知道许砳，也知道女儿追了对方很久。

    “许砳头脑聪明，遇事冷静，人也沉得住气，是个不错的选择。”裴琳玉说，“不过他家里现在情况比较复杂，他的两个叔伯在和他打官司争家产，可能会比较麻烦。”

    池乐微愣：“他不是遗产继承人吗？”

    “第一顺位继承人是他母亲。”

    “他妈妈跟他打官司？”

    “他母亲跟一个姓郭的男人在一起，准备卷走亡夫全部资产。许砳很聪明，看似退出，实际是让他叔伯同母亲去斗。两边打了两年多官司，就在去年底，结果出来了，他母亲只拿走少量婚后财产。现在许砳准备从他叔伯们手里再把家产夺回来。”

    “他妈妈为什么要这样？”

    “上一辈的恩怨说不清。你喜欢他，妈妈可以帮他打赢这场官司。”

    裴琳玉知道这些事池乐并不意外，她的母亲一向消息灵通，说能帮忙也不是讲大话，国内最厉害的大律师都是她的朋友。

    池乐说：“这事您别管。”许砳那个性格，帮他等于是在嘲讽他。

    而且不用想也知道裴女士打着什么如意算盘，她从不白帮人，帮忙都是有条件的，多半是让许砳当上门女婿，逼他过“驸马”的日子。

    “许砳再怎么落魄也不可能接受外人施舍。”连她想给他钱都是假借买衣服的名义，给足了他尊重，但即便这样，他也对她不冷不热的。要真闹得人尽皆知，她花再多的钱人也会跑掉。

    她还没亲过呢，不能让裴女士把人吓跑。

    裴琳玉没再往下说，点头：“你不希望妈妈插手你的事，妈妈就不管。不过阿乐，女孩子也可以是一家之主，你没必要事事迁就对方。如果发现不合适就放手，你还年轻，总能遇到愿意迁就你的人。”

    “知道。”

    “阿乐，你是妈妈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为你我放弃自己的事业整整五年。如果你不喜欢霜思，我可以和凌叔分开，只要你一句话。”

    “妈妈，你不用这样。”她不喜欢凌霜思还用说吗？

    “我只是让你明白我的态度，你在我心里大过一切。”

    “可您还是丢下了我，去给凌霜思开家长会。因为她学习成绩好，而我只会让您丢脸是吗？”

    “不是这样的阿乐……”

    “您不用解释，我已经不在意了。”

    送走裴琳玉，池乐去拿快递，帮许砳买的手机到了。

    下午下课后，池乐带着新手机走进棋社。

    “学妹，真是七天不见如隔一周啊！”张本陆突然冒出来，身上穿着汉服，他甩了甩袖子：“瞅瞅，你斥巨资送大家的汉服到了，让他们穿上给你看看？”

    被他一闹，池乐原本丧丧的情绪得以舒缓，心情瞬间好了不少：“好啊。”

    张本陆就等她这句了，打暗号似地用力拍了两声：“兄弟们，出来吧！”

    下一秒，一群身穿纯白汉服的男生排着队，提前排练过似的，挨挨挤挤，自后门踢着正步走出来。

    男生们戴着帽子，发带飘飘，这感觉，仿佛走进了古代国子监。

    池乐的脸上有了笑容，双手背在身后，像前来考察的公主殿下，点着头挨个瞅过去。

    巡视一圈，没有见到许砳。

    “那两块石头呢？”公主殿下问。

    张本陆有模有样，俯首作揖：“敢问公主要找什么石头？”

    池乐：“许砳，他怎么没穿？”

    张本陆大喊：“许驸马！你怎么还打扮上了，快出来让公主殿下看看。”

    后门出现一道颀长身影，白衫贵公子立于风中，发带绕肩飞扬，衣袂飘飘。

    许砳的眉眼陷在夕阳金色薄光里，高贵而又神秘，薄唇抿成直线，下颚线清晰而冷硬。

    他绷着张俊脸，跟被绑架了似的，那股傲气劲儿上来，反而让人想扑上去。

    池乐看得眼睛直了，问：“公主心情不好，可以借驸马散心吗？”

    张本陆：“当然可以！”说完，又很怂地跑过去征求许砳的意见：“砳神，帮个忙呗？”他压低声音：“咱社团财神奶奶，您给接待接待？”

    许砳给足了他面子，没有拒绝。

    得到默许，池乐蹦蹦跳跳跑过去，挽起绝色贵公子的手，差点没流鼻血：“我们去小树林。”

    许砳看出她的小心思：“有监控，别乱来。”

    这片树林哪有什么监控？全都是偷情的！

    池乐把人推到无人的角落，眼睛亮晶晶，表情迫切又直白：“你让我亲一下，就一下，行吗？”

    许砳：“不行。”

    “那抱一下，总行吧？”池乐嘴角下垂：“我妈来找我了，我好烦，你安慰安慰我吧。”

    许砳静静凝视她，没动。

    “算了。”池乐沮丧地转身，“走吧。”陪她走走也行。

    手腕一紧，她被身后人用力扯了回去。

    许砳抱住她，语气难得温和：“想我怎么安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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