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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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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弗襄熟门熟路地往温昭容的酒窖里钻, 桂花酿的味道比外面的花还要香甜。

    高悦行单闻着这样的味道便忍不住赞叹,温昭容酿酒的手艺好绝。

    李弗襄用红叶琉璃的壶盛了一些,说:“走啦。”

    高悦行上辈子嫁人之后喜欢浅酌花酒, 酒量不甚好,几杯便微醺,一响便到昏天暗地时分才起。

    当李弗襄把壶嘴递到她面前的时候,高悦行想都不想, 便推拒了。

    曾经喜欢酌酒实在是因为王府里太闲, 浑身骨头都要懒散了, 现在可不行。

    李弗襄见她不要, 便自己贪进了肚。

    刚出了靡菲宫的门,他便就地躺在了遍地落花的桂花树下, 赖着不走。

    高悦行蹲在他身边, 知晓他没醉, 道:“快起来, 地上凉。”

    李弗襄虽然没醉,但是眼里已经不同于清醒的时候。

    高悦行在花影下看得呆了。

    他分明没有笑,可眼尾处像是吊着最后一丝清醒的晚间余霞。

    他无疑是好看的。

    即使高悦行失去了所有相处的记忆,仍然会在初见时被勾得心神驰往。

    高悦行跪坐在他身边,从地上捧起一把花,铺在他的面颈上。

    李弗襄道:“你埋了我吧。”

    高悦行:“我埋了你做什么?”

    李弗襄:“你埋了我, 二十年后, 我也会变成酒。”

    高悦行:“浑说胡话, 人埋在地下只会腐烂发臭, 但是……”

    她话说了一半。

    李弗襄翻了个身, 追问:“但是什么?”

    高悦行道:“但是花会开得很好, 以后我要是走在你前头, 你记得栽一株海棠来喂我……假若海棠花能开得好,也就等同于我再见一次人间春色了。”

    李弗襄望着她深不见底的眼睛,没有问,也没有闹。

    高悦行催促道:“你答应啊。”

    可李弗襄就是不肯说话。

    许修德看着他们在门前嬉闹,自觉回避进了门内,结果一转头,又见皇帝正往外走,于是掩着嘴巴轻咳了一下。

    然而,谁也没在意。

    皇帝步下生风踏出门。

    门外桂花树下的两个孩子直直地撞进他的视线中,他便猛地顿住了脚步。

    深秋过后,一场雨一场凉,很快便要枯枝遍地满城飘雪了。

    而面前这明艳的桂花,将是入冬前的最后一抹丽色。

    他忽然之间便不忍心惊扰。

    高悦行察觉到了一侧的皇帝,微微偏头,望过来。

    李弗襄就着她的双膝,半靠着坐起来:“陛下……您尝过温昭容的桂花酿了?它有没有让你记起此生最意难忘的人?”

    皇帝望着他,对许修德道:“找人把他送回去,他有点醉了。”

    高悦行一皱眉,觉得李弗襄好似话里有话。

    许修德转身地调来了靡菲宫里的两位内侍,一左一右将李弗襄搀起身。

    高悦行也跟着起,遥遥地向靡菲宫的阁楼上望了一眼。

    那窗口处,停着一道倩影,隔得远了,看不真切,但是她鬓边一朵巴掌大的芍药花簪极其醒目。

    李弗襄直起了身体,便像个没事人一样,不用搀,不用扶,自己走起路来稳稳当当,由内侍们压着送回了干清宫,一碗解酒的汤药端至面前。

    李弗襄不愿意喝。

    但是皇上硬要他喝下去。

    高悦行眼观鼻鼻观心,不愿意掺和他们的事儿,一心想将自己藏起来。

    干清宫里气氛安静地有些诡异。

    皇上和李弗襄对峙尚未分出胜负,外头忽然通传,柳太傅求见。

    这位如今可是稀客,自从宫里的几个孩子课业习读得差不多之后,柳太傅便重新过上了赋闲在家的悠哉日子,他不过问朝政,自然少有要事求见皇上,最多每日里往文渊书库里走走……

    文渊书库!

    高悦行心里念叨到这一茬,忽然倒吸一口凉气,她这嘴怕不是佛前开过光,怎么说怕什么就来什么。

    皇上宣柳太傅进殿。

    高悦行忍不住跟了几步,隔着屏风瞧着。

    柳太傅进门的时候,手里拿着——书。

    许是书太多了,他一把骨头搬不动,于是还带了一个书童,书童肩上挎了一个筐,进门将筐搁下,便听从柳太傅的吩咐,退出殿外候着。

    皇上尚且不知发生了什么。

    柳太傅叩首,皇上亲自迎他起身:“今日太傅怎得闲来探望朕?”

    柳太傅不肯起,固执地跪在地上:“老臣愧对皇上重托,今日特来请罪。”

    高悦行心道完了。

    瞧柳太傅这架势,此事势必不能善了。

    皇上终于正色:“太傅,到底如何?”

    柳太傅双手呈上一册书本,道:“臣想呈给皇上看,怕污了皇上的眼,臣想念给皇上听,又恐在金殿之上脏了祖宗圣贤的脸面,皇上,您还是亲自过目吧!”

    皇上皱眉拿起书:“什么书?”

    翻开第一页,高悦行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听闻李弗襄沙沙的脚步声跟了出来,停在她的身边。

    高悦行回头看了他一眼,便亲眼见他又一步一步退了回去,贴到窗棂下,便作势要爬窗。

    皇上怒吼一声:“荒唐!”将只翻了几页的书狠狠地砸了,转眼一看地上的筐,还有厚厚一摞,更是生气,抬腿一脚踢开屏风,正逮住尚未爬出窗去的李弗襄。

    高悦行幸亏闪的快,才没有被误伤到。

    李弗襄跪在了皇上和柳太傅的面前。

    皇权至尊,万方朝拜,这本应该再寻常不过的场面,高悦行此时瞧着竟然觉得有几分稀奇。

    皇上审问:“禁书,等闲买不着,你是从哪儿弄的?”

    李弗襄不答话。

    皇上便换了个问法:“是谁给你的?”

    说句实在的,像这样流传于私底下的话本,是明面上的禁书,但私下流传的大有人在,尤其是军营里那帮糙老爷们,打光棍的占一半,另一半在军营里忙起来,几个月都不见得能回趟家,他们平日里的纾解,就靠这些玩意儿了。

    但是,他们消遣用的可没这么丰富多彩,基本上一册就能永流传。

    那本污过皇帝眼睛的书就静静地躺在高悦行脚边不远处,高悦行很是好奇,里面究竟是什么,但当着皇帝和柳太傅的面,她没胆。

    皇帝弯着腰问他:“你把这些书搁在文渊书库了,天底下没有你不敢捅的娄子了是不是?”

    谁也不敢保证,柳太傅是第一个看到这些书的人。

    文渊书库藏书丰厚,常有文官废寝忘食留恋在内不肯离去。

    万一他们让他们翻到这些不堪入目的玩意儿……

    李弗襄所作所为,简直离谱。

    柳太傅道:“我押了文渊书库的书吏逼问,差一步上刑,他才肯与我如实交代,襄王殿下,我教你一场,真是未曾料到……”

    皇帝叹了口气,疲累的喊了一声:“许修德。”

    许修德的从容早抛了一地,屏息听候皇上的吩咐。

    皇上道:“传家法来,丁文甫呢。”

    丁文甫盘在外面,片刻不敢耽搁,进门便跪。

    许修德将乌木戒尺请了进来,对着皇帝一拜,直接转呈至丁文甫面前,丁文甫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狠狠地瞪了一眼许修德。

    皇上撂下一句:“二十戒尺,不许留情。”便拖着脚步,进了内殿,经过高悦行身边的时候,轻轻推着她的肩头,将她也带了回去。

    柳太傅枯老的嗓调还在训斥:“教不严,师之惰……”

    上一句是,子不教父之过。

    柳太傅这是将皇帝也一并训了。

    高悦行才一转身,便听到沉重的刑具砸在皮肉上的闷响。

    但是并没有任何痛呼声。

    高悦行心想,几本破书而已,何至于呢……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将书藏在天下读书人的圣地文渊书库里,但凡藏之前找她商议一下呢,她一定能帮他藏地妥妥当当。

    高悦行听着李弗襄受家法的闷棍,心里发闷,再瞧皇上,他倒是站在案前翻起了书,只是那书久久也没能翻过一页去。

    许修德将家法塞给丁文甫之后,不必等皇上吩咐,便出门快步到太医院,亲自请了太医。

    他回来的不早不晚,正好柳太傅告退离宫,而干清宫内一片狼藉尚未收拾。

    皇帝面前燃着火盆,他亲自动手,将那些乱七八糟的话本销毁干净。

    李弗襄伏在枕上,面唇苍白,人仿佛已经意识迷离。

    高悦行探了探他的脉,正准备去掀他的衣裳,李弗襄却握住了她的小手。

    他总算睁眼了,高悦行说:“让我瞧瞧。”

    李弗襄拉她靠在自己枕边,说:“不用,不重,听着动静大罢了,我没觉得疼。”他说话的声音虽轻,但却稳,一字一句清晰入耳,并无丝毫难受的迹象。

    高悦行沉下脸。

    若非她探查了他的脉象逆乱,伤势不轻,都要被他骗过去了。

    高悦行:“你骗我。”

    李弗襄握着她的手却舍不得使力:“不许看,你回去。”

    许修德也上前好声好气地劝:“高小姐,太医要替他疗伤,您哪毕竟是个女孩,再呆下去恐有不便,奴才着人送您回春和宫吧。”

    高悦行就这么被半哄半骗着,带了出去。

    暖阁里的床帷一层一层放了下来,挡着她的视线,她什么也看不见了。

    许修德:“回去吧,高小姐,等两日再来,定还你一个活蹦乱跳的小殿下,放心吧。”

    高悦行坐在小轿里,让人送回了春和宫。

    公主拉住失魂落魄的她,问:“你怎么了?”

    高悦行眼睛看向公主,心里好一会儿才活泛过来。

    李兰瑶关切地扶着她:“你到底怎么了?身子不适?我给你传太医?”

    高悦行摇头说:“不,我没事,我只是……”她犹疑了一下,长长地泄了口气,终于把心里所有的难受都反上情绪:“我只是好像见他,想时时刻刻都能见着他。”

    所以。

    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嫁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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