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一二六

    明镜什么都想起来了。

    这些日子她所经历的一切, 像一场挥之不去的梦魇。

    而这场噩梦的起源，是一颗金色的心脏——

    就像眼前的这一颗，在她掌心微微跳动的心脏。

    “不！唐祈丰！不要！”

    明镜朝倒在地上的唐祈丰飞扑过去, 她双手抖得厉害，哆哆嗦嗦的想要将那颗心重新安回唐祈丰破碎的胸膛中。

    可那破了一个大洞的胸口, 正在源源不断的往外淌着鲜血，唐祈丰脸色灰白, 不省人事。

    明镜跪在他的鲜血中，感到一阵彻骨的寒凉。

    “别怕……我会救你的……我一定会救你的……”

    明镜的嘴唇因为害怕和紧张而不住的发抖, 她努力回想着操纵黑雾的细节, 回想当初黑渊是怎样把她救活的——

    一缕一缕黑雾从她的指尖凝出，钻进唐祈丰的胸口，为他倾灌生机, 试图缝合他的心脏和胸口。

    明镜能看到唐祈丰的脸色好像稍稍变得红润，刚想松一口气，就听得黑渊冷冷道。

    “没用的，他活不了的。”

    明镜的眼瞳一颤, 手却一刻也不停歇, 周围的黑雾被她源源不断的引来, 灌进唐祈丰的胸膛里。

    “我说了, 他死定了！”

    “你放屁！”

    明镜突然破口大骂道，她漆黑的眼眸漫上血丝, 死死盯着唐祈丰的脸道：

    “一定有办法的，我上次不也是——”

    “起死回生的奇迹, 只有一次。”

    黑渊嗤笑道：“我处心积虑才勉强和你共用一具身体, 到了他这儿, 可就没这个运气了。”

    即使不愿意相信, 可明镜也知道黑渊说的是事实。

    她的眼泪忽的坠了下来。

    都是她的错，是她意志不坚，是她没早点恢复记忆战胜黑渊，是她——害死了唐祈丰。

    黑雾仍在修复着唐祈丰的伤口，他的眼睫轻微的颤了颤，睁开眼来。

    “罗……”

    明镜惊喜的抬起头，连忙凑到他面前，说道：

    “你醒了？还好吗？不用担心，我一定会治好——”

    “罗明镜……对，对不起……”

    唐祈丰强忍着剧痛，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明镜说道。

    他的声音很轻，说话时嘴角有血沫渗出，眼神里的光也在渐渐黯淡。

    “别说了……是我的错，对不起，对不起……”

    明镜跪在他面前，捂着嘴想止住泄出于口的哀嚎，可眼泪却大颗大颗的滚落下来。

    唐祈丰用尽全力抬起手，似是想要碰碰她，可他已经很累了，借来的生机在一点一点的流逝。

    他只能伸出手，轻轻碰了碰明镜垂落在地的手腕。

    “真好……你还活着……”

    他看着明镜，脸上露出一点笑容：

    “只是我——”最终还是没有翻过那座山。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都是我……”

    明镜泣不成声，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

    “没有对不起……罗明镜，是我……欠你的，现在……扯平了……”

    唐祈丰眼中的神光越来越涣散，他的呼吸逐渐微弱。

    最后，平静的闭上了双眼。

    他最终也没有翻过这座大山，可是至少，山还存在。

    那就证明，他的信仰并没有完全崩塌——

    这样想来，似乎，也没有了遗憾……

    “不！不要！”

    明镜抱住他逐渐冰冷的身体，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

    她的手抚在唐祈丰的胸口，触到那颗裸露的金色的心脏。忽的，金色的光碎裂开来，化作漫天的光粒。

    这纷纷落下的碎芒，像一场温润的光雨，将两人笼罩。

    我欠你的……我们扯平了……

    在金色光雨的降临中，明镜似乎看到了，唐祈丰那张仍旧趾高气昂的脸，别扭着，说出这句话——

    明镜怔怔地伸出手去，接住那些朝她奔涌而来的光粒。

    无论什么时候，光明都没有放弃过她。

    “黑渊，这就是你想要的吗？”明镜喃喃道。

    借由她的手杀掉她的友人，割裂她的人生，摧毁她的光明，逼迫她不得不放弃抵抗，向黑暗臣服——

    “呵呵，杀死他的，不是你吗？”

    黑渊阴沉的笑声响在暗色里，像拷问明镜的一声声的诅咒。

    “看看你的手，上面染着的是谁的鲜血？我的明镜，你的余生还能过得安宁吗？”

    明镜闭上眼，喉头艰难地滚动着。

    不仅是这样，她还记得探进唐祈丰胸膛的那一瞬——

    皮肤撕裂的声音，血液粘稠温暖的质感，和那一刻不容忽视的激动和……愉悦。

    “黑渊。”

    明镜突然喊道，声音沙哑得可怕，两滴泪滚到唇边。

    “我们会一起下地狱的。”

    “乐意之至。”

    --

    费雷星的决战开始了。

    无数炮火降临在这片荒芜的土地上，熊熊火焰被黑雾掩埋又再度燃起。

    机甲单兵和提灯人陆陆续续驶入战场，这一次几乎倾尽提灯者协会的行动，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列比恩等人在炮火轰鸣中仔细搜寻着明镜的身影。

    处在黑雾中心的他们，敏锐的察觉到周围黑雾的浓度越来越低，而且——

    “黑雾好像在朝一个方向聚拢。”

    狄温眼中金粒翻飞，看着空气中黑雾流动的轨迹，严肃的说道。

    “不仅是黑雾，能量也在朝这个方向汇聚。”

    列比恩释放出精神力感受着能量的波动说道。

    在黑雾移动的方向，似乎存在着一个吞噬一切的黑洞，正源源不断的吸收着附近的能量。

    而能造成这一现象的，只有明镜。

    “营地已经发动总攻了，如果发现了明镜，一定不会放过她！”路法焦急的说道。

    “有办法的——”列比恩定定的看着黑雾缭绕的一处，道：“我记得，有一艘飞船。”

    明镜坐在唐祈丰的尸体面前，一动不动，时间仿佛都静止了。

    枪炮声在离她不远处炸裂开来，她也只是挥手布下一道屏障，护住唐祈丰的尸身。

    “你在干什么？还不快走！”黑渊着急道。

    这一次的攻击不同以往，给它带来无穷的压迫感。它要的是占领宇宙，可没有想着跟这颗星球陪葬。

    明镜没有回答它的话，她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黑雾朝她的方向聚拢来，她的身体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容器，吸纳着源源不断的能量。

    同时黑渊惊恐的发现，那些能量挣脱了它的控制，汇入了明镜的心脏。

    那颗被黑色锁链紧紧缠绕的金色心脏，不再抗拒黑雾的侵扰，和锁链的束缚。

    它张开了自己的怀抱，和锁链逐渐融为了一体。

    “住手！你要做什么！”

    黑渊大喊道，那道总是游刃有余的声线里藏着无法掩饰的慌张。

    因为在黑雾不受它管制的同时，它同时也发现，自己的意识似乎也逐渐被吞噬。

    “黑渊，就算藏起我的记忆你都无法使我屈服。

    你又凭什么认为，完整的我，还会被你打败呢？”

    明镜淡淡掀起眼皮，面无表情的说道。

    那双漆黑的双眸定定的看向前方的空气，似乎在凝视黑渊惊怒的脸庞。

    “我说过的，我们要一起下地狱。但在这之前，你那些丑恶的勾当，我都会一件件铲除——”

    更多的黑雾涌进明镜的身体，和以往不同，这次，是明镜第一次主动接纳它们。

    力量是没有错的，错的，只是使用它的人。

    之前的她一无所知，惧怕和黑渊的融合，导致自己的心在一次次的消磨中逐渐黯淡。

    可当唐祈丰的光落在她身上的时候，她又看到了以前的自己，那个一往无畏、横冲直撞的自己。

    她不怕融合了，只是这一次，她要做真正的主导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