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谢谢

    猝不及防听到这句话, 司柠想遵从本心说：真的。

    但她很快就反应过来——不可以。

    怕露出端倪，司柠稍稍侧过身，半挡住自己的表情。

    “问这个干嘛？”她故意让语气显得不耐烦, “你这么大的人还八卦？”

    季明臣轻笑一声。

    那笑声在静谧的夜里尤为低沉，像低音提琴, 有种醇厚魔力。

    “不愿意说就算了。”季明臣说，“我姑且当是真的吧。”

    司柠心脏重重一跳！

    他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看出什么来了？

    “你听老师一句劝。”

    “啊？”

    季明臣瞧她有点儿小迷糊, 笑道：“我说，我想嘱咐你一句话, 希望你能听进去。”

    “哦。”

    司柠松口气, 应该还是不知道。

    “好好学习。”季明臣说。

    “……”

    您的嘱咐可以再没有新颖一点吗？

    一阵风袭来，司柠缩了下脖子，无语道：“这个不用你说, 我这种智力的也清楚。”

    季明臣早习惯她呛自己，顺着她的话说：“那老师这不是想从‘实惠’的角度再强调一下嘛。”

    “实惠？实惠什么？”

    季明臣笑而不语，过去关上窗户，回头：“反正你现在也找不到年纪大的, 不如好好学习。”

    “……”

    半小时后, 程航他们还没有缓过来的迹象。

    季明臣帮他们沏了一杯蜂蜜水, 说再等半小时还不醒, 他就挨个送他们回去。

    话说完没多久，Alex打来电话, 他又去了露台。

    司柠坐在客厅里盯程航什么时候诈尸。

    盯着盯着，她趁季明臣还在讲电话, 溜进书房。

    小行李箱立在角落里。

    司柠轻手轻脚拉开拉链, 找到里面的《情书》。

    这个大胆的行为早在上次送海鲜时就该做的, 可当时的情况, 她根本连想都想不到这件事。

    现在，是她最后的机会。

    《情书》被她包了外皮，浅灰色，很符合季明臣的风格。

    司柠把这本书藏在那一堆书之中。

    她不知道季明臣什么时候会发现，甚至说他能发现吗？

    她只是想留下它，留在他的身边。

    是。

    她找不到那个年纪大的人。

    因为年纪什么都不是，只要是他。

    可他马上就要走了，离她那么远。

    如果有朝一日他发现这本不属于他的书，是否会想到和她有关呢？

    那天之后，司柠继续窝在家里学习。

    她尽可能让自己充实起来，这样也让时间过得快些。

    23号，司柠如约参加编程联盟颁奖礼。

    编程联盟的主办方是美国知名高校，承办方是全球各大IT企业，办场活动的手笔无疑是大的。

    米其林标准的自助餐，听说奖杯都是纯金打造。

    而到场的除了进入五十强的参赛选手，嘉宾有学者、校长、工程师、企业CEO，全是社会精英。

    程蔓说的不错，一场颁奖礼也是一个机会池。

    可司柠没兴趣社交。

    她拿了几样可口的小点心，坐在安静背人的地方慢慢品尝。

    在她身后，有个隐蔽拐角，放了几把椅子，供今天的大学生志愿者休息。

    现在就有三个女大学生在那里闲聊。

    司柠不想听也得听，因为离得太近。

    她听到她们从热门口红色号聊到实习，从实习又聊到学校班里的八卦。

    忽然，话锋一转——

    “我还没见过这么痴情的呢，居然追到美国。”

    “人家也是有能力申请下来，我们想去普林斯顿，也去不了。”

    “诶，你们说季老师会不会一感动就答应了啊？”

    冷不丁听到那三个字，司柠莫名敏感，不由屏住呼吸。

    嗓子细的那个女学生继续说：“很有可能啊！女追男隔层纱嘛，更何况黎惜月条件那么好。和季老师挺般配的。”

    “我不同意！”另一个女学生说，“季男神是我的！是……”

    咣当！

    什么东西摔碎了。

    三个女大学生吓一跳，当即噤声。

    正想瞧瞧外面怎么了，一个少女冲进来。

    那女孩长得特别漂亮。

    皮肤白得无暇剔透，长相又纯又甜，气质里却带着一股清冷感，简直就是小仙女本仙。

    姐姐们就喜欢这样的妹妹。

    刚要问是谁，小仙女先冷声问了她们：“你们是科大的吗？”

    哇，人小，气场却这么大！

    一个女学生笑着说：“是啊，小妹妹有事？”

    司柠指尖抠进肉里，顿了顿，又问：“你们说的季老师……是季明臣吗？”

    这下三人都不敢嬉笑打诨了。

    带头的女学生起来，表情严肃：“同学，你认识我们副教授？”

    司柠离开会场。

    出门时，带队老师看见她，问她干嘛去？马上就是典礼了，不要随意走动。

    她一言不发，只管往前走。

    站在电梯里的时候，司柠看了眼表。

    ——分针刚刚转过圆心上面的红宝石。

    还有时间，够了。

    在去机场的路上，带队老师对司柠夺命连环call。

    但不管怎么逼问，司柠都不说自己去干嘛，气得老师最后威胁她不说就给家长打电话！

    司柠淡淡道：“随你便。”

    之后，关机。

    司机用最快的速度抵达机场。

    下了车，她跑起来，往国外出发的航站楼里跑。

    生平第一次，司柠体会到什么叫做茫茫人海。

    她立在中间，人是乱的，心也是乱的，唯一清楚的就是她得确定黎惜月是不是和季明臣一起出国！

    可身边划过的每一张面孔，没有一张是他的。

    就在司柠无措到快哭了的时候，程航看到她。

    “你怎么来了？”程航诧异。

    本来，程航是想让司柠过来送季明臣的。

    毕竟教了她一段时间，对方还是自己的哥们儿，怎么说也是她半个舅舅了。

    只是不巧时间撞上什么颁奖礼，程蔓让司柠去颁奖礼。

    “算你还有点儿良心，这事我就不告诉你……”

    “季明臣呢？”

    程航被司柠身上紧迫的气氛弄的懵了下，指了指：“那边呢，准备过安检了。”

    司柠又跑过去。

    在距离那人还有十几步时，她看到男人身边的女生。

    乌黑的直长发，修长纤细的身材，一笑，露出两个甜甜的梨涡。

    她看着面前的男人，眼里是遮不住的崇拜和喜欢。

    司柠最了解不过。

    她一下子收住了脚步，像被巨大的钉子钉在原地，再无法动弹。

    季明臣正在帮黎惜月抬行李。

    隐隐察觉有人在看自己，他回过头，看到司柠，略微惊讶了下，便快步向她走去。

    司柠瞬间如梦初醒。

    她背过手，快速解开表带，将表塞进口袋。

    “怎么过来了？”

    季明臣见小姑娘额头上都是汗，拿出手帕：“快擦擦。机场里冷气大，小心热伤风。”

    说这话时，黎惜月也跟了过来，问：“季老师，这就是你说的教了几个月的学生吗？”

    季明臣点头。

    闻言，黎惜月冲司柠亲切地笑：“同学，你好。”

    觉出哪里不对，她又改了口：“你该算是我半个师妹啊。小师妹好。你也来送季老师？”

    司柠看另一边，这才发现除了程航他们，还有不少学生都来送季明臣。

    许涣也在。

    她来找她，也纳闷：“柠柠，今天不是颁奖礼吗？怎么过来了？”

    那一刻，司柠嘴里像是含了千万句话想倾吐。

    可末了，竟是张张嘴都难。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在她知道季明臣要出国后，她会惶惶不安了。

    因为他们隔着的不仅仅是距离、时差，还有各色各样的人，以及随时都会上演的千变万化的各种可能。

    季明臣那么好的一个人啊。

    能有优秀出色的黎惜月不远万里追随他去国外，只为得到他的青睐……太多太多的人喜欢他了，她甚至排不上队。

    因为她连和他对等的资格都没有。

    她仅仅只是他教过一段时间的学生……

    从前，她还幻想长大后。

    殊不知，在她长大的过程里，他早会属于别人。

    他从来都不是她能追上的。

    “司柠，怎么突然过来了？”季明臣弯下腰，“要是有话对老师说，我们可以去那边。时间足够的。”

    司柠抿了下干涩的唇，程航这时也过来了。

    “还用问嘛，肯定是来送你的。”程航说，“算这丫头有良心，以后可就是你干外甥女啊，你得多关照。”

    裴卓撇嘴：“我也想让司柠外甥女做我干外甥女。”

    谁还不想家有小仙女了？

    程航嫌弃道：“边儿待着去。”

    季明臣笑笑，把手帕塞进司柠手里：“这么好啊，特意来送老师？”

    司柠不错眼珠地看着他。

    她荒唐地想，要是她现在就说出心意，会不会还有一线机会？

    哪怕是0.01%的成功率呢。

    可他听了，大概会当做一个笑话。

    就，真的是笑话。

    他教的小丫头平时对他没个好脾气，三天两头呛他，这会儿又来逗他玩。

    他肯定会这么想的。

    至于其他人，估计也是当个笑话，说不定还得和她玩笑一句：小妹妹，喜欢季老师的人可多了去了，你加入的挺晚啊。

    他们不会知道，他也不会知道。

    他对她而言，是整个青春的朝思暮想，是小心翼翼的心存憧憬，是最大的赤诚和执着。

    是她掏心掏肺的全部喜欢。

    司柠放弃了这0.01%的可能。

    起码的，别在他出国这个时候再给人家惊吓了。

    她点点头，说：“嗯，我来送你。”

    季明臣说：“不送你没关系，老师知道你的心意。”

    她是他教过的学生里最特别的一个。

    有点小小的拧巴任性，但也最可爱鲜活，是一个有想法的好孩子。

    “季老师，该过安检了。”黎惜月提醒。

    季明臣直起身，轻轻拍了一下司柠手臂的位置，带着长辈的关爱和尺度。

    大家聚到一起，目送季明臣离开。

    程航说：“一路平安！”

    “落地发消息！”裴卓说，“照顾好自己。”

    张志轩没说话，只挥手告别。

    至于其他特意过来的学生，都祝季老师一路平安。

    季明臣不停说着“好”，目光一一掠过他们，最终落在司柠身上。

    她站在边上，看着有些落寞，似乎被排除在外。

    季明臣叫她：“有事给老师发消息。”

    司柠拼命忍、拼命忍。

    她本来就是做好不送别的准备，去参加颁奖典礼的。

    因为她告诉自己：再等等的，等她长大了，她去国外找他。

    可现在她明白了，等不到的。

    这可能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司柠踮起脚，大声喊了一句：“季老师！”

    季明臣愣住。

    他怔怔地看向少女，她笑着冲他挥手，笑容明媚，那层清冷外皮像融化开的春雪，揉碎满满的暖意向他袭来。

    “季老师！”

    司柠用力挥手，没有让声音有半点儿哽咽：“谢谢你！”

    ——是你惊艳了我的时光，让我知道喜欢一个人原来这么美好。

    作者有话说：

    明天再见就是……

    季老师准备准备吧，要投入追妻事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