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穆瑶不明所以, 低头看口袋，用手摸了下，然后伸手进去, “是什么？”

    “一份协议。”

    手上的动作立刻僵住，她的脸瞬间褪去所有血色，不自然地笑了下，“是什么协议？”

    陆昝明指尖划过她惨白的脸颊，垂落着目光, 声音镇定, “看完你就知道了。”

    穆瑶不敢拿出来，似乎已经猜到是什么了, 摇了摇头。

    陆昝明轻轻地叹了口气，宽厚的大手轻轻地抚在她的肩上, 像是在做极大的隐忍和让步。

    “穆瑶，我放你自由吧。”

    一瞬间，穆瑶的心跌落进谷底。

    果然，她内心最担心的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

    她不敢应声, 止不住的泪意很快充盈满整个眼眶，即刻又摇头, “不要。”

    陆昝明伸手，轻轻拂过她通红的眼尾, 若有若无的擦拭, 他极有耐心地问。

    “自由，不是你一直都想要的？”

    穆瑶坚定地摇头说, “我不想跟你分开。”

    陆昝明听完笑了笑, 眼底却抑制不住的悲伤, “你亲口答应了这笔交易，我还能相信你什么呢？”

    他轻轻地闭上眼，压制涌动的情绪。

    穆瑶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似乎丧失了语言这种功能，变得无话可说。

    是啊，他能相信她什么呢？

    她也从未真正地值得他信任过。

    他曾经无数次，把真心交付给她，期待她的回应，耐心地等待，总有一天会感知他的心意。

    但这份心意却被她随意的抛弃，遗忘，甚至轻视。

    穆瑶回想后，无比后悔当初的决定，觉得自己那般愚蠢。

    她嗓音石磨般的生硬，“你都知道了。”

    她上前，伸手攥住他薄冷的西装不放，“不是你想的那样。”

    陆昝明没有否认。

    “你听我解释.......”穆瑶有些急切，一时间懊悔、害怕的情绪，充斥她的脑海。

    陆昝明站住没动，但他实在不忍将录音里穆瑶的声音重复一遍。

    一个下午，他脑海里闪过的尽是她毫无感情的声音。

    “我今天有点累了。”陆昝明淡淡地说。

    见他如此排斥，嗓子眼所有的话，一瞬间变得哑然熄火，她无力地手下一松，西装料从她手底冰冷的划开。

    陆昝明错身，掠过她上楼。

    穆瑶失神地站着，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她双手无力地垂落，触碰到了那张冷冰冰的协议，随后紧紧地攥住。

    **

    晚上，整个别墅楼里安静极了。

    两人都没有吃晚饭，张婶看着餐厅桌子的饭菜，眼底里掩不住的担心，小声问着孙管家，“不吃饭可不行啊。”

    孙管家摇摇头，示意她先别提了。

    张婶轻轻地叹了口气，只好把饭菜收拾好，摆放在厨房显眼的位置，这样半夜要是饿了，热起来也方便。

    楼上，陆昝明自从上来，便一直坐在书房，房门紧紧闭着，没有人敢进去。

    楼下，穆瑶披着他的外套，一个人坐在花园的亭里，手里拿着那份协议书，看了一遍又一遍。

    满篇的爱情买卖、婚姻交易，看不出一个字的真心。

    曾经她签字的时候，打算一年约定满后，她就把协议仍在陆昝明的面前，然后扬长而去。

    然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渐渐地忘记了这份协议，也越来越担心被陆昝明知道。

    从二楼书房的窗边，正好可以看到花园的位置。

    穆瑶在花园里坐了多久，陆昝明大概就在窗边失神看了多久。

    花园里的人一直没什么动静，只是一直盯着那几页薄纸发呆，似乎也没有要离开的打算，就这么一直静坐着。

    不知坐了多久，陆昝明轻轻地叹了口气，随后下楼。

    “张婶。”

    “先生。”

    “给她拿件厚衣服。”

    这个她，说的是不言而喻，张婶很快心领神会，“我现在就去拿。”

    陆昝明点点头，随后又添了一句，“让她早点回来休息。”

    张婶迟疑了半秒，“先生，您不过去？”

    陆昝明步子停了两秒，脸色恢复如常，“不了。”

    **

    肩上轻轻地落下一件衣服，穆瑶以为是陆昝明，立刻抬头，满眼欣喜。

    “穆小姐。”

    听到张婶的声音，她的眼神又迅速暗淡下来。

    “谢谢。”

    张婶送完衣服后，站着没动，穆瑶看过来，眼神询问，“还有事吗？”

    张婶轻轻地说，“二楼的书房可以看到花园，所以先生让我送衣服过来。”

    穆瑶听完，立刻寻找着二楼书房的窗户，然后看过去。

    帘后的人，触不及防，四目相对，被抓个正着。

    穆瑶稍想便知道了原委，为什么张婶会给她送衣服，露出浅淡的笑容，拿起衣服起身，“谢谢张婶。”

    张婶笑了笑，“夫妻没有隔夜仇，床头吵架床尾和。”

    “我明白。”

    她一路小跑着，心里不自觉地燃起了微弱的火苗，充满希望地跑上楼。

    然而，二楼的书房上了锁。

    穆瑶推不开门，站在房门外，气喘吁吁，“陆昝明，你给我开门！”

    她声音洪亮如钟，吓得楼下的孙管家满眼担忧，频频往上看。

    过了几秒钟，房门依旧紧闭。

    穆瑶坚持不懈，准备打持久战，“我知道你在里面。”

    里面还是安静，整个别墅上下，只回荡着她的声音。

    等平静下来后，穆瑶反而不着急了，靠着房门，“我不信你永远不出来，我今晚就坐在你门口。”

    “总之我有话，一定要跟你说清楚。”

    她是喜欢他的，或许没有他那么爱。

    但她也一定要告诉他，那份协议，她后悔了。

    或许是觉得她真能做出守在他书房门口一晚上这件事，几分钟过后，门后传来锁扣的声音。

    房门打开后，一抹高大的身影，从门里走出，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穆瑶坐在地上，抬头仰视他。

    陆昝明看了她半会儿没说话，穆瑶也一直没动，半晌，直到朝他伸出了两只手，“抱我下，腿麻了，起不来。”

    陆昝明没有关上门一走了之。而是弯腰，轻轻地把她抱起来，然后走向卧室的位置。

    一路上男人都没说话。

    直到被放上卧室的床上，陆昝明的手正准备松开，却被挂在脖子上的手臂紧紧地困住。

    “你又要去哪里？”

    陆昝明：“我回书房。”

    穆瑶心里委屈，“你要跟我分房睡？下一步是不是就要跟我离婚了。”

    听到离婚两个字，男人的身体僵硬了片刻，眸色涌动：“如果你想要离婚的话，我同意。”

    穆瑶一时也被镇住了，她没想到陆昝明居然真的想到了离婚。

    瞬间眼泪像是决堤的洪水，抑制不住地往外流淌。

    见她哭，男人终于保持不住冷静，伸手抚向她的面颊，“别哭。”

    “我不想离婚。”她真的怕了，以前有多期盼，现在就有多害怕。

    陆昝明始终没有松口，纵使满眼的不舍，“你不是一直在期待这一天。”

    期待一年期满，她拿到离婚证，跟他从此分道扬镳，再无关系。

    她拼命地摇头，“那是以前，但现在我不想了，我一点都不想离婚，我喜欢你。”

    他神色平静的问，“短短半年时间而已，能有多喜欢。”

    他们结婚到现在只有半年时间，半年时间的喜欢，显得肤浅短暂。

    穆瑶一时语塞，明白过来陆昝明的不信任。

    “那你怎么才肯相信我喜欢你。”

    男人没有回应，只是盯着她的眼神变得莫测起来。

    穆瑶下意识往后瑟缩了一下，手上环着他脖子的力道也松了下来。

    “穆瑶，我们生个孩子吧。”

    她绝没想到陆昝明会有这个提议，也是从这句话她才开始明白，男人从来都不像表面对她那般温和。

    他的计划里，大概迟早都有这么一天的。

    穆瑶呆愣在原地的时候，陆昝明捏着她的下巴逼近，“生个孩子，就算你想离开了，我也放你走。”

    穆瑶下意识地摇摇头，孩子不是这种时候生的。

    她感受不到陆昝明是因为爱她才愿意生这个孩子，孩子像是一个枷锁，套在了她的身上。

    “不然你要我怎么相信你？”他厮磨着她的耳鬓。

    这好像是一句话实话，她的爱来的浅显又物质。

    因为11个亿答应嫁给他，短短的几个月相处，她说喜欢上他。

    陆昝明的心早已被她搅的天翻地覆，却无能为力，始终不知道该如何留住。

    唯独这个孩子，是他能从她身上留住的唯一的东西。

    他们的爱，从物质的交换，变成孩子的交换。

    而陆昝明，在经历过众叛亲离，家人的算计之后，他唯一能相信的，却只有他自己的孩子。

    穆瑶对此，深感痛心，却无能为力。

    “给我一个确定的，我能拥有的答案。”他吻着穆瑶的唇边，含糊不清地说，“不是一份不清晰的爱，不是一个可能会随时离开我的妻子。”

    穆瑶闭上眼，呼吸交缠的间隙，她有些不确定地问，“一个孩子，真的能给你这么多......安全感？”

    陆昝明：“不是安全感。”

    “是另一个你。”

    “如果有一天，你再一次离开我，到那时候我起码能保证，自己不会变得疯掉。”

    穆瑶顿感心痛，她颇有些悲哀的发现，或许陆昝明这辈子都不会相信，自己是真的爱他。

    “我不会再离开你。”说完，她主动地回应着他的吻。

    **

    早上，穆瑶在一片酸痛中睁开眼。

    枕边已经没什么温度，看来陆昝明已经起来有一阵子了。

    她打着发软的腿飘往外走，一不注意，差点一个趔趄。

    心里咒骂男人估计是属狼，吃的时候，连个饱都不知道。

    简单的收拾完身体，这才想起，这两天正好是她的排卵期。

    不知道陆昝明是不是算好的，不仅半点措施没做，完事了还堵了她半宿。

    生孩子这件事，虽然口头上答应了，但也不会这么快。

    心事重重地下楼，却见骂了一早上的人，此刻却端端正正地坐在楼下吃早餐。

    “下来吃早饭。”

    她磨磨蹭蹭，挪着腿儿，慢慢悠悠 ，横七拐八地走过来。

    陆昝明看了眼她走路的姿势，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抿着唇边隐笑起来。

    “有什么好笑的。”他一个罪魁祸首，有什么好笑的！

    “不笑，先吃饭，待会儿签个协议。”

    又是协议，穆瑶瞬间脸色大变，“不是翻篇了吗？怎么还签。”

    见她满眼的不情愿，陆昝明轻轻地叹了口气，顺着她的腰身向下，慢慢地揉在她肚子上，“你都没看是什么。”

    还能是什么呢？

    无非是陆昝明一怒之下，提出了离婚协议。

    放在一旁的协议书被拿了过来。

    陆昝明并没有立刻打开，“老夫人让我娶商婉，我不会答应。”

    她的眼眸瞬间亮了起来，“嗯。”

    “但是，老夫人不会善罢甘休。”

    以关老夫人对陆昝明的控制欲，虽然在与穆瑶结婚这件事上，她短暂的妥协过，但不代表她会永远妥协，就像现在，她以继承权做筹码，逼他就范。

    陆昝明语气淡然地解释，“陆氏集团只有一部分的产业是在我名下，这些是无论老夫人还是别人，都动不了的。”

    “但还有一部分，由集团公司控制，集团公司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老夫人的股份对我有一定牵制。”

    “所以，到最后，她无非是用陆氏集团的利益来引诱控制我。”

    穆瑶听得心都快揪起来，知道陆氏集团是陆昝明这么多年心血，不可能说放弃就放弃。

    如果让他放弃陆氏集团，不亚于让他剔骨拔筋。

    穆瑶沉思片刻，显然已经知道老太太的不可抗衡，“那你想好怎么办了？”

    陆昝明递过来，“这是夫妻财产协议书。”紧接着说出了他的计划，“我打算把名下能单独转让的产业都转到你名下，然后跟老夫人赌一把。”

    穆瑶紧张的问，“赌什么？”

    “赌她只能把陆氏集团交给我。”别的无人可选。

    “那......结果呢？”

    “结果无非是，赌赢了，我们就继续像现在这样。”

    “赌输了，那我们一无所有，从头再来。”

    他眼眸极黑，极深，定定地望向穆瑶，“你敢不敢。”

    她有什么不敢的呢？

    “你就不怕我带着你这些钱，跑了吗。”

    陆昝明笑了笑，她自己说完也哭笑了。

    “老太太不会对我太狠，但你不一样，我怕有一天我们真的分开了，老太太没了忌惮，会让你变得更难。”

    他比任何人都知道她的处境，穆家从来没有过她的位置，穆宗盛是走投无路才将她叫回来，收拾这盛世集团的烂摊子。

    往后，如果穆宗盛的心还不偏向她，她又能从穆家拿到什么。

    “你什么都为我打算，那你呢？”

    陆昝明毫不在意自己：“为你们打算就是为我自己打算。”

    说完他目光向下，扫过她的腹部，信誓旦旦。

    作者有话说：

    周末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