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没机会了。”

    寒冬的夜晚冷得人止不住打颤, 刺骨的寒风像是把锋利的匕首，毫不留情地在人脸上肆意刮割。

    这个冬天冷的像是要把人吃掉，可此时的裴昭却一点也感觉不到, 他只知道心底沉睡许久的小暖炉，被眼前的意中人不经意的按下开关, 正滋滋的冒着热气，烘烤得他全身上下暖洋洋的。

    屈了屈逐渐缓和的手指, 裴昭勾起食指轻轻搔刮着沈渡的掌心道：“先上车吧, 我在餐厅定了位置。”

    沈渡应声跟在裴昭的身后上了车, 屈身坐进副驾驶的位置系好安全带，两只手交叠的拢在一起，拇指悄悄的磨搓着刚才被「猫儿」挠过的地方。

    回忆起离开工作室的前，丁子深发来的那条简讯，沈渡的嘴角两侧向上小幅度勾起, 继而转头看向身侧正在开车的裴昭。

    裴昭的样子看起来有些紧张，坐在驾驶位上脊背挺得笔直, 两只手牢牢的把握着方向盘, 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的道路。

    比他刚拿到驾照，第一次开车上路时还要战战兢兢。

    裴昭坐如针毡的将车子安全行驶到预定好的餐厅，将车钥匙丢给门口专门负责泊车的车童。

    “您好请问是裴先生吗？”等待在门口的侍应生半弯曲着身子询问道。

    裴昭应声点了点头。

    “好的，请跟我来。”

    侍应生伸出胳膊做出请的手势, 然后跟在二人身侧引路。

    餐厅内的灯光偏昏暗，整体布置简单而不失优雅，地面铺的是实木地板，鞋底踩在上面发出咚咚咚的叩击声。

    “先生, 这边请。”侍应生将两个人指引到提前留下的座位上, 拉开椅子帮助二人入坐。

    “看看喜欢吃什么。”裴昭将摆在桌子上的菜单递给沈渡。

    “你选吧, 我又不挑食。”沈渡推拒道。

    裴昭挑了挑眉，将手里的菜单还给身侧的侍应生，开口道：“还是按照以前的样子上吧，今天刨一号松露。”

    收到裴昭的指令，侍应生打开手里的ipad快速点击了几下，略有些遗憾的弯下腰对裴昭说：“一号松露的余量不多了，您是否考虑换成二号或者三号？”

    “就要一号。”裴昭的头晃的跟拨浪鼓似的，“余量不多就都刨了。”

    “须要通知裴老先生那边吗？”侍应生看起来有些为难。

    “不用，刨吧。”裴昭摆了摆手，大方的说道。

    “好的，那请您确认一下这上面前的信息，然后帮我在这边签个字。”即便是有些为难，但侍应生的职业素养告诉他，一切要以客人的要求为上。

    沈渡手肘撑在桌子上，双手交叉握拳安静地听着两人的对话，待侍应生拿着菜单离开后，这才悠悠地开口询问。

    “我之前和客户吃饭的时候来过一次，听说这间餐厅接受客人自备食材，并且会帮忙编号储存。”

    有了熟悉的话题，裴昭看起来也不像之前那样紧张。

    “嗯。”裴昭点头，“一号是我爸之前从意大利搞回来的白松露，数量不多，平时只有带我妈来的时候才肯刨。”

    “那你还全刨了？”沈渡失笑道，“我又不挑食，吃什么都可以。”

    裴昭倔强的摇头，铁了心要让沈渡吃一号松露，反正他爸想揍他这件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就算是回家被打断腿，他今天也得给沈渡吃一号。

    裴昭选的菜品一共有八道，从前菜到主食再到最后的甜品，每一道菜都精致到只占了盘子的一小块位置，这大概就是米其林餐厅的特色。

    耳边的小提琴琴声悠扬，沈渡举起香槟与裴昭轻轻碰杯，两个人一边吃饭一边闲聊，直到用完了主食，侍应生将餐后甜品端上来，沈渡也没能听到裴昭和他聊正事。

    难道是他猜错了？

    沈渡放下叉子，迟疑的看着眼前吃得象小仓鼠一样的裴昭，犹豫着要不要提醒一下这家伙。

    裴昭口味挑剔，这家是为数不多的，能称得上算是他喜欢的餐厅之一，这会儿他正吃的开心，一抬头撇见沈渡已经放下叉子，面前的冰激凌草莓蛋糕压根没动几口，心里立刻忐忑起来。

    “不合胃口吗？”明明刚才还说自己不挑食的。

    “没有。”沈渡见裴昭误会，立刻拿起勺子挖了一口冰激凌蛋糕送入口中，“我以为你带我来这样正式的场合，是有话想要对我说。”

    刚才的裴昭还含着勺子满眼期待的倾听沈渡说话，结果沈渡说完后，裴昭的神情顿时变得紧张起来。

    沈渡..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难不成是丁子深这个大喇叭，把他的计划泄露给了沈渡？

    几秒钟的功夫，裴昭的脑子里转过无数个想法，其中最清晰的明了的一条就是：如果丁子深敢提前泄密，他一定会找机会做掉丁子深灭口。

    “真的没什么想对我说的？”沈渡的声音带着蛊惑。

    沈渡会在工作日穿的相对正式一些，深蓝色休闲西装外套裁剪得当，将宽肩窄腰的身材展现的一览无遗，一看就是被他自己修改过尺寸。

    尤其是钉在袖口处的袖扣，款式特别设计巧妙，裴昭从刚进门开始就一直盯着瞧，这绝对不是西装上原有的扣子。

    “袖扣很漂亮，男朋友送的？”裴昭端起杯子喝了一口香槟，装作不经意的问道。

    “我母亲送我的毕业礼物。”沈渡低头瞄了眼袖口，轻笑着说道，“再说了，我哪儿来的男朋友？”

    甜腻的草莓冰激凌蛋糕在唇齿间融化，裴昭别开目光故意不看沈渡，低声问道：“这么多年，你就一直一个人？”

    沈渡似乎是没料到裴昭会问这件事，不过有些事情他也不想继续瞒下去了。

    “有过一个很喜欢的，但是..因为种种原因没能在一起，所以就一直单着了。”

    嗅到八卦的味道，裴昭的眼睛里绽放出精光，打起十二分精神想要刨根问底。

    沈渡见到裴昭这架势，一字一顿地补充道：“不！是！宁！知！”

    “我当然知道不是宁知。”裴昭不好意思地推了推下滑的镜框，瞳孔左右乱颤躲闪沈渡的目光，“上次..上次出蔡闻那件事的时候，你跟我说过。”

    沈渡被裴昭别扭的样子给气笑了，无奈的叹了口气道：“上学那会儿我跟你解释的时候你怎么不听？”

    裴昭紧紧的抿住唇，吭哧老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

    “我..我那会儿不是正在气头上嘛！”

    裴昭拖长的尾音像是对沈渡求饶撒娇。

    沈渡摇摇头，笑着摆了摆手对裴昭说道：“行了，都过去了。”

    裴昭肢体僵硬地举起香槟杯，轻碰后送到嘴边抿了一口，终于鼓起勇气开口。

    “其实我最开始看到你给宁知塞情书的时候脑子里一片空白。”

    空白之后更多的震惊和愤怒，还有随之而来的背叛感。

    上高中那会儿，裴昭对沈渡可以说是无话不说，包括少年对宁知懵懂的爱意，他也是第一时间分享给沈渡，只是他没想到沈渡对待这件事的态度格外冷淡。

    一开始裴昭以为沈渡只是对感情方面的事情不上心，直到后来有一天，他去化学实验室取试管的时候，不小心撞见角落的沈渡正在拉着宁知说话。

    两个人交头接耳的交谈听不清，裴昭垫着脚尖走上前，只见沈渡从口袋里掏出一张蓝色信封塞进了宁知的手中。

    宁知看着情书诧异的捂住嘴巴，眼角盛着从未对裴昭展露过的笑意。

    不知道宁知说了声什么，沈渡竟然上前一步揽住宁知的肩膀将人抱在怀里。

    宁知比沈渡矮了些，笑着将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正要开口说话的时候，瞥见了站在不远处的裴昭。

    “你们在做什么？”裴昭死死握住手里的试管，不可置信的看着角落里的两个人。

    “裴昭？你怎么来了？”宁知瞧见脸色惨白的裴昭，立刻推开沈渡向后退了一步。

    沈渡穿着蓝白校服背对着裴昭没有动，手里还捏着准备送给宁知的情书。

    一个是最好的兄弟，一个是最喜欢的人，酸楚涌上鼻尖，裴昭第一次知道，原来选择是特别艰难的一件事。

    “沈渡。”裴昭徐徐开口道，“你想不想知道，在我的心里，友情和爱情哪个更重要？”

    犀利的字眼像是锋利的匕首，一刀一刀的剜在心尖上。

    沈渡背对着裴昭，将自己浸在黑暗里。

    “裴昭你误会了，我是在和沈渡说要出国留学的事情，下个月我就要走了。”宁知绕开沈渡想要上前安抚裴昭的情绪，走到一半又觉得他现在和裴昭的关系有些尴尬，手足无措的站在两个人中间，不知道是进还是退。

    裴昭的耳朵嗡嗡作响，什么也听不进去。

    “我拿你当最好的朋友，什么事情都要跟你说，可你呢？你有对我说过一件事吗？”裴昭没有理会宁知的解释，自顾自的对沈渡说着话。

    如果沈渡说他也喜欢宁知，那按照裴昭的性格，一定会和沈渡成为良性竞争对手，他不介意和人公平较量，只是瞧不起这种私底下挖墙脚的行为。

    一直背对着裴昭的沈渡动作迟缓的转过身，手里的蓝色情书被指尖揉捏出褶皱。

    少年落魄的垂着头，闷声问道：“如果我现在肯说，你还愿意听吗？”

    裴昭嘲讽般的勾起一侧嘴角笑了笑，冰冷的声线像是没有感情的机器。

    “没机会了。”

    沈渡惊慌的抬起头，琥珀色的长眸只捕捉到少年决绝离开的背影。

    “还愣着干什么，追上去解释啊！”宁知望着依旧傻站着不动的沈渡，急躁的跺了跺脚。

    “没机会了。”沈渡失神的喃喃道。

    “你说什么？”宁知没有听清，侧耳向前走了一步。

    沈渡说，没机会了。

    他熟悉裴昭的性格，了解裴昭的为人，也见过他说一不二的行事风格。

    沈渡清楚的知道，他没机会了。

    作者有话说：

    因为漏掉一个很重要的东西，所以这几章都有修改，这张改动比较大，小读者们就当新章节看吧（抹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