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谢梨仰脸对上季晨河的视线时, 心里蓦地一酸，原本辛苦忍住的泪意又涌了上来。

    都怪那两杯酒，她以后再也不喝酒了。每次喝酒以后她都变得特别爱哭。

    电梯间的灯光下, 女孩脸颊红红的，一双杏眼里蒙了层水气, 眼圈也是红的。

    偏偏她还板着脸强调, “没有哭, 我才不会哭呢。”

    季晨河轻叹，“好，没哭。”

    电梯门打开, 他拉她进去，却被她避开。

    谢梨站到电梯另一边，“现在不可以拉手。”

    季晨河失笑, 没再走进，他抬起手按了十六层。

    谢梨抿了抿唇, “那个, 如果真相太残酷能不能明早再告诉我。”

    喝了酒情绪过于敏感，原本只有八分难过，也会放大到十分。谢梨很会保护自己的情绪，不想在季晨河面前表现的太在乎。

    “明天你不上班了？”季晨河瞥她, “不要逃避。”

    谢梨：“……你还好意思教训我, ”原本还委委屈屈耷拉着的脑袋抬了起来，“我都被你骗了, 还不允许我逃避一下？你也太残忍了吧？你现在没资格教训我，你今天解释不清楚我们就什么关系都没有了……”

    她说着抹了下眼角, 抹掉溢出眼角的泪水。

    电梯到达十六层, 谢梨跑出去, 打开家门跑进去。

    她去洗手间洗手，顺便擦掉不停往外掉的眼泪。

    季晨河靠近，从后面抱住她。“我和叶教授说的女孩是你，我第一个喜欢的女孩子，喜欢到藏不住，那天喝了点酒，不小心说出去了。”

    谢梨擦眼泪的手顿住，从镜中看着震惊的自己和伸手要帮她擦眼泪的季晨河。

    她脑袋运转的有点慢，“是你五月回海城那次吗？可当时我们只在林家村见过啊，还不熟？”

    “天天坐我的摩托车还说不熟？”季晨河抹掉她脸颊上的泪水，“你一口一个季二哥，我还以为我们挺熟了。”

    “不对不对，叶老师说你是因为一个女孩子回国的？”谢梨从他怀里钻出来，“保持距离。”

    他那样温柔地帮她擦眼泪，搞得她思路都不清楚了，万一被他绕进去怎么办？

    季晨河无奈，走出洗手间。

    谢梨也跟出去，她看季晨河坐在小沙发上，自己便坐到离她最远的位置，中间隔了个长沙发的距离。

    季晨河好笑，“谢梨同学，你还记得二月份洛克教授的博士后面试吗？”

    “记得啊。”谢梨不仅记得，而且印象深刻，“我跟一个老师差点吵起来。”

    季晨河笑，“当时三个老师面试你，还有一个答辩助理。”

    “你是答辩助理？”谢梨睁大眼睛。

    季晨河点头，“我和洛克教授#J时G 在同一间办公室，所以没有另开摄像头，但你面试全程我都在。”

    谢梨“啊”了一声，“所以，你对我一见钟情？”

    现在回想起来，那场面试自己表现的其实很一般，也确实有点冲动，这都能一见钟情？

    季晨河是看上她嘴巴毒，还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或者是她为中国传统文化正名的举动勾起了他对祖国的思念？

    “不是一见钟情，只是印象深刻。”季晨河很严谨地纠正。

    “那你是因为我回国的？”谢梨追问。

    “也不是，我早就察觉到所内有一些老师对中国传统祭祀文化存在误解，偏偏我那段时间研究兴趣在这方面，为了方便研究顺利展开，我才决定回国。”季晨河认真解释。

    “那来平大呢？”谢梨已经挪到了他旁边，眼睛一瞬不瞬盯着他：“海大史你母校，你家也在海城，你为什么不回去？”

    季晨河：“……我那段时间看了看你的论文，有点好奇，是什么样的学术环境，能培养出这样优秀的人类学工作者。”

    谢梨眯眼：“就因为这个？”

    “平大待遇稍好一点。”季晨河坦诚。

    谢梨：“……”她随手抄起身边的抱枕砸过去，“你可真是什么大实话都说啊。”

    季晨河接住抱枕，挑眉，“我现在不是在解释么？不说实话难道继续骗你。”

    “有……有些事不用给出这么真实的答案。”谢梨笑起来。

    “当然要真实，我不会骗你。”季晨河伸手拉她。

    谢梨刚想把手放在他掌心，又收回来，“对了，你说这些有证据么？”

    她现在长心眼儿了，不能他说啥就是啥。

    “你要那些证据，你面试时我的面试助理的工作记录？还是我看你论文的搜索记录？或者是我和徐青柚的聊天记录？我回去整理一下发给你。”

    谢梨：“你人肉我？”

    “我是在林家村看到你时才问徐青柚的，在这之前都是通过论文和你以前接受过的学校采访了解你。对你个人的情况一无所知。”季晨河说完想了想，又补充，“所以我那时候还不喜欢你，更没有一见钟情那一说。”

    “这个就不用强调啦。”谢梨撇嘴。

    “要强调，”季晨河说：“从某种意义上说，我是先了解了你的思想，再了解你的人，所以，谢梨……”

    “嗯？”

    他推了下眼镜，一双黑眸认真地盯着她，谢梨心跳不自觉变快。

    她听到他严肃而认真地说：“你的每一面都很吸引我。”

    低磁的声音带着温暖的力量，拂去谢梨心头的不确定。

    谢梨捂住脸颊，“你那么早就关注我，我居然不知道。”

    季晨河轻笑，“现在知道也不晚。”

    谢梨睨他，“如果今天不是我误会了，你还打算一直瞒着？”

    季晨河想了想，“我没想过刻意解释这些，但你如果问起，我当然不会隐瞒。”

    他见女孩脸上已经恢复了笑意，朝她伸手，“快过来。”

    他坐在小#J时G 沙发上，谢梨看了眼，这意思是让自己坐他腿上？

    她不太好意思，没动，“你回去吧，我得睡觉了。”

    话音未落，季晨河已经站起身，俯身把人抱了起来。

    谢梨：“……”

    他重新坐回小沙发上，谢梨只能跨坐在他腿上，两只手下意识搭上了他肩膀。

    季晨河一只手温柔抚上她的后颈。

    谢梨紧张地眨眼睛，声音都变小了，“你干嘛呀？”

    季晨河没答，而是在她后颈上轻轻揉了下，“乖，闭上眼睛。”

    谢梨知道他要做什么了，脸颊绯红，却乖乖地闭上了眼睛。

    刚闭上眼，放在包里的手机振动起来。

    谢梨睁开眼，“呀”了一声，“我忘了，兮兮还在等我给她打电话呢。”

    季晨河：“……”

    她从他腿上下来，跑过去在包里找手机。

    看到电话果然是阮宁兮的，一边接通一边冲季晨河摆手，做了个“拜拜”的口型。

    季晨河：“……”

    他身子往后靠，看着已经跟小姐妹聊起来的女孩，无奈地长长叹息一声。

    他站起身，帮谢梨烧了一壶热水，这才在她脑袋上摸了下，转身下楼。

    谢梨把这两天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阮宁兮，“现在没事啦，都说清楚了。”

    阮宁兮听完，半晌只说了两个字，“果然。”

    “说起来，你以前总是拿我俩打趣，难道你都看出季老师不对劲了？”

    阮宁兮：“我不但看出他不对劲，你也早就不对劲了。”

    谢梨：“……真的这么明显吗？”

    阮宁兮：“不明显不明显，也就周围人都能看出来而已。”

    谢梨：“……现在想想好社死啊，徐老师肯定也早看出来了。”

    那本被她丢在林家村的参考书，说不定就是徐老师故意给她推荐的，或者是季晨河让她推的。

    阮宁兮没忍住笑出声，“你导当时给你推荐这个小区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太对，有可能就是你家季老师让她推荐的。”

    “什么？”谢梨瞪圆眼睛，“季晨河到底还有多少小动作是我不知道的？”

    “人家要追求你，总要创造一些条件嘛。”阮宁兮说：“你俩现在很幸福就行啦，以前的事情不重要。”

    知道谢梨没事，阮宁兮就放心了，俩人又闲聊两句便挂断电话。

    翌日，天气终于晴了，正洗漱，就接到季晨河的电话，叫她下楼吃早饭。

    她收拾好，坐电梯到季晨河家。

    坨坨在门口迎接她。

    谢梨跟它握了握爪子，“坨坨，早呀。”

    季晨河在餐厅叫她，“过来，今天吃咖啡和面包。”

    谢梨跑过去坐下，“早上我们一起上班吗？”

    季晨河坐到她对面，“我九点半的课，晚点再出门。”

    谢梨：“……早就一会儿又能怎样，你都醒了。”

    “我得带坨坨下去走走，昨天只带它出去了十分钟。”季晨河把夹了芝士片的面包递给谢梨。

    “坨坨重要我重要？”谢梨鼓起脸颊。

    “你重要，但是坨坨不出去活动会拆家#J时G ，我得先做重要且紧急的事情。”季晨河眉眼含笑。

    谢梨：“……”

    上午是课题组周会，徐青柚向来言简意赅，会议效率很高，半个多小时就结束了。

    从会议室出来，徐青柚拍了拍谢梨的肩膀，“到我办公室来。”

    谢梨现在看徐青柚，就想起她帮季晨河创造条件接近自己的事情，她导绝对不是多事的人。

    季晨河到底是怎么说服她的呢？

    到了办公室，徐青柚给了谢梨一本英文专著，让她回去看看，如果有时间，可以担任翻译工作。

    谢梨答应下来。

    徐青柚又试探着问：“你和季老师……”

    “我们没事，他昨天都解释清楚了。”谢梨赶紧就着这个话头问出自己的好奇，“当初是季老师让您给我推荐他那本书的吗？”

    徐青柚一怔，随即摇头，“当然不是，那是我看了觉得对你有帮助。”她笑着睨了谢梨一眼，“我凭什么听他的？他让我给你推书我就推？我是你导师，要帮也是帮你。”

    谢梨也笑起来，心里暖暖的，她放松了一些，“那您能告诉我，他当时都怎么打听我的吗？”

    徐青柚回想了下，“就问了问你的学习情况和就业情况，我一开始还以为他想招你到他课题组呢。”

    谢梨：“……”

    “你快从林家村回来的时候，他问我，你有没有男朋友。”徐青柚说：“那时候我就知道他对你有好感。”

    从徐青柚办公室出来，谢梨摸了摸有些发烫的脸颊，谈个恋爱这么高调，她导师居然知道的比她都早。

    谢梨回到自己办公室，给季晨河发了条消息，【你到底告诉多少人你喜欢我了？让我提前有个心理准备。】

    季晨河下课才看到谢梨的消息，他在办公室门口等她一起回家，当面回答她：“我从来没跟任何人明说过我喜欢你，但他们都看出来了，我也没法否认。”

    谢梨：“……这些人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呢？”徐青柚就算了，阮宁兮、钟泠、还有那些传八卦的学生们，观察能力也太强了。

    季晨河认真地想了想，“不知道，我觉得我很低调。”他说完动作自然地接过谢梨手里的袋子拎着，“这什么东西？”

    “几本要拿回家看的书。”谢梨看着帮她拎东西的男人，又瞄了眼身边经过的几个学生。

    这叫低调？

    “我自己拎。”书本来也不沉。谢梨抢过来，用另一只手拎着。

    季晨河皱眉看她一眼，走出教学楼才去拉她的手。

    谢梨猝不及防，但是又不舍得甩开。

    他的掌心温暖，手指轻轻摩挲她的手指，然后与她十指相扣。

    酥麻传至心尖，谢梨心跳骤然加速，她简直不敢看周围来来往往的学生们，在心里嘀咕。

    手都牵了，这还叫低调？

    季晨河就装吧，表面矜持沉稳，其实特别喜欢臭显摆。

    所以喝完酒把自己喜欢别人的事情秃噜出来也不奇怪。

    这个点正是学生下课去食堂#J时G 吃饭的时候，校园里人很多，俩人牵着手从人群中穿过，不免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有些人认出季晨河是老师，都在感叹这是什么神仙爱情。

    快到行政楼了，这边好多领导。谢梨实在不好意思，侧头看季晨河，“松开吧。”

    她说完了愣了下，这才注意到男人脸颊都红透了。

    他闻言似乎是松了口气，赶紧放开她的手，垂眸看她：“开心吗？”

    谢梨不敢看他，“太……太高调了，以后还是在小区牵牵就可以了。”

    “嗯？”季晨河闻言皱起眉，“你不是想在校园里牵手吗？”

    “我什么时候说了？”谢梨也愣住。

    “不让我拎袋子，难道不是为了和我牵手？”

    “不是啊，你可真会自作多情。”谢梨无语。

    “那你期待和我一起上班，难道不是想牵手？”季晨河刚才还为自己猜到女孩的小心思而得意，现在心情十分复杂。

    谢梨：“我只是想单纯一起上班，压根没想的这么具体。”

    季晨河：“……”

    谢梨瞥他，“牵都牵了，你这什么表情？很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