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他不知道眼前的人是谁，但应该不是他自己。

    透过镜子，他看到眼前有一张瘦到脱相的脸。

    极度苍白的脸色，微凹进去的脸颊。脸上除了那双眼睛与自己如出一辙，其余地方，他或多或少都感觉到不属于自己的陌生。

    他看着这副比自己成熟年长的面孔，好一阵子不吭声。

    也是在这时，他脑海里忽现一段不属于自己的记忆。

    等他适应这种陌生违和的感觉后，他再顺藤摸瓜一回想……

    这个人还真不是自己。

    是一个同名同姓，但却身处α3777星球的人。

    这个人，比自己还惨，又穷又苦，身住星际贫民区，唯一和星际搭点边的东西就是身侧这只智能机器人，但这也是原主偶然从垃圾堆里捡回来的东西。

    四年前，他因星球的一场忽发灾难，砸到脑袋，从此一睡不起。

    原本他和父母同住，但看现在这个情况……

    路家齐忽然转头，看向小圆球：“我……还有两个人呢？”

    圆球眨眨眼睛，歪着脑袋：“跑啦。”

    路家齐：“……”

    圆球：“小主人你太难治疗啦，每天给你买的药和营养液，就要耗费好多的星币。后来大主人和夫人又有了新的孩子，实在没办法再照顾你，就一起跑掉啦！”

    路家齐深吸一口气：冷静冷静……

    常规操作，不是什么大问题。

    他又问圆球：“那你怎么不走？”

    圆球歪歪脑袋：“我不值钱，当然不带我走。”

    “其实他们也希望你有朝一日能醒来，所以留下一大批营养液，吩咐我看情况给你注射。幸好小主人你醒得快，刚刚那是最后一盒营养液了呢，再过几天，我们就没有营养液了，到时候我也没办法啦！”

    路家齐闭了闭眼睛，心说冷静，冷静……

    小场面而已，冷静冷静。

    他从原主的其他记忆，确定现在的星球和原来的星球并不处于同一星系。

    虽然他不知道这里的星历年份为什么能和自己原来星球的星历年份对上，也不知道这个星球为什么有不少和原来星球重合的东西，但是他没有太多精力考虑这些，他想知道自己原来的星球到底怎么样了。

    “胖球。”

    他忍着嗓间的干涩，问那坨圆圆的胖球：“你有信息搜索功能吗？能够搜索星际新闻吗？”

    “胖球”眨眨眼睛，侧面有只机械小手冒出来，指了指自己：“胖球？”

    路家齐：“你不就是只胖球？”

    胖球：“我叫做编号KK383……”

    路家齐：“记不住，从此以后你就叫胖球。快说，你有没有这种功能？”

    胖球沉默了片刻，这才又开口：“你想搜索什么？”

    路家齐：“NCG9703星系，α3776星球，有没有它的信息？”

    胖球眼睛一闭，眼睛消失，所在的小型电子屏幕出现大量搜索字符。

    好一会儿后，它再度睁眼，回答路家齐：“没有这个星球。”

    路家齐：？

    “没有是指？”

    胖球：“星网上面，找不到该星球的任何信息。小主子，你确定你没有记错吗？而且怎么你一醒来，就要调查那枚星球呢？”

    路家齐没有回答，身子摇摇欲坠。

    没有……

    没有？

    他不死心，去扒拉胖球：“有没有手动检索模式？有没有光脑操纵功能？你把你的智能模式关掉，让我来吧，我——”

    话还没说完，他猛咳几声，身子气力一空，差点又倒回地上。

    胖球扶了他一下，无奈道：“我只是基础型机器人保姆，没有这么多功能。手动检索模式有，但是应该不会比自动检索模式检索出来的信息多，小主人——”

    路家齐：“让我来。”

    胖球只好让他来。

    结果找了半天，真的找不到丁点原星球的信息。并且不是某一个时间段没有，而是在星网的整段历史里，都没有这个星球的信息。

    路家齐放下搜索的手，一阵茫然。

    星网里明明有原星系其他星球的信息，却独独没有自己原来的星球。

    这到底是信息失误，还是……

    他不敢想更深层的原因。

    好一会儿后，胖球见他失魂落魄，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出声劝他：“小主人才从昏迷中苏醒，身子十分虚弱，如果这件事不是特别紧要，还请小主人先好好休息哦。”

    它其实有很多疑问，比如为什么小主人昏迷四年又毫无征兆地醒了，比如怎么一醒就有这么多莫名其妙的问题，又比如他的眼神和脾气怎么和以前的软弱样子不一样了，又比如……

    总之，这些问题它都没有答案，但这又没有很关它的事，它便没有问出来。

    路家齐独自沉默了好一阵，这才游魂一样爬起来，把被他弄塌的床板再拼回去，倒头躺在床上。

    这一躺就是两天，两天里，他除了起来吃点营养液，再也没有多余的动作。

    直到两天后，胖球再一次提醒他营养液即将告罄，要挨饿的念头才促使他从床上爬起来，认真思考现况。

    他应该是回不去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另一个人，但是，他应该回不去了。

    可他又很在意原星球的事，很想深入调查一下。以他现在的身份和年纪，肯定是不可能马上就能接触到更高的搜索权限，那，他似乎只有一个途径？

    嗯，对，从原主的记忆里，这个星球同样也有机甲联盟。

    虽然不清楚里面具体什么样，但通过记忆，好歹也有一些关于联盟的信息。

    比如怎么进入机甲队，怎么去考试。

    这时他再看看自己的存粮和原主的储蓄——

    行吧，就剩那两支营养液了，也必须出门找生路。

    于是路家齐站起来，对胖球道：“收拾东西吧，出门了。”

    胖球歪歪头：“去哪里？”

    “报名。”

    “嗯？”

    “机甲队。”

    “小主人，您并不会开机甲。以您现在的年纪，您去机甲队报名，是要进入成人部，但您——”

    路家齐：“你到底去不去？”

    胖球默默盯了他一会儿，确认他没有在开玩笑，这才傻愣愣地把剩余两支营养液放入体内储存仓，又去把屋里仅剩的25枚星币带上，再去把自己的小充电舱折叠收好，然后坐在门口等。

    至于路家齐？

    他根本没有东西可以收，独独带了两套看起来没那么破旧的衣服，找到屋里唯一一个褪色小背包，他就可以走了。

    临走时，他又看了一眼自己的房子：“胖球，这破屋子能卖吗？”

    胖球：“鉴于您进入机甲队的几率几乎为零，我建议您——”

    “能卖不能卖？”

    “……能。”

    路家齐心说那等报名之后，再抽时间回来，卖掉它换钱，做日常备用金。

    就算自己报名没成功，他好歹也有回来的机会，虽然这屋子破是破了点，自己这身份惨是惨了点，但，好歹是个房产，这一次还不算太倒霉。

    他就这么想着，深吸一口气，准备踏上他的新征途。

    却不曾想，人才刚出门，天上忽然刮来一阵风向奇怪的风。

    他感觉不对，抬头往上看，便见原本刺目的阳光被某个不明物体遮挡。

    那不明物形状似鸟，却比鸟大太多太多。

    巨大的翅膀仿佛能够遮天蔽日，它就这么张着翅膀，从空中俯冲而来。

    逆光使得它正面模糊，仅有一圈逆光的光圈，勾画着它的轮廓。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路家齐才隐隐看见，那似乎是一个张着翅膀的人。

    在有限的光线下，他依稀看到那人有着一张绝美的脸，那双幽紫的眸子美如晶石，在那样的距离里，也能看到它们明亮到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