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五十七、陛下驾崩
事情收尾, 裴渡连夜派人搜查东宫,发现了一箱的“告天下之诏书”,将谋反的证据上呈。
齐公公听闻皇帝看见这玩意儿就气昏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只是不住地流泪。
他的太子,居然想趁机弑父夺权。
皇帝像是一瞬间苍老了十岁,皱纹遍布的面容上是扭曲而痛苦的神情。
他躺在床上,哑着嗓子说:“朕活着有什么意义呢?”
殿内的烛火摇晃着, 他看不清裴渡的表情。
裴渡没有搭话, 依旧是淡漠的神情, 垂手站立在一旁。
他走出了屋子, 问太医:“陛下怎么样?”
太医轻轻叹了一口气:“陛下是急火攻心,开几副帖子, 休养几日就好了。”
裴渡浅浅颔首, 头也不回地向宫外行去。
离开宫中的时候, 已经是清晨。
大雾迷蒙, 曦光万丈,洒落在皇城之中。
那宫灯熄灭,大街小巷的店铺都关了门,街上还有没放完的爆竹,已经放不了了。
京城,注定不太平。
他进了提督府, 走到东院, 轻轻推开了容宛房里的门。
“吱呀”一声, 她迷迷糊糊地抬起头来, 看见阳光洒落在桌案上, 洒在自己散乱的头发间, 眼前还有一个心心念念的人。
她揉了揉眼, 问他:“回来了?”
裴渡笑吟吟地走过来,他今日穿了一身飞鱼服,取下了头上的乌纱帽随手搁在桌上。
他问:“夫人睡足了吗?”
容宛点了点头。
“京城出了这样大的事情,皇帝恐怕是管不了事儿了,”裴渡淡声说,“所有的政务都会交给本督。十二卫,今后都是本督的人。”
容宛问:“这个时候谋反吗?”
裴渡摇了摇头。
“这个时候谋反显得太仓促了一些,”他说,“先把京城的兵权拿到。燕世子也是时候谋反了。 ”
太子自尽,京城大乱。
这个年也没过好。
皇帝成日喝酒,揽着美人,不管政事。积压成山的折子都交给了司礼监,裴渡在朝中安插党羽,换掉十二卫的人。
现在京城的防守几乎都在他手中。
有了防守还不够,他要禁军。
他天天泡在折子里,将折子带到了提督府来批。
朝臣个个人心惶惶。
乱套了,一切都乱套了!
太监把握大权,除了兵权,他什么都有。
大齐,要毁在这个太监手里!
他批折子也累,晚上也不折腾她了,一时间容宛还有些不习惯。
他整张脸都沐浴在阳光之下,容宛托腮看他,看见俊美无俦的侧脸,有时候会贴上去吻一吻他的额头。
她从厨房回来的时候,发现他已经睡着了。
她沉默半晌,还是在他身上披了一件衣服。看着他颤动的鸦睫,心里也心疼得紧。
心系苍生,偏偏又背负了千古骂名。
这骂名千古,就由她和他一起背负罢。
而在京城的一片人心惶惶之中,裴渡上早朝回来,脱下了披风。
他甫一踏进门,容宛便去问他:“发生了什么?”
“如本督所料,”裴渡说,“燕世子谋反,打的是“清君侧”的名义,一路打到了湖广,所向披靡。”
“必须早日拿到兵权,”他又沉声说,“一刻也等不及。”
容宛眉心微蹙,问他:“那些朝臣没有为难你罢?”
裴渡的脸色很不好看,苍白得很。
“他们还敢为难本督?”裴渡冷笑,“整个朝廷,一大半都是本督的人。哦,还有今日皇帝来上了早朝,发了一通怒火。”
那些之前太子手下的人呢?那些不愿让宦官当权的人呢?
肯定会为难裴渡的。
她心里有些难过,裴渡却拍了拍她的肩:“夫人还不去用早膳?”
容宛有些心不在焉,还是颔首。
吃罢饭,裴渡继续批折子。
有不少骂他的,都被他烧了。
他冷笑一声,那折子在火舌里一点点被燃烧殆尽。
他给川蜀和北疆发信,让他们速来京城支援。
接到信赶过来还需要一段时间,他必须尽早拿到禁军,攻入皇城。
她走在大街小巷,众人谈论的无非都是“太监裴渡又祸乱朝纲啦”,“燕世子谋反已经打到湖广啦”,“咱们京城要完啦”。
听了这些话,她心里也不是个滋味。
又可悲,又难受。
那些传言一传十,十传百,都说他是朝廷鹰犬,皇帝的走狗,还有祸乱天下的乱臣贼子,十恶不赦的阉人。
“姑娘,姑娘?”
容宛有些困,她迷迷糊糊道:“嗯?怎么了?”
“姑娘,到提督府了,”瑞珠摇了摇她,担忧道,“姑娘你去郊外散心,散了那么久也没个结果来,还是回提督府好好休息一阵罢。”
“我在担心他能不能赢,”容宛的声音有些疲倦,“又怎么能睡得着。我怕他像前世一样。”
万箭穿心。
她一想到这儿,又咬了咬唇。
“有姑娘你,掌印还会输吗?”瑞珠笑笑,“姑娘别怕,你永远都在他身边。”
她永远都在他的身边。
燕世子打到湖广,直指京城。
朝中乱得一塌糊涂,早朝上,裴渡冷漠地站着,一句话也不说。
阳光明媚,算着时间也要开春了,天气却依旧冷得骇人。
皇帝姗姗来迟,他昨日泡在温柔乡里,今日就要坐在冰冷的龙椅上,一时间还有些不高兴。
他问:“燕世子那边怎么样?”
众朝臣都不敢发话,个个面面相觑。
江南沦陷,城池被占有。好在的说是燕世子没有屠戮,他要的只是这个高高在上的位置。
“这个……”
兵部尚书不敢发话,还是裴渡淡声说:“陛下,北疆已经调了军队来,马上就可以护京。”
皇帝深深呼出一口气,不愿意面对这些事实。
他说:“既然如此,裴渡,这些京中事务你要好好处理,退朝罢。”
“陛下!”
太傅跪在地上,哭道:“如今宦官当权,您为何不管一管?”
太保和一干朝臣也纷纷跪下,央求道:“司礼监掌印裴渡祸乱朝纲,微臣求陛下三思啊!”
众人叩首,裴渡冷眼瞧着。
这群人素日也没干什么事情,求皇帝整整自己倒是会。
皇帝皱了皱眉。
他们哭得痛心疾首:“微臣求陛下三思!”
“求陛下三思!”
声音浩荡,裴渡只淡淡瞥了他们一眼,神情淡漠。
皇帝头疼得厉害,挥一挥手:“吵死了。退朝退朝!朕头疼你们看不出吗?”
他们的声音响在殿中:“宦官当权,大齐要亡了啊——”
—
夜晚,裴渡叩开了三大营总督京营戎政的家门。
五军总督京营戎政姓谢,他甫一开门,看见裴渡带着锦衣卫守在门外,不禁大骇:“掌印深夜造访,谢某有失远迎。掌印快请。”
裴渡笑意盈盈地进了门,二人一路到了前厅落座。
一旁的丫鬟忙给裴渡沏茶,裴渡示意不必。
谢大人战战兢兢地问:“掌印深夜造访,不知所谓何事啊?”
裴渡低低地叹了一口气:“北疆军队只能调一半,那边尤国还在虎视眈眈,就等着乘虚而入,又怎么能打的赢所向披靡的起义军?”
谢大人想了想,颤声问:“掌印的意思是……”
裴渡笑道:“本督想投靠燕世子,到时候拥护燕世子登基,你我,就是开国功臣。”
谢大人心动了。
他这些年来也捞了些油水,说了些不该说的话,还有些把柄不知道是不是在东厂手里,若是能够和裴渡在一条战线上,那该多好。
通敌叛国,这种事情他也能做得出来。
“好,”他说,“我答应掌印。”
裴渡依旧是笑吟吟的模样:“到时候,少不了谢大人的好处。到时候我会派人联系燕世子,咱们里应外合,把城门打开放燕世子攻入皇宫。”
谢大人点了点头。
裴渡又按照这样的方法拿下了三大营总督京营戎政,神机营、五军营、三千营。现在京营、锦衣卫、十二卫都拿捏在手,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
京城又飘了雪,京城屋宇上,尽是白茫茫的一片。
“报!燕世子快攻入京城了,就在京城十里开外驻守——”
黄昏,一干大臣聚在一起,守在御书房外头向皇帝进谏。此时皇帝听见这个消息,身子猛然一颤,就连收拾这帮大臣的心思也没了,怀中的美人也变得不再娇软。
京城大乱,皇帝不管民生,百姓人心惶惶。
而他整日泡在温柔乡里,什么事情都不知道。
如今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情,他慌了。
他一拍椅背,惊声道:“三大营呢?为什么不去迎敌?”
朝中无将,裴渡上前一步道:“三大营统领已经叛国,故而不去迎敌。”
皇帝眉心蹙得更深:“叛国?”
他的声音没有波澜:“正是如此。”
皇帝深吸一口气,震怒道:“下狱,通通下狱!”
他居然证据也不看,就让人下狱了。
裴渡勾了勾唇角,道了一声“是”。
他面色很平静,眸光中似乎有波涛汹涌。
众人都不敢吱声,皆是面面相觑。
“朝中无将,”皇帝深吸一口气道,“三大营的兵权,裴渡你交着,务必击退外敌!”
裴渡站在一旁,淡淡道了一声是。
众人傻了眼。
一个太监去打仗?还把兵权交给他?皇帝疯了吧?
他是真的疯了。
皇帝又道:“你府里那个丫鬟容宛,算起亲来,也是燕世子的妹妹。”
裴渡顿了顿,猛然抬起头来。
“朕,让她刺探情报,就削了她的奴籍,”皇帝看着裴渡惊愕的眼神,皱了皱眉,“你这样看着朕作甚?”
裴渡的声音有些颤抖:“容宛她……她怎么了?”
“已经被朕送出城,派人送到燕世子那边了,”皇帝淡声说,“朕相信她能办好。”
容宛……容宛……
容宛!
居然被这个皇帝送入了虎口!
裴渡大脑一片空白,双腿一软,差点没跪在地上,看着自己的双手。
那雪,纷纷扬扬的下着,那些敢与裴渡作对的朝臣都幸灾乐祸,觉得这回裴渡可算是痛苦了。
殿里一寸寸发冷,裴渡的眼中布满血丝。
他遏制住自己的颤抖,道了一句:“ 臣,遵旨。”
先拿到虎符,调动三大营,逼燕世子暂停进军。
再直逼燕世子,但这个时候,他定会拿容宛要挟他。
—
燕世子驻扎在京城十里之外,不清楚京城的状况,正需要一个人来刺探情报。
正巧,人来了。
容宛被两个人带着,一路带进了燕世子军营。她没有反抗,一直沉默着,想着自己一会儿应该怎么做。
既然已经来了,不如将计就计。
容宛倒是从容不迫,扬声道:“我是你们燕世子的妹妹,来见他的。”
守卫皱了皱眉,还是“哒哒哒”地进去通报了。
很快从营帐里出来一个眉目清秀的男人。
那男人高高在上睥睨着生得和自己是那般像的妹妹,心想是她害死了自己的父亲,冷哼了一声。
燕世子已经在西南称王,自称燕南王。
他冷冷道:“你就是本王的妹妹?”
容宛点了点头:“兄长,我有京城的情报,可以报给您。”
燕世子扫了她一眼,笑了:“情报?哦,我忘了,你跟在司礼监掌印身边,倒是能有情报。你还有你身边这几个就留着罢,看看你们能报出什么情报来。”
她跟着燕世子走入了营帐,燕世子坐在高位上,眯眼看她。
他嗤笑道:“说罢,带来了什么情报?”
—
一出宫门,裴渡便拿了虎符去了京城三大营。
京城的全部防守,都在他手中。
跌跌撞撞地走在宫道上,裴渡从来没有这么慌过。
上一次这样绝望,还是前世得知容宛身死消息的时候。
他当时疯了一般,似乎一口气喘不上来,心里被痛苦所一寸寸占据。
雪下得更厉害了,裴渡心里焦急得似火上浇油。
他加快了脚步。
夜幕悄悄来临,似乎要占据整个天空。那雪似飞絮,如飘盐,落在他的乌纱帽上。
他没有打伞,只觉得心里一阵阵撕裂般疼痛。
容宛被他送入了虎口……
那宫灯亮起,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夜,一片沉寂。
雪没下了,反而雨夹了雪,让天气更为寒冷。
屋子里燃了炭火,暖和得很。只听见外头倏然传来了响动,皇帝怀中搂着美人,一时间居然怔住了。
他急匆匆地问:“外头发生了什么?来人啊!”
没有人回答他。
他急声问:“人呢?”
还是没有人回答他。
他心里又焦急了几分,身边的美人也穿好了衣裳,眸中尽是惊恐:“来人啊——”
皇帝披上外衣,那雨顺着雪飘进门里来。美人咬紧了下唇,觉得事态好像不对。
她偷偷披上衣服,来到皇帝身边,趁他不注意之时,一溜烟跑了。
皇帝回头一看殿里没了人,急得直跳脚。美人已经匆匆跑远,估计逃命了。
他心里“咯噔”一下,觉得事情不对劲,心里愈加慌乱。皇帝又喊了一声:“侍卫呢?死在哪里去了?”
一片死寂中,远处的响动更甚,仔细一听,似乎是逃命的声音。
——“造反逼宫啦,快逃!”
——“哎呦你这包袱就别捡了,逃命重要啊!”
听了这声音,皇帝心中愈慌了。他歇斯底里地喊叫着:“侍卫呢——护驾,护驾啊!”
远处,来了一个衣着飞鱼服的人。他身形颀长,身边跟着一群人,估计是来护他的锦衣卫。
皇帝怔了怔,似乎抓住了救命稻草:“快快快,快护驾,送朕出宫!”
那人没有发话,那雪靴一步步踏进雪里,声音让他急得浑身颤抖。
那人却不紧不慢,腰间配着一把刀,一步步走来。
皇帝眯了眯眼,发现那人的影子很熟悉,似乎是裴渡!
他急声道:“裴渡,你作甚?为什么还不来救驾?”
裴渡低低地笑了一声。
他踏进殿中,宫灯照着他的脸,他的脸白得如纸,似鬼一般。他没有带乌纱帽,头发随手扎起,乌发拂过脸颊。他手提着一把刀,活像地狱里走出来的阎罗。
裴渡森森地笑了,话音里尽是戏谑:“这个时候了,还指望着咱家来救驾?”
皇帝往后退了一步,却退无可退。他咽了一口唾沫,颤声说:“你要做什么?”
雨夹雪,冷得让他受不住。皇帝忙退到殿内,躲到了被褥里,似乎这样就能让他无孔不入,能保护他不受屠戮。
裴渡走入殿中,一把掀开了被褥。
他的脸色很沉,像是能滴出水来。
一把刀横在了他的脖颈上,皇帝吓得面如土色,口齿不清地喊着:“裴、裴渡,你、你要造反?”
“是啊,”裴渡笑得很愉悦,“不是吗?我精心策划了这么久,就是为了这一天。”
皇帝急促地呼吸着,断断续续地说:“你、你这个乱臣贼子,先是除掉了太子,又是告发了三大营统军拿到兵权,就是为了这一天。你蓄谋已久,你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奸宦!”
“奸宦?”裴渡森然笑道,“咱家不在乎。咱家受够了你这个狗东西,你将容宛送入虎口,就应该死一千遍一万遍。现在,你终于可以去死了。”
“下、地、狱。”
那剑横在他脖颈间,随着惨叫,屏风上映照着裴渡颀长的影。
他哈哈一笑,将剑□□,又不解恨地捅了几剑。那腥红的血渍沾染到他身上,他愉悦地笑着,又疯了一般在皇帝身上砍着。那鲜血飞溅,一路流到了地上。
蜿蜒迤逦着,绽放出了一朵腥红的花。
他疯了一般放肆地大笑,尖锐的笑声充斥着整个宫殿。
他杀完,整个人像是成了一个血人,似像一个从地狱里出来的恶鬼修罗。
他一步步出了宫殿,高声唱道:“陛下驾崩——”
夜依旧很漫长,那雪粒子砸得人头疼。
“让三大营直逼燕世子,”裴渡森森地说,“想必燕世子等咱家等得不耐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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