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错觉

    一周后, 艺术节表演当天。

    尤琪把下午的课都翘了，一直留在演播厅排练。

    她今天事情多、任务重，既要负责开场舞的演出, 又被安排当了主持人，加上还有一些繁杂琐碎的事要处理, 已经一整天没时间休息了。

    刚才蒋主任又来问她时琛什么时候到, 尤琪有些无奈, 只能苦着脸说老哥碰巧有事, 可能今天来不了了。

    谁料竟气得蒋主任这就要打电话，说是要安排车去接时琛过来。

    尤琪哪能真让他这么做, 还不得赶紧劝下来，解释称自己一会儿再联系一下, 看能不能让人过来。

    蒋主任听后，这才作罢。

    尤琪嘴上虽然是这么说的，但转头就给老哥打了个电话, 让他记得跟之楠哥讲一下，晚上让人家过来帮忙领个奖，好歹把蒋主任这关给应付过去。

    电话里, 时琛很敷衍地应了下来，说是现在在写检讨，一会儿再告诉祁之楠。

    尤琪默了默。

    问他为什么又要检讨, 时琛啧了一声说，上礼拜翘课被蒋主任逮住了，让他这次必须得交, 不然回头天天搁校门口堵人。

    “……”尤琪觉得她哥真是不让人省心。

    摇了摇头不管, 解决完这边的任务后, 就是准备今晚艺术节的事。

    尤琪的主持稿已经背熟了, 舞蹈也练了一遍又一遍，甚至嘉伊都直言练得快吐了，等艺术节结束她要暴食三天，以报她为了跳舞节食那么久的仇。

    尤琪对此不由忍俊不禁。

    一切准备就绪后，她唯一有些担心的，就是开场舞过后的彩蛋环节。

    毕竟这部分的演出是男生那边负责的，她们至今都还没见过效果，而头一次演出就是在正式舞台，万一把事情搞砸就不好了。

    所以等凌子航来了之后，大伙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他们五个拖去后台的仓库，让几人在黑灯瞎火的地方，先给她们演示一下传说中的“荧光舞”，好看看具体成效如何。

    “我办事你们放心，肯定办妥！”

    凌子航虽然面上总是嬉皮笑脸，看起来不大靠谱，但没想到做事还挺有模有样的，居然给每个队友都准备了耳麦，让他们表演的时候带上。

    而自己则要一心两用地负责指挥，确保表演时荧光棒的方向不会挥错。

    何嘉伊见状咂了咂舌，忍不住感慨：“以我对蒋秃的理解……就凌子航这套规模下来，教务处那边少说一个‘大过’。”

    尤琪抽抽嘴角，安慰她说：“不至于。”

    哪有那么严重。

    她心里不以为意地想。

    关闭房间里所有照明设备后，凌子航他们几个准备好了，接着打了个响指，示意他们开始。

    接着手动播放音乐声起——

    随着空中一道“噼啪”声，角落里噌地蹿出几个人影。

    只见五位英杰手持荧光棒，身披荧光盔甲，在酷炫的bgm中闪亮登场。

    他们每人都气势汹汹，手里不同颜色的荧光棒交替挥舞着，人隐没在黑暗中，但荧光棒却被照耀得一清二楚，还有几颗亮闪闪的脑门，也被光映得七彩变化起来。

    “……”尤琪慢慢张大了嘴巴。

    何嘉伊的眼睛已经瞪圆了，眼珠转也不转。

    好像有谁的手机不小心掉在了地上，发出沉甸甸一下的落地声。

    不到三分钟的表演里，凌子航五人将厌学态度展现得淋漓尽致，不可谓不生动。

    在他们的荧光棒舞蹈中，“我不学了”四个字还是呈排列式的，从左到右渐变过去，又从右到左波浪式延伸过来，几人务必要将这种汹涌无比的情绪，传达到每一位看表演的同学心中，可谓是野心勃勃、雄心壮志足矣。

    表演结束后，几个男生歘歘歘地收势，跟变戏法似的把荧光棒扔出去，顺带把头上的假发扔到地上，然后朝观众们比了个耶，模样很酷地说：“帅吧？”

    “……”现场顿时陷入一片沉默。

    何嘉伊木着脸，脚步沉重地去把灯给打开了。

    “操，牛逼！”

    好不容易表演完，几个男生都还很兴奋，有的觉得不过瘾，甚至想要再来一遍，最后被高妍抽搐着嘴角拦下了。

    凌子航炫耀着说：“怎么样，表现的还行吧？”

    “……就舞蹈部分而言，荧光棒确实挺炸的。”

    尤琪抛开其他，单从舞蹈方面评价，效果确实杠得一比。

    但就是这个形象方面……简直惨不忍睹。

    “嗐，也别光夸啊。”凌子航倒是有自知之明，还谦虚地摆了摆手，说：“我们其实还是想听听意见的，给点真实建议呗。”

    尤琪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刚想说话。

    凌子航又突然想起了什么。

    “哦对了。”他插嘴继续，“就比如说，咱其实还有几个大开大合的动作没有做，因为有点儿复杂了，估摸着可能会超时，但我感觉实际表演加上去的话应该会很酷，你看我们要不要……”

    “等等，先不提这个。”

    尤琪这时深吸了口气，实在忍不住打断了他，欲言又止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开口了：“我有个问题，从刚才开始就想问了。”

    “嗯？什么问题，你说。”凌子航示意她但说无妨。

    尤琪一言难尽地看着他，指着地上的假发套问：“你们几个表演的时候，为什么要戴假发套啊？”

    而且还是地中海的……真的让人很出戏诶！

    “哦，你说这个啊。”凌子航恍然大悟，解释道：“这不是为了彩蛋效果，咱哥几个打算致敬嘛！”

    “……致敬谁？”

    尤琪眼皮跳了跳，产生了个不妙的猜想。

    “那当然是致敬蒋主任啊！”凌子航毫不犹豫，头铁无比地说，“我们想的是，反正做都做了，那要是不做彻底一点，岂不是会爽得不过瘾？”

    “……”我看你是被蒋主任骂得不过瘾。

    尤琪：猜想应验了。

    她和嘉伊对视一眼，握了握拳，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无言。

    很好。

    就这么几套操作下来，“大过”都是往少了算的。

    凌子航这小子，是真不怕死啊。

    “……”

    为了均衡平息蒋主任可能会有的怒火，再加上彩蛋组这边宁死不屈，死也不肯把他们的假发套形象取消，所以尤琪权衡再三，还是把时琛一个电话叫来了。

    “哥，速来，这里有人欠收拾。”

    时琛：“……”他是打手吗？

    他忍不住露出微妙的表情。

    虽然心里腹诽了句，但看着妹妹的短信，时琛最终还是叹了口气，起身走人，从教室里大摇大摆翘了课，直把讲台上的老师看得干瞪眼，话都快气得说不出来了。

    进演播厅后没找到人，他按着尤琪说的一路走到后台仓库。

    打开门后第一时间跃入眼帘的，就是地上扔了满地的荧光棒，还有那五顶存在感很强、模样假得可以的地中海头套。

    少年眼皮轻掀，朝里面望了望。

    与尤琪的视线对上后，他安静了两秒，接着少年很快冷下了脸，转过头，冲其他人面无表情道：“你们这里谁欠收拾，出来一趟。”

    “……”

    在绝对的威胁下，彩蛋五人组集体噤声。

    最后那五顶油亮可鉴的地中海头套，还是被众人无情扔进了垃圾桶。

    彩蛋组泪眼汪汪。

    彩蛋组有苦难言。

    彩蛋组不敢吱声。

    当晚，八点整。

    学生们已经齐聚大礼堂，正在等待艺术节的开始。

    蒋主任此刻已经无暇去管时琛来没来了，毕竟眼下后台有女生的衣服找不到了，有小品节目的道具丢了，甚至还有两拨人为了口角之争打起来了。

    现场一片混乱，蒋主任穿梭其中到处奔波，简直一个头两个大，乱的不行。

    但既然原定的活动时间到了，节目自然不能不开始。

    尤琪理了理自己小礼裙的裙摆，深吸口气，在万众瞩目的注视下，与身边的男主持并肩走了出去。

    台下乌泱泱一片，一排排座位挤在一起，后排同学几乎看不到脸。

    尤琪短暂扫视一圈，发现没看到老哥的脸，刚有些失望，就无意间瞥到了右侧方角落，一个带着鸭舌帽的高瘦身影。

    “……”

    室内还戴帽子，她哥装什么呢？？

    尤琪忍不住磨了磨牙。

    作为亲妹妹的她，自然是一眼看出了这人是时琛。但此刻她已经在台上了，下一个开场舞表演还正好就是她的，肯定没法下去逮人。

    所以眼下，她只能眼睁睁看着时琛走到中排，一脸理所当然地坐到了……他们班给她留的位置上去。

    还正正好好坐在了过道，和她的同桌成了邻座。

    尤琪：“……”臭不要脸！

    她见时琛这样，有些没好气地鼓了鼓腮帮，轻轻哼了一声。

    碰巧旁边的男主持嘴瓢说错了个字，听她这么一哼，还以为尤琪是在说自己，不免心虚地脸红起来。

    时琛在台下看着这一幕，忍不住眯了眯眼。

    男主持好不容易报幕完，尤琪赶紧紧随其后续上：“……那么接下来，就请各位同学欣赏由舞蹈社团带来的曲目，《what is love》。”

    歌曲是嘉伊抽签选的，一个女团组合的小甜歌。

    节奏轻快又显青春活力，是很适合作为开头热场子的曲目。

    留男主持在台上再拖一分钟，尤琪飞快去后台换了衣服，接着趁灯光还未亮起时，抓紧和大家一起上台待机了。

    漆黑的幕布逐渐拉开。

    尤琪刚一露面，时琛就感觉自己身旁的人顿时紧张起来，一下坐直了身子，眼睛一眨不眨看着台上。

    ……？

    时琛用余光瞥他一眼，发现居然是尤琪的那个同桌。

    人戴眼镜，看起来木木的。

    时琛没有打招呼的想法，只是伸手把帽子往右侧转了转，挡住李宴看自己的视线。

    视线重新落回台上，随着bgm响起，五个洋溢笑容的女孩已经开始跳舞了。

    时琛对其他人不感兴趣，目光只放在尤琪身上。

    大概是为了配合歌曲的整体风格，尤琪今天化了妆，还把头发绑起来了，脑袋上戴了个粉粉的蝴蝶结，眉眼弯弯，看起来怪可爱的。

    至少时琛已经听到周围人在起哄地喊着“卧槽救命”“尤琪好甜”“血槽空了”之类的屁话了。

    时琛：呵呵。

    杀心渐起。

    尤琪这场舞蹈换的是制服百褶裙，上身穿了白衬衫打了领带，一副青春学院风的样子，跳起舞来裙摆晃动，元气活力的样子确实很甜。

    按理说长得漂亮舞跳得又好，应该会很吸睛才是。

    但时琛此刻的注意力却全放在了……她短得过分的裙子上面。

    少年嘴唇抿成了一道线。

    尤琪前两天是怎么说的来着？

    【这次演出的服装都是嘉伊负责的，她眼光超好，买的衣服都超漂亮诶！】

    时琛呵了一声，心道好看个屁。

    只有女生会觉得这种衣服好看，男生看了只会觉得冷好吗。

    少年下意识拧了拧眉，心中没好气地想着。

    “……”

    大夏天的酷暑夜晚，李宴突然哆嗦了下身子，他迟疑地转过头，看向自己身边坐着的那个戴鸭舌帽的陌生同学，心中不免生出了些疑惑。

    自己刚才……好像感到一阵冷风吹过。

    是错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