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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再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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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蛮观察着他的神情,竟渐渐觉出了点奇怪的违和感。

    “你那日为何会突然晕倒?”

    寂静到诡异的气氛骤然被她打破,江绪身上错觉般的古怪感伤瞬间如阳光下的水滴般消散殆尽,他侧过头,神色一如往昔地笑道:“大概是灵力消耗过度了,此番还得多谢前辈搭救。”

    “不是前辈。”

    阿蛮忽然说了这么句,江绪不解地看向她——

    这其实是张极年轻的脸,眉眼轮廓有种北州人的深邃感,看久后反倒会发觉她其实也是明艳张扬的,只是整个人都苍白得厉害,又成日沉默寡言,这才令人觉着是个同简楼子、渺音一辈的修者。

    阿蛮被他看得眉头微微一动,还未来得及展露什么情绪,江绪便垂下眼道:“抱歉,我冒犯了。”

    这其实并不应该是如今江绪会有的行为,他学不来如此得体妥帖的待人方式,若是严绥在此,定然是一眼就能瞧出区别的。

    而阿蛮却只是接着自己先前的话道:“我比你小上三岁,不是前辈。”

    “啊,”江绪愣了愣,“抱歉,我并非是在……说那个意思。”

    他记得后来有回程阎同雅闹得整座清宵峰都鸡飞狗跳,便是因为程阎说了句新入宗的小师妹娇俏如春日桃花,跟雅四百多年前刚上山时一模一样。

    用后来进剑堂的师妹的话来说,便是女人不管再如何道心完满,都不太喜欢被旁人说自己老。

    可阿蛮“m”“'f”“x”“y”%攉木各沃艹次反倒被他这话弄得一愣:“不,我并非这个意思,只是——你当真不记得了?”

    “你是指?”

    江绪不明所以地抬眼看向她,忽地有了点突兀的想法:“你与渺音前辈……是何关系?”

    莫非阿蛮也是合欢宗的旧人,只是后来因缘际会,才入了魔?

    阿蛮道:“他如今是我的主人,你若是问三百年前的话,他是我们的大师兄。”

    果然,江绪不甚意外地听到了这个回答,他接着道:“我上琼霄峰后不久大病了场,往前的事都记不清了,我从前可是与你认识?”

    “认识,”阿蛮的表情看起来却好似不欲多言,她别开脸,站起身准备离开,语气低低,“你先调息一会,待能走时便出来,我们得尽快离开。”

    “容我先问问,”江绪对着她的背影问道,“合欢宗是在何处?”

    “明州,”阿蛮淡淡道,“在绝情谷中,你到了便知。”

    她轻手轻脚地合上门,江绪盯着那扇看了好一会,确认她不会再进来后才长长出了口气。

    “若一切都是真的,”他重新躺下,喃喃地自语,“今世是从何时开始变得如此不同的?”

    若按上辈子的轨迹行走,魔修动乱应是在百年之后,而合欢宗到他死时也未曾重新出事,也就是说,渺音应是始终没回来过的。

    难不成时因为我去了趟云州?

    不,还要再往前些,他抬手碰了碰自己的心口。

    “是从师兄回来时开始的。”

    他本应在夜间时才见着严绥,而严绥也应当是往前那种冷冷淡淡保持距离的“m”“'f”“x”“y”%攉木各沃艹次态度,然后他会因为佩剑之事被简楼子罚着抄了三天的经,而严绥每日都在灵泉与狐妖私会——

    是了,是严绥。

    江绪猛地坐起身,下床时踉跄了下,眼前好一阵发黑。

    “我们即刻就走,”他打开门对阿蛮道,语气味颤,“我想早些去见见渺音前辈。”

    若严绥也有着上辈子的记忆……

    江绪心底好一阵发凉,几乎不敢再往下想。

    那为何要同我在一块?

    ……

    巫族聚居之地颇为隐秘,江绪随着阿蛮在参天古木中七扭八拐地走了许久,终于从变得稀疏许多的树木间瞧见了透亮的天色。

    “对了,有一件事,”江绪摸了摸自己的袖袋,“你最近可有听到——同无极宗有关的消息?”

    “你若是想问与妖盟合作之事,几日前协约已被妖盟的信鸽传回无极宗,狐族九长老已于昨日带着族人前往北州。”

    江绪眼神微动,轻声重复道:“九长老?”

    “嗯,”阿蛮没回头,“就是要杀你的那位妖王,天色不早了,这林间入夜后瘴气浓重,我们得尽快离开。”

    于是接着一路无话,江绪也始终保持着神游天外的恍惚状态,直到下了山后,前方的阿蛮脚步一顿,才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

    一个很熟悉的人影,江绪怔怔地看向他,往后退了点,一时间竟有些恍若隔世般的陌生感。

    他为什么会在这呢?

    明明此刻是该在北州的。

    脑中纷杂涌现的画面令江绪一时无言,严绥的脸色有些微不可查的苍白,温声道:“绪绪,我寻了你五日。”

    巫族的那座上古大阵着实被保存得极完整,即便是他也无法透过阵法找到江绪的方位,的确是个避难的好地处。

    只是——

    他的目光隐晦落在阿蛮身上,惹得女人忌惮地皱了皱眉。

    为何刚好是她在此处?

    江绪似是根本没听他在说什么,垂着眼避开他的视线,轻声道:“师兄怎会在此?”

    “带你去北州,”严绥很好地遮掩住了自己的负面情绪,“如今各处都不安稳,见不着绪绪,我总是心有不安。”

    “怕什么?”

    江绪语气古怪地反问他。

    严绥笑意微敛,心中渐生出点沉坠感。

    似有什么事脱离了筹划,他想,江绪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正如此想着,江绪忽地抬起头,眼眶微红:“是怕我死了么?”

    阿蛮蹙着眉,不动声色地挡在了他们中间,虽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但很明显的,江绪如今并不是很想见到这人。

    严绥嘴角很明显地压着,淡声道:“让开。”

    阿蛮对此的回应是周身骤然爆发的魔息,严绥微眯着眼,克制道:“此事与你无关。”

    他如今伤势才好了小半,并非出手的好时刻,更何况,此人是动不得的。

    她于幼时的江绪而言是特殊的,若哪日江绪想起在合欢宗的事,却发现她死于自己手上,那便麻烦了。

    而阿蛮只是沉默着,以坚定不退让的眼神表达了自己的回应,严绥克制地攥了攥手掌,温声对她身后道:

    “绪绪可是还在为那日的事生气?的确是师兄错了,可前些日子我突然感知到你遇险,实在是……”

    “我遇险,不也是因为师兄么。”

    江绪有生以来第一次如此没有耐心地打断了严绥的话,他自见到严绥后心口便不断刺痛,连呼吸都有些微不可查的紊乱。

    若严绥什么都记得,那那双眼中究竟是爱,还是……对求而不得之人的怜悯愧疚?

    他终是忍不住惨淡一笑,声音微哑问道:“师兄,骗我好玩么?”

    一些几乎是难以被接受的猜测渐渐在严绥心中浮现,他往前走了些,感受到阿蛮周身的魔息骤然浓郁了许多。

    “我不明白,”他温和地,尽力地避开了自己的猜测,“自那日山门一别,你便不愿再与我说发生了何事,若是我们之间的问题,绪绪不听我说,又该如何解决。”

    软弱令江绪几乎有了将事情全盘托出的冲动,可他还是抿着唇,克制道:“但我已经不知该如何信你了。”

    严绥面上竟又浮起点极温和的笑意:“你在同我闹别扭,绪绪,我能以性命起誓,在这世上你只能信我。”

    他像是个在极力合上生锈箱门的人,又像是置身烈火中却在吹笛的乐者,用最完美的方式粉饰着他们之间摇摇欲坠的信任与隔阂,好似只要不去提,事情便不会如他想的那般糟糕。

    可江绪只是缓慢地摇了摇头。

    “师兄,”他轻轻地在极遥远处唤了声严绥,“你其实什么都明白的吧。”

    “你不说,我又如何明白,”严绥依然滴水不漏,脑中迅速找出最好的措辞,“我只能知道你不开心,却不知如何让你高兴起来。”

    “师兄走了,我便高兴了,”江绪回他,语气是自己都无法发觉的埋怨,“我不会同你走。”

    严绥眼中的危险神情渐渐明显了起来,他微眯着眼,同样放低了声音,却仍在微笑:“那绪绪想去哪呢?我说过,想去哪我都能带你去。”

    “可我不想同师兄一块了,”江绪红着眼对他微笑,“也不会再回无极宗了。”

    “胡闹!”严绥轻轻呵斥了声,“不回去又能去哪?”

    “这便不劳子霁君操心了,”始终挡在他们中间的阿蛮终于开口,“我们自有去处,缘灭便好聚好散,子霁君修无情道的,总归比我这魔修更懂这道理。”

    严绥却轻轻噢了声。

    “何来缘灭一说?”他轻笑着,语气中有自己都无法察觉的恼怒,“真正缘灭的,不是你同他么。”

    这话也不知戳到了阿蛮的哪个痛处,她神色一冷,不再同严绥废话,直直一拳朝他脸上击去,严绥同样不甘示弱,一掌朝她胸口击去。

    两人瞬息间便交手了数个来回,江绪在一旁看着,只觉得脑中愈发混乱烦躁。

    “够了!”

    他也出手朝严绥攻去,甚至没用上丝毫灵力,只是单凭蛮力给了严绥胸口一掌,可对方却极明显地闷哼了声,接着倒退几步,脸色肉眼可见地苍白起来。

    “绪绪,”他一瞬不瞬地盯着江绪的眼,嗓音低哑,“你怎么这么会往我心上捅刀子。”

    江绪先是心头一慌,在严绥受伤的神情中朝他走了两步,又像是反应过来般抿着唇停下。

    “就连现在,你也要骗我。”

    他甚至没用上灵力,怎么可能伤到严绥?

    严绥在他通红的眼眶中苦涩一笑:“那我如何才能让你信我?”

    江绪摇了摇头:“师兄,我也想信你的,可……”

    他说着,眨了下眼,莫名有泪水啪嗒砸在手背上。

    “师兄,”他微笑着,嘴角颤抖,声音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万箭穿心真的好疼啊。”

    严绥的神情渐渐变得难以置信起来,他顿时茅塞顿开,刻意被无视在角落的不安和绝望骤然攀升,令他忽地抓住了江绪的手腕。

    “你想起来了?”他用力到令江绪觉得骨头都在发痛,“绪绪,你——”

    他犹如绝望之人死死攀附着最后一根稻草,却再也说不出让江绪信自己的话。

    是啊,他哪里可信呢?

    江绪静静地注视着他逐渐颓然的神情,眼泪瞬间决堤而出。

    被狐妖剖开胸膛时他没哭,在沉睡中重历一遍乱七八糟的上辈子时没哭,被乱箭穿心的时候也没哭。

    可在如今,他看见严绥满目慌张却什么都解释不了的时候,终于被绝望感击溃了所有的坚韧与理智。

    都是真的啊,他苦涩地想着,一点点掰开了严绥的手指。

    怎么能够……

    都是真的。

    岁迟

    呃啊——又要上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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