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朔月 (1)
容谧呛了一口,放下水杯把手机拿了起来,却没接,而是先催他离开,“你不是还有工作么?别在这浪费时间了。”
“也不是很着急啊。”
季容与对她遮遮掩掩的动作很感兴趣,“哪个哥?前任还是备胎,许Joshua知道么?”
“……”
“诶。”
季容与半推半就地离开,还笑着回头看她,“生病了自己待着怪可怜的,我叫小繁过来陪你?”
“不用。我不会开门,别让她来。”她跟小繁又不怎么熟。
把无关紧要的人赶出房间关上门,世界总算清净了,手机里的语音通话邀请还没有断。
接通后,她听见沈晰略微松一口气的声音,“还好。这么没人接,我快要怀疑你是不是晕倒在去找医生的路上了。”
“没有那么严重。刚刚看过了,也开了药。”
容谧回到床边,皱着脸把药吞下去,倒了杯白水漱口,“你是不是该去吃晚餐了?国内应该正在日落吧。工作一天,也该是休息的时间了。”
“不急。我才刚到家,懒得做了,点个外卖等着就行。”沈晰说,“你好好休息比较重要。我让小秋订了最近的直飞航班,要到你那边傍晚起飞。如果到时候你烧还没退,就让她再帮你推迟一天。”
“没关系,我尽快想回去。”
她脱掉披肩,掀开被子缩了进去。望着枕边亮起的手机屏幕,仿佛那是自己和彼方世界连通的唯一渠道,自言自语般喃喃道,“我好想回家。”
生病的时候心理防线脆弱,所有消极情绪都会被放大。不安,焦虑,失落感萦绕于心。
她独自待在雪山下,全部的朋友和亲人都在十个小时以外的大陆上,仿佛是在另一个世界般遥远。
“很快就能回家的。明天我给你买红豆烤饼,放在店里等你回来吃,好不好?”
离得太远,沈晰即使着急也帮不上太多忙,只能陪着说说话,“药还没这么快起效。等一阵子药劲儿就上来了,你困了就好好睡一觉。乖一点,一觉醒来就不难受了。”
“我还不困。”容谧攥着被角,听着熟悉的人在耳边说话,轻声满语的,心里确实熨帖很多,不由得叹了口气,“你要是我亲哥就好了。”
沈晰苦笑了一声,“你就不能再给我留点希望吗。”
真是生病了,才容许自己放松戒备提及敏感话题。放在平时,这样的话她不会轻易说出口的。
“哥,你别等我了。我认真说的。”容谧闭着眼睛,轻声说,“我是什么样的人,我自己最清楚了。不值得。”
沈晰如今也是个小老板了,身价倍增,这三年来多少行内行外的人介绍或是艳遇,他总一笑而过。年近三十,身边一个知冷知热的人都没有。
大家都传说他在等一个人。
等的是谁,容谧当然不会毫无耳闻。
“有许灵均在前,如果我哪天彻底跟他闹掰了,就等于心气都被磨平了。我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勇气再跟别的谁在一起,但一定没法再像喜欢他那样喜欢别人了。这对后来的人不公平。如果是你,就尤其不公平。”
她毕业到现在,除了偶尔发发节日祝福的朋友,真正交心的数一圈也就这么三四个。沈晰真是个很好的人,她不愿意吊着人家,明里暗里地劝过好几回。
大家都是有能力权衡利弊的成年人,道理谁都懂。可人的心意,又如何能由理智去控制呢。
“值不值得,可不是由你一个人说了算的。”
沈晰笑了笑,豁达道,“我能跟你一起留学,一起工作,是我的幸运。现在我们的事业也蒸蒸日上,我想把这份幸运维持下去,能走多久就走多久。”
“可……”
“你放心,我也不是那么固步自封的人。就像我们当初在巴黎碰到一样,缘分总是不期而遇的。”
他调侃道,“说不定明天去上班,猝不及防的就在店里遇到你未来的嫂子了。你也了解我的,我不是个很执拗的人,擅于为自己的利益着想。真能遇到合拍的,也不会一直委屈自己清心寡欲啊。到时候你再后悔,可就晚喽。”
“我巴不得呢。”容谧跟着笑起来,长长地叹出一口气,呼吸发烫。
即使知道他是有意在开玩笑,是为了给予她宽慰才这么说,但就是听得心里舒服许多。只有他能把这么敏感又矛盾的话题说得这么自然,唠家常般轻松地把关系厘清。
能有这么一个朋友,也是她的幸运。
“再说,许灵均那种性格和身份都是独一份的,你们的关系本就特殊,不要总想着以后还要像喜欢他那样喜欢别人会很累。每一份感情都是值得期待的。如果他让你感到累了,只能说明他已经不值得期待,那不如就离开吧。”
沈晰由衷道,“如果有一天,还有另一个人能让你有好感,即使那个人不是我也没关系,离开许灵均吧,他不是个能托付的人。”
“我明白。”
容谧自嘲道,“我也希望那个人能快点出现,救救我。靠我自己应该是没救了。”
药效逐渐吃劲,她意识有些晃动,声音也低了下去,可就是不想睡,不想独自睡在这个陌生的地方人事不知。
听得出她是在强撑着说话,沈晰安慰道,“等你睡着了我再挂电话。放心睡吧,我陪着你。”
**
下午两点,许灵均脚步轻快地踏进房间。
巴塞罗那是欧洲众多城市中人气颇高的演艺之都,夜晚的演出尤其不该错过。昨天跟朋友临时兴起过去玩了一场,现场DJ富有创造性的音乐掌控力妙不可言。
夜晚的狂欢落下帷幕,他才意犹未尽地离开回到高雪维尔。常年在各座城市间飞来飞去已经习惯,这对他而言就像出门吃饭临时换了家餐厅一样自然。
“还在睡觉?懒猫。”
床上的人裹着被子缩成一团。他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心情愉悦地踢掉鞋子,从背后抱着这只属于他的懒猫团子,像个春游回到家的小学生,诉说自己有多喜欢新交到的朋友。
“下一场演唱会我要请他的乐队来参加。我给你留视野最好的位置,在你的位置上也能看到他们。还可以插一个环节让乐队跟观众席互动,你觉得怎么样?”
“……”
“为什么不说话?”
是许灵均的声音。
不知道睡了多久,他回来了。容谧头脑昏沉,听不太清身边的人在说什么,迷迷糊糊地挣开他,“我不太舒服。”
许灵均扒开她头顶的被子,皱着眉头探进去一只手,贴了贴她的额头。
刚从外面回来,微凉的手背让她微微瑟缩,“是有点烫,我帮你叫医生。”
容谧撑着枕头,勉强坐起身,“医生已经来过了。”
许灵均这时才看到床头柜上吃剩的药片,有点别扭地说,“怎么不告诉我啊。”
“我给你发了微信。”
许灵均这时候才看到,只有早上问他去哪的一条,很容易就被其他杂乱的消息压下去,“消息太多了我没注意。”
想要及时看到某个人的消息明明很简单,可以把聊天置顶。或者更简单,想到她的时候,点开她的微信看一眼,给她打一个电话。很难吗?
说到底,只是不够上心罢了。
如果他自己想不起来,即使告诉了他有什么用?
被酒精和音乐侵占的大脑,远在千里之外的巴塞罗那狂欢,哪里听得到高雪维尔的一声咳嗽。
容谧摇了摇头,懒得跟他争辩,“你是什么时候走的?”
“昨天啊,本来还想带你一起去的。”许灵均理所当然道,“是你睡太熟了不理我。”
“嗯。”
然后呢,是跟谁一起去的?都玩了什么?
她有资格问吗?以什么样的身份过问呢?
容谧手指蜷缩虚握,按在枕头上俯视着他,白皙的脸上红晕未褪,“我睡过头了。但即使我不去,昨天晚上你也可以给我打一个电话。”
从昨天下午到今天下午,许灵均和她的聊天记录里,只有她早上发去的那条消息。
他彻夜未归,一条消息都没发来过。
她是因为生病睡到半昏迷的状态。许灵均呢?是玩到半昏迷的状态?
这样似于问责和说教的语气是许灵均最厌烦的,一听就腻味,不耐道,“说了我昨天晚上忙着……”
话说到一半他忽然意识到,面前的人是容谧。
太懂事了其实也有一点不好,总是副温柔大方的模样,连吵架的情趣都少了。她不是那种争风吃醋的女人,连撒娇和讨好都不做。
但从不在他面前卖笑争宠的容谧,偶尔居然也会有这样不满自己被冷落了的语气?
还挺新奇的。
许灵均转了语气,躺在床上枕着手臂闲闲地笑着,故意慢条斯理地说,“昨天晚上美女是挺多的,忙不过来也可以理解吧。”
他掀起眼看容谧的表情,想知道她会有什么样的新鲜反应。没想到迎面被一枕头拍在脸上,先是愣了一下,想象到容谧脸上气恼的神情,又恶作剧得逞般哧地笑了,“至于气成这样吗。”
他拿开枕头利落坐起身,刚想说句什么,手掌下压着她的手机震动起来。
依旧是“沈晰哥”。他单是看见这个备注都没什么好脸色,不顾容谧伸手阻拦直接接了电话。
“谧谧,睡好了吗?”
沈晰温和的声音从彼端传来,“我又想了想,不如我还是亲自跑一趟去接你回来吧?你身体不舒服,一个人飞那么久我也不放心。”
许灵均目光垂落在手机屏上,神情骤然阴冷。
像是上天开了个玩笑。电话里的人还没发现端倪,下一秒走廊里又响起敲门声,青年的音色清亮积极,“容谧容谧!我收工了,能不能放我进去啊。”
季容与站在门外,酒窝浅浅,一脸无害地笑着喊。
“我的护腕好像落在你床边了诶。”
第17章 ???芣#&迩紩猩鸶奖?????|迩稥????砧复砨牬 还在接着叨叨,“生病了也别总窝在房间里嘛。隔壁有温泉,我陪你去泡泡, 出出汗身体好得更快~”
“……”
沈晰听出不对劲,手机里传来不确定的声音,“谧谧你……那边情况很复杂?”
容谧眼前发昏,头疼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许灵均露出冷笑,看也不看她就挂了电话。
手机扔到一边, 他翻身下床去朝着门踹了一脚,厉声道, “滚!”
季容与一愣, 脸色也沉了下来, 总是含笑的桃花眼被阴影笼罩。但只有两秒,或许还不到,他的表情又明朗起来,无所谓地说,“诶, 不去就不去, 生什么气啊。下次再约嘛。”
他趁容谧喝药时故意在床头柜下塞了只运动护腕,本想当再过来见面的借口。谁料许灵均回来得这么巧,成了当场“捉奸”的物证。
许灵均捏着那只护腕,眼神里全是冰冷的光, 好像在努力抑制要杀人的冲动。
容谧趁他去门口时摸到手机,刚回了沈晰两个字“没事”, 脚踝便被握住提了起来, 力道大得像要把她的骨头捏碎。“他碰你了?”
她吃痛松开了手机, 还来不及问他要干什么。许灵均把她放倒在床上, 微凉的手指不由分说地探入,涩得发疼。
被检查的羞耻和屈辱感涌上头顶,容谧涨红了脸,用力挣开他的手,拿被子掩住自己,“你乱来什么!”
她身上没有别人留下的痕迹。许灵均稍微冷静了些,仍旧面色不虞,“季容与怎么知道你生病的?”
“医生过来的时候,被他撞见了。”
“你一个人在房间里,为什么要给他开门?你们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
可我为什么会一个人在房间?
是谁把我丢在危险之中,自己去享乐的?
容谧没有想到,短短两分钟后被逼问的人就变成了自己,身上余热未消,心里却又苦又凉,淡声道,“这些跟你又有什么关系。我要给谁开门,是我的自由。”
“跟我什么关系?”许灵均重复着她的话,怒极反笑,看着她冷淡的表情,心里攀升的怒火一瞬间被点燃。
“沈晰惦记你不是一天两天了,你打算什么时候让他如愿以偿?你以为是自己魅力很大?季容与那畜生但凡看见个女的就想上!我没有警告过你别蹚这圈子里的浑水吗?你到底有没有把我的话听进去!”
去他妈的吃醋,她根本就不关心他在外边儿跟谁玩跟谁睡。
在他消失的时候,她跟别人玩更有意思是吧?刚才那么不高兴,是不是巴不得他再晚点回来?
盛怒之下,他眼尾泛着红,英俊的轮廓蒙上一层阴翳,不经大脑的话脱口而出,“你跟了我多少年?我就是养条狗也养熟了,知道自己应该只朝着主人汪汪叫!你想干什么,嗯?跟我睡腻了,想再找棵歪脖子树?还指望着他们哪个能把你当宝贝看?别做梦了容谧!”
掌控欲膨胀到了极致,对她一丝一毫的忤逆都无法容忍。许灵均扯开她身上的被子,嘲讽地看着她,眼中锐利的锋芒几欲将人刺伤。
他脾气直,情绪总是说来就来,平时要胡闹也总是惯着他。但当下里,容谧是却第一次感到恐惧,下意识地抬起手臂挡住他,想要拒绝他的靠近,效果适得其反。
她缩在床头,墨色长发凌乱地散在肩头,脸色苍白羸弱,只有嘴唇一抹湿漉漉的绯红。纤弱无骨那么小一团,怎么偏偏有本事惹他生这么大的气。
让人只想亲哭她,把她整个打开,让她低头服软,变回乖巧顺从的模样,都好过再继续用冷淡抗拒的态度激怒他。
理智被怒火灼烧,化为冲动的欲念施加在她身上。容谧紧闭着眼别开了脸,被强制性地送上云端,剧烈地呼吸着,脑海中的空白消褪后,察觉到了更大的不安,“戴……停下!戴套!”
许灵均动作一滞,硬生生被气笑了,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你嫌我脏?容谧,你,嫌我脏?”
他就着这姿势把她腾空抱了起来,一瞬间失重的慌乱让她不由自主地抱紧他的脖子。下一秒,她被按在巨大的穿衣镜前。
身后传来的声音带着报复的快意,“看看你自己是什么样吧。”
睫毛沉重地拖坠着眼皮,她艰难地睁开眼,看见镜子里一张泪痕遍布的脸。
……
……
……
许灵均说,“这才是你。”
沉浮中容谧想,可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是天生的暴.君,霸道独.裁,要一切都臣服于他。高兴时随意施予宠爱,可一旦心情不悦,连亲密也可以变成惩罚。
一股暖流涌进身体。她绝望地闭上眼,白皙纤弱的脖颈垂落如同濒死的天鹅。
无力可逃,无处可躲。
**
强横占有欲从脑海中消褪,许灵均终于清醒过来,脑海中有一瞬间的怔忪。
望着容谧闭着眼精疲力尽的模样,他心里涌动着不熟悉的慌乱。
他意识到自己做得太过分了。
她还在生病。而在至少一刻钟时间里,他几乎没有理会她的不适和抗拒肆意妄为。
容谧没有说话,翻身背对着他,慢慢地把自己蜷成一团。他懊悔得猛揉了两下头发,小心地伸手抱她去洗澡。
她打了个冷颤,没有反抗。许灵均调试水温,把她放进浴缸里细致地擦洗干净,又抱她回到床上,给她吹干头发。
容谧坐在床边,任由他服务,面色从漠然转化为惯常的平静,看不出太多情绪。
许灵均实在不知道怎么哄人,已经做完了自己能想到的所有讨好行径。可她一直不说话,让人心里没底,左思右想不知道她要怎样才愿意把这事儿翻篇。
直到头发变得干燥顺滑。吹风筒停下,容谧给了他一个耳光。
她手上没多大力气。许灵均却被打得偏过脸去,愣了两秒才不可思议地回头看她。
“去买药。”
她声音很低,嗓子哑得几乎说不出话,却字字咬得很重。
从两人在一起开始,这种事从来都是你情我愿的。也心照不宣,于情于理不适合有孩子。
可许灵均听着她毫不犹豫的语气,却觉得即使有一个孩子又能怎么样,生下来又不是没人养。
他和容谧的孩子,应该是个很漂亮的小家伙。为什么她这样坚决地拒绝他来到这世上。
容谧不耐地踢了他一脚,“去啊!”
许灵均回过神,还是叫人去买回了药。看着她一言不发地吃完,拉起被子躺下睡觉,连一句话都懒得再跟他多说。
她被生病和不合时宜的过量运动消耗了全部精力,疲惫得什么都没力气想了,只想快点睡着。
许灵均到走廊去冷静了一会儿,望着逐渐暗沉的日光沉默不语。夕阳隐没时,他回到房间,轻手轻脚地躺到床边,从背后抱住熟睡的人,贴着她的耳朵小声地说“对不起”。
他明明知道容谧不是乱来的人,长久以来跟沈晰保持着同事和朋友的界限,也看不上季容与那种做派。
可他到底怎么了。但凡涉及到她的事,总是会被一时的怒气蒙住眼。还冲动成那样。
一夜无梦。
容谧醒得很早。天还未亮,她无声地睁开眼睛,感受到横在腰间的手臂,还是任由他抱着,没有心情回应或反抗。
睡眠的补足给了她力气思考。心却像被抽干了养分,皱皱巴巴地紧缩着,疼痛到麻痹。
真不知道两个人怎么会变成这样。
可她又觉得,变成这样本就是无可避免的。他们迟早要走到这一天。
许灵均一反常态地睡得很浅,察觉她有要翻身的动作立刻就醒了,“怎么了宝贝,不舒服吗?”
容谧索性坐了起来。药生了效,身体里的燥热消退,只余一层汗意,比昨天松快了不少。
许灵均打开床头灯,跟她坐起身,在短暂的沉默里感到焦虑。
他希望容谧说些什么,哪怕发脾气也行,打骂摔砸一通都好,都比这样瘆人的平静强。
“你知道你昨天对我做了什么吗?”容谧终于开口,用她一贯镇定温和的语气。
“你在强.暴我。”
许灵均狠狠一怔,像是昨天那一耳光再次甩到了他脸上,冷白的面颊上浮起一层薄红,不自在地说,“我昨天刚从酒吧回来,喝了点酒……”
他一直都是这样。
是酒精的错,影响他的理智,是沈晰季容与的错,影响他的情绪。无论出了什么问题,永远都是别人的错。
“我们把昨天的事忘掉好不好?”许灵均握住她的手腕,轻轻摩挲指腹下细腻的皮肤,语气温柔,“是我不好。我可以补偿你。你想要什么?什么都可以。”
他总是在各种情形下对她说出“想要什么”这句话。每一次。好像她做的一切都是有所图谋,只要满足了她的要求,之前所有的不愉快都能当做没有发生过。
容谧觉得自己也很荒唐。
她陪着许灵均玩这种自欺欺人的把戏,居然都已经是第十年了。
“我要回国。”
“好,我陪你回……”
“给我订机票。”
昨天傍晚的航班没能赶上。容谧斩钉截铁道,“我不想和你在同一个空间里待着,也不想跟你坐在一班飞机里。给我订机票,我要自己回国。”
“……”
从来都是被巴结的对象,许灵均什么时候被人这样嫌弃过。
“那就先送你回去,行了吧?”他咬了咬牙,为着自己惹出的祸事的妥协,“我明天再回去找你。”
容谧没有再理会他,下床去洗漱换衣服,打起精神画了个淡妆。对着镜子抿开口红时,从自己强装镇定的瞳孔中看到不明显的颤抖。
她的心里被恐慌灌满,从眼睛里溢了出来。这种恐慌在一觉睡醒后就伴随着她,直到上飞机,起飞。有增无减。
任何保险措施都不是绝对的。她害怕药没有效果,怕自己真的会怀孕。
如果真的有了许灵均的孩子要怎么办?生下来还是打掉?
她不是没有养育孩子的能力,只是完全没有心理准备。可她前一天刚吃过感冒药,万一有个畸形的孩子怎么办?可是去做手术,要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子她怎么忍心?不对,昨天吃药的时候她就已经下了杀手了……
越想越乱。十多个小时的飞行,她没有合眼,望着厚厚的云层心焦了一路。
落地后邱秋来接她,吓了一跳,“没事吧老板,你脸色刷白刷白的好吓人啊。”
“没事。”容谧说,“去三店吧。沈老板是不是说接洽了什么合作?”
她急切地需要工作,来减轻自己即将崩溃决堤的不安,“是网络节目吗?”
“嗯……对。”邱秋有些不确定,试着建议,“要不还是先回家休……”
“去店里。”
容谧加重语气,不容拒绝道,“车上把节目大致说给我听一遍。”
昨天沈晰陪她通话时提过两句。拉图二店营业时,她也接受过电视台的采访。相较于沈晰,用她来当招牌,“美女总厨”“留学高材生”之类的噱头显然更有看点。
算是拉图的宣传点之一,也是她作为合伙人应当承担的工作。
建议归建议,打工人当然还是听老板的。邱秋也不再磨叽,对她说,“是一个厨艺比拼节目。每期请一个职业厨师和一个流量艺人pk做菜,然后再请几个明星嘉宾品尝打分之类的。”
“就是娱乐大众用的,没有什么专业技术含量。不过在网上挺火的,沈老板说正好可以给三店宣传一下。”
容谧点头道,“收集一下节目资料,我看过之后没问题就去对接时间。”
她不想满脑子都是会不会怀孕的事,只有让自己忙起来才没空胡思乱想。在自己熟悉的专业领域里能够找回掌控感,心里就能稍微安稳些。
隔天许灵均来店里找她。她待在研发间没有见,让大家该怎么服务怎么服务,当普通客人对待,不该放他进来的地方就不要让客人乱闯。
三店的员工有些到她家里一起吃过火锅,见过许灵均。这些天店里叫她老板娘的声音也变少了,即使对两人关系好奇,但上班时间,都不敢八卦得太过分。
许灵均运气倒是不错,连着来了几天,都没被粉丝认出来。店里的经营有条不紊地运行着,她也找不到什么借口把人赶出去。
容谧不想回家,就在拉图楼上的酒店里开了间房,下了班直接从后门去坐电梯,转到另一层休息。
四天后例假如期而至,她才松了口气,心情却复杂难以形容。
如释重负,又怅然若失。
这一天,许灵均的运气也用光了。保姆车刚停在路边,他从后座下车的瞬间,过路人就震惊地停住脚步,朝着他大喊一声,“啊你!是不是你!许许许,许灵均!”
“……”
仿佛一声令下,人群混着尖叫迅速聚集。离店门口只有短短不到十米的路程,许灵均被簇拥着挤到车门口,进退维艰。
转身上车意味着今天都见不到她了。可如果僵持下去,这边的事态不可收拾也是要被警察轰走的,到时候新闻写出来毕竟不好看。
容谧从店里听到动静,出门来看了眼情况。吵吵嚷嚷的人群把他挤在中间,签名合照都不够,还有人伸手想碰他帽子摸他口罩。
狼狈应付的那副样子,实在看不过眼,“去让他进来。”
“哦哦。”
店里的员工早就好奇死了,一听到她吩咐就呼啦出去三四个,帮大明星开路到店里避难。
进店之前,许灵均转身摘掉口罩,轻呼了一口气,俊朗的面孔上不显半点厌烦,对着数不清的手机摄像头扬起笑容,“谢谢大家来看我。不好意思,我今天休息,想享受一下私人时间,所以预订了这家餐厅。不是公开的行程哦,大家安静一下,不要打扰到别人。”
“好好享受周末,大家也多跟朋友一起出去玩呀,注意安全。”
“……”
三店因此放下门禁,非提前预约的客人婉拒用餐。许灵均进了店往里走,刚才那副笑眯眯营业的神情随着背对镜头消失不见,变成了烦躁和罕见的忐忑。
容谧终于肯见他了,再多一天他的耐心就要告罄。
可服务生把他领到店里最隐蔽的座位上,之后像往常一样询问他是否要点单。
宽敞的四人座,鬼影都没一个。许灵均独自落座,皱眉问,“为什么把我放在这?容谧呢?”
“这个……”
“她还想躲着我到什么时候?”
就这么一件事,怎么都过不去了似的。许灵均接连被晾了好几天,终于按捺不住,起身直接往后厨走。
服务生急忙道,“先生!许先生,我们店有规定——”
“没事。”
容谧还没回到厨房,站在转角处的屏风后朝不知所措的小伙子颔首,“你先去忙吧。”
她对一个新来的服务生都和颜悦色的。
许灵均刚刚被围堵了一阵就心气不顺,看她又这样区别待遇,心里冷哼了一声,站在她面前问,“我给你发了多少消息。你为什么一条都不回我?”
高大的身形在她身上投了片阴影,能将她整个人都笼罩进去。容谧微微抬起头看他,听见他无可奈何的气恼声音。
“我已经道过歉了,你到底想怎么样。”
到底想怎么样?
容谧自己都不知道。
这些天,她整理思绪,想得出什么结论开解自己的处境。却发现多年来她已经这样整理了一遍又一遍,实在翻不出什么新鲜思路了。
现在不是她惹许灵均不高兴了,是许灵均放低姿态来向她求和。她该怎么回应?顺着台阶跟他和好,就当她所承受的伤害都没发生过?
“和好如初”。
印象里,她似乎已经这样做了许多次。
可现在她真的感到疲倦了。不是因为生病意志低下,而是在正常的状态中,依旧从心底对两人这段看不到未来的关系感到疲倦。
产生矛盾,和好。再产生矛盾,再和好。就像一个周而复始的圆,一圈又一圈地绕,而矛盾的根源处于圆形轨迹之外,永远无法碰触,也永远被他视而不见。
即使和好了又能怎么样呢?还是会有下一次,再下一次。他永远都是许灵均,永远不会改变。
她是玩得起。
可她好像已经玩不动了。
“没想怎么样。你道歉了,我也接受。”
容谧轻声说,“我最近工作很忙,没什么时间陪你。别再来了。”
“什么意思。”耐着性子等到现在,居然等到这么一句。许灵均眯了下眼,视线扫过她淡红的嘴唇,像被勾起动物警觉的本性,“你想跟我断了?”
他当然不相信容谧能就这么狠心把两人断了。她只是觉得受了欺负在闹情绪而已。
可她到底想要什么?他好像摸不透她的脾气。
“我们之间,不是你说了算的。”他抬起容谧的下巴,“你忘了我们是什么关系?在我腻味之前,你都不——”
“我们是什么关系?”容谧忽地偏了下脸,挥开他的手,又抬眼看着他,说,“我只是跟你上.床。不是你包养的情.妇。”
那双眼睛沉稳又笃定,像蕴着一团火,只是埋得太深太深,外人常常只看到她温和的光。
许灵均定定地看了她一阵,莫名地笑了,透着凉意。仍旧盯着她,垂落的手指却无意识地虚握成拳。
“真这么有骨气,就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第18章 ???芣#$?????? 深邃的眼睛陷在阴影里,目光锋厉,紧盯着某个人时压迫感如山般沉重。
可下一秒阴影骤然远去。容谧怔在原地, 看着他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一时间心脏骤停,向来冷静的头脑也难以正常运转。
“别再出现在我面前”?他为什么那么说?
结束了吗?
他们之间,这十年……都结束了吗?
全身的力气好像都在一瞬间被抽空了。容谧脱力般靠着屏风,勉强支撑自己的重量, 望着他迅速远离的背影,喉咙里哽着的话急切得呼之欲出。
不要走。
已经忍耐过那么多次了, 为什么不能再多这一次呢?
许灵均是什么样的人她早就知道的, 为什么还要这样矫情。说好了及时行乐, 只记住在一起时开心的时刻就够了,她为什么非要这么较真?
如果是在别处,或许她已经忍不住追了出去。可这里是拉图,是她最在乎也最不容破坏的自尊,这最后的自尊硬生生地堵住了她卑微的挽留, 将她的脚步钉在原地, 只有目光不受控制地追随。
不要走。
无声的呐喊混着血泪吞进腹中,带着生理期的抽痛在身体里绞。
她眼前发黑,缓缓蹲下身,听见店里小姑娘过来扶她时慌乱的关切声。
前台帮她煮了一杯红糖水。等回过神, 门口早就没了那个人的身影。
容谧捧着瓷杯,默不作声地垂落视线。
许灵均……走了吗?
她的人生二十多年, 从有记忆开始, 许灵均占据了将近一半的时光。
从此以后, 她没有许灵均了吗?
容谧枯坐在桌边, 身旁的客人来来去去恍然不觉。直到日落,杯中红糖水早就凉透,也没想起要喝一口。
没事的。她试图安慰自己,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了……没事的。她又不是离了许灵均就活不下去。旷日持久的折磨迎来终结,可喜可贺。终于能进入人生的下一个阶段,她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可为什么会这么冷?
身体像被掏空了一半,十年的缺口空洞又茫然,一阵一阵的凄凉透风。
**
沈晰很快就发觉她的异常。
尽管她按时来上班,妆容精致得体,向着大家打招呼时语气温和平缓,乍一看与平日里并无两样。无论做什么,都能依靠工作经验和本能的理性完成得很好。
可她眼中总是黯淡无光。
她明明很喜欢自己的工作,一开始去留学也是出于兴趣。在厨房里研究新菜时,偶尔有好的创意,向他述说时,眼睛亮得想让人伸手摸一摸。
现在工作却成了她逃避现实的避风港。并不享受其中,只是机械性地处理事务,没有过心。
结合高雪维尔的那通电话,沈晰大致能猜到她身上发生了什么变故,没有苍白地用语言安慰,只是在一个日光晴朗的午后,偷偷问她想不想一起翘班。
沈晰看见她平静的眼睛闪了一下。
“老板带头翘班?”
“理论上当然不提倡。”
沈晰煞有其事地压低声音,笑着说,“不过作为同事兼朋友,我还是很想跟你一起体验一下。”
“上学时候都没逃过课吧,是不是有点带坏你?”
容谧眨了眨眼睛,忍俊不禁。学着他压低声音,悄悄话似的,“走。”
立冬后少有这样晴朗的天气。两人并肩走在商业街的步道上,慢悠悠地晒太阳,以旁人的视角看来,身形气质都很相配。
容谧拢起长发披散到背后,脸颊边缘细软的绒毛被阳光映得透明,迎面能感受到轻柔的风。
路过咖啡店,沈晰买了两杯热美式,递给她一杯。继续晒着太阳喝咖啡,血色浮上脸颊,衬得肤色白皙透亮,比化妆伪造的气色好看很多。
咖啡喝完,她随手丢掉纸杯,自然道,“约我出来,是想开导我吗?”
“你这么聪明,哪里还需要我开导。”
话虽这么说。沈晰意味深长道,“偶尔出来走一走。走在太阳底下,是不是挺舒服的?对心情也好。”
容谧笑了笑,点头说是,抬手迎着日光晃一晃,神情松散许多。
太阳晒得人心里暖洋洋的,或许刚刚喝了热饮,还有点冒汗。
她跟许灵均在一起的时候要小心不能被拍到,所以总是避开公共场合。除了去国外就是待在家里——去国外也是待在酒店里。这样想,甚至从未有过真正意义上的约会。
她是怎么在这段关系里甘之如饴,走进第十个年头的?回头看看真是不可思议。
“今天带你出来,主要是想领你来这儿。”沈晰脚步停下,身后是一家宠物店,朝她示意,“要不要进来逛逛?”
容谧回过神,透过玻璃橱窗看见店内的状况,略微意外,但没有拒绝,见他推开店门,就跟着他进到店里来。
女孩子天生都是喜欢这些可爱的小动物的。容谧视他为兄长,他也把容谧当妹妹看待。在他眼里,这个妹妹坚强又独立,总表现得什么事情都可以子解决,但内心里还是个柔软的小女孩。
“可别怪我小气。毕竟是个小生命,我是想着如果我直接送给你,你接受起来可能会有负担。”沈晰想得周到,“所以直接带你过来。自己选一个合眼缘的小家伙,以后觉得孤单时,可以陪着你。”
她刚刚结束了一段艰难的恋情,其实是值得庆祝的。只是乍一步入人生新阶段,难免会觉得不适应。这时候如果有个可爱的小东西来分散一下她的注意,陪在她身边逗她开心,应该会好很多。
最重要的是,填补许灵均的空缺。让她没空想起那人就再好不过。
容谧的目光流连在一排布偶猫之间,从进门起就被迷住了,“我以前也想过要养只猫。但是要工作,不确定能不能照顾好它,一直没下定决心。”
“这个简单啊,上班的时候可以带到店里来。店里那些人,肯定都乐意帮你照顾。”
沈晰跟随她来到布偶猫生活的小房子前,隔着透明窗子伸手逗了逗,“真漂亮,小仙女。”
布偶猫颜值高,总被人叫仙女猫。店长正好在旁边,热心地帮他们抱出来,“唔呦,这只是小仙男。”
小仙男有一双湛蓝的眼睛,像夏日里被雨洗过的天空。粉红的鼻头在她手心里嗅了嗅,耳朵尖一抖。
容谧看得心都要化了。
她只在上学的时候喂过学校附近的流浪猫。这么漂亮又可爱的小生命,她从没拥有过。
沈晰观察到她的表情,鼓励道,“不用顾虑太多,想要就带回家。”
带回家就要负起责任,要好好对待它,余下的猫生都要彼此陪伴。
容谧慎重地考虑了一会儿,点头道,“我想要它。”
店长细致地嘱咐了许多养育事项,又加了微信以后有任何问题都可以随时沟通。送了太多宠物用品,沈晰笑说后悔没有把车开来。
打车回去的路上,沈晰问她有没有想好给小仙男起什么名字。
“我不太擅长起名字。”容谧心满意足地抱着猫箱,想了一路,气馁道,“真想不出好的。要不就叫七月吧。”
沈晰默契地接话,“刚刚看到档案,他是七月底生的。”
“对。”
“挺好的。好听也好记,这样以后每年过生日都忘不了了。”
容谧笑起来,眼尾微微上翘,盈着晶亮的光。
从那天许灵均摔门而去后,她是第一次这样笑。
沈晰也看得十足心软,一只手去逗小猫,另一只手揉了揉她的发顶。
容谧没有躲开,倏忽间却想起,自己跟许灵均最初有交际时,也是在高二那年的七月。
那个永生难忘的夏天。
许灵均已经不要她了,说不想再见到她。虽然还没什么实感,但她试图说服自己的心去憎恶许灵均。
心能不能控制尚且不论,刻进她身体的记忆显然还没有。一瞬间那个七月的记忆全部在脑海中翻涌。少女心事如海滩拾贝,连绵不断,琐碎又浩瀚。时隔多年记忆犹新。
无数的记忆会引发无数不由自主的,卑劣的想念。
她因此更憎恶陷入想念的自己,觉得这名字不太合适,避开了才好。
沈晰却望着猫咪,柔声说,“小七月,以后要好好听容谧姐姐的话。”
他的咬字十分温柔,像一位父亲的口吻。容谧愣了一下,心里对自己叹气。
有什么可避讳的?既然都已经结束了。
如果以后但凡碰上什么和他有关的事都要避讳,那她得搬离地球才算完。
“七月。”她放轻声音,也试图放下自己的念想。
“跟我回家吧。”
**
许正则把亚太区总部从新加坡搬到中国,开了娱乐经纪公司。名义上还招收了一些有潜力的新人,其实百分之八十的优质资源都优先供给头部艺人许灵均,几乎相当于他的个人工作室。
Crush团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工作室。这很常见,娱乐行业关系复杂,合同分成诸多利益牵涉,一两句话是说不完的。许灵均手里的个人资源是无可比拟的顶层,与之相匹配的,是违约时的巨额赔偿金。
许正则亲自把弟弟拎到办公室谈话,“你上周推掉的广告拍摄是怎么回事?”
说他“推掉”已经很给面子了。事实上,这位巨星的行径是开拍前一天临时爽约。违约费倒是自掏腰包给的很痛快,但个人诚信和职业道德是要打折扣的。艺人形象关乎他的商业价值,这种事情从一开始就不该发生。
以老板身份公正地评价,许灵均以往对待工作的态度是敬业的。私下里怎么玩他管不着,把这种任性带到工作里来还是第一次,应该引起重视。
许灵均靠坐在办公桌对面的沙发里,被叫来的上一刻还在练习室里。身上穿了宽松舒适方便跳舞的卫衣裤,额前的短发被汗水打湿,往后拨上去,露出一张随性不羁的脸。
只是对待哥哥问话时,他大多是不耐烦地敷衍:“我有更重要的事。”
他去拉图找容谧的时间全是工作日,不推掉工作难道要把摄影棚搬到人家餐厅里去拍么。
“什么是更重要的事。”许正则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容谧不要你了?”
“……”
许灵均姿势不由自主地坐直了,嘴上却还说,“关你什么事。你查我?”
“让你去看心理医生你不去。”
“别拐弯抹角地骂我,你他妈才有病。”
他磨了磨牙,从面前的茶几里挑出一颗薄荷糖咬碎,片刻后,还是忍不住出声,“凭什么得我去讨好她?”
许正则撇了撇嘴角,“凭你离不开她。”
许灵均有项心理障碍。说起来难以启齿,还有伤尊严,暂时只有本人和本人他哥知道。
圈子里传得天花乱坠,把他吹成到处留情的风流浪子。可实际上,他只正经跟容谧一个人好过。换了别的女人都觉得恶心,从没往床上带过。
心理医生的诊断他听完就笑了,不当回事。
那个医生,居然说他对容谧有雏鸟情结。
容谧确实是他的第一个女人,用文艺点的说法就是初恋,用医生的说法就是“初次印记”留下的特殊性依赖,是重要的情感依托,所以无法轻易背叛。
许灵均最不信这种情感至上的论调。他确实心理抵触,但把自己没跟别的女人上过床的原因归结为纯粹嫌脏。娱乐圈里混的,谁知道干不干净,他才不想被染上什么恶心的病。
无法用身体来取悦,讨好一个男人的难度就直线攀升。他是最不好伺候的少爷,却也是最慷慨的金主。因此圈子里有传闻许灵均多情又无情,胃口很刁,同时却还以跟过他为荣。哪怕只跟他在酒会上见过一面,也能吹出一夜缠绵的情分来。
陪他一起喝过酒就是他的人,能哄得他开心就少不了好处。除了容谧,他没有固定的玩伴,因为没人能摸得清他的脾气。前一天还逗小狗似的送人家名牌稀有包,后一天看着嫌烦让人滚蛋的事他也没少干。主动背叛他的下场就更惨,但凡让他知道在他跟前讨好的同时还跟别人卖乖的,退圈封-杀毫不手软。
这些容谧都不知道。许灵均不可能让她知道,毕竟“心理障碍”说起来不好听,跟x无能似的,哪个男的说得出口,所以才一直有意地让她跟自己的圈子保持距离。正好她自己也不感兴趣,这么多年连帮朋友要张签名照都没有过。
再说现在都敢摆脸色给他看,让她知道,还不得翻了天。
“我怎么离不开她了?”
许灵均不以为意道,“我就是懒得花那个心思。”
他的这种所谓“心理障碍”要克服并不难。简单地说,用脱敏疗法,多跟别人睡几觉就行了。想找干净的小女孩也不是没有,只要他想要,办法多的是。
可他为什么要克服?睡的人多了能召唤神龙还是怎么?
明明身边就有相处最自在,最合适的人。
他从生下来就是养尊处优的少爷命,除了为做舞台当练习生的那几年,其他时候都是不愿意委屈自己的。
他在一个浮躁的圈子里,很难再遇上容谧这样性子温和稳重的人。也没心思再从头去调..教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麻烦得要死。
反正在他放开手之前,容谧是不会离开的。
许灵均一想到自己还特意旷工跑去热脸贴人家冷屁股,心里就来气,“我已经道歉了。说了补偿她可她偏不要,谁知道她想干什么?”
这种幼儿园吵架的语气从成年人口中听来很有些可笑。
许正则看他的表情没什么变化,“那你想干什么?”
“反正我不惯着她。”
许灵均说,“除非她来找我,不然别想我再去低声下气。”
第19章 ???芣#$胦??趑??诨囧?胥?? 血统纯正基因强大,体现在不到半岁的崽身上就是惊人的美貌,毛被雪白丰厚柔滑, 一双圆溜溜的蓝眼睛盯谁看谁姨母笑,从现身的那一刻起就奠定了店宠的地位。
但宠物是不能带进厨房的。在三店的时间里,它都乖巧地待在前台当招财猫。前台姑娘对它爱不释手,据本人口述每天上班都更有动力了。
容谧休息时就会过来看它。七月和所有同品种的布偶猫一样性格温顺,黏人, 待在她怀里时,喜欢举着小爪子抓她垂落的发尾。
前台的小姑娘把猫咪交给她抱, 拿起手机回复男朋友的微信。
大家只有在沈晰来店里时才会绷紧了精神好好表现。虽然容谧也算半个老板, 但平时相处得多了, 更像普通同事,偶尔摸个鱼也不避讳。
她刚谈恋爱,聊天内容可想而知,大多是些甜蜜废话。路过的服务生看到她这样还调侃了几句,说得小姑娘都快脸红了, “我这样太黏人了吗?”
“哎呀, 谈恋爱就是这样的啦。一会儿没有消息都想得慌,一天不联系马上分手危机。黏黏糊糊的才是小情侣嘛。”
容谧在旁边逗小猫,听了几句。服务生走后,她不好意思地朝容谧笑笑, 幸福地苦恼着,“唉, 我第一次谈恋爱, 有点不知道怎么才好。”
容谧也笑, 打趣道, “你才刚毕业,以后积累经验的机会多着呢。”
她羞涩地舔了舔嘴唇,小声地说,“我真希望,以后的经验也能一直是跟他……”
真的喜欢上一个人就会这样。怀着自己都无从得知的勇敢和底气,认定了他,就只想跟他一直走下去,别的人都不想考虑,也看不进眼里。
容谧了然地点了点头,心里竟感到羡慕。
一段感情的最初往往热情赤诚,出自最简单纯粹的本能。
她上一次这样只凭着本能喜欢一个人,要往回数到高中时代去了。
“七月。”容谧低头蹭了蹭小仙男粉嫩的鼻尖,微不可闻地自语,“……七月。”
她跟许灵均的第一次对话,也发生在七月。
那一年明华的夏天燥热难安,空调不知怎么坏了,整个上午教室里都闷得像蒸笼。细汗从发间渗出,滑过脖颈顺着后背下坠,像有虫子在爬,又热又痒。
所有人都被暑气折腾得狼狈的时候,许灵均出现在教室门口,蓝白校服短袖穿在他身上格外干净清爽。
那是他做练习生的第一年。学校批准了他每周一周五只上半天课,晚自习免修。节省出的在校时间连同周六周日,都泡在练习室里为出道做准备。
那时候的他就已经是全校知名的风云人物。她把误塞进自己桌洞里的礼物拿出来物归原主,许灵均只拿走了信,巧克力递还到她手里,“这个给你吃吧。”
她原本不想收的。许灵均却笑着说,“就当是帮我个忙?这个热量太高了,公司不让吃。”
那袋巧克力放了一天已经融化变软,一颗颗黏在包装纸上。她却珍惜地带回家,深夜刷题时,在台灯的凝视下一颗颗缓慢地吃完。
那之后,他们再也没有过什么聊天的契机。只是许灵均来上课时,见到她会露出笑容,主动打一声招呼。也会在别人问起时,大方地介绍她,“我邻桌。”
她要用提前练习了很久的镇定语气,才能按捺心里雀跃的欢喜,若无其事地点头回应。就像一般同学那样。
她知道自己跟许灵均不是一路人,毕业以后就更不是了。所以将憧憬和悸动埋在心底,满足于自己和他仅仅一条过道的距离,满足于余光里少年俊朗的侧脸。以为学生时代就这样结束,已经算是十分美好的记忆。
直到放暑假又开学。高三那年的中秋节放假,她父母难得都没有晚班,说不用回家了,下班后来学校接她一起去下馆子。
除了过年,一家人团聚在一起好好热闹放松的机会很少。她开心了一整天,放学后一个人在操场散步。没有晚班,下午班就结束得迟一些。放学后的操场上常有人跑步,今天却因为节日放假而行迹寥寥。
她坐在空荡的台球桌上戴着耳机听音乐,望着不远处打篮球的高中生们出神,等着父母来接。平时绑得高高的马尾也在放学后散了下来,拂到耳后被晚风撩动,素白的侧脸上笑意温婉含蓄,嘴唇小小地磨蹭着,跟着旋律无声地哼唱。
月色未露,她是整个操场上最皎洁的风景。
许灵均经过时惊鸿一瞥,被吸引得移不开视线,想叫她一声又怕惊动了她,跑到她面前才招手。
容谧还是吓了一跳,只看到他嘴唇一抿,却没听清楚他在说什么,摘掉耳机的瞬间无意识地歪了下头,目光清澈又茫然。
许灵均又在抿嘴唇,走到她跟前却说不出话,难得露出手足无措的模样。
容谧先笑起来,怕他尴尬想缓和场面,语气柔软,“你怎么了?有什么事……”
许灵均自己都没想到。
她的嘴唇比声音更加柔软。初吻是夏天的味道,薄荷糖的凉意驱走燥热,却彻底激活了一颗原本就算不上清白的爱慕的心。
她傻住了,怔怔地看着许灵均,不知为何掉下了眼泪。
回过神来才发觉刚刚干了什么,一瞬间绯红从耳廓蔓延到耳朵尖,许灵均连忙朝她道歉,语无伦次地哄她,“我就是觉得……觉得你那个,那个表情很可爱。你别哭……你吃糖吗?我赔给你。你还想要什么我都赔给你,别哭了。”
她恍若未闻,跳下台球桌,羞赧地落荒而逃。
少年情动而不自知,冲动总是比理智先行一步,被鼓胀在胸膛的情意催促着莽撞行事,无礼的唐突却也是热烈的本能。
她也曾得到过那样一份纯粹的心动。
容谧垂下了眼,缓缓抚摸怀里猫咪柔软的毛,脑海中紧邻着浮现的,却是一双凉薄的眼睛。依旧深邃,不见深情。
一个礼拜不到,周盛最先绷不住了,来店里找她。
“姐,”他哭丧着张脸来,张口就可怜地说,“你要是有时间,还是去看看灵均哥吧。”
“你们一闹别扭他就特难伺候,这回尤其难伺候。我还没攒够老婆本呢,这眼瞅着马上饭碗要没了。”
“坐下说。”容谧给了他一杯咖啡,语气平和,“是给你的工作添麻烦了吗?”
“也不单单是我工作……姐,我说句实话,灵均哥虽然在外面爱玩,但心里真是有你的。”
周盛捧着咖啡,掏心掏肺地说,“他那个人脾气你还不知道吗?就想让别人都顺着他,都听他的。就这样的人,他也不是不愿意哄你啊,那不前些天翘班天天来找你,广告拍摄耽搁了好几天,赔了大几百万呢,都被许总拉去谈话了。你看要是他干出什么混事惹你不高兴了,或者气头上说出什么难听话,也都多担待点,就别跟他一般见识了。”
容谧听完,沉默片刻,反问他,“小盛,你有女朋友吗?”
“啊?我……有啊,谈了好几年都快结婚了。”
“会吵架吗?”
“吵啊,隔三差五就得吵。偶尔还动手呢,好家伙骑我身上,我都打不过她。”周盛苦笑道,“可我这工作你也知道,起早贪黑的跟着跑行程,哪有时间哄她啊。”
“总不能像灵均哥那样说不干就不干了。几百万拿出去,在你们眼里看来可能算不上什么,可把我下半辈子全搭进去也就挣那么多。”
“那你们要怎么和好?”
“也不用怎么,”周盛说,“她其实挺理解我的,也知道我工作辛苦。吵架嘛都是气头上那阵儿闹腾,撒完气就过了,不记仇。”
容谧嗯了一声,“可我记仇。”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周盛欲言又止,叹了声气,咬咬牙说,“我就是觉得,你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了,就这么僵着散伙了真挺可惜的。”
“说心里话,我们有时候私下里聊起来,都挺替你不值的。不是说你跟灵均哥这么多年值不值的,就是觉得,哪怕真到了最后处不下去了,怎么就这么突然,这么轻易地断了?别人都还有那天价分手费什么的……容姐,你说你这样图什么啊。”
他真挚地说,“毕竟这么多年都过来了,还有什么坎儿过不去,有什么事是说不开的?再说我也不信你真的能这么绝情,说断就断了。这么耗下去,折磨的不还是自己么。”
容谧怀疑自己听错了,“我……绝情?”
说“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的人难道是她?
“诶,他那气话哪能当真啊,得反着听。”周盛无奈道,“我说今天来你店里的时候,他在旁边听得可来劲了,冷着张脸旁敲侧击地想知道你的消息,等会儿回去肯定还要套我话。”
“求你了姐,咱们也认识了这么久,就当给我个面子。我知道你心软,你就先去跟他说句话,他百分之百不闹别扭了。他那个人就是得顺毛捋的啊,你最知道的。解救我们公司近来的死亡氛围就靠你了。”
周盛郑重地说,“只有你做得到。”
**
容谧都不知道自己哪来那么大本事。
她只是许灵均众多玩伴中的一个,无非沾了同班同学的光,跟他认识的时间久一点而已。在她这儿寻不到开心,自然还会有别的女人不吝使出浑身解数给他消气。
但下班回家的路上,她确实心里动摇了。刚刚经过金融中心,那栋高耸入云的大楼里有一家餐厅的蓝莓派做得很好吃,许灵均喜欢。以往路过,她都会打包一份回去。
如果她真的是那样意义特殊的一个,如果许灵均真的在眼巴巴地盼望着她,她能狠得下心不见他多久?
她对自己的爱意熟视无睹,对许灵均的爱意求之如渴。即使骨子里早就明白这场感情是不公平的,清醒地沉沦了这么久,不过是对许灵均的渴望在作祟。
她知道这个人全部的优点和劣性。可即使知道许灵均永远不可能爱她如她爱许灵均一样多,也要得到的越多越好。刨除占有欲,掌控欲,剩余纯粹的爱意弥足珍贵,每多得到一分,渴望就能被填满一分。
她渴望许灵均的爱,纯粹的,只给她一个人的特权。一定要是许灵均,换了别人即使再怎么完美,不是他都不想要。如果这份渴望无法停止,那么她余生都要活在求而不得的无望中反复煎熬。
那还不如去得到。
飞蛾扑火也好,不知悔改也好。
她应该得到。
心中涌现的果敢和孤勇仿佛在一瞬间聚集,聚成了一团足以吞噬她自己的火焰,第无数次把行为逻辑和利弊分析烧得灰飞烟灭。容谧镇定地打了转向灯,路口掉头,把车开进金融中心的地下停车场。
餐厅在顶层,做了开放的吧台,可以饱览整个明华灯火辉煌的夜色,私密性也不错。许灵均有时候会跟朋友在上面喝酒唱歌。
她冲着蓝莓派来的,心却像是受到无形中的牵引,往旁边走了几步,迈过台阶,不由自主地推开天台的门。
夜色朦胧氤氲,城市里灯火初上。许灵均一个人,远远地邻着楼宇的边际,坐在顶层天台的沙发里,背对满城灯火。
桌上酒桶里威士忌半满,他百无聊赖地托着脸,注视手里一团孤独的火光。
桌边已经扔了一堆烧焦的小短棒。他只穿了件黑色的高领毛衣,拉到下巴,身体几乎与浓重的夜色融为一体。夜风吹动他额前的碎发,隐入他沉默的双眼。烟花一次次在他手中燃烧,跳跃的明亮的光芒,又一次次地熄灭。
这世界空荡得只剩下他自己。
容谧看得眼睛酸涩,还没想好下一步的去留,忽地被人撞了下胳膊。
“不敢就别挡着路。”不久前才听到的音色,娇俏又霸道。
安娜精心打扮,刚踏进顶层就看见她一脸晦气地站在这儿,兴致都有点倒了,“怎么啦,才这几天不见,Joshua就已经看都不想看你一眼了?啧。”
“……”
容谧顿了一下,问出句多余的话,“你来这干什么?”
年轻的小脸上浮现出胜利的微笑,“我还能来干嘛,当然是Joshua叫我过来喝酒啊。”
她拉了拉松软的毛绒外套,露出小半边肩膀,酒红色的吊带衬得肤色嫩生生的白,踩着高跟鞋毫不犹豫地越过容谧,推开天台的门往前走去,大大方方地坐在许灵均对面的沙发上。
许灵均懒散地抬眼,看见了她,牵动嘴角,露出个似有若无的笑。烟花丢到脚边踩灭,抬手把酒推过去。
容谧垂落视线,转身回到吧台,拿到刚打包好的蓝莓派,径直走出了餐厅。
电梯里遇到刚停完车上来的周盛,对方震惊地睁大了眼,“容姐?你是不是来……”
“不是。”容谧把蓝莓派扔到他手上。“只是路过。”
第20章 ???芣#%?诤耧?淦?圥?凤苬 在这寒冬腊月里格外刺骨也格外令人醒神。
容谧刹那间清醒过来,对她这心血来潮跑上来自取其辱的行为感到好笑。
她到底在期待什么。
她到底期待了多少次。
蓝莓派随手丢给周盛,她没再多说一句, 转身进了电梯,下楼取车回家。
因为耽搁了半个小时,回家的路上她被晚高峰堵在路口,行驶艰难。
外面落了小雨,在夜色中不太分明, 却在车窗上留下一道道细小如针的水痕。
车里开着暖气,把窗子熏成朦胧的雾面。容谧抬手在雾面上画了个笑脸, 居然也不觉得冷, 指尖的温度仿佛比车窗还凉。
她记得自己的初吻莫名其妙被夺走的那个晚上, 她魂不守舍地跑到公交站下,夜幕降临时也下了小雨。父母来接时叫了两声她才听见,连一起吃饭时都魂游天际。
父母都担心她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为什么胃口不好食不下咽。那是因为不管她吃什么,唇齿边总尝得到薄荷香味。
她向来都能把自己照顾得很好, 从不让长辈操心。她从小比同龄人成熟, 对自己的学习,生活,以后的人生方向都有清晰的规划。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知道要把该做的做到最好, 不该做的不去妄想。
可从那一天起,许灵均的吻给她暗无天日的妄想安上了一道窗。
某个光芒耀眼的世界朝她倾斜。她开始妄想自己和许灵均之间的可能性。
中秋节假期返校后, 她度过了无比煎熬的一周。许灵均见到她的反应与平日无异, 只是笑容更明亮了些, 偶尔会撑着桌子靠过来问她问题, 老师让写哪一套试卷。
他每天的运动量都很大,每次从练习室里过来上课前都洗过澡,靠近时身上传来淡淡的木质调香味。那不是什么衣物洗涤剂或沐浴露的味道,受到家庭习惯的影响,他从小会用香水,随心情不定时更换。学生时代大多是中性香,被皮肤上蒸干的水汽稀释过,干净清爽,是属于少年的气息。
他靠近时的味道随着每一次对话刻在她的脑海里。每一次对话都在她心里激起千层波浪,却都强行按捺着,声色不敢张扬。
彼时他还不像现在声名在外,练习生的身份在学校里不是秘密,但凡见过他的人,没有谁会怀疑他是否能成名这种问题。
向他告白的女孩无论高年级还是邻校生,他从没答应过。可因着那个吻,她就以为自己是特别的。独自守着隐秘的欣喜,连最好的朋友都没有诉说。
他不提起那个吻,就像从没发生过。她却在脑子里日夜不休地重温了千百遍,一周的忍耐已经是极限。周五晚上,终于忍不住到许灵均的练习室来找他。
许灵均练习生时签的公司是国内行业巨头,浏览器地图上定位着他每天挥洒汗水的勤奋地。她凭着一腔热情找到练习室,看到他身边还有另一个女孩,身高腿长比例极佳,靠在他身边看刚才排练的录像,拉着自己的袖子给他擦汗。
看到那副画面的时候,她的理智崩塌在脑海中,一瞬间几乎言语失控地指责出声。
那我算什么。
许灵均显然也没想到她会真的找到公司来。在教室里谈笑时说过“有空来练习室看排练”只是对所有人寒暄的客套话,他以为她也能听懂。
她的确听懂了。
可她是想借着那么一句客套话来见他。
“同学,我可能没跟你说清楚。”
许灵均带她到单独的休息间,看起来有些头疼,“你……有没有定好志愿啊,想上什么大学?还是想去留学?我可以让人帮你联系安排学校。”
他说那个一触即离的吻只是一时冲动,就像在说,日落月未升的逢魔时刻景色太暧昧,不干点什么简直是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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