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高悦行:“他们该不会以为捂住耳朵就能假装事情没发生过吧。”
李弗襄:“他是心存侥幸, 若让他知道事情瞒不住了,他定第一个跳出来指认。”
高悦行笑了笑,说:“既然如此, 那就等着吧,我相信那一天不会太久。”
秋千的尺寸有些小,是公主派人扎在这里的,坐一个人绰绰有余, 坐两个人就有些挤了。
高悦行双手攥紧了秋千上的花藤, 将脸枕在自己的臂弯里, 只留给李弗襄一个后背, 李弗襄瞧了一会儿,忍不住了, 便探着身子去扳她的肩, 问:“你在想什么?”
高悦行正过身, 拍掉他的手, 说:“别吵,我在想先太后的事情。”
李弗襄道:“你若想不明白就不要想了。”
高悦行才最能摸透他的性子,眨了眨眼,问:“你是不是在宫里闷得烦了,不然我陪你出宫走走?”
果然正中李弗襄的下怀。
李弗襄当即欣然答应道:“好啊。”
他如今出宫已经不需要皇上的许可。
高悦行回春和宫换了一身利落的衣裳,半个时辰后, 两匹小红马一前一后奔出宫门。
出了皇城就是华阳街。
华阳街上如今最显贵两处宅邸, 一是最西头的信王府, 二是最东头的襄王府。
襄王府靠着皇城。
李弗襄在门前勒马。
“差不多了。”
他说。
高悦行跟在他的身后, 抬头望着飞扬的檐角, 以及门匾上的青玉琉璃装饰。
襄王府, 这是未来他们的家啊。
高悦行心中开始回忆上一世襄王府的布置。
并不十分出彩, 称得上是中规中矩的王府。
唯独一座烟波台,建在温池之中,冬日引了地龙进去,是个令人倍感舒适的好地方。
恍如隔世。
李弗襄问她:“你想不想进去逛逛哪?”
他们领了赐婚的圣旨,现在是一对金玉良缘的小冤家,高悦行想来逛他的王府,端的是名正言顺,谁也不能说什么。
高悦行心里却忽得怯了,直摇头不肯去。
说不清道不明。
死而复生这么多年,她渐渐地离上辈子的事情越来越远,甚至于,她真的以为那只是个永远不会发生在现实中的噩梦。
眼下的缠绵和温情太安逸了。
偶尔夜半梦醒时,她自己一个人安静地拥着被子,不得不一次一次的警告自己,万勿放松警惕。
李弗襄不理解地望着她:“你不喜欢与我一起出宫住在王府吗?”
高悦行对上他的眼睛,却不知该怎么解释。
只见李弗襄失落的一低头,道:“我懂了。”
他懂什么了?
李弗襄:“你是不是不喜欢住在陌生的地方,我把它修建成你熟悉的地方如何,比如说萱草堂?”
高悦行道:“你少折腾点,我不是因为这。”
李弗襄:“那你是怎么了?和我在一起不开心么?你为什么总是莫名地很难过?”
他完全能感知到她的情绪。
高悦行心里全都明白,她拿自己上辈子经历过的事情,将李弗襄困宥于其中是一件很没有道理的事情。
李弗襄从来没有做错什么。
高悦行驱着自己的马靠上去,抬手去摸李弗襄的脸,说:“我没有难过,殿下,等你的王府真正完工之后,风月芳菲,你来娶我,好不好?”
她也是在盼着的。
李弗襄又开心了起来,他点头,极为认真地说好。
二人又放马撒欢似的跑了出去,李弗襄在风中,说:“我带你去看我的校场。”
骁骑营是他的兵。
李弗襄对“我的”有很明显的占有意思。
既然是他的,旁人便不能染指。
谁也不许抢,也不许欺负。
他得了闲,也要时不时去转上一圈。
他对待高悦行也是如此,那是他未来的娘子。
高悦行离开的那几年,李弗襄的心理不知该如何形容,只觉得像是被生生撕走了一块肉,比拔指甲还要痛。
于是那么些年,他忍着绵绵无尽的痛,心里发了狠,无时无刻不惦记着将人抢回身边。
骁骑营的校场在清凉山上。
高悦行和李弗襄刚出城门,还未走出几步远,便极其巧合的碰见前方一行军爷纵马疾驰,在官道上扬起了纷纷扬扬的尘。
李弗襄和高悦行默契地让开到一边,怕弄自己一身灰头土脸,目光好奇地追随着这群军爷。
靠近了,李弗襄才发现,他们身上穿的是骁骑营的轻甲。
是他的兵。
李弗襄瞬间有了底气,纵马上前拦了一道。
骁骑营的一行兵急停,定睛一看,竟然是他们多日未见的老大,为首的那位登时像见了亲妈祖宗:“殿下——卑职可算见着您啦!”
他翻身下马时,竟然还从马背上抱下了一个半大的孩子,约莫五六岁的模样,懵懵懂懂的等着圆溜溜的黑眼睛。
李弗襄:“你们捡小孩儿了?”
高悦行纳闷,一偏头,从她的位置能看到小孩的侧脸上沾了黏糊糊的一块血迹。
恐怕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那位军爷道:“殿下,正好撞上您了,我们在山道上救了个落崖的小孩,他说他的祖母和母亲都被人抓走了,我们正想送他去衙门报官。”
李弗襄顺口便问:“在什么位置?”‘’
那人答:“顺着官道往京郊走,约莫三十里。”
李弗襄:“京城附近又出乱子了?还是打家劫舍的匪?”
他低头去查看那个孩子,见他身上的衣着富贵华丽,并不是普通平民百姓家养出来的。
李弗襄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孩子一时半刻不吭声。
军爷拍拍他的肩:“答话。”
孩子记着军爷的救命之恩,听他的话,于是答道:“我叫周小虎。”
不正不经。
高悦行道:“是个乳名。”
李弗襄又问了几句:“你父亲叫什么?”
他答:“死掉了。”
李弗襄:“叫劫你们的人杀死了?”
他说:“早就死掉了。”
李弗襄:“那你家里还有什么人?”
他说:“爷爷。”
李弗襄:“爷爷在哪?”
他想了想,抬手比量了一下,往天大的方向,说:“在金子堆得屋子里。”
李弗襄:“我上哪给你找金子堆得屋子?”
高悦行:“他的意思可能是很有钱?”
无论高悦行说什么,李弗襄都觉得很有道理,他说:“可能是吧。”
军爷问:“殿下,您看怎么办?”
李弗襄:“你该怎么办怎么办,你叫个人带路,我去瞧瞧他们一家子遇难的地方。”
有骁骑营的兵带路,高悦行和李弗襄马不停蹄地疾驰了三十多里的路,绕过了清凉山,到了另一侧与之相对的矮坡上。
士兵找到了一颗歪脖子柳树上的记号,说:“我们当时就是在这个位置听到下面有孩子的哭声,然后在底下见到了周小虎。”
李弗襄往坡下瞧了一眼,很高,但是不陡峭,若是运气好,滚落下去确实有毫发无伤的可能。
李弗襄拨开了丛生的灌木,瞧见了下方正卡在断坡边缘的一辆马车,李弗襄不说二话跳了下去,踩着车辕,钻进去查看了一番。
高悦行见状,心里着急,也想下去看看,提着裙子在断坡边缘徘徊。
那位骁骑营士兵见状,没想那么多,低头伸出自己的胳膊横在她面前,想要扶她下去。
高悦行更是没想那么多。
骁骑营的兵是李弗襄的属下,从情理上来说,伺候她也不算出格。
她的手刚搭上去。
底下灌木丛一摇,李弗襄窜了上来,一手揽着高悦行的腰,便把人带进了自己的怀里,离那士兵远远的。
高悦行:“……一惊一乍,你作甚呢!”
李弗襄贴着她的耳朵道:“灌木里有刺,别扎着你,我抱你下去。”
高悦行完全没听见去,她一缩脖子,回头怒视他:“我是不是说过,别对着我的颈后说话。”
李弗襄叫她一双杏目圆睁的瞪着,似乎是刚想起来这事儿,松了松手:“哦——”
高悦行瞧了一眼他的耳后。
李弗襄感知到危险,更加明显的拉开了距离。
他可再也不想挨吹了。
高悦行再度望向马车。
李弗襄磨磨蹭蹭靠了过来,这次他动作轻了很多,让高悦行搂住他的脖子,他则单手将人抱着,几步跃了下去。
高悦行钻进车里的时候,他怕马车卡不稳翻下去,特意扶了车辕。
马车里的陈设正如同周小虎的穿着一般,处处彰显著富贵。
且尽是些女人家的物件,并未发现特别有价值的线索。
车里没有血,也没有杂乱的翻找痕迹。
可见里面的人多半性命无忧,而且对方也不是为了劫财而来。
不求财,也不为色。
难道是有仇家?
高悦行钻出车里,道:“老弱妇孺往京城的方向赶,估摸是京里有亲戚可投靠,对了,赶车的人是谁?”
两个女人一个孩子,家里若没靠得住的男人,想必会雇个车夫上路,车夫多为精壮男子,不至于毫无还手之力便被抓走或杀害吧。
李弗襄道:“凭我多年看话本志怪的经验,车夫也许不是个好东西呢。”
一直跟在后面的士兵忽然开口道:“周小虎说他的爷爷住在金房子里,蓟统领猜测,他家兴许是京城里有头有脸的人家,送到衙门,把消息传出去,应该很快就有人去认。”
高悦行道:“有头有脸的人家,京城里有姓周的大官大财主吗?”
李弗襄:“小官小财主可能是有。”
高悦行明白他的意思,点头:“也是,凭他再大的官,住金房子就有些荒谬了。”
李弗襄说:“倒是有例外,提起金房子,我只能想到咱们皇上的金殿宫阙……”
高悦行顺着他说的话,往宫里的方向望去,心中忽然一凛:“那孩子姓周啊!”
作者有话说:
今天谈谈皇帝爹吧。
皇帝一直是个渣男,毋庸置疑,而且他渣的明明白白,年轻的时候玩弄小姑娘,收了一屋子的侍妾,后来遇到郑云钩,他是真的喜欢,但也完全不到浪子回头的地步,毕竟他娶了郑云钩之后,依然还宠幸别的女人,生了比李弗襄实际年龄还要小的公主和李弗宥。
郑云钩死了之后,他才开始慢慢回味到那种痛,后悔的情绪才越酿越深,他此后的十几年不再宠幸后宫,也是因为完全没那个兴致了。
一接触到男女情欢,他必然第一个想起郑云钩,但是他面前的人再也不可能是郑云钩了。
至于温昭容,因为有做戏的需求,渣皇帝内心可以接受假戏真做,但是之所以没做最大的原因是因为温昭容不愿意。
这里主要是考虑到皇帝和温昭容的关系。
他们的实质关系不是帝妃,而是君臣。
所以,皇帝虽然家里一团糟,但在政事上还是挺能拎得清的,当然不会强迫自己的臣子什么的啦。
……
乱七八糟说了一堆,不知道有没有人能意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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