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用于战斗的飞舟体积巨大, 顶端用特殊的魔法阵构建了一间主要的控制室。

    控制室自上而下可以看见船舱里的伤兵。

    红璃就站在飞舟的最上方，抱胸看着墨翰让小队长们将魔药分发下去，竖瞳里带着担忧,

    “异兽越来越难对付了。”

    阙因的神色也不大好看：“总归先击退了它们。”

    飞舟里的伤员很多。

    好在在潦草的初步治疗之后，一滴高级魔药给伤重的士兵续了一口气。

    龙族大多皮糙肉厚，这足以让他们撑到回达里奥接受药师的治疗。

    船舱内, 不同龙的哀嚎声减弱，精神好一些的士兵知道珍贵的魔药出自谁的手，纷纷向着红璃的方向高呼：“谢谢红璃大人。”

    还能说话的龙族大声附和着，那些说不了话的龙也嗷嗷呜呜的喊了几声, 以表谢意。

    连墨翰看着她的眼神也包含着黏黏糊糊的感恩。

    切。

    红璃嗤了一声。

    她眼神微动, 漫不经心的移开了视线。

    肉麻。

    站在身后的少年注意到红璃不大自然的反应，嘴角勾起一抹宠溺的微笑。

    明明很担心这些龙, 偏偏要做出无所谓的样子。

    眼见大多龙族缓了过来，整理好队伍后, 墨翰带着他们返回。

    偏偏这时候，飞舟被富集的积云包裹起来。

    “报告！积云的厚度超过了可以航行的最高阈值，请求支援！”墨翰黑着脸听着手下的汇报, 神色凝重。

    必须有高阶魔武士破开云层, 为飞舟的航行开出一条路来。

    可惜他翅膀受了不轻的伤, 飞不起来。

    得寻找其他龙来顶替这个位置。

    墨翰眼神望向那个在控制室尊贵的皇族, 她的本体是烈焰巨龙。

    毋庸置疑, 红璃就是那个最合适的开路人选。

    但墨翰……不知如何开口。

    战斗用的飞舟将重心放在了防御上，导致云层太厚的时候没办法及时破云而出, 所以需要大型的龙族在飞舟前端开路, 将积云消融出一条通道。

    实在不行才要施展魔法请求支援。

    当然, 烈焰巨龙比任何魔法都管用。

    墨翰敲响控制室的门。

    红璃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什么事？”

    迎着烈焰巨龙的视线，墨翰不得不硬着头皮请求：“拜托了，红璃大人，太厚的云层会影响飞舟的返航……”

    身形壮硕的将军脸上挂着僵硬的笑。

    巨龙竖瞳冷冷的瞥了他一眼，不说话，墨翰看不出来她是愿意还是不愿意。

    当然，他猜测是不愿意的。

    以皇族的贵族姿态，怎么可能甘愿沦落为开路工具？

    笑话！

    “呵。”

    红璃居高临下地看着底下疲惫虚弱的众士兵，脸上的神情没有什么变化，散漫而冷漠。

    阙因不解地看着红璃，不大明白墨翰在说什么。

    就在墨翰想着要派哪几个还有余力的魔武士时，高挑的美人安抚地拍了拍阙因的肩膀，而后利索地飞出去。

    她答应了。

    墨翰呼了一口气，还好……

    站在飞舟前面的阙因凝视着巨龙庞大的身影，薄而锋利翅膀划过积云，干净利落。

    而巨龙带着怒气的龙焰，在积云中烧出了一条干干净净的航路。

    口是心非的红龙也格外的可爱。

    阙因心想。

    飞舟紧跟跟在巨龙的身后，飞快的回到了达里奥的第五堡垒。

    傲娇的巨龙在快要落地时，又用人形飞回了阙因的身边。

    控制室内，仅剩下阙因孤零零一人。

    墨翰去处理飞舟降落的事情。

    “等会下去后，我们直接走，我暂时不想看见墨翰那家伙。”一身湿漉漉的红璃面无表情的烘干身上的水分。

    哪怕龙焰烧过了，可红璃的身上依旧沾了不少的水汽。

    “好的。”阙因眉眼弯弯，灰蓝色的眸子里满是温和的笑意，动作轻柔地将红璃头发里的水汽凝聚成冰晶剥离出来。

    红璃随意甩了甩马尾，漫不经心地道了谢。

    达里奥附近的云很少，巨龙臭臭的脸色勉强好转。

    可她抱着人鱼刚一上岛屿，赫曦的魔法小鸟就接二连三的出现。

    不同时间段的魔法小鸟同时在红璃的耳边叽叽喳喳，听得巨龙脑壳发蒙，表情逐渐凝固。

    赫曦：[有龙偷家！]

    [不是，是入侵堡垒！]

    [入侵囚徒塔！]

    [速回！]

    ……

    最后一只魔法小鸟喊的是： [别回了，先去这里抓龙！]

    她甚至可以想象到赫曦凝聚魔法小鸟的手法逐渐暴躁。

    红璃微微抿着红唇，表情逐渐地冷漠。

    她耐下性子将讯息整合在一起。

    人鱼不动神色地跟在身后。

    红璃在片段式的讯息中，只能得知对方的目标是囚徒塔里的人鱼。

    有擅长潜匿的龙族偷偷摸到了囚徒塔二楼，试图将人鱼救走。

    要不是赫曦的警惕性高，他们就找到人鱼的囚室去了。

    看样子，他们似乎想将人鱼弄回去，可惜被早有准备的赫曦一网打尽。

    至于这些龙来自哪？

    赫曦没有说得很清楚，只说了一个雇佣兵团的据点，一间大型的酒馆。

    红璃对这个地点有印象，她给赫曦回复。

    很快，赫曦又将具体情况汇报给她：

    达里奥北岛的一支数量达千人龙的大型雇佣兵团的据点。

    且有一半以上的龙族在魔法上的造诣不低，贩卖的人鱼有三条出自他们的手里。

    赫曦已经带人去追了。

    三条人鱼？

    一千等级不低的魔武士？

    啧！

    这规模不小啊。

    巨龙嘴角带着玩味的笑，竖瞳中泛着凶，心里却不爽极了。

    “怎么了？”阙因感受到巨龙周身的不高兴，在红璃的身边轻声的问。

    “没什么。”

    红璃轻笑了一声回答，竖瞳里却没有多少笑意：

    “一群烦人的苍蝇而已。”

    很快就去收拾他们。

    “您现在要去处理吗？”阙因带着疑惑轻声问，清冽的嗓音里带着试探。

    红璃低头看着达理奥的地图，不大确定道：“看心情。”

    巨龙的心情不大好，语气有些冷硬。

    按照她的性格，处理这些棘手东西的时候，也不会选择正面硬刚。

    只会偷偷地潜进去。

    搞事不方便带着，小美人。

    不过这话就不用和阙因说了。

    没有得到肯定答复的阙因，抿紧了薄唇，垂眸看着自己的掌心。

    巨龙回答的语气飘忽，证明她要去北岛……却不想带着自己一起去。

    她是不是又想把自己托付给陌生的龙族？

    随手安置了事？

    人鱼的垂着眸，掩盖眼睛里的晦暗，以及失落。

    “等下带你去一个地方。”红璃漫不经心地转移话题，却没发现少年灰蓝色的眸子里面隐藏着风暴。

    人鱼在巨龙懒懒散散的姿态中可隐隐窥探出她的……不耐，却温顺的被她抱在怀中。

    脸色不是很好看的红璃看着伤兵和军队都回去后，招呼都没打一声，抱着阙因一下子又飞走了。

    反正这里的后续有龙会处理，不需要她。

    红璃怀里抱着阙因，往总指挥大人的堡垒去。

    一龙一鱼各自怀着心思，一路无言。

    腾出手的墨翰刚想邀请红璃到堡垒中休息，可一回头，巨龙已经飞得无隐无踪。

    墨大将军：倒也不必溜得这么快……

    今天达里奥的云不多，视线之内皆天蓝的颜色。

    红璃军装上的徽章有凸起，坚硬的质感硌得阙因有些不舒服。

    白发少年侧了侧身，微微调整，让自己的身体避开徽章的位置。

    他突然的小动作吸引了红璃的视线。

    只见巨龙减慢了速度，懒懒地询问：“怎么了？”

    “没。”阙因调整好的位置之后就不动了，犹豫了一下道：“只是硌得有点难受。”

    红璃脑子一转，明白阙因说的是什么。

    那个龙皇赐予的徽章。

    她轻笑一声，施了魔法将徽章收了起来。

    “现在舒服了吗？”红璃稍微低头，在少年的耳边缓缓地问。

    微热的呼吸吹在阙因的耳边，引得他心里猛涨的雀跃无处安放，

    这家伙……

    真的是……

    “好多了。”少年闷闷的声音伴着风声回应在红璃的耳边。

    局促而又乖巧。

    巨龙勾唇，身后烈焰般的翅膀微动，加快了飞行速度。

    乌黑的长发被扎成了高马尾，目视前方，露出白净的脖子。

    阙因抬眸，怔怔地看着那抹白，意识到，其实，脖颈也是龙族最薄弱的地方。

    少年听着耳边的风声，抬头看着红璃的慵懒的模样，有些失神。

    她好像从来都没有防备过自己。

    心情不好的巨龙就喜欢超速飞行。

    所以她两抵达目的地的速度很快。

    总指挥所在的第一堡垒，在训练场上聚精会神训练的士兵们只察觉头上有龙一闪而过。

    总指挥大人正在城堡的上方巡视。

    红璃 ‘啪’地一下落到斯达克面前的时候，对方的脸色也不是特别的好看。

    毕竟巨龙飞过的动作不小。

    何况她怀里还抱着未曾见过的陌生人。

    一个俊美的少年。

    斯达克皱着眉头望着红璃，狭长的眼睛里满是疑问。

    红璃来之前连招呼都没打，还抱着个陌生人？

    被盯着的红璃并不觉得不好意思，也没有开口解释的打算，反倒是理直气壮的看了回来。

    不行啊？

    “我有事找你。”红璃直接道。

    斯达克用行动对她带了人鱼的行为表示随意。

    总指挥大人明智地越过这个话题，优雅地行了个礼：“日安，红璃大人。”

    “日安，指挥大人。”红璃将怀的人鱼放下来，回了个礼，向斯达克介绍道：

    “这是人鱼阙因。”

    “你好。”两人互相行了个疏离的礼。

    “走吧。”指挥大人在前面带路。

    巨龙潇洒的甩了甩头发，跟在斯达克后面。

    阙因和她并排而行。

    几个人很快来到城堡的待客厅处。

    “我要的东西呢？”红璃懒洋洋的问。

    她松了松军装，有些嫌弃地看着袖口上溅到的污渍。

    击杀那些小东西不小心沾上的。

    斯达克维持着虚情假意的笑，按照红璃之前提出要求，一一回复道：

    “巡逻队已经安排上了，这些是种族记录的名册，以及一个抓捕了十一名可疑人员。”

    “据不完全统计，这几年来，达里奥分别公开被拍卖过的人鱼一共有五条，但私底下还有一些没有查出来的。”

    “比如这两个……”

    “行。”红璃毫不犹豫的打断，伸手接过他手里的兽皮纸。

    “你在这里等我。”

    红璃的手里拿着斯达克给的材料，头也没抬地说。

    等会她要先去将衣服换掉。战斗时她没有察觉，这会发现了自然是受不了。

    阙因点点头。

    红璃说这句话的时候语调都是不一样的，温和而又少了和其他龙族交谈的高傲。

    斯达克有些诧异。

    下一秒她又接着对总指挥开口，语调冷漠：“麻烦总指挥大人帮我安排一个住处给阙因……”

    “不用！”阙因出声打断了红璃安排。

    他不想呆在这里。

    巨龙带着疑惑回头，却看见少年咬着唇，委屈又倔强的看着自己。

    “我不想在原地等你回来。”

    灰蓝色的眸子里满是倔强：“我要和你一起。”

    阙因知道时刻黏着红璃不大合适，但他不想控制有些不堪的小心思。

    明明他刚刚还在庆幸红璃不会丢下自己。

    只不过从东南飞到北，这龙就要将他丢下！

    巨龙轻笑了一声，和人鱼面对面：“我去换衣服，你也要和我一起？”

    阙因抿嘴，摇头。

    她笑眯眯地逗得少年白瓷般的脸颊泛起了薄红。

    斯达克看着他们如若无人的模样，无语，他自觉地垂头行礼离开，主动把空间让给他们。

    当然，希望不要太久。

    “你还要陪我去哪？”恶龙将话题扯开，故意逗着人鱼。

    即使这样，少年还是倔强的将话题绕回来，带着脾气道:“我要和你一起去那个佣兵团，他们贩卖过人鱼。”

    灰蓝色的眼睛带着满满的倔强。

    “不行。”红璃笑着拒绝，她的确不打算带阙因一起去。

    巨龙克制住内心的不快，企图和莫名其妙耍脾气的人鱼讲理：“留在这里是对你最好的选择。”

    “并不是！”可惜阙因并不领情，嗓音带着执着，气势汹汹：“这里对我而言也是陌生危险的地方。”

    他提高音量，不满道：“您为何不问问我的意见？”

    阙因第一次大声和红璃这般说话，他没等红璃回答又生气的埋怨：“你就是想将我丢在这里。”

    幼稚的行为一点都不像平时那个清清冷冷的人鱼。

    这小美人气势还挺足？

    巨龙被人鱼这么一大声反驳，不仅没有跟上他的思路，反倒岔到了其他地方。

    甚至还轻笑出声。

    阙因更加生气了

    胸腔里那一团复杂而酸涩的情感忽然像被点燃一般，将从不知何时起累积的感情全都引燃。

    太过汹涌的情绪还直冲眼眶，导致阙因生平第一回 有了想落泪的冲动。

    可他不得不忍着。

    因为只一点点的小事就哭泣。可不是骄傲的人鱼会做的事。

    巨龙直视着少年精致的脸庞，可他忽然就将头气狠狠地转到一边。

    不让红璃看他。

    欸？

    红.一脸茫然.龙：？？？

    怎么回事？

    不是我被凶了吗？

    为什么，凶我的那个还眼尾泛红，泫然欲泣的模样啊？

    未曾遇见过这种情况的巨龙迷茫地揪住了自己的发尾。

    “你怎么……”了？？？

    红璃试探着开口，她还没说完又被对方快速堵了回来：“没怎么，你别管我。”

    巨龙挑了挑眉，抿着唇，当真没管他，抱胸站在那里好奇地看着。

    ？？？

    不是？

    为什么他的眼尾还越来越红？

    “你要实在不想我就把你带回赫曦那里？”红璃看他调整了许久，试探着开口道。

    竖瞳上下打量着阙因，生怕语气重了，他又……

    “我不要！”人鱼更凶了！

    “那你要干什么？”红璃眉头皱起来，小声的嘟囔：

    “怎么突然就那么凶？”

    “明明我才是龙。”

    阙因保持着沉默：“……”

    他猛地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吸了一口气，平复这种过于陌生的情绪。

    许是诅咒让他的年龄倒退，情绪也变得不稳定。

    少年并没有立即回答他想要干什么。

    反倒是神色逐渐平静下来。

    阙因平静了好一会，转过来直视着红璃道：“我要和您在一起。”

    本来嘴角带着笑的红璃呼吸一滞，甚至有些重，她闭上眼缓了一会冷静道：“什么意思？”

    罕见的，巨龙的神色认真严肃，丝毫没有了调笑的模样。

    她想知道阙因究竟是什么意思？

    “红璃，”阙因心绪翻涌，嘴角带着认真的弧度，“我心悦你。”

    灰蓝色的眸子里满是认真：“即便种族不同，我也喜欢你。”

    喜欢无关种族。

    “？？？”

    红璃的瞳孔放大，眼睛睁得圆溜溜的。

    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

    巨龙拍了拍有些迷糊的脑门，不确定地再问一次：“你！”

    “心悦我？”

    阙因没再回答，腼腆地低垂眼眸，却重重地点了个头。

    良久，红璃都没有说话。

    “是吗？”红璃忽然笑了，明艳的脸上带着得意。笑得阙因格外紧张。

    明明她身穿的是军装，却无端的有些痞气。

    她朝着美人的方向勾了勾手。

    等到阙因靠过来的时候，红璃在他耳边带着诱惑的低声呢喃：“好巧哦!”

    “我也很喜欢你。”

    轻飘飘的几句话格外有重量，砸的少年晕头转向。

    这小美人精致的脸上都是不可置信和欢喜。

    迎着少年抬眼的动作，红璃的眸子里满是认真，耐心道：“真的。”

    “我很喜欢你，不仅仅是相貌，包括你的所有。”

    少年欢喜的在身边绕着圈，可红璃不得不冷静，再次劝阻：“但是你还是要留下来。”

    人鱼的一腔欢喜仿佛被都兜头泼了一整盆冷水。

    “你说的诅咒，其实远远不止你说的那样吧。”红璃话题一转，认真的问道

    从抱他起飞的那一刻起，红璃就发现，人鱼的身形变了。

    他变得更年少了些，原本削瘦的身形愈发单薄。

    阙因一怔，神色有些换装：“我…不是…我…”

    最终化为一句：“您发现了啊？”

    “其实没关系的。”他抓紧了巨龙的手，灰蓝色的眸子里满怀坚定，“真的。”

    “我要陪您一起。”

    人鱼的笑容有些勉强，却仍坚持：“只不恢复本体就没事的，我可以。”

    “诅咒还影响到你的精神了吧？”红璃松开被阙因抓着的手，摸了摸他柔软的白发，“不然你怎么会将情绪都写在脸上？”

    巨龙对不在乎的东西一直都是大大咧咧的模样，可当真谁入了她的眼，她便会格外上心。

    阙因的确是因为诅咒，才无意识的耍赖，放任情绪吞没自己的冷静，以至于说出曾在心里徘徊了无数次的话。

    少年垂下眼眸，倔强又可怜的模样令红璃心生不忍，“只要不随意恢复本体就不会让诅咒进一步加深。”

    “我一定乖乖听你的话，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何况，我相信你能保护我。”

    少年的眼中满是诚挚，清冽的声音故作乖巧。

    即使他没有动用天赋能力，那灰蓝色的眸子宛如幼兽一般信赖对方：“你可以带我一起吗？”

    人鱼空灵的嗓音极具有诱惑力。

    与少年对视一会，红璃突然就鬼迷心窍的答应了。

    “谢谢红璃大人。”阙因露出了狡黠的微笑，乖巧的撒娇道。

    看着阙因温和的浅笑，红璃懊悔按住脸，无奈极了。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