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明空领域, 寒冰岛。

    自从红璃踏入时空裂隙之后，偌大的岛屿就像被冰封了一样，只剩下呼啸的冰雪, 一点生命的痕迹都没有。

    空间裂隙内，一头身躯庞大的火龙正一动不动的趴在地上。

    “啧。”

    红璃散漫地发出嫌弃的声响，可魔法阵像是感知到她的嫌弃一样, 居然加大火焰的燃烧程度。

    “嘶！”红璃不得不用力吸一口气，来缓释一下身躯上的疼痛。

    巨龙趴地上，鼻息沉重。

    她在进来之前就预计到会很痛，但真没想过会这么疼, 比上一次更甚。

    红璃心想。上一次剥鳞, 这一次抽骨。

    上一次进化血脉似乎只停留在鳞片上的疼痛，而这一回红璃觉得她的肌肉和骨头都成了魔法阵的燃料, 咻咻地被烧。

    偏偏除了接受之外，她没有更好的方法。

    熊熊烈火在红璃周身燃烧得十分兴奋, 炽火噼里啪啦地跳动着，显得热烈而兴奋。

    浓郁纯净的火系元素原先在这庞大繁复的魔法阵中一动不动，枯井无波。

    可当红璃以巨龙形态出现在魔法阵中时, 火元素填鸭式地灌进巨龙的身躯中, 没来得及填进去的火元素变成火苗, 围着巨龙欢快地跳跃。

    红璃：……

    这场景他喵地似曾相识？

    好像她每一次变强都要被火狠狠地烤一通。

    若是火焰真的有灵智, 红璃也许会咬牙切齿地和它说一句：我谢谢你啊！

    巨龙也不知道自己被当柴火烧了多久, 从一开始疼得龇牙咧嘴到一脸麻木，她已经晕乎乎的, 没有感知到时间的流逝。

    唯一能准确感受到的只有她的躯体变得更强大。跳动的火焰越来越少, 直到……红璃从疼到麻木的状态脱离出来。

    她刚刚松了一口气, 试图起身的时候, 眼前一黑，又失去知觉。

    渐渐地，有点点星光出现，星辰在黑夜无比清晰，流光般的星光四处溢满空间。

    当红璃的人形出现在一片星辰之中时，并不意外。只是这熟悉的，吸收力量的感觉，让她觉得害怕。

    巨龙万万没想到的是，她不仅要在着魔法阵接受身躯上的折磨，灵魂还要接受精神上的折磨。

    静止的星辰像是被按下了启动键一般，流光涌入红璃的灵魂中，从舒适到饱胀再到隐隐作痛。

    星辰的周围还围绕着烈焰巨龙的身影。

    巨大的火龙一下子就发现了红璃的存在，落在她身边变成人形道：“哟。是你啊。”烈焰巨龙仅剩下的那头幼崽。

    红璃灵魂很疼，并不想说话。她在尝试停下来，可她发现，好像，没办法停下来了。

    “这是怎么了？”青年似乎看出了红璃的不适，仔细打量一番，不赞成道：“明空领域又要出什么大事了，至于这么着急地折腾你？”

    红璃蓦然看过去。

    她敏感地捕捉到了又字。

    青年还没来得及和红璃好好叙旧，就被另一头落下的巨龙有意识挤开。

    女子身躯透明，明艳张扬的脸上满是笑意，她对着红璃道：“小家伙，你怎么来的？”

    她惦记着这头活着的幼崽很久了。

    “凯苏大人送我来的。”红璃吸气，忍着疼轻声道。

    “龙神侍者啊……”女子拖长尾音，摸了摸微微透明的下巴，红璃不着调了模样和她十分相似。

    “怪不得。”

    “你来这干什么？”她问，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小家伙，似乎在作死？

    红璃咬紧腮帮，不知道如何回答，只好吐了两个字：“变强。”

    她的目的性如此明确，理由甚至有些苍白。当灵魂泛起深入骨髓的疼痛时，巨龙只有一股要毁灭自我的狠劲。

    “……”女子难得被噎住，现在的小崽子野心都这么大的吗？

    上来就强行拓宽灵魂？

    “变强？”她反问道。

    “哪怕失败了，丢掉性命也要吗？”女子不赞成地看着红璃道。

    将星辰之力纳入灵魂中，一定几率可以获得质的飞升，但，大部分烈焰巨龙会因为灵魂暴裂而亡。

    灵魂都不存在，那躯体再强都没有用。

    “嗯。”红璃忍着痛苦道。

    凭着传承中获得的只言片语便敢开始行动，一定程度上来说，红璃已经做好了失败的准备。

    明明红璃的灵魂愈发凝练，偏偏灵魂的边缘微微溃散。

    看样子，红璃承受了超过她现下这个年龄能够忍受的力量。

    可她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直到现在才开始承受不住，也算这小崽子天赋异禀。透明的女子双手抱胸，微微点头。

    “你快停下来。”青年人朝着红璃喊道。

    “明空领域出什么事了，要你这还没万年的小崽子这么拼命啊？”青年男子似乎不敢信，连忙挤到红璃的面前问。

    “没……但是……”红璃本想说还没发什么事情，忽然想起凯苏说的话，便回答到：“明空领域和深海出现了空间通道。”

    什么？

    两个世界又连接起来了？

    青年和女子的脸色倏地就变了，他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不同领域一旦被打通，明空领域底下，深渊的封印又会松动。

    看来真的刻不容缓了啊。

    “算了，”女子长叹一口气，率先出声道：“谁让族里只剩下你这么只幼崽了呢？”

    青年没出声，先是盯着女子，而后，也朝不明所以的红璃耸肩一笑。

    他们已经死了，如今只不过是残存的那一丝灵魂留在这。

    红璃灵魂的边缘都虚化了，捂着头，看起来很痛苦。

    真能忍。

    女子眼神没有离开红璃身上，她打算在这小孩撑到极限的时候，再帮眼前的小幼崽一把。

    至于代价啊，是她在这世间仅剩的灵魂消散。

    许久后，红璃在恍惚之间，只感受到一股庞大，古老的力量涌入了快要炸裂的灵魂。

    她稚嫩的，甚至是脆弱的灵魂中承载了来自族中前辈的馈赠。

    她又听见有人在耳边轻笑道：“剩下的靠你自己了，幸运的小家伙。”

    而后，她的灵魂便漂浮起来，仿佛一叶没有方向的轻舟，和黑夜中的流光融为一体。

    这个空间里，时间流速仿佛和外界不一样，红璃也不知道在这里面呆了多久。

    直到虚空中响起一声龙吟，将红璃的灵魂震了回去。

    不知道几个月后，身形修长的烈焰巨龙居然独自穿过空间裂隙，回到了寒冰岛上，凯苏看见她都有些诧异。

    红璃重新落地的时候，仿佛变了一个人，沉着冷静的模样，像是经历了漫长的、时间的洗涤。

    身上还带着来自烈焰巨龙一族的祝愿。

    “看来你继承得不错。”亡灵龙凯苏缓缓出现，温和夸奖道。

    红璃变成人形在凯苏面前郑重行礼，认认真真地做着明空领域致予最尊重的、前辈的复杂礼仪。

    明艳的女子如今添了一丝冰冷内敛，腰身挺得笔直。

    凯苏受了红璃这礼，看着她这模样，便知道她触摸到族群灭绝的原因。上一个龙族纪元，烈焰巨龙全族，投身于明空领域的封印之中。

    “凯苏大人……”为什么……族里只剩下自己一头巨龙？

    红璃的表情有些痛苦。

    小家伙的身上不仅仅有烈焰巨龙一族的祝愿，还有龙神的啊。

    “嘘！”龙神侍者打断了红璃的疑惑，神情一如既往的温和，对着她道：“你该回去了。”

    回去处理那群异教徒吗？红璃不解，也没接着问。

    如今他们不知谋划到了哪一步。

    红璃敛好外露的情绪，点点头，向凯苏告别：“再见，神侍大人。”

    红璃需要时间还消化冗杂的记忆，以及骤然提升的实力和灵魂。她以为还有时间准备，总能应对突发事件。

    可令红璃和凯苏都没有想到的是，变故来得那么快。

    明空领域发生了震动，应录因此伤了不少没及时飞向空中的普通龙族。更可怕的是，大型岛屿应录，竟然以一种极为缓慢的速度下坠，

    阵法崩塌，民众崩溃。

    “怎么回事？”罗可可抓着穆陵的手惊恐道，“好端端岛屿怎么就要坠落了？”

    穆陵安抚地拍了拍罗可可的手，安慰道：“当务之急是先转移应录上的民众。”

    他的话语还没说完，一声龙吟响彻应录。

    比以往不知大了多少倍的烈焰巨龙出现在应录的上空，笼罩着他们。

    应录的民众没有一刻如此庆幸。

    巨龙阴影下都传来了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夹杂着求救的希望。

    “我们有救了！”

    “救救我，红璃大人！”

    ……

    “谢谢您……”

    红璃没有时间去了和罗达沟通，用魔力扶住一大片倒塌的建筑之后，让底下擅长飞的龙族带着不擅长飞的龙族踏到自己的背上。

    密密麻麻的人形中混杂着龙形，他们无一例外的选择最小的形态。

    “她在做什么？”罗可可不可置信的呢喃道：“就这么让贫民踏上巨龙的脊背吗？”

    她的话音刚落，应录猛地又下坠了一大截，远处传来建筑倒塌的声音，其中还有岛屿边缘崩落。种种混杂在一起，像在嘲讽她的懦弱。

    惊呼声和尖叫声混杂在一起，红璃的身躯再庞大，也只能顾着眼下这一小部分。

    就在罗可可不知所措的时候，另一声浑厚龙吟令她更惊讶不已。

    那是，她父皇的声音。

    抬眼望去，两头模样颜色都不一样的巨龙，却做出了一样的选择。以最巨大的原形去撑起许多普通龙族。

    罗可可甚至都没空去纠结红璃的身躯为什么变得和父皇的差不多大。

    她只知道，他们都甘愿让低了他们不知多少阶的龙族踩在自己的脊背上。

    踩在......飓风一族的背上。

    罗可可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一般，深吸了一口气。

    穆陵像是知道她要做什么般，提醒一句：“公主殿下，”

    “小心行事。”

    罗可可点点头，而后和罗达、红璃他们一样，变成原形呼啸而上，将最近恐慌不以的民众从倒塌的建筑中转移出来。

    渐渐的，越来越多巨龙出现在空中，体型不一的他们，无一例外，背上都站满了密密麻麻的人群。

    可应录的坠落的速度丝毫不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