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极地冰原38

    边昭提出的要求实在太过离谱, 为了节目的整体生态考量，他们怎么都是不可能答应的。

    江冉和许阳对视了一眼，默契地体会到了彼此一致的想法。

    江冉向前迈了一小步, 委婉地拒绝道：“不好意思，这个要求恕我们不能答应，你可以换一个别的条件吗？”

    边昭：“不行。”

    江冉闻言, 叹了口气。

    看来是没有办法继续往下谈了。

    “很抱歉今天打扰到你，不过既然双方的条件无法良好协调, 恐怕合作也没办法顺利进行……我们就先告辞了。”

    江冉说完之后便转过身，和许阳一起向外走去。

    然而刚准备开门，一道清晰流畅的清冷女声从身后传来。

    “《回到地球》的核心竞争力就在于独一无二，地球上的自然风光和原生态的危险环境，这都让从未见到过这些情景的联邦民众感到新颖和特别。”

    江冉伸到一半的手瞬间停住了。

    她下意识往身旁的许阳处看了眼, 很快便发现他也顿住了动作，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而那道清冷的女声只稍稍歇了片刻，没隔多久又继续娓娓道来。

    “可怎样才能把这种新颖感发挥到极致呢？”边昭问。

    江冉悬着的手渐渐放下来, 她顺着边昭的问题开始思考。

    而边昭没有卖关子，她很快便给出了答案：“如今放眼望去，地球的荒野自然环境都是陆上的，首都星的民众不说见过□□分, 多少总见过一两分。所以, 如果你想要让《回到地球》变得足够独一无二，就得给他们看一些彻彻底底从没见过的东西，比如……水下。”

    江冉和许阳沉默了片刻, 终于回转身走到桌边坐下。

    边昭的描绘太过具有诱惑力, 他们已经能从对方点出的那一角帷幕下看到整座冰山的雏形。

    不过……

    江冉犹豫半晌, 还是先问：“为什么你能正常说话了？你的卡顿音效呢？”

    边昭面无表情地歪了歪脑袋：“你觉得最先进的AI发音装置会卡顿吗？那当然是我自己调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按了按手里的遥控装置：“就、像、这、样。”

    江冉：“……”

    竟然真的有人这么无聊吗？

    可无论如何，江冉和许阳都实实在在被她方才所说的内容吸引到了。

    地面不够刺激，水下才见真章……这是他们从来没有想到过的方向……

    左思右想，最后还是好好坐下来和边昭谈判。

    当然，江冉十分警惕：“你别再给我卡顿了。”

    边昭失望地：“哦。”

    江冉：“……”怎么看都不大靠谱的样子。

    等到开始谈起正事来，边昭还是坚定不移地要他们俩答应自己的条件，否则就没得商量。

    江冉犹豫了一番：“你刚刚说到水下，但具体怎么实施操作，都没有说明白，我们也不清楚这件事的可操作性有多强……你再多说一点，我们才好判断和权衡。”

    边昭却一动不动，老神在在的：“我已经说的够多了，你们不是都为它留下来了吗？”

    这倒是实话。

    当构想足够新奇，仅仅一个雏形就足够让人却步。

    许阳和江冉对视了许久，也沉默了许久。

    边昭描绘的情景太过诱人……未曾开拓的领域、彻头彻尾的新奇，不论哪一点，都叫人心动不已。

    江冉和许阳到隔间商量了一会儿，好半晌后，他们终于选择让步。

    “我们可以答应你，”江冉说，“不过我们也有个条件。”

    “说吧，什么条件？”

    “对外宣称的说法得改一改，你不能是‘编外选手’，只能是节目‘观察员’，明面上的工作内容是‘记录和考察实时情况，遇到危险及时发现和指出’，当然，实际上并不用你做什么事情。”

    边昭思量一番：“可以。”

    “好，”江冉说，“那你可以把刚才的话说完了吧？”

    “当然。”

    “正如我刚才所说，海底世界远远比陆上世界更令人好奇，所以我建议把比赛场地选在大洋深处。”

    边昭说到这里，始终毫无情绪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遗憾之色来：“事实上，在《回到地球》筹划第一季的时候，我就是这么建议的，但他们当时觉得危险性和不可控性太强了，最后没有采用。”

    “但他们的顾虑也没有错。”

    江冉思索着说：“往水下行进的话，如果大家使用着太过精尖的设备，会消解海底世界的刺激感，大家都像是观光去的，比赛也无从谈起。”

    “可如果设备太过简单潦草，又会让海底之行的危险系数直线升高，毕竟首都星上水资源有限，也没有海洋，大家都从来没有往水下探索过。”

    “这都是可以控制的。”

    边昭说：“这就是我想和你谈的第二件事。《回到地球》已经播了两季，可它一直缺少清晰的主线。”

    “主线？”江冉琢磨着这两个字。

    “对，就是主线。”边昭问，“你不觉得《回到地球》的前两季都太过粗暴了吗？”

    “第一季节目说是比赛，可最后竟然是用生存指数和人气指数来评判比赛排名的，这合适吗？生存指数根本难以量化，只有逃不淘汰之分而已，所以他们最后还需要一个专家团来给你们打分，可那个分数不透明不公开，甚至还能临时改制度。”

    江冉闻言，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边昭说的倒是没有错，她当初还是临时改制的受利者来着。

    可如今一想……作为比赛而言，那样的确显得不正规也不合理。

    “第二季就更可笑了。”

    边昭半点不留情面，接着往下说：“你们恐怕根本就没把它当成一季完整的节目去做，第一季勉强还称得上比赛，有个制度，第二季完全就是一团乱麻。”

    “虽然最后的播出效果还不错，但那纯粹是因为你们运气好。刚降落的时候星船偏离了目的地，没有降落在冰原，而是降落在危险的冰川上，所以逃生就成了你们的前期主线。”

    “后来到了冰原上，主线又没了，可你们误打误撞的有了个江冉，她成天想要往最危险的地方跑，去拍摄一些难见的自然风光，所以寻找和拍摄就成了你们的后期主线。”

    “但总体来说，第二季的策划就像是……小孩子过家家一样。”

    这回连许阳也尴尬地捂了捂眼睛。

    第二季节目的初衷只是测试而已，当初倒真没考虑那么多。

    现在这么听下来，边昭说的确实都在点上。

    边昭可不论他们俩如何尴尬，径自往下总结：“所以虽然两季下来，总的播出效果还不错，但那都是一时的。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再想要吃老本，现实很快会给你们教训。”

    到了这时候，江冉着实有些佩服她的眼光了。

    可分析归分析，总还是得拿出些切实可行的办法才好。

    江冉诚心诚意地问：“那你觉得这个问题该怎么解决呢？”

    边昭一早就等着她问，此时回答得也很快：“既然缺主线，自然是去找主线。在地球那样纯天然未开发的荒野环境中，寻宝、基建、环保……都可以作为当季节目的主线。”

    “比如这一季节目，如果把赛场定在深海，那么主线就可以定成寻宝，这样不仅解决了主线问题，还解决了你先前担心的安全问题。”

    寻宝？这是怎么个寻法？

    这还能解决安全问题？

    江冉的兴致一下子又被她吊了起来，双眼亮亮地等着她往下说。

    “虽然赛场定在深海，但初始降落地点完全可以定在陆地上，比如……”

    边昭想了想，说：“比如巴布亚新几内亚，它位于南太平洋西部，是地球上最大的热带岛屿群。”

    “节目主线是寻宝，比赛机制当然也要围绕着这一点来。”

    “也就是说，每个选手的比赛评分是根据他找回来的‘宝贝’定的，那可以是深海的礁石和珊瑚，可以是雨林的蘑菇和野果，也可以是极乐鸟身上的羽毛，沼泽边的眼镜蛇皮。”

    “而在这种种‘宝藏’中，凡是从海中寻回的，评分时要比其他东西更高一等。”

    江冉听到这里，明白了她的意思。

    江冉问：“也就是说，我们不直接把选手投放到深海，而是让他们自由选择是否去冒这个风险，是否去试探更瑰丽和神秘的海底世界？”

    “没错，”边昭说，“这样就能让大家自行评估自己的实力，身体素质好的人去海底探险，而没有那么强的人也能选择待在陆地上。”

    “如果采用这样的赛制，选手之间还能实现自然的分层。”

    江冉赞叹道：“不同的人去往不同的方向，最后剪辑出成片时，甚至还能分成不同的版本，让观众自行选择偏好的内容。”

    “你理解的很快，”边昭点点头说，“而且救生囊在海底世界的启用会比陆上更及时，只要参赛选手出现呼吸困难之类的症状，它立即会自发启动，这可比火山碎屑流冲到眼前还不启动的陆上要安全的多。”

    江冉闻言摸了摸鼻子。

    她冒着火山碎屑流冲到眼前的风险，也不肯主动启用救生囊的事情……竟然连边昭都知道的那么清楚。

    不过尴尬归尴尬，边昭给出的方案已经非常具体，只要在细节上稍微修正和补充就可以了。

    这个方案不仅达到了他们的预期，甚至可以说是远远超过了他们的预期。

    江冉和许阳对视了一眼，然后齐声道：“合作愉快。”

    边昭点点头：“合作愉快。”

    “那我们先走了。”江冉站起身。

    “慢走。”边昭说。

    江冉想到边昭还坐着轮椅，行动不那么便利，刚想再补充一句“不用送”，然而下一秒就听到了边昭冷冰冰的声音。

    “我、就、不、送、你、们、了。”

    江冉：“……”

    讲话卡顿真的很好玩吗？

    回去之后，江冉把边昭提供的方案原样和大家说了一遍，引来许多赞叹。

    傅柏摸着下巴：“这人还是挺有水平的嘛，和我也不遑多让。”

    任夏阳白了他一眼：“人家厉害是人家的事情，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

    “嘁——”

    “切——”

    曾沛寻思许久，认真道：“如果采用这个方案的话，我们还需要找一个足够专业的顾问，来给参赛选手找到的‘宝物’打分。”

    “没错，”江冉点了点头，“他打分的时候还得能说出个一二三四的道理来，让大家都能信服，否则没法服众，这也是个麻烦事。”

    “那你们找到合适的人选了吗？”

    “找到了，”江冉说，“周康伯周老师……也就是第一季的专家团首席，他答应来给咱们做顾问。从专业的角度来说，他担这个职位完全没有问题，第一季的时候会去请他也是有道理在的。”

    “真是没想到，兜兜转转的，第一季的选手都跑得差不多了，几个核心的工作人员倒是重新被挖了回来。”

    “谁说不是呢？”

    感慨归感慨，如今总算是把所有重要的准备事宜都搞定了，接下来就只等准备周全，然后向地球出发了。

    想到这里，大家不由放松了许多。

    曾沛有些遗憾：“那个边昭真有意思，早知道我今天就和你一起去了。”

    江冉想起边昭过分卡顿的音效来，她摸了摸鼻子：“没见到……也不一定是坏事。”

    “嗯？”

    “我是说……你们迟早会见到她的。”

    “难道……她也会一起去地球？”

    “没错。”

    傅柏：“哇！”

    任夏阳：“喔！”

    “……”

    江冉看着他们几个高兴和期待的面庞，心中不由蔓延开一股惆怅来。

    到了那时候，他们身在大洋岛国，于荒野深海中求生和寻宝时，见到乘悬浮车、住安全屋、吃美食、喝饮料的边昭……

    希望他们几个还能笑得出声来。

    到了第三场比赛出发当天，大家都早早赶到了星航站点。

    白志用偷偷瞄了眼不远处的周康伯，暗中戳了戳江冉：“只是给‘宝物’评分而已，论及对各种生物的的了解，他哪里比得过我？要找顾问干嘛还要另外请人？”

    江冉抬起头，露出一个真诚的微笑：“因为我想继续和你做队友兼对手啊，我们一起参加比赛不好吗？做顾问哪有亲身上阵来的有趣？”

    白志用听了江冉的解释，勉为其难地点点头，表示自己接受了这个说法。

    傅柏也瞧见了这一幕。

    等白志用往前走去，他才悄悄凑到江冉身边问：“你前两天不是说，担心白老师为菇神伤，做不了事情，才另外请的人吗？”

    江冉急忙：“嘘——”

    正好折返回来的白志用：“我都听到了！！！”

    江冉和傅柏齐刷刷低下头道歉，在人潮汹涌的航站口，现场表演了一出面壁思过。

    曾沛和任夏阳看着好笑，也不过来帮忙，就站在旁边幸灾乐祸地指指点点。

    江冉：“……”

    等到白志用的气消得差不多了，距离星航的出发时间也没有多久了。

    许阳直到这时候才姗姗来迟，江冉觉得奇怪，好奇地问：“你今天怎么这么迟才到？”

    许阳喘了口气，缓缓道：“早上先去公司开了个会，一结束我就赶过来了。”

    江冉震惊又困惑地看了眼光表。

    现在还没到早上九点吧？

    这人竟然能开完会再赶过来？要不要这么敬业？许阳真的还是那个每天梦想着摸鱼的许阳吗？

    沉浸在这样难以置信的情绪中，江冉跟着大部队往星船上走。

    然而刚走了没两步，肩膀突然被人给搭住了。

    一回头，就见到许阳朝她递过来一样黑黝黝的东西。

    江冉不明所以：“这是什么？”

    许阳面不改色：“墨镜，上次在冰岛的时候答应过你，这回要给你也带一副。”

    江冉：“啊？”

    许阳又往前递了递：“拿着吧。”

    江冉犹犹豫豫地接过墨镜：“哦。”

    “你为什么是这副表情？”许阳仔细观察着：“难道你已经忘了这件事？”

    “啊、哈哈，这怎么可能呢？”江冉一边说着，一边迅速把墨镜给戴上，“我当然记得很清楚啦！只不过没想到这么久过去了，你竟然还记得这件事，我一时有些惊讶而已。”

    戴上墨镜，眼前的光线乍然变化。

    江冉一时没有适应，又急着表现出正常的样子，话音刚落就差点撞到前面的人身上，还是许阳扶住了她。

    江冉：“谢……”

    许阳：“虽然这墨镜是我送的，但你也不用那么急的。”

    江冉：“……？”

    作者有话说：

    江冉：我震惊极了，还有这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