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在去蒸汽之都之前, 罗明镜拨通了罗寻声的通讯，这是她参加联赛以来第一次和罗寻声视频。

    看到罗寻声脸的那一刻，那些委屈的情绪一股脑的袭来, 罗明镜一下子绷不住哭了出来。

    “小明镜，出什么事了？要不要我过去陪你？”

    罗寻声在视频那边焦急的说道, 他身后传来轮子滚动的咕噜声，响起罗伊迪的喊声：

    “小明怎么啦？小明不要哭啊！罗伊迪抱抱你！”

    “没什么, 就是……比赛压力太大了。”罗明镜连忙抹了抹眼泪，抽噎着说。

    “都怪我。”罗明镜落寞的垂下眼：“怪我没本事, 什么也帮不了你。”

    “比赛的事是, 提灯者协会的事也是，你总是一个人承受着这些，而我——”

    “才没有！”罗明镜高声打断他的话, 睁大眼睛炯炯有神的说道：“你能一直陪着我，就很好很好了！”

    老罗是她在这茫茫宇宙唯一的归宿，有了他和罗伊迪，罗明镜才能脚步坚定的走下去。

    因为她知道无论发生什么, 他们都会义无反顾的站在她身后。

    “提灯者协会的事情不用担心, 我会保护好自己。接下来我们会去蒸汽之都, 罗伊迪, 你想要什么，我给你带回来啊！”

    罗伊迪伸着它的显示屏大脑袋在光屏里看来看去, 眨巴着眼说道：

    “罗伊迪什么都不要，罗伊迪只要小明, 小明什么时候回来啊？”

    罗明镜眼眶又是一热, 罗寻声温声道：“蒸汽之都禁止外人进入, 这是难得的机会, 小明镜你可以好好玩一玩。不要有压力，我们在家等着你回来。”

    “过几天我准备去一趟盖比亚星，给你的今朝添一些配件，作为庆祝你比赛胜利的礼物。”

    罗寻声眼里都是温柔的笑意，伸出手来，像是要隔着光屏摸摸她的头。

    罗明镜将头置于他的掌心之下，仿佛能感受到那温暖的温度，她仰起头，眼神坚定的道：“我会加油的！”

    当各大军校的队员来到蒸汽之都时，这座神秘的都城向他们缓缓展开画卷。

    整座城池呈现一种做旧的棕褐色金属感，他们到达时正值黄昏，天空一片昏黄的颗粒感色泽，空气中弥漫着金属的气息。

    与普通的城市不同，蒸汽之都是垂直向上分布的，大体可分为三层。

    最低一层是各类制造工厂和机器人活动的场所，第二层是普通人类居住的地方，而第三层是城主苏依克的宫殿。

    军校生们开始比赛的地方便是城市的最底层，主办方的飞船将他们送到相应的居住地后便离开了。

    第一军校众人在简陋的房间里围坐一团，听着指挥接下来的布置。

    “这次比赛的任务是找出机器人暴动的原因，以及抓住作乱的星匪。如果按照真实事件发生来布设场景。”

    瓦西里指着房间内的日期标志：“距离暴动发生的时间还有三天。”

    “我们的时间很紧张，蒸汽之都的对外公开的资料太少，一切都需要我们实地进行搜集。”

    瓦西里刚想说些什么，突然外面的街道上传来一阵不同寻常的声响，并且朝着他们的方向，声音越来越大。

    在瓦西里的示意下，罗明镜挥手熄灭室内的光源，在场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霍不言移到窗边，悄悄揭开窗帘的一角，透过那点缝隙，可以看到街上乌泱泱的“人群”。

    称他们为“人群”可能不太恰当，他们走起路来一板一眼，目不斜视，彼此之间也不交谈，整个街上只能听见脚步声和衣料摩擦声。

    “这些，是机器人？”方应晨压低声音问道。

    尽管他这样问，却已经心知肚明。这等级分明的蒸汽之都，最底层除了机器人还有谁呢？

    机器人大军们有条不紊的走进街边的一间间房屋，那狭窄的房间，像蜂巢上的一个个小孔。

    而有一道脚步声，停在了他们所在的房间门口。

    漆黑一片的室内，所有人默契的退到角落隐藏，全神戒备。

    罗明镜和霍不言迅速挪移到大门两侧，凝神听着屋外的动静，罗明镜握紧了藏在袖中的光刃。

    屋外人正在扭动房门的把手，突然动作一顿，罗明镜的心提了起来，只听得那人小心翼翼的问道：

    “请问有人吗？”

    离得最近的罗明镜和霍不言两相对视，有些摸不清现下的状况，选择了保持沉默。

    没有得到回应的那人，嘀嘀咕咕了一阵，扭开了门。

    门打开了，外面路灯的光照进来，而比那灯光更耀眼的，是架在来人脖子上的一柄光刃和一道剑光。

    “别杀我！”

    那人慌的举起手来，手里提的袋子掉落下来，里面的东西洒了一地。

    一个苹果骨碌碌滚到罗明镜脚尖前，她抬眼看向被她抵着脖子畏畏缩缩的人，道：“你是谁？”

    那人一愣，有些迟疑的说道：“我叫米塔，你们在我家有什么事吗？”

    “你家？”第一军校队员齐齐一愣。

    这个叫米塔，自称是人类的男人虽然受了不小的惊吓，但还是对这群看起来凶神恶煞的不速之客表示了欢迎。

    “你们是偷渡到蒸汽之都的？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米塔将口袋里的食物分给队员们，感慨道。

    “听说蒸汽之都的人类不用工作，谁不想过好日子呢？”

    郁仰坐在他身旁，眼皮都不眨一下的开始扯谎，上下打量着他，笑呵呵道。

    米塔憨厚一笑：“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我也不用早出晚归的工作了。”

    “不是说最底层只有机器人吗？怎么会有人类呢？”罗明镜把玩着手中的苹果，没有吃他给的东西。

    米塔苦笑一声：“能够上到第二层的都是人上人，像我们这种没背景没本事的人，只有待在最底层，和机器人抢饭吃。”

    在这个由机器人构成主要劳动力的城市，人类所能从事的工作面太窄了，像米塔这样的底层人民，连温饱都难以满足。

    “十二点是机器人下班的时间？”

    “对，机器人们分为白班和晚班，各工作十二个小时，然后便回到房间进行充电和检修。”

    米塔很配合，将他们的疑问都解释得清清楚楚。

    罗明镜盯着他，蓦地凑近露出一个纯良的笑来：“米塔，你的工作是什么啊？”

    米塔眼神有些发愣的看着她，半晌才回神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我，我是一名维修师。”

    “那我明天能去你的工作地点看看吗？”罗明镜利用光系天生的吸引力提出要求。

    米塔自然无不应允，待他回房休息后，队员们陷入更深的困惑中。

    “这么容易就相信我们？”

    罗明镜环视挤满了一屋的眼神凶恶的青壮年，如果是她的话会当场报警吧。

    “估计是类似NPC的人物，主要为我们提供情报，随便找个瞎话敷衍过去就行。”

    “也是，如果不是主办方的人，干嘛把我们放在这里。”

    “还有一个问题没确认呢。”罗明镜朝米塔的房间看了一眼，压低声音：“这个人到底是不是机器人？”

    “不会吧？他的表现和人类一模一样啊！如果是机器人这也太可怕了！”

    “你看看。”罗明镜努努下巴，指向屋内的桌子那没人碰过的食物：“这些东西，他可一口没吃呢。”

    “如果他是机器人，又为什么要买人类的食物回来呢？”霍不言眼神扫过桌面，提出这个刁钻的问题。

    “那事情就更有意思了。”郁仰的脸隐在黑暗里，阴郁辨不清表情：“那就是他早就知道我们要来，特意买东西回来掩饰自己的身份。”

    “那是不是就反向证明了他是组委会的人，所有才能掌握我们的动向。”

    整个事件仿佛一个棘手的毛线团，怎么也理不出一条清晰的思路来。

    “慌什么？明天我探一探他的底就知道了。”罗明镜说完合衣便往地上一躺：“我累了，先睡一觉。”

    “我来守夜，你们先休息。”霍不言背脊挺直的坐在门口。

    余下的人也纷纷散开来，随便找个地方窝着便睡下了。

    罗明镜用了一晚上脑，疼得脸都抽抽，手枕在脑下，单薄的身子蜷成一团。

    突然一只手抬起她的头，将一团柔软的衣物放在她头下，感受着那熟悉的力度，罗明镜也没反抗，只懒洋洋说道：“干嘛？”

    “干净的。”

    霍不言只淡淡的说了这句话，又坐回原位，抱着他的剑坐得笔直得像块雕像。

    脸陷在那片冰凉的柔软中，好似疼痛也有所缓解，罗明镜长吐出一口气，疲惫的闭上眼：“四个小时后，我替你。”

    “不必。”

    这人还是一如既往的言简意赅。

    罗明镜低笑一声：“我就说说而已，既然你这么说我就不客气了。”

    “嗯。”

    霍不言闭上眼，将精神力外放巡视着周围的情况，却不知怎的，心神渐渐都投注到身前的人身上了。

    在他的精神力感知里，那是一团柔软的光晕，他就像一只追光的飞蛾，不由自主的向其靠近，然后一点点沦陷。

    握紧了手中的剑柄，霍不言睁开眼来，看着一无所知的罗明镜，轻轻的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