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跟陆昝明通完电话, 穆瑶心松了下来，靠在榻榻米上坐了一会儿。

    虽然她不确定陆昝明会不会来，也不确定来了之后, 他们的关系走向会是什么样。

    但总之在此刻，在这短暂的电话里，她心里的一小块，难得主动地向他敞开，袒露。

    不知道会不会得到珍重, 更不知道, 会不会有回响。

    整个人犯懒，她握着电话, 走了会儿神，话说出去之后, 她反而不急了，接下来就是等待了。

    这种等待，并不显得漫长，她放了首音乐，去浴室里洗了澡。

    然后吹干头发, 换了一身干净整洁的衣服，重新蓄满了斗志, 姿态昂扬地准备出门。

    海岛是有名的度假村，现在虽不是旅游旺季, 但岛上的游客并不少, 大多数携家带口，趁着大好的艳阳天出门散散心。

    穆瑶徒步在外面走了一段, 找了一家咖啡店, 端着咖啡杯坐在了室外的遮阳棚下面。

    目光随意散漫, 看着沙滩上的孩子玩沙子，搭城堡，盯了许久，又收回眼神，不动神色地看了眼时间。

    时间不快不慢，刚过了一个半小时。

    陆昝明现在，或许刚上飞机。

    想到这儿，她打算逛一逛，待会儿人来了，或许可以领着人走走。

    目光所及之处，都是亲和的笑脸，直到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穆瑶的眼神情不自禁地追随了上去。

    许明悦会出现在这里，穆瑶有些意料之外，但也证实了商琮的话。

    许达山也在，今天的交易也是真的。

    眸色平静地垂了垂，短暂的意外之后，她带上了墨镜，然后跟上许明悦一行人，进了海岛上的一家SPA店。

    许是玩的太投入了，许明悦一行人并没有发现穆瑶的影子，跟几个同学嬉嬉闹闹的，有说有笑地进了店里。

    “你们看点哪个套餐，我请大家。”一走进前台，许明悦娇嫩的声音，显出几分财大气粗。

    “明悦，听说海岛上最大的度假酒店，有你爸爸的股份呀？”人群里一个女孩先开的头，随后话题便被引到了许明悦的身上。

    “是啊，我爸投资眼光可好了。好几年前就买下了，那时候还不是网红景点。”话里的得意之情，听得旁人羡慕不已。

    “叔叔真厉害，你才能请我们同学来这里玩。”

    “你们别客气了，我爸说了，等过段时间我满18岁了，就把酒店的股份转给我，到时候我常带你们来玩。”

    穆瑶手里拿着个店里的宣传单，半遮着面，聚精会神地听着。

    直到一群人叽叽喳喳地散开，穆瑶这才放下手里的册子，露出一双意味深长的清冷眸色。

    回到酒店，穆瑶打电话给何恽。

    那头在公司，接到她电话有点意外，“你不是出差了吗？”

    “先别问这么多，我吩咐你几件事，你去帮我查查看。”她的语速很快，语气充满严肃。

    “什么事情？”

    穆瑶脑子转的飞快，将脑海里的疑惑说出，“乘州东边有一个小鹿岛，你知道吧。”

    “知道，这两年挺火热。”

    “嗯，我说几个酒店，你查跟许达山的关系。”

    何恽应下，虽不知道穆瑶这番查询是什么意思，“半个小时，给你答复。”

    有条不紊地安排下去，没说完一段，她都要静静沉思几秒。

    “还有，你去查盛世集团的财务，看这几年有没有对乘州的投资。”

    何恽有些为难，“你知道财务总监不是我们的人，所以我......”

    “没关系，你照我说的做，如果陈牧不配合，你再联系我。”

    财务总监叫陈牧，前段时间穆瑶刚查出来，陈牧是许达山资助过的一个学生，毕业之后就进了盛世集团，之后，平步青云，30不到的年纪，就做到了财务总监。

    事情来的太快，何恽短暂地就从不适应中调整过来。

    “你不怕打草惊蛇.......”之前何恽调查许达山的时候，穆瑶一直嘱咐他要慢慢来，不要打草惊蛇，现在，穆瑶要她做的这些事，几乎是摆明了认定许达山有问题了。

    “而且万一许大山出面，查财务，还有其他你想做的事情，肯定做不了。”

    “你放心查，在你查出来之前，我保证许达山不会阻碍你。”

    挂了电话，没多久，刚放下的手机再次振动响起，陌生的来电让人眉心轻轻地蹙了蹙。

    电话铃声还没断，紧接着，屋外的门铃声又响起。

    “穆瑶，我知道你在里面。”

    突然的声音让穆瑶瞬间警觉起来，很快意识到门外的人是谁，她的眉梢紧紧收住，控制住眼底的情绪。

    调整好情绪后，她拿上手机，若无其事地去开门。

    门外，商琮倚靠着门框，绽出得体的微笑，“外面天气这么好，出去转转？”

    穆瑶靠着门框，扫了眼外面的晴空：“嗯。”

    听答应的这么爽快，商琮有些始料不及，但很快，眉梢上染上淡淡欢喜。

    “出海？我有艘船，停的不远。”

    穆瑶看了眼时间，“去多久？”

    商琮说：“一来一回，三个小时不到。”

    “行。”她答应的十分爽快。

    只要掐着时间，如果陆昝明真的来乘州，那会儿也差不多能到。

    或许是她答应的太过顺从，商琮的视线有些探究地落在她身上。

    嘴角的笑意，也显得有几分高深。

    “怎么？”她已经拿上手机，带好墨镜和帽子，半张脸被遮的严严实实。

    商琮笑笑说，“我以为，你肯定会拒绝我。”

    穆瑶眼神轻轻扫过来，“少自作多情。”随后抬腿，率先迈出去。

    商琮也不恼，笑眯眯地跟了上去。

    上了酒店门后的摆渡车，很快将二人送到了最近出海的港口。

    岸边停了不少游艇，有比赛用的，也有酒店的，商琮那辆是白色的，带着他自己的logo，名字首字母缩写，显得尤为醒目。

    一同随行上船的还有两个保镖，站离得很远，目光如炬地盯着岸上。

    穆瑶站在甲板上，撑着扶手而立，目视着海平面的远方。

    商琮在前面驾着船，白色的风帆掩不住他纷飞的衣袂，涡轮的发动机启动，将海平面划破，轰隆隆的地驶向无垠边际。

    直到身处一片，湛蓝的海域。

    游艇漂泊在上，仿佛落入进的一片羽毛。

    商琮心情不错，还让人在游艇上精心地铺就了桌布和鲜花，上面放满了美食和美酒。

    瓶身折射出湛蓝的天和蔚蓝的海。

    让穆瑶觉得这一刻十分的魔幻。

    商琮将椅子拉开，十分绅士得体，“请坐。”

    穆瑶笑了笑，恍然觉悟地发现，其实商琮跟她一样，骨子里都是及其自负的人。

    她懒得戳破他这些自以为是的小把戏，坐了下去。

    “把我带到这儿来，什么目的？”视线从深蓝色的海边线收回，幽暗的瞳孔里，倒映出商琮完美的笑脸。

    “穆瑶，为什么是陆昝明。”作为当年江大的校草之一，商琮始终不明白，他跟陆昝明相比，到底差了哪一点。

    商琮这么争强好胜的人，不会被简单的答案敷衍过去。

    男人的不解的表情倒映在她的眸心，显得格外认真。

    穆瑶表情波澜不惊，商琮的自负，恰巧是她可以利用的地方，于是只用简单的一句话便他好胜的斗志，瞬间败落。

    “商琮，你样样模仿陆昝明，到头来连我都骗不过去，又能骗得了谁？”

    商琮脸色瞬间像是覆盖一层薄冰，冷的脸眸色都寒重起来。

    穆瑶笑笑，“见到陆昝明的第一眼，我就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后来渐渐发觉，你们两长得很像，一开始我以为我对陆昝明的不设防，对他的逐渐接纳，皆都源自于你们这十分相似的长相，但直到面对你我才发现——”

    “商琮，你模仿的太劣质了。”

    “始终，都像是一个赝品。”

    商琮的表情在他的话里，变换了几多副样子，有伤心欲绝的，有被踩到痛处，直到最后一刻，压在他眉宇间的那抹伪装被掀开，他眸色里的嫉妒，越烧越红。

    “赝品哈哈哈。”他冲着无边无际的海面大笑起来，整个人迎着海风，背影颤抖着。

    “就算是赝品，也是你最先爱上的。”商琮转头，觉得眼前的穆瑶，品味实在低劣不堪。

    “你以为陆昝明就不是赝品，一开始，是他先模仿的我，在你爱上我的时候。”

    商琮：“大四，法学院的那节法理学课上，让你一见钟情的人，是我。”

    穆瑶的记忆再一次被强行的拉回，她拢着眉心，看向商琮，突然之间，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那节法理学课，原本并不在穆瑶的课程单里。

    不过郑多婳却感慨法学院的陆昝明跟商学院的商琮，两大校草，同时上课，这种机会，简直不亚于连环中彩票。

    那时，穆瑶刚结束上一段恋情，因为分手，被一个小一届的学弟大骂负心女，纠缠不休了好一阵子，正是心情最郁闷的时候。

    郑多婳让她陪着去上课，穆瑶也想躲避小男朋友在宿舍楼下的围堵，于是便答应了。

    江大两位校草的同时出勤的概率，可能是不少离校的女生最后一次见到，所以那天的阶梯教室里挤满了学生，离上课还有半个多小时，就已经找不到什么空位，只剩下前面两排寥寥空位。

    坐在第一排正中间的，就是陆昝明和商琮，两人因为辩论赛来得晚，索性一起坐在了第一排，中间隔着一个位置。

    郑多婳看到两人坐在前面，激动的捂着嘴尖叫，眼神示意穆瑶往前面看。

    时至今日，穆瑶才想起来，原来当时商琮的身边坐着的就是陆昝明。

    之后的事情，便是非常戏剧性的开始。

    从商琮的角度版本来看，穆瑶对他一见钟情，不过后来阴差阳错要到的是陆昝明的微信。

    从郑多婳的版本来说，穆瑶那天心不在焉，看了整整一下午的人，是陆昝明，所以后面才有了她对陆昝明穷追不舍的传闻。

    从陆昝明的角度版本来看，穆瑶念念不忘的人是他，郑多婳过来要联系方式的时候，他不动声色地跟穆瑶对视了一样，看到她眼里炽烈闪烁的光芒，那些不会骗人。

    这场乌龙，时刻六年，跟商琮对峙时才突然弄清楚。

    穆瑶简直觉得荒唐又好笑。

    “你怎么知道那天，我看的人是你。”

    商琮笑笑说：“一开始我也以为不是我，但是你去西藏米林昭寺里求得佛珠上，刻的是我名字。”

    这是压倒陆昝明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也是因为那串珠子，陆昝明彻底放弃了追随穆瑶出国的念头。

    “你受了伤，还念念不忘替我求东西，骗得了谁？”

    穆瑶想了许久，终于补上了自己眼中这个版本的故事。

    “我确实要错了微信，误以为加的人是你。”

    她这么坦诚地说出来，商琮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

    “但是，那串珠子不是替你求的。”

    “怎么可能，上面刻的是我的名字。”

    穆瑶不再解释什么，她低头看了眼时间，陆昝明该到了。

    “商琮，你这个人太骄傲了，你并不见得有多喜欢我，而是不甘心输给了陆昝明。”

    作者有话说：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