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黄鹂
明蓝蕴张口想要说话, 旋即又咳嗽了一声。
凌贺之抱着她大步流星跨过门槛,疾驰走进房间, 语气急促:“老师先休息!”
明蓝蕴无力再说些什么。
凌贺之将她放在床上, 轻轻地盖上了被子。
明蓝蕴伸出手攥住他的衣袖,自己倒是没有想到会有人下毒……
但是这个下毒的时机也未免有些巧合。
今日皇后献上美人,今晚皇帝宠幸美人, 于是便有人想要除掉自己。
明蓝蕴侧躺在床上,她半阖着眸子,强打起精神:“查四公主和三皇子, 另外去查谁给这侍女这么多的马钱子。”
明蓝蕴攥紧了他的黑色衣袖, 纵然身体不适, 还是竭力叮嘱他:“我身体不适,许多事情不能为殿下出谋划策, 殿下你一定要万般小心。”
“只要查出幕后之人乃是皇亲贵族,那便……”
明蓝蕴轻轻喘息, 语气还是相对平静:“那便要记住, 陛下的心中,我终究只是外人。你不可能冒进……”
凌贺之单膝蹲在床头, 眯起眸子望着面前脆弱的女子,沾着汗珠的黑发落了一缕滑过她的脸颊。
凌贺之一字一句地给她承诺:“老师,放心。”
明蓝蕴松开他的衣袖轻轻一笑。
他愿意听就好。
随后不久, 太医赶来为明蓝蕴开药。
好在明蓝蕴本身就是医者,她尝下第一口时就发现异常,虽然中毒但不致命,只是会胸闷心悸腹疼数个时辰。
此事, 侍卫进来附耳:“主子, 抓到一个鬼鬼祟祟的侍女。”
凌贺之转身大步出去, 他手按着剑柄,走到被按在地上的奴婢前。
那奴婢先声道出:“我是四公主身边的侍女兰儿,是公主殿下听说此地出事,派遣奴婢前来询问。”
凌贺之抽出剑,一步步走进去,剑尖托着寒芒。
他目光冰冷,一言不发。
兰儿吓得在地上磕头:“大殿下息怒!”
东窗事发后,凌贺之将消息封锁得严严实实:“你的主子倒是消息灵通。”
除开明蓝蕴住处的人,他自己的手下还有苏公公那儿,无人知晓国师中毒的事情。
本来凌贺之还不确切的,但凌阿翡心急居然派了贴身侍女来查看,坐实了她的罪行。
兰儿眼珠子滴溜溜地一转,佝偻着身体趴在地上,她望着大殿下足上的靴子心想:猜出是她的主子下手又如何?可大殿下并没有证据。
侍女咬死不提,话里话外都是大皇子您切莫冤枉公主殿下,这可是大事,容不得出错。
在皇宫里,普通的妃子都不能随意责打侍女,不若会落一个苛待他人的罪名。
更不用提妃子无辜打死侍女,这等叫皇帝听了会被重罚的事情。
若是国师真的殒命,那此事得往死里头瞒着。
“哈哈哈哈,”凌贺之冷笑起来,反问对方,“怎么?还是本殿下冤枉了阿翡啊?”
兰儿连忙再磕头:“殿下明鉴……”
兰儿等了一会儿见按住自己的侍卫松了力道,知道这是大殿下叫自己离开,她浅浅行礼后便径直回来。
在回去的路上,兰儿拍了拍裙摆上不存在的灰尘,又掸掸衣袖,冷哼着呢喃:“哼,什么大殿下?也不过如此。”
兰儿步伐轻快,她可得找一些回去,四公主还在等着自己回禀捷报呢。
四公主的住处,厚实的门帘放下,房间里燃着蜡烛,烛光摇摇晃晃,飘忽不定。
跪在地上的侍女们额头上的汗珠大朵滴落,低头嗅着地面的土涩味,像是着凉般身子发颤。
凌阿翡坐在圈椅中翘着腿托着腮,语气天真漫烂:“哎呀,不知道明蓝蕴会不会活活疼死。”
四公主害人,没有侍女敢来劝阻。
凌阿翡讪笑,露出一侧一颗的小尖牙:“让她害我的母后。”
李尚宫与皇后娘娘一起被禁足在长坤宫,现下便没有能劝阻四公主的人。
太子……
侍女们心中狂摇头,不能,四公主殿下特地嘱咐过,她们若是两个脑袋就去将这消息告知给太子吧!
砍了一个还有一个。
此刻外出打探消息的兰儿归来,弯弯膝盖行礼:“国师院子出事了。”
凌阿翡直白地问:“明蓝蕴死了吗?”
侍女摇摇头:“奴婢进不去,但事情应当是成了,因为大殿下的侍卫发现了奴婢。”
不但发现了,还被带到大殿下面前盘问了一番。
这侍女是从皇后身边调来服侍四公主的,上了一些年岁,也看多了宫里头的算计。
有另外一名侍女心中终究忐忑,怯怯地望向身着粉衣、发扭双环的小姑娘,小声劝说:“四公主,此事未免有些不妥……”
凌阿翡冷笑着恶狠狠抽了她一巴掌,说道:“奴才也敢来教我做事!你有几斤贱骨头!只要不能坐实是我指示,父皇便不会杀我!”
“我的父皇可是当今的圣上,我就是要他砍了国师脑袋,父皇高兴了便会答应!”
凌阿翡起身,拨弄了一下腰间绶带,挑着下巴:“为本殿下梳妆打扮,我去瞧瞧国师大人。”
侍女们应声回答:“诺。”
宫女们提着宫灯,排列成一队,为穿着雍容华贵的公主殿下引路。
凌贺之没想到四公主居然敢来。
国师出事的消息,他又告诉了几位皇子皇女。
以太子凌辰逸为主,众人一并赶来。
凌贺之不许他们进去探望:“人多,乱了屋里气息,反而会叫老师不舒服。”
太子连声说是这个道理。
三皇子一挥折扇,望着凌贺之,挑着眉毛说:“到底怎么了?”
凌贺之不回答,目光凛冽。
站在人群中的凌阿翡此刻心虚的很,心儿砰砰跳,说:“大皇兄你那是什么眼神?!”
凌贺之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握住漆黑的剑柄,手背上青筋暴起,手掌微微颤抖。
四公主不服。
“我就看看国师,你凭什么拦住我!”她走到里屋门口想要进去,凌贺之抬手挡住她。
凌阿翡看着面前的男人脸色阴鸷,心中猛不丁地跳动了一下,却还是仗着胆子说:“我就要进,怎么,你一个叛军血脉还敢打我不成?!”
她如此直白,院中的其他人都脸色变化,大部分皇子皇女低着头不敢置喙。
她当众羞辱凌贺之,以高高在上的皇女姿态羞辱他。
凌贺之声音淡然:“你敢踏进去试试?”
他单手推着剑柄,噌的一声,露出剑身的些许寒芒。
“我是父皇的长女!我母亲是当朝掌管凤印的皇后!而你……”凌阿翡靠近他,压低声音,不叫别人听见,“只不过是一条在京城里乞讨的狗。”
凌阿翡退到院中,委屈巴巴地说:“皇兄您不会是想要冤枉我害了国师吧。”
“您怎么能冤枉妹妹我啊,我做错了什么?”
凌阿翡捂嘴假哭:“你就算恨我,也不应该陷害怀疑我啊。”
“国师中毒了,我也很难过啊。”
太子连忙过去安抚四妹:“大哥也并不是怀疑你,你别难过。”
凌阿翡假哭,开始撒泼打滚:“那他凭什么怀疑我?他算什么?”
太子无奈,横隔在二人中间,左右为难。
太子刚刚要说话,凌贺之一字一句地说:“谁告诉你国师中了毒?”
凌阿翡身子一僵。
凌贺之一步步地走过去:“此地早就被封锁,外人就算打探也知道国师出事,断然不能肯定是出了什么事情!”
凌阿翡知晓自己说漏嘴。
凌贺之走到她的面前,压低声音,胸口闷笑起来,宛若地狱恶鬼重现人间:“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一股寒意从凌阿翡的背脊直冲头顶,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她踉跄着后退数步,又被其他侍女搀扶着。
凌阿翡瞪着他:“走着瞧,你不过是叛军的肮脏血脉!”
她说完,得意地转身大步离开。
在场的其他皇子皇女们都哑口无言。
尤其是三皇子看着凌贺之,嘲讽地笑了一声,好大的口气,让四妹后悔?
三皇子觉得好笑,他一挥折扇:“既然老师性命无忧,那本皇子便不过多打扰了。”
他也转身离开,尾随着他离开的还有几位皇子皇女。
三皇子在回去的路上越想越好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父皇都说大哥伤仲永,泯然众人矣,这么多年了他未曾有一点功绩,居然大言不惭。”
其他皇子皇女不敢随意搭话。
但心中都是这般想的。
的确是太可笑了。
大皇兄孑然一身,他最信任的人便是国师,现在国师出事,他能做什么啊?
……
翌日,皇帝从温柔乡中醒来,苏公公才小心翼翼与他说了这个消息。
皇帝大怒,命人严查,可那下毒的小侍女被硬生生打断了气,还是不肯说。
不知那新宠爱的美人吹了什么枕边风,此事竟然就这般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凌贺之放了大话要让四公主后悔,只是叫人平白看了笑话。
明蓝蕴修养了几日后,皇帝前来探望她。
明蓝蕴随意望了一眼皇帝身侧的常燕婠,对方已经穿上了锦衣华服。
皇帝又命令太医再为她诊脉,太医说体内余毒消散了大多,但湿气未散,反而叫身子虚弱越发起来。
一旁的苏公公小声说:“青木行宫依山伴水,湿气许是比皇城重一些。”
明蓝蕴缓缓站起来,而后朝皇帝毕恭毕敬地行礼:“劳烦陛下为蓝蕴费心,蓝蕴无碍,许是心中郁结……”
皇帝沉默了许久。
倒是一旁的谢云莲小声说:“既然如此,陛下何不让国师先回京城呢?”
苏公公是这个意思,但他这个奴才不敢直接说。
而谢云莲仗着义父的身份,直言不讳。
明蓝蕴始终低着头不言语。
皇帝长长地叹气,他大抵是知道是谁做的,可是……
此事不好处理。
与其让四公主和国师,和凌贺之再置气,还不如叫人先回去。
如今有了由头,倒也不至于太伤国师的心。
皇帝交谈了几句,便点头同意了。
明蓝蕴要先回皇城,凌贺之为她一路相护。
明蓝蕴骑马疾驰,冒着炎炎烈日,快马掠过绿林野溪。
并未坐轿子,故而一行人一路速度颇快。
入夜后,一行人在驿站休整。
明蓝蕴坐在窗边小憩,凌贺之站在她的身侧:“还是坐马车吧。”
明蓝蕴闭上了眼睛,声音清冷:“大殿下,其实我入口便知道那药中有马钱子,我本可直接吐出来。”
“之前在行宫,耳目众多,不方便和你细说。”
凌贺之颔首望着她,瞳孔微颤:“既然如此,为何老师还要喝下一口?”
明蓝蕴轻声回:“不喝下一口,怎么叫陛下身边的御医诊断出我身体有余毒呢?”
“在青木行宫避暑,对你我没有一点好处。”
明蓝蕴摇摇头:“我揣摩陛下的心意,他若是不愿意深究,最大的可能就是将你我和四公主分开。”
就算陛下没有这个想法,明蓝蕴也会想办法提出来。
而四公主是绝对不可能回皇城的。
四公主心高气傲,必然觉得驱赶回去颜面扫地。
她不但不回,还会叫陛下让明蓝蕴和凌贺之早早滚回去。
明蓝蕴将手放在腿上,端正坐着,说:“我以身尝毒向陛下求来快些回去的机会。”
现在皇后被禁,而萱贵妃和四公主等人待在青木行宫,现在她们对还在京城里的那些臣子鞭长莫及。
陛下要在行宫待两个月,那么除去路上行程,现在她给凌贺之笼络人心腾出起码一月有余的时间。
四公主觉得他们是被赶回来,但皇城的官吏可不一定会这般认为。
更何况凌贺之本就一无所有,再多被叱责一次又如何?
凌贺之许久后才说:“老师从跟随父皇出皇城来青木行宫的那一刻起,就在等这个机会吗?”
明蓝蕴伸出手,去摸窗棂外的皎皎月色:“大殿下,这里的月亮比行宫的月色更美。”
凌贺之低头看着她,望着她的发丝,望着她清澈明亮的琉璃眸子,望着她修长白皙的脖颈……
夜风拂过,裹挟着她身上的淡淡药香涌入凌贺之的鼻尖,叫人心旷神怡。
静谧的夜晚,凌贺之胸口火热,而后缓缓勾起嘴角笑起来,越笑越明显,最终他看着明蓝蕴目光深邃,喑哑道:“是啊。”
不过,有只黄鹂更好看……
……
一行人赶回皇城时,正是大清早,除开早市热闹,别的大街上人还少。
尚且还在困顿中的百姓听见外头大街上传来杂乱的哒哒马蹄声。
憬王府前,管家正领着人迎接归来的主子。
谢盈和谢岚二位女子正躲在角落里偷瞧。
谢岚捧心小声道:“大殿下要……要回来了。”
谢盈扶住她,小声地咳嗽了一声,无奈地叹气。
马蹄声嗒嗒,远处,模糊的身影由远及近。
为首的身形高挺的英俊男子一席玄衣,头戴玉冠,紧抿薄唇,脚踢马背,英姿飒爽而来。
谢岚紧张地攥紧了身旁谢盈的手腕,目光发亮:“大殿下回来了……”
她的声音截然而至,大殿下的身侧还有一名女子。
头戴飘纱幂篱,白纱之下,又带着遮脸的面纱。
周身气质端庄高洁,纤细的腰间佩戴着一柄金白相间的细鞭
“吁……”那女子她一拉缰绳,马儿高高举起前蹄嘶鸣。
风动,月白色衣衫随风而动,幂篱从女子头上掉落,幂篱上的白纱拂过她的眼帘。
女子不禁侧头闭目,如墨的青丝在飘扬。
她徐徐睁开了琉璃般的眸子……
马上的明蓝蕴敏锐地察觉到了躲在不远处拐角墙后的人,目光流转,落到谢家姐妹身上。
二人面容相似,但穿着又不像负责打扫的婢女。
明蓝蕴想:这必然是反派从常大人手中救出来的两名苦命侍妾。
明蓝蕴隔空朝她们微微颔首,无声问好后,浅笑了一下。
墙角处,谢岚怔忡地望着她。
好美……
作者有话说:
谢岚:大殿下,这是您的老师?
凌贺之:啊对,这是我的老婆。
凌贺之(警惕):别惦记她,像……要不是福康是个太监,我早把他剁了。
福康:关我什么事情啊,师父救我!QAQ
感谢在2022-04-20 23:56:11~2022-04-21 22:40: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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