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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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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落乌啼,寒霜满天,夜黑如泼墨。

    客栈那间小小的屋子里,慕时漪惊慌失措朝前倒去,她身上只穿了一层薄薄小衣,满身水汽,脸色由娇羞转苍白,惊得连玉白粉嫩的脚趾尖都微微蜷起。

    这电光火石间,屋内的灯烛被花鹤玉抬手熄灭。

    伸手不见五指的漆夜里,一声轻响屏风晃了晃,最终被稳稳扶住,而她纤腰肢,被一只有力的臂膀牢牢揽在怀中。

    “殿、殿下。”慕时漪轻喘着,娇声颤颤,她的手下意识搂上他后颈,不知所措。

    花鹤玉在慕时漪摔进他怀中的那瞬间,他瞳孔骤然紧缩,幽幽暗眸中是晦涩深邃的光。

    隔着一层薄薄衣料,掌心指腹传来的柔弱触感,顷刻让他所有的隐忍克制一败涂地,魂不附体。

    两人呼吸不可避免纠缠在小小的方寸之间,许久静谧黑暗中听得花鹤玉沙哑着声音问:“可有伤着?”

    慕时漪盯着眼前什么也看不见的黑夜,稍稍松了一口气,支吾道:“没有。”

    习武之人向来五感高于常人,花鹤玉的视线,不可避免落在她的膝上,沉默许久,他没有戳破,而是垂眸把她打横抱起。

    在慕时漪小小的惊呼声中,她手腕上金玲叮当作响,在这幽暗黑夜中显得格外缱绻缠绵。

    花鹤玉脚下步伐不见丝毫停顿,轻轻把她放在榻上。

    陷入被褥的瞬间,扑面而来的是那股让她心颤不已的旃檀香,那气味猛烈又乖张,无孔不入。

    后一刻,床榻上纱帐垂落,花鹤玉转身走远。

    等屋内再次恢复明亮时,他背着她站在纱帐外,负在腰后的手,握着的是她里里外外的衣裳。

    “快些换上,莫要寒了身子。”

    慕时漪心底乱成一团,小心翼翼伸手,从他手中接过衣裳,却又因太过惊慌碰到了他玉白的指腹,触电般躲开。

    她心尖发颤,咬着丹唇双颊绯红,心里是又羞又恼,何时这般无助过。

    许久,慕时漪穿戴整齐伸手挑开纱帐,她低低垂着脑袋坐在榻上,活脱脱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声音闷闷:“殿下,我好了。”

    花鹤玉这才慢慢转过身来看着她,眼眸漆黑。

    发旋被人伸手轻轻拍了一下,像是惩戒那般,更像是无可奈何。

    随即花鹤玉转身出去,外头传来西风公公的声音,没多久他就回来了,手里提着一个小小的药箱。

    这时慕时漪还不明所以,直到花鹤玉提着药箱走向她,他视线落在她撞伤的那条腿上。

    他全都看清了?

    她愣愣望着他,有些进退两难,耳根上漫出的胭脂色有渐渐向雪白玉颈蔓延的趋势。

    最后在花鹤玉略带威压眼眸下,她不忘垂死挣扎,自觉撩开左手衣袖,露出包扎整齐的伤口:“殿下是要换药吗?”

    花鹤玉没说话,垂眸盯着她已经差不多结痂的伤口,一丝不苟清伤换药。

    就在她低低喘息准备松口气时,他漆黑视线再次一瞬不瞬落在她小腿的位置,薄薄的唇抿出两个字,那声音又低又哑。

    “换药。”

    慕时漪低垂着眸,檀唇被她轻轻咬出一道细微齿痕,原来夜里他的看得清的,一想到如此,她羞得浑身微颤,退无可退只能慢慢把那只受伤的小腿从被褥中伸出。

    她夜里穿戴匆忙,忘了穿着罗袜,脚不过巴掌大小的脚掌,粉嫩的脚趾微蜷起来,羊脂玉般的脚踝此时微微肿着,上面有一道寸长的红痕。

    花鹤玉拿药的手稍稍一顿,旋即便恢复正常。

    他克制拿了药箱里上药的小竹篾,给她轻轻抹上膏药,等过了片刻确定她无碍时,他才收了小药箱,伸手放下床榻上的帐幔,轻声道:“早些睡吧。”

    慕时漪紧张得迷迷糊糊点头,等真蜷着锦被躺进去时,才骇得翻身坐了起来。

    这床榻上的被褥物件全都是花鹤玉长用的东西,而且听西风公公那语气,他应该是有洁癖的,容不得外人触碰。

    “怎么了?”花鹤玉听得身后的声音,侧身问道。

    慕时漪惶惶不安的声音从纱帐内传来:“没、没什么。”

    “那睡吧”他唇角微翘,端起桌上的灯烛轻轻吹灭。

    霎时间,这满室的擦黑,把慕时漪所有想说的话都压回腹中,她规规矩矩躺在锦被中,睁眼望着漆黑的帐顶,鼻尖全都是他身上的味道。

    许久,都听不见房中有一丝声音,正当她好奇花鹤玉去了何处时,浴室方向突然有水声传来。

    原来他在沐浴。

    想到那浴室里,里边还有她未来得及收拾的衣物。

    慕时漪“嘤咛”一声,恨不得能连夜挖了地洞逃窜出去才好,她明日要如何见他,毕竟昨日她连夜逃离堰都,都没有今日这般狼狈。

    水声一波盛过一波,当眼睛看不到东西的时候,听觉就会被无限放大,慕时漪双颊红得都能滴出血来,原来沐浴声,在外头竟然能听得这般清楚。

    等水声渐渐停歇时,她眼皮也渐渐沉重,睡意猛然来袭。

    迷迷糊糊中她脑中挥之不去的是他玉一般润白无暇的侧颈,还有骨节分明,时常握着一柄牡丹暗纹白玉折扇的指尖。

    翌日,天色大亮。

    慕时漪嘤咛一声幽幽转醒,她舒适的用锦被蹭了蹭脸颊,巴掌大的小脸睡得红扑扑的,等彻底醒过神来,她才猛然撩起纱帐朝外头望去。

    太子已经不在房中,临窗小榻很干净不像有人睡过的样子,到是她床榻旁,放了一张本应在书案旁放着的小凳,慕时漪眼眸眨了眨,也没深想。

    这时就听山栀在外,轻轻叩了叩门问:“姑娘可是起了?”

    “进来吧。”

    山栀提着食盒进来,里头放着的都是她素日喜爱的清淡小菜。

    慕时漪指了指书案的位置:“先放那吧。”

    山栀见她明显是洗漱过,换了衣裳,放下食盒正准备去浴室收拾,慕时漪却惊慌失措急忙忙指道:“山栀你先布菜。”

    等慕时漪轻手轻脚走进浴室的时候,发现里头已经收拾妥当,她换下来的所有衣物,被他一件件叠得整整齐齐放在一旁。

    她双手下意识的绞着绣帕,双颊微热,有些手足无措。

    山栀见慕时漪出来,赶忙伺候她洗漱用膳,还不忘道:“这早膳是太子特意给姑娘准备的,奴婢也没想到,巧了,恰好都是姑娘平日喜欢吃的菜色。”

    慕时漪心不在焉用了早膳,趁山栀收拾的功夫,她带好幕篱,打开房门朝楼下看去。

    恰巧听得楼下有人在高声谈论她狼狈逃离堰都,不知所踪的事。

    当即慕时漪来了兴致,她带着山栀慢悠悠往客栈大堂走去。

    “夫人。”町白奉命守在下面,见慕时漪下楼赶忙上前行礼。

    慕时漪隔着幕篱点了点头,慢悠悠找了空位坐下,那人依旧喋喋不休,无非就是她有辱门风,离经叛道,应当押回堰都诛死之类的。

    慕时漪听着唇角微翘,眼中讥讽神色闪过,早料到的结果,但这条却是她非走不可的路,她母亲未完成的心愿。

    她要亲手斩断宫中套在慕家脖子上足足三十年的枷锁,她母亲不能白死,慕家外苍梧边疆累累白骨堆砌出的功绩,不能平白被作践,她要世人还慕家一个公道。

    正当慕时漪走神的时候,她鼻尖传来一阵黏腻异香,却是那个被称为艳娘的女人,慢悠悠坐到她的桌前。

    她身后还跟着那个看着很是瘦弱,但生得极白的男人,跟那艳娘比起来,男人似乎有些畏寒,穿的极为厚实。

    艳娘今日依旧浑身珠光宝气,金光逼人。

    她看向慕时漪笑得亲切,试探道:“夫人想必是与夫君一同出门走亲眷的吧?若是能顺路的话,我们不如一起结伴同行,也能行个方便。”

    艳娘见慕时漪没说话,不死心继续问道:“夫人也瞧见了,我手上护卫极多,若是一路同行,这一路上也必定安全。”

    “想必夫人也知道凉州的旱情,这都过了月余了,也不见有任何缓解,苍梧如今还困在城中,天下动荡,到处都是流民贼寇。”

    慕时漪依旧坐在桌前,毫不理睬。

    艳娘说了半天,只觉口干舌燥,正要发怒,她身后站着的那男人,摁着他肩膀,制止了她的轻举妄动。

    他那种不露声色目光,比起艳娘的猖狂,更像条忍耐许久,随时能伺机而动的毒蛇,冷森森的,令人反感。

    就在那两人对慕时漪的态度都不耐烦的时候。

    不知何时回来的花鹤玉抵唇,轻咳了声,悄无声息站在她身旁。

    他今日也是一身朱红锦衣,恰巧与慕时漪身上斗篷同色,二人一坐一站,淡淡是气质就如同金童玉女般登对。

    看得艳娘心痒难耐,只觉这二人估计是大族中偷偷跑出府游玩,不韵世事的年轻人,毕竟现在人祸天灾,谁出门会傻乎乎只带七八个护卫,那不是等着被劫么。

    若是她那间青楼,能绑上这么一个倾城绝色的女人为她所用,那楼子还愁没生意,需要整天费尽心思去拐人么!

    艳娘心里慢慢打定注意,这一次一定要干一票大的,发一笔横财才行。

    “夫人,走吧。”花鹤玉隔着衣袖牵起慕时漪的手,二人回了客房。

    慕时漪见他鼻尖上沁着一层薄汗,似乎去了很远的地方,急忙赶回来的,她也未多想,赶忙拧了干净帕子递给他;“擦擦?”

    等递出去才想到,西风公公说过,他不用外头的东西。

    不想慕时漪手还未收回来,花鹤玉却是眼神淡淡接过,擦了脸后,洗净又递还给她。

    二人间这般默契,让两人同时皆是一愣。

    花鹤玉轻咳一声,看着慕时漪道:“妙春堂杜掌柜已经救出来了,你估计也猜到了,是宫中宋太后所为。他伤得有些重,但无碍性命。”

    慕时漪稍稍松了口气,眼中泛着浅浅笑意,看着他真心实意:“谢谢殿下。”

    略微休整后,慕时漪一行人动身出城,花鹤玉骑在高头大马上,青帷马车里坐着慕时漪和丫鬟山栀。

    约莫半时辰后,暗卫町白从后方打马跟上,他压了声音:“殿下,上钩了。”

    花鹤玉神色淡淡点了点头。

    等他们一行人经过狭隘的林间道时,四周忽然冲上数十个满脸凶悍的大汉,把他们团团围住。

    艳娘同那白脸男人一同从林间走出,笑盈盈看着他们:“俊俏小郎君呐,你那小娇妻不如给了我,我放你一条生路离去?”

    “你觉得如何?”

    花鹤玉闻言眼眸渐深,唇齿间勾着玩味的笑,轻声把“小娇妻”这三字反反复复念了几遍。

    只觉无论什么词,只要与她有关的一切,就会变得令他格外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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