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祭天
凌贺之伸出手, 抱住了明蓝云的腰肢,将脑袋靠在她的肩头, 恨不得与她血肉交融。
他置身于幽静黑暗的房间里, 抱住了自己的希望,痴迷地念着:“老师……”
他的老师。
他的心上人。
翌日。
天刚刚破晓,四周像是蒙了一层深蓝灰雾般的颜色。
谁家院中养得公鸡引吭大叫, 穿过寒冷潮湿的空中,挤进大院中主屋,透过孔隙传到了明蓝蕴的耳中。
躺在床上, 披散发丝的女子侧卧在床榻上, 背后的男子拥抱着她, 圈住她的腰肢。
被褥之下,二人的腿脚靠在一起。
两个人耳鬓厮磨。
明蓝蕴睁开眼睛醒了, 背后的凌贺之也因此而醒。
他唇轻轻地吻着老师白皙修长的脖颈……
桌上的香炉直直地探出香烟,细长的烟往上探, 越来越细, 尾端一晃,消散在空中。
外室摆放着福康方才端进来的一大盆烧的通红的银丝碳。
外头风雪交加, 屋子里如春。
凌贺之声音喑哑,抱着她,轻声喊:“老师……”
待天色大亮, 福康才端着洗漱用的水进来时,不小心踉跄了一下。
明蓝蕴挑起眼帘,淡淡地扫了他一眼,而后将手放入兰汤之中慢条斯理地洗着。
“福康, 做事不可毛毛躁躁。”
福康锁锁脖子, 福康瞧了瞧, 试探性地开口:“师父,您昨晚上没睡好?昨日的药没有助眠的功效?”
明蓝蕴唔了一声:“再好的药,也比不过有人在我耳边细细碎语一整晚。”
可惜她没听清凌贺之说得是什么。
明蓝蕴深不是易怒之人,要不然昨晚上她就该起床让凌贺之抄书去。
食不言寝不语。
自然,明蓝蕴是无心和凌贺之继续追究此事的。
她还要去查看修建水渠的事情。
不过有了先辈的指引,事情进展得还算是顺利。
只是这水渠的效果还得开春之后才能知晓。
自然,花费了如此的人力物力,却不能立竿见影,百姓当中也有不少人有所怨言。
修建的水渠的民工在闲聊时,说起此事。
福康又打探到消息之后,准确地传达给了明蓝蕴。
“如今大雪盖地,饥寒交迫,百姓们修建水渠颇有微词。”
有人说大殿下此举劳民伤财,也不知道有何用处。
自然也有胆子大的百姓,悄悄地在私底下说大殿下是年少轻狂,不懂百姓疾苦。
福康抄着手,说道:“大多百姓都是对大殿下有所不满,但碍于大殿下除去之前为祸一方的百姓,再有师父您的面子,虽然不满,倒也都安定地修着水渠。”
明蓝蕴喝了一口茶,唔了一声,点点头,让福康继续说下去。
福康继续敞言。
虽然他不方便将消息直白地讲出来,但含糊其辞之下,倒也将百姓心中的弯弯绕绕讲得透彻。
除开百姓心中心中疑虑,福康也有问题想问明蓝蕴。
“师父,水灾都是来年开春之后的事情,如今大周动荡,何必分出心神来提前弄这一桩事情呢?”
明蓝蕴品茶,仔细听完之后,对他说:“福康,修水渠是为了日后的安定,自然有我的用意。”
她没有说清,但福康也不问了。
听师父的便是。
接下来半日,福康喋喋不休。
讲了本地的一些见闻,又想起了京城年节前的花灯会。
他们要是回去的早,还能赶上年节前三日的集会。
福康说着,就想起了大街上靠近永乐小巷子的那户小娘子叫卖的圆鼓鼓的白玉汤圆,在甜腻腻掺了蜂蜜的汁里一滚,咕噜一下下肚,从舌尖滑到肚里,嘴里甜胸口暖。
好吃到舌尖都要吞下去。
今年,先帝已经去了。
大殿下和国师先前被他掣肘,行事都要小心,自然是不曾好好逛过花灯集会的。
福康老念着今年可以让师父和大殿下一起去看看皇城里最热闹的时刻,去尝尝自己推荐的小吃。
临近中午,明蓝蕴坐在院中,大殿下过来就餐。
福康备了简单的三菜一汤,汤是冬瓜老鸭汤,汤底干净,上头的油脂在熬制时用勺子细细地撇了出去。
明蓝蕴喝了一小碗,暖了手。
吃过之后,她又尝了药,倚靠着床榻,单手支着脑袋小憩。
虽然她闭了眼睛,但心思还没有停止。
明蓝蕴询问凌贺之:“百姓你可曾怎么妥善处置?百姓之中有人不满,警惕这些人,莫让他们带起麻烦。”
水渠是一定要修缮的。
凌贺之蹙眉:“暂时没有好的法子。”
明蓝蕴揉了揉眉头:“此事,我来处置,大殿下先为皇后和丞相事情伤神吧,免得夜长梦多。”
明蓝蕴睁开眼睛,她躺不下去了,起身喊来福康,命他去请前辈。
明蓝蕴准备和前辈一起再去一趟水渠修建地。
凌贺之送别了她。
院子里空荡荡的,男人坐在椅子上,双手放在膝头,看着明蓝蕴离开的方向,目光深邃地望着那一道月门出神。
他眯起了眼睛,表情不悦,从怀中掏出一块手帕。
这手帕还是许久许久前,明蓝蕴在自己生病时用来浸湿降温的东西。
后来被凌贺之私自藏起来。
明蓝蕴她和之前一样,依旧喊自己大殿下。
或许是一时间改不了口,又或者是不想让别人看出端倪。
天上的月亮清冷又薄情。
心上人冷如寒梅。
但凌贺之眼中却情绪复杂,低头轻嗅着手帕。
他见过大雨中对他心软的明蓝蕴,见过为他下跪的明蓝蕴,见过怒其不争而怒抽他的明蓝蕴,见过满身血污策马疾驰的明蓝蕴。
他的胸膛因为明蓝蕴而炙热滚烫。
他甘之若贻。
当初凌贺之都做好被明蓝蕴拿策君鞭子抽到皮开肉绽的准备,只求她痛惜自己。
凌贺之握紧了手中的帕子。
下午。
明蓝蕴从水渠上归来,她眼神冰冷。
凌贺之已经提前知道她下午做了何事。
她骑马到了坝上,一手拿着鞭子,一手朗声说修建水渠是何用意。
“修建水渠乃是大殿下与本君谈及此次水灾事后,当晚占卜又得仙人托梦,得知此事可挡河龙王数十年怒火,此乃上天仙人赐福。”
“大殿下为了百姓,特地赶来此地。尔等修缮水渠,必然可以庇护日后子嗣后代!”
明蓝蕴开门见山:“若是有人煽动他人,影响此事,重重惩罚!”
她把一个最近一直在挑拨的男人抓出来,拿鞭子把人三下直接抽晕了。
明蓝蕴当时面纱下的眼神冰冷,他把自己当什么?
当成手无缚鸡之力的娇娇小姐吗?
还是性情温和的良人?
她鲜少动怒,但不是没有气性。
她蛰伏多年,害李美人害萱贵妃害皇后,算计陛下,与华丞相、李太尉为敌,京城里有些人恨不得将自己千刀万剐。
如今修水渠是利万民的事情,有人闹事,她不过杀鸡儆猴。
她给了一棒子再给一颗糖。
明蓝蕴说道:“工钱自然少不了。诸位放心。而且他日,县志必然将尔等姓名家族记载其中!”
“光宗耀祖!”
这四字一出,瞬间激起众人斗志。
庇护后人,光宗耀祖!
谁能拒绝自己的姓名家族被记载在县志里呢?
这事便是给某些不安分的人一个警告。
凌贺之有事情,和她说:“再过几日,老师就要先回京城,我要去追击皇后一党,此事还是早些处置比较好。”
明蓝蕴愣了愣,垂眸,说道:“早些回京,我在京城筹划祭天之事。”
凌贺之垂眸看着她:“为了你,我会早些回去的。”
凌贺之再说:“祭天结束后,宫宴之前,我可以和老师去逛逛花灯集会。”
半月后,明蓝蕴踏上了回京的路。
众人前来相送。
两位前辈一人留下,一人随行上京城为明蓝蕴好生调养身体。
明蓝蕴骑着马,福康和大师坐在马车上。
大师往外瞧了一眼,明蓝蕴背影挺直,头戴幂篱,背长剑,身形消瘦。
青丝和衣衫纷飞。
明蓝蕴察觉到马车上的目光,回头看了一眼,幂篱白纱被风吹开,明蓝蕴和大师四目相对。
明蓝蕴微微颔首,眼神带笑。
风将她的声音送到大师耳边:“还请好好歇息,此番回京,需要快马加鞭,一路上恐怕颇为辛劳。”
大师心中恍惚,蓦地觉得,前国师当真收了一个好徒弟……
这一身筋骨和风月,纵然是在如今世道中的女子身,也惊璨了众人。
一行人回了京城后,明蓝蕴就急着去了太史院,为祭天的事情做准备。
她此次祭天,最重要的是要让全城百姓都看到。
皇后以凌贺之是谢家军的子嗣,想要打压他,扶持二皇子上位。
那么明蓝蕴就要亲手以仙家的名义,来定凌贺之无罪,他是上天选中之人。
皆是信口胡诌,明蓝蕴明白事到如今,再去向百姓澄清已然无解。
太慢,太累,毫无作用。
既然皇后娘娘要编,那么明蓝蕴也编!
明蓝蕴命人搭建高台,祭天的时辰就在年节前的第三日。
如今,她要做的便是坐等追击皇后一党的凌贺之早些回京。
皇后这边知晓他们的意图,一路逃窜,一路北上,看样子是想重回京城去打断明蓝蕴的祭天。
皇后娘娘摔了无数的东西,都难以消除自己的怒火。
皇后握住二皇子的手,哭诉道:“我对她当真还不够好吗?”
“这些年,她若不是倚靠在我膝下,还能过得如此安稳?”
“哈哈哈哈,她狼子野心啊,忘恩负义啊!”皇后不甘心。
“本宫是大周的皇后,事到如今,我就是死也要把她给带下去!”
二皇子为难,小声说:“大哥若是想当,儿臣也觉得挺好的,大不了做个闲散王爷。”
皇后直接甩了他一巴掌:“白日做梦,你觉得那个小畜生会放过你,他会将你千刀万剐!”
二皇子被打蒙了:“可是,可是……”
大哥对国师大人百依百顺,自幼都是这般。
只要明蓝蕴不许,大哥必然为她松口。
可是二皇子不敢再刺激皇后。
皇后红了眼眶,有点癫狂说:“我知道明蓝蕴年节前三日要登高台祭天,我要她无法祭祀,要进程中的百姓都看看国师大人逆天而行扶持大殿下,也得了天怒,罚她祭祀中断!”
那么皇后和丞相就认定了,势必要死死托住凌贺之的兵,将他拉住。
然后再派人偷偷潜入京城,去破坏祭天。
他们背水一战,两军对峙,死伤无数。
但凌贺之却越战越勇。
他和华丞相沙场对峙,华丞相怒叱:“我才是大周的正统。”
凌贺之一杆横枪,打得对方吐出鲜血。
凌贺之双目通红:“放你娘的正统,望断崖,万名谢家军性命,被你断送!”
“就因为谢匀看不惯你包庇乱臣,你心生怨恨。”
“就因为你当年的学生去治水灾,却中饱私囊,皇帝大怒,命令谢匀前去,对方依旧嚣张,于是谢匀先斩后杀。你就要害死谢家忠良上万人。”
“你配这个正统吗?!”
厮杀之间,皇后带着一支队伍,强行带着二皇子和四公主往皇城赶去。
她宛若疯子,口中呢喃自语。
“如果凌贺之死了,如果明蓝蕴死了,世局大乱,那么最有机会登上帝王就是我儿。”
也因为他们抱着这个打算,所以华丞相才死死咬住了凌贺之。
他知道自己终究无法拖延太久,但只要多一日,两日,自己的胜算就多了一份。
四公主一路奔波,整个人眼神无光,当她再度看到京城的大门时,神情恍惚。
她终于回来了。
但是明蓝蕴守城,不许任何人进出,必须等大殿下外出归来才行。
他们不敢打草惊蛇,只能盘踞在城外。
祭天当日。
明蓝蕴坐在椅子上,听着福康不停地传外头的消息。
“师父,大殿下于前日击杀华丞相,取头颅,正在快马加鞭赶回皇城!”
在明蓝蕴的身边还有几位心腹大人。
宋彧开口说:“国师,看来大殿下是无法赶回上午的祭天了,最快也得下午。”
明蓝蕴闭眼,凌贺之在路上出了点岔子,终究是失言了。
这倒是在她的意料之中。
只因世上的事情大多都在意料之外。
明蓝蕴开口:“既然百姓都等着,那便必须上去祭祀,但时辰我会拖延到下午!”
宋彧蹙眉:“我比较担心您的安慰,祭祀高台,又是城内,恐怕会生出事端。”
两边都在争夺一个正统,这样皇帝之位才来得顺
明蓝蕴要用年节祭天,假意上天旨意指定凌贺之。
若是……她没办法完成祭祀,那么百姓会如何想?
只要有心之人稍加利用,那么就可以称之为“国师忤逆天命,强行推崇大殿下叛军血脉,抢夺大周气运,天理难容,故而杀她除治!”
她死于什么原因不重要。
只要她死了,此事便就成了。
明蓝蕴看向宋彧:“大人想的,不无道理,还请大人单独与我聊聊。”
其他人见状告退。
留下宋彧:“国师,此事过于危险,你好生小心。”
明蓝蕴说了感谢,突然望着他,一字一句地说:“大人,有人说大殿下乃是叛军血脉,势必会颠覆大周,你当初又是如何在他式微之时,认定他的?”
宋彧意味深长地说:“那大人倒是更让我好奇了,本官见到大殿下时,他已经在大理寺就任,那时候虽然喜好喝酒开宴,但对常大人嫉恶如仇。”
宋彧喜好这种的君主,冥冥之中,他觉得或许自己应该赌一把。
他不愿意和李太尉,华丞相同流合污。
证明,抉择没有错。
这一路走来,大殿下让他心悦诚服,自然还佩服面前的女子。
明蓝蕴闭上眼睛,轻轻叹气:“是啊,因为他虽然行事毒辣,但依旧有一颗赤子之心。”
原着中,凌贺之兵变,四周战起,但他因为过于英勇,铁骑踏遍,极快拿下大半河山。
而这些百姓很快就可以继续在故土生活。
可是反派死后,残留的皇子皇女势均力敌,地盘是得了失去,失去又得,一座城池反复地打,持续数年。
明蓝蕴轻声说:“他是让天下迅速安定的最佳人选。他是谢匀大将军的后人。”
明蓝蕴望向宋彧,一字一句地说:“故而,我明知道今日的祭天,众目睽睽,带着危险,却还是要去。”
“祭拜过天地,以国师,以仙家的名义来推翻他的不正。”
“无论今日发生什么,还请宋大人□□局面,若是大殿下败了,宋大人……可以去寻二皇子,他仁厚并不凶残。”
宋彧苦笑:“国师大人忧虑 ,我想大殿下一定可以顺利归来的。”
明蓝蕴说罢,起身拿起一柄唐刀,提在手上,大步朝着外头走去。
祭台架设在午门前,百姓不能近身。
百姓挤在靠近此地的地方,或者寻了高处,好看个清楚。
皇宫里,一向不出来的太后娘娘被林宛扶着,走上宫墙。
太后娘娘问:“你如何想的?”
林宛不知道说什么,她只觉得今日风大,又冷。
风潇潇。
她看到一席白色直裾,玄衣外袍,手提唐刀的国师,一步步踏上城墙,踏上祭台木阶梯。
看不清神情,但林宛心中蓦地被震住,之前的恨意在顷刻消散,只剩了满满的敬佩。
林宛做不到,也不敢做。
此刻,明蓝蕴登上最后的木阶,抬头看着面前的天,黑云压城,目光冷冽。
她是为了天下黎民百姓,为了报答谢匀大将军救命之恩,为了报雪妃娘娘的遗愿。
也是为了凌贺之……
她提着唐刀,终是为凌贺之登上了高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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