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宋家的双胞胎成了先锋路上的小名人。
他们已经在家门口摆摊儿好几天了, 每次都能吸引到不少路人驻足围观。
宋恂不但帮儿子们支摊,水果零食也准备得足足的。
夏天日头长,他们每天在门口玩到八点多, 回家以后再听会儿英语讲座就可以洗洗睡了, 宋恂这个饲养员当的简直不要太轻松!
小哥俩这些天与许多人下过棋, 有男有女, 有老有少。
“赢棋有奖”的噱头吸引来不少附近的小朋友。
不过, 吉安跟其中两个小学生下过几次以后, 就不想跟他们玩了, 总赢没意思。
他愿意跟大人玩,尤其是隔壁的邢爷爷,即使他每次都要赢走他们的粽子糖,吉安也乐意。
只不过,邢爷爷每天只来下两局, 在外面把赢来的粽子糖吃完,就端着大茶缸回家了。
今天也是一样,他们早早地将棋摊支起来,等着邢爷爷过来下棋。
不过,邢爷爷还没来,只陆续来了三五个围观的。
要不是这两天在先锋路的另一头, 有人支起了象棋桌子,来看小哥俩下棋的人还会更多一些。
“爸爸, 邢爷爷怎么还不来啊?”延安等得有点不耐烦了, 跑过去跟爸爸商量,“要不我去他家催一催他吧?”
宋恂正在菜园子里浇地。
开春以后, 他将院子西边的花圃清理出来, 种了一些小青菜, 像是油菜、韭菜、香菜、小葱、茄子、西红柿之类的家常菜,他这个菜园子里都有。
吴科学发现了他的菜地以后,也在自家的院子里开了一块地。经过宋恂这个半吊子的指导,青菜长势喜人,两家的菜可以换着吃。
“邢爷爷答应你们每天都来下棋了?”宋恂一边浇水一边问。
延安想也不想就点头。
“你再好好想想,他什么时候答应的?”宋恂俯下身,在小油菜的叶片上发现了一只菜青虫。
延安顺手接过来观察,让那绿虫子在手心里蛄蛹了两下,觉得有点恶心,就挥手扔到地上一脚踩死了。
“他没说,但他这几天每天都来。”
“既然人家没跟你们做过约定,你就安心等着吧。”
或许邢大爷已经去街头的象棋摊子玩了,毕竟整天哄着三岁小孩下跳棋确实挺没劲的,他这个当爹的都不乐意哄了。
宋恂让儿子先跟其他人玩跳棋,便将孩子打发了。
俯身在其他青菜上也翻了翻,如果虫子太多,还得给他媳妇打电话问问应该怎么驱虫。
邢大爷今天晚来了一个钟头,将近八点才出现在宋家门口。
“刑爷爷,你怎么才来呀?”原以为他今天不会来的小哥俩惊喜地问。
他们今天只输了两颗粽子糖,虽然赢棋让人高兴,但吉安觉得总赢也没什么意思。
邢大爷将茶缸往桌子上一放,坐到小板凳上实话实说:“我到西边街头跟人下象棋去了。”
听说他去跟别人玩了,吉安心里不太高兴,噘了嘴问:“象棋好玩吗?比我们的跳棋还好?”
“还行吧,都差不多。”邢大爷在手里掂着几颗玻璃球说,“你们还没认字吧?象棋你们下不了,还是下跳棋吧。”
延安跟他商量:“那你明天也带我们去看看呗。”
邢大爷摇头:“让你们爸爸带着去。”
“让我带着干什么去?”宋恂在菜地里忙完,切了一盘西瓜端出来,“天都黑了,今天别下了,你们跟爷爷聊聊天吧。”
邢大爷说:“你家这两个小子想去看下象棋的。”
“行啊,明天带你们去看看,要是感兴趣,咱也买一副象棋认认字。”宋恂拖过一个板凳坐到桌边。
邢大爷笑道:“你还挺舍得给他们花钱的,又是跳棋又是象棋的。”
每天还得搭进去几块糖,一般家长可舍不得花这个钱。
“他俩精力太旺盛了,给他们培养点新爱好,我也能省省心。”宋恂笑了笑,递给他一块西瓜,问,“听说你们在过年的时候就搬过来了,不过之前都没怎么见过您,反倒是这两天经常看您出门下棋。”
邢大爷在西瓜尖上咬了一口,大方地介绍了自家的情况:“这栋房子是我儿子买的,离我单位太远了,我原本就不想住。但是儿子非要让我们老两口搬进来,我拗不过他,才把东西搬了进去。那会儿我还得每天给学生上课,往返一趟耗时太长,所以我们老两口又住回了一中的教师宿舍。”
不知他儿子从哪打听到的消息,把一辈子的积蓄都搭进去,又东拼西凑才买了这栋房子。
因为这件事,还引发了一场家庭大战,儿媳妇差点闹离婚。房子到手以后,儿媳妇生怕被人揪住小辫子,说什么也不来住这资本主义的房子。
他们老两口观察了半年,发现住在这里的邻居什么事也没有,正好他这个月又正式退休了,再不怕人说什么,便带着老伴重新搬了进来。
毕竟这栋房子宽敞又明亮,确实比教师宿舍那个小单间凉快,夏天住着很舒服。
宋恂讶异地问:“您是老师啊?”
“嗯,以前在一中教数学的,刚退休。”
宋恂暗自猜测过隔壁老两口的身份,但是那么多种可能中,他唯独没有想过对方会是一名教师。还以为他们会与老张家差不多,也是搞实业的。
在前些年的环境下当老师,而且还是高中老师,看来这老爷子也是个有故事的人。
吉安和延安被分到的西瓜只有一小牙儿,几口就吃完了,伸手去拿第二块的时候,被爸爸在手背上拍了一下。
“晚上只能吃一块,吃多了半夜又得发大水。”项小羽不在的时候,这俩小子就蹿到大床上跟他一起睡,不过,他刚开始没经验,晚上还给孩子吃些汤汤水水的,结果半夜经常被童子尿淋醒。
吉安已经是个有羞耻心的宝宝了,被爸爸在外人面前叫破了尿床的事,面上有点不好意思。
他主动跟邢爷爷搭话,试图转移人家的注意力。
“邢爷爷,你明天还来跟我们下棋吗?”怕对方不乐意跟他玩了,他还私自添加了筹码,“你要是赢了,我就给你两块粽子糖。”
延安跟谁玩都一样,有人陪着下棋就行,他不挑人。
但是,既然哥哥想跟这个邢爷爷玩,他就帮忙说合道:“爷爷,我们只给你两颗糖,其他人还是一颗。我刚才想去家里找你,爸爸说没做约定,不让去。”
邢大爷其实已经不想跟三岁小孩玩跳棋了,因着有了双胞胎这个跳棋摊子打样,这两天先锋路上又兴起了好几张棋牌桌。
他也是刚才在街口下象棋的时候听人说的,其实还有几个单位在小洋楼的院子里支了桌子,下班以后有打扑克的,还有下军棋和围棋的。
都是成年人在玩,比这两个三岁娃的摊子热闹多了。
他早就打算好了,明天再去其他摊子上转一转。
不过这两个孩子实在是有诚意,已经给他涨价到两块粽子糖了,邢大爷是当老师的,不好意思打消人家孩子下棋的积极性,便点头说:“那我以后每天过来玩一局吧。”
虽然邢爷爷答应了,但收摊进门以后,吉安还是闷闷地噘着嘴。
宋恂在他噘起的嘴上捏了一下,问:“今天只输了两颗糖,还不高兴啊?”
刚开始那几天得输十来颗呢。
“邢爷爷不想跟我们玩了。”吉安已经看出来了,邢爷爷答应得很勉强,他很有危机意识地觉得对方陪他们玩不了多久了。
“那你们就跟其他人玩,每天来找你们下棋的人不是挺多的嘛。”
宋恂对于由谁来陪儿子下棋无所谓,他就是出几块糖,给儿子们找个玩伴,买个乐子。
发现吉安还是不高兴,宋恂摸了摸他的脑袋说:“相比于跳棋,大人更爱玩象棋。你们要是还想跟大人一起玩,就得学会适应大人的规则。”
“跳棋那么有意思,他们为什么不爱玩?”
“因为他们觉得象棋比跳棋更有意思。”宋恂试探着问,“要不爸爸买一副象棋回来,咱们先在家自己玩试试?”
小哥俩的游戏正式进入了象棋时代,不过,这俩孩子棋下得不怎么样,倒是先跟人学会了不少陋习。
比如,每次落子的时候,都要在棋盘上十分响亮地拍出“啪”的一声。
仿佛不使劲落子,就不会下棋。
宋恂整天被儿子们拍棋子的声音荼毒,有点后悔让他们学象棋,还不如安安静静地下跳棋呢。
他心里琢磨着两个倒霉儿子下棋的事,带着齐麟进了南湾县委大院。
地区外贸局牵头组建省、地区、县三级联营的海鲜品公司,上下两头都需要外贸局来打通。
岑局已经带着人去省城跟省食品出口公司谈合作了,县一级的工作则由宋恂和韩雪松负责。
宋恂是南湾县的老熟人,这次跟南湾县委谈合作的任务就落在了他身上。
他最先约的还是裴文奎裴副主任。
“你要是再不带着项目来,我就要退休了!”裴文奎翻看着项目计划书说。
再有几个月他就该退休了,好多工作已经放手给了其他同志去做,心里唯一惦记的还是在外海布置渔船的事。
“这个计划书跟上次让小齐给您送来的差不多,我们又在后面完善了一下分成比例。”
裴文奎将文件合上说:“你们这个组建海产品联营公司的计划,我们县委已经上会讨论过了。赞成与反对的一半一半,赞成的那些我就不说了,我跟你谈一谈大家为什么反对吧。”
宋恂翻出笔记本,做了一个请讲的手势。
“首先就是咱们南湾,在出口活石斑鱼这方面吃过亏,当时的损失特别惨重,那几个钓石斑鱼的渔业大队可以说是血本无归,活鱼的死亡率太高了。”裴文奎点了点他的计划书说,“地区外贸局这次选中的陈瑚岛,以及陈湾列岛外缘的几个小岛,之前都是在这方面吃过亏的,想要当地社员重新暂养活石斑鱼,没有完全的准备肯定是说服不了他们的。”
“裴主任,搞外贸说白了也是做生意,做生意就没有稳赚的。咱们可以算一笔账,我们在今年春交会上,跟港岛签了一笔活石斑鱼的订单,定价是每吨13400美元,而石斑鱼干的定价是每吨588美元,活鱼的价格是鱼干的二十多倍。我觉得咱们只要把活鱼的价格跟渔民们说清楚,没人能真的拒绝养殖石斑鱼。”宋恂笑道,“再说,我们已经有一次成功经验了。春交会上的这笔订单,已经成功交付了,活鱼的存活率是83%,即便如此,咱们也是有得赚的。”
“你们从哪里弄来那么多活石斑鱼?”裴文奎不信。
南湾是水产大户,这批石斑鱼不是从他们这里出货的。
“从临万县那边收购来的,水产研究所在临万县找了几个渔业大队试养石斑鱼,已经有两个大队试养成功了,我们就是用试养的这批鱼交付的。”
裴文奎想了想,仍是觉得这事不可信,“砚北港没有海关,运鱼的船需要绕道去省城出口,一套手续办下来,需要十来天,再加上运输的时间,那些鱼在船上呆半个月,怎么可能还有八成以上的成活率?”
“这就是我今天特意过来要跟您说的了,我们之所以要搞联营,将省食品出口公司也拉进来,就是想让出口公司跟咱们一起争取做这个活鱼出口的试点。”宋恂从包里拿出另一份文件递给他,“咱们省的活鱼出口业务一直都很少,省外贸局早就想发展活鱼出口,毕竟活鱼是所有海产品中创汇价值最高的,但是因为活鱼存活率的问题,活鱼的出口业务十来年都没什么发展。”
宋恂详细地跟裴副主任讲了活鱼出口的手续流程。
“以前的船舶出口检疫是要对船舶的卫生状况,比如饮用水,食品,压舱水进行采样检查的,还要检查货舱,宿舱,食品储存供应的卫生状况,鼠患虫患情况,以及船长船员的健康申报书,预防接种书等等,有一大堆繁琐的流程。”
“难道现在不需要检查这些了?”裴文奎心里知道不可能,仍是忍不住问。
“还是要检查的,经过一次性联合检查合格,签发出口检疫证书。但是以前都是满载联检,也就是说要先把活鱼装船,再由工作人员上船进行检查,这对活鱼出口是很不利的。”宋恂笑了笑说,“针对这种情况,为了提高海浦鱼货在国际市场上的竞争力,咱们地区外贸局向上级申请,将海浦地区的活鱼出口作为一个试点。”
裴文奎不禁双手握拳,倾身问:“怎么个试法?”
“我们申请让海关简化联检手续,在海浦地区实行空载联检,就是在省城对空船和人员进行常规的检验检疫,联检合格后,开着空船来咱们海浦的渔场装货,直接运往国际市场。”
裴文奎心里一阵激动,倏地站起身问:“上面同意了吗?”
“上次临万县的那一批活石斑鱼就是用这种方法送出去的。”宋恂笑。
裴文奎拍着大腿连说了三声“好”!
“这可真是太好了!你们外贸局怎么不早说呀!要是早说了,咱们其他品种的活鱼出口也可以这么办!”裴文奎又忍不住说,“太好了!简化联检步骤以后,至少可以节省一半的时间,时间就是金钱,这话可真是没错!”
宋恂叹道:“既然是试点,那就是只在特定的小范围内试用。上面要求我们必须找一个专业的进出口公司,有一个固定的出口通道才行。所以,我们才会争取跟省食品出口公司合作组建联营公司,上次的订单就是走的他们的出口通道,合作还算愉快。”
省食品出口公司装活鱼的船可以空载联检,但其他单位的船仍然需要满载联检。
裴文奎背着手在办公室里走了两步,拉着宋恂说:“走,咱们到冯主任那里说说这件事去,我这个老头子快退休了,拍不了板,这事还得由老冯说得算。”
两人去了县委一把手的办公室,宋恂又将刚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
冯主任听后并没有裴文奎那样激动,而是问:“据我所知,省食品出口公司几乎从来没有做过活鱼出口业务,他们在砚北港有两个冷库,向来是做冰鲜鱼和冷冻鱼的,他们的船没有活鱼运输能力吧?”
“咱们只要他们的出口渠道,活鱼运输船就是另一码事了。”宋恂给他举个例子,“上次我们帮临万县出口石斑鱼的时候,从港岛租了一艘海天号活鱼运输船,人家是专门从事活鱼运输的,各种设备非常齐全。”
冯主任翻看着他带来的计划书,蹙眉说:“他们只是提供了一个出口渠道,就要在水产品公司里占三成股份,这是不是多了点?”
其实他更想说的是,地区外贸局只在这里面起个穿针引线的作用,居然也要占三成股份,是不是也不太合适?
“冯主任,食品出口公司不但要提供渠道,还要提供一部分石斑鱼养殖基地的建设资金,他们还觉得自己分的少呢,我们岑局长昨天已经到省城亲自去谈了,就是为了给渔民们争取更多的利益。”
宋恂不用人家问,又主动说:“至于我们外贸局也分三成股份,那是因为我们不但要在后续建设中投资,而且试养石斑鱼的前期资金也是由我们提供的,外贸订单也要由外贸局去争取。冯主任,三三四的分成比例,你们不吃亏。”
下面的几个县,只提供人员、场地和少量资金,就能分到四成!
要不是为了多给渔民争取些好处,任何会算账的人,都不可能答应这种分成方式。
他们外贸局内部也来回讨论了好几次,才同意了这个分成比例。
收支勉强能保持平衡,主要目的还是为了完成外贸指标。
宋恂今天哪也没去,就耗在南湾县委,等着他们县委内部开完会,又跟几个可能会建设石斑鱼养殖基地的公社领导开电话会。
从大清早磨蹭到下班,他才从冯主任口中得到一个准信,南湾县计委可以加入这个三级联营的海产品公司,但他们要在公司财务部门安排一个本县的财务人员。
宋恂得了准信,就不在跟他们扯皮了,想安排谁进公司,那是公司成立以后的事。
他带着齐麟返城以后,没有去托儿所接孩子,跳上公共汽车就直接回家了。
吴科学家的院子门口,双胞胎正支着桌子在那里啪啪地拍着象棋。
小哥俩一伙,对战老鸟方典。
宋恂背着手在旁边观战了一会儿,看到方典用火炮把小哥俩的象消灭了,来了一个瓮中捉鳖,他摇摇头进门去找了吴科学。
“钟卉大着肚子,别在你这边忙活了,到我那边吃去吧。”他找到正在厨房里忙活的吴科学提议。
方典早就想找时间小聚一下,今天宋恂正好在南湾那边忙,干脆就打电话让方典帮忙去托儿所接孩子,顺便一起吃晚饭了。
“行啊,我把菜和肉提到你那边去。”吴科学倒是不担心媳妇自己在家,他丈母娘搬过来了,家里整天汤汤水水不断。
宋恂再次出门的时候,双胞胎正因为输了棋,噘着嘴不高兴。
“宋吉安,宋延安!”
“干嘛?”小哥俩有气无力地问。
宋恂将两块钱和塑料酒桶递给他们,“帮爸爸去街口的冷食店打一桶啤酒。”
“剩下的钱归我们吗?”延安立马来了精神。
“嗯,”宋恂估摸这一桶打满能剩下两三毛,便大方道,“剩下的你俩一人一半。两个人一起把酒桶搬回来。”
吉安接过酒桶就拉着弟弟往街口跑。
方典不放心地问:“他俩那么小,能提得动嘛?”
吴科学嘿嘿一笑,“你等着看就行了。”
说着就去隔壁帮宋恂支起了烧烤炉子,天气太热,几个大男人都不愿意进厨房做饭,干脆就在院子里搭炉子烤肉吃。
青菜从菜园子里现摘一些,鸡肉猪肉海鲜都是吴科学提供的。
他在糕点厂的冰柜里存了不少私货,留着给他媳妇补身体。不过钟卉最近有点补过头了,他刚被丈母娘劈头盖脸地批评了一通,这些东西转个弯就被送来了宋恂家。
几个大男人一顿就可以消灭干净。
宋恂和老吴负责准备菜品,方典负责生炉子。
他一边用旧报纸呼呼地扇着炉子,一边冲着对面说:“你俩最近也提高警惕吧,地区的清查工作已经全面铺开了,最近已经查到我们轻工局了。”
吴科学正在欻欻地给鱼刮鳞,闻言无所谓地笑道:“我是六五年参加工作的,而且本来就是行政编的,现在又只是社办集体企业的副厂长,不在清查范围内,嘿嘿……”
宋恂扭头问方典:“已经查到你头上了么?你不是跟老吴同一年参加工作的吗?”
“哎,我还要再晚两年,当年高考落榜,我不太甘心,就打算复读一年,结果这一年算是耽误事了。高考取消,第二年我根本就没能参加高考!那一年的毕业分配也没赶上,正经工作的时候已经六八年了,正好在这次的清查范围内。”方典提起这件陈年旧事就是一肚子怨气。
“他们都查什么?”宋恂年初被从南湾县调到外贸局,精确躲过了县里的清查,还真不知道会查些什么。
“就是你的那点过往呗,除了跟你本人谈话,还会从侧面跟领导同事了解工作情况。”方典终于将炉子点起来了,压了两块碳说,“我现在都不想去上班了,一上班就是那点事,让人心里毛毛躁躁的。”
“你一直在轻工局老实上班,又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你怕什么?”吴科学嗤笑一声。
“没做亏心事,也怕鬼叫门呀!”方典嘀咕道,“我听同事说,现在这样清查太耗时耗力了,有人提议干脆一刀切。”
“这怎么一刀切?”宋恂举起一颗被菜青虫吃过的油菜,掰下带虫孔的两片叶子问,“难道为了这两片被蛀过的叶子,整颗菜都不要了?”
方典耸耸肩,用听天由命的语气道:“那谁知道,这也不是由咱们说得算的。”
宋恂还想再问些什么,他家的两个儿子突然推开门,大摇大摆地进了院子。
小哥俩一人抱着一瓶汽水,吉安捧着菠萝味的,延安捧着荔枝味的。
两人边走还边商量,一会儿要换着喝。
方典正要问这两个小子是不是把酒桶忘在冷食店了,却见从门口又转进来一个人。
怀里抱着他们的酒桶。
“同志,这两个孩子是你们家的吧?”那人穿着一身公安制服。
宋恂这个亲爹还没吱声,方典先点头了,“诶诶,是我们家的,这俩孩子不会是走丢了吧?”
“哈哈,没有没有。”公安同志说,“我看他们太小了,提着桶有点费劲,就顺路帮他们送了回来。”
延安还美滋滋地强调:“我们没坐警察叔叔的三轮车,走回来的!”
妈妈不让他们坐陌生人的车。
宋恂在他脑袋上摸了一把,走过去将酒桶接过来,与公安同志握手说:“同志,多谢了,您怎么称呼?我们正准备吃饭呢,您进来一起吃点吧。”
“不了,我姓崔,是这一片的片警。”公安同志将孩子送回来就往外走,“还得赶紧回去值班呢。”
宋恂将崔公安送出门,目送他骑着挎斗摩托车突突突地跑远,反身回来在两个儿子的脑门上一人赏了一巴掌。
“你俩倒是会找帮手。剩下的钱呢?”
小哥俩急慌慌地让干爹帮他们将汽水盖子起开,咬着吸管说:“买汽水了,已经开盖了,退不了!”
两个小子交换着喝汽水去了,围在烤炉旁边等着大人投喂。
对虾和烤茄子出炉时,吴科学还进屋将收音机提出来,调出渔业电台,听电台在休息时段播放的音乐。
于是,当项小羽带着她二哥进门时,看到的就是这副场景。
三个大男人和两个小不点,在她家的院子里,支着烤架,喝着小酒,听着小曲,侃着大山。
项小羽的心里,瞬间就失衡了!
她在农村苦守寒窑,每天挑灯苦读备战高考,而这爷仨却在他们家小洋楼的院子里,啤酒、汽水、小烧烤!
凭什么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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