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这座不算辽阔的岛屿并不适合龙族居住。

    却非常适合此时的红璃。

    过度浓郁的火元素凝聚在一起, 疯狂涌入烈焰巨龙的身体里，溢出的那部分引起周围环境的剧烈变化。

    休眠火山口冒烟，却后继无力。

    巨龙身上新生的骨鳞由薄薄的一层浅红逐渐变得鲜红。

    龙鳞在快速变厚。

    旁边的休眠火山接连不断地苏醒, 纷纷喷发炙热的岩浆。

    火苗无风自燃，变成一大团明亮的火焰，将地面上仅剩下的枯枝树叶燎得干干净净。

    在远处放眼望去, 褐色的山石上渐渐绽开一朵朵红花。

    漫山遍野都是艳丽的红色。

    灼热逼人。

    一直在远处关注着的阙因觉得越来越不对劲。

    巨龙那方向的火元素似乎过于浓郁了。

    嘭！

    剧烈的声响隐隐传来。

    即使隔了很远，阙因仍然可以感受到地表的微微震动。

    他担忧的看着那个方向：那里发生了什么？

    如果没有待在水中，意味着要不断用魔力抵抗高温，炽热的温度会让鱼鳞干燥得翘起。

    待在水里, 不能做什么, 但起码可以保证自己不陷入缺水的疼痛之中。

    可是，红璃……

    沉在水里的少年垂着眼眸, 看着微微起伏水面，考虑了几秒, 决定不再停留在原地。

    他要去看看巨龙。

    水中的人鱼毫不犹豫地起身，变成人形的模样，重新往红璃的方向奔跑。

    刚刚离开水面, 周围的火元素便不客气地将阙因身上的水汽带走。

    炎热逼人。

    被火光印得脸色发红的阙因运转着魔力往火海的方向去。

    哪怕红璃交代过, 要他离远些。

    沿着原路快速返回的少年有些懊悔, 他不该离得这么远的。

    连龙的轮廓都看不清楚。

    现在那边出了什么事也都看不见。

    在体表凝聚着一层薄薄冰雪的人鱼垂眸反思。

    他不该盲目相信巨龙的实力。

    净会说一些花言巧语哄他。这换鳞片的动静看起来, 怎么都不像是能安稳度过蜕变期的模样。

    阙因一边赶路, 一边担忧的看向远方的火海。

    在间隔越来越长的震动声之中，人鱼用最快的速度折回。

    于是, 他看清了火海的模样。

    那一大片都是四处乱窜的流火。

    以及, 奄奄一息的巨龙。

    阙因难以接受地睁大双眼, 怔怔走过去。

    巨龙摇摇晃晃地用身躯去攻击山体。

    他只能看着不远处那一大团红色急急地撞向周围的山脉, 尤其是火焰多而明亮的地方。

    火焰是红的，散落在地上的鳞片是红的，巨龙的血液也是红的。

    阙因分不清究竟哪一个更红。

    巨龙的身躯巨大，明明近在咫尺的模样却远得人鱼来不及阻止。

    他的心仿佛跟着红璃一起撞击在山脉上。

    疼。

    一次，山崩地裂，巨龙倒在地上。

    汹涌的火焰涌入她的躯体，恢复着伤口和魔力。

    接着她又踉踉跄跄的站起来。

    又一次。

    恢复没来得及跟上巨龙自虐的速度，掉了的鳞片长出来后还没有变硬，又带着一丝血肉洒落在地上。

    贪婪的火焰一拥而上，将龙鳞龙血作为燃料，畅快的欢呼。

    疯了。

    阙因握紧了手里的魔晶，灰蓝色的眼眸紧跟着巨龙的动作，身姿矫健地靠近她。

    巨龙这是在自杀吗？

    像被盛大的火光影响了一样，阙因内心窜起了一大股火，脑海里仅剩的那根名为理智的弦，死死地拉扯着他，令他快速的往巨龙的位置去。

    ‘嘭’的一声，又是一阵剧烈的震动。

    阙因眼睁睁看着红璃又自毁般撞倒一座小山。

    只不过这一次她倒在地上久久未曾起来。

    抓着一块巨石稳住身体的人鱼的脸色低沉，灰蓝色的眸子都快结冰了。

    他的掌心通红，被滚烫的石头烫伤。

    不对。

    在阙因看来，这头巨龙疯狂的自残不对劲！

    不仅如此，烈焰巨龙一边吸引火元素，可血液和鳞片又化作火焰的燃料。她周身的流火燃得越发蓬勃。

    火海重重，阙因走得艰难。他往左偏一下头，一大团火焰擦着他的耳边而过。

    显得他的脸色更加不好看。

    越靠近巨龙，温度就越高，阙因体表的冰霜消失得飞快。

    即便如此，他仍然冒着被流火灼烧的危险，继续靠近红璃。

    怎么会有龙傻得拿自己哐哐撞大墙呢？

    面色苍白的少年魔力消耗得飞快。

    阙因将体表的五厘米内精巧地控制在能接受的温度内。

    高温的环境将他的魔力消耗得飞快。

    阙因的心思只放在那头锲而不舍伤害自己的傻龙身上，无瑕在意魔力的消耗。

    眼看巨龙又要站起来。

    巨龙的头每抬高一点。他的脸色就跟着白了一分。

    快停下!

    阙因试图凝聚冰盾去拦住红璃。

    但是，这漫天的流火不允许。

    刚刚成形的冰盾吸引很多的火焰砸在上面，不出两秒就消失。

    哪怕红璃没有成功起身，阙因依旧担忧。

    他只恨自己没有翅膀，无法起飞。

    等到真正靠近巨龙的时候，她疲惫不堪地倒在地面上，胸腔剧烈地喘着粗气。

    烈焰巨龙的身躯真是很庞大。

    少年模样的阙因连她一节爪子的大小都不到。

    倒在地上的巨龙依然在做着攻击的模样，看样子，像在和什么看不见的敌人厮杀。

    甚至还挣扎着要起身撞墙。

    浓郁得变成了流火的火元素，如小型的风暴一样，不断被灌入巨龙的身躯中。

    红璃还在不自觉地吸收周身的火元素。

    她扬起那长长的尾巴击打地面，留下一道道的裂缝以及鲜红的血迹。

    不能再这样让她下去了。

    阙因的神色晦暗，心情沉重得像被压了一块巨石。

    这头恶龙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幅鬼样子。

    破空声自头上传来，阙因在躲闪巨龙尾巴的时候，看见了还没来得及恢复的深可见骨的牙印，很明显，这也是巨龙自己咬的。

    他要到红璃的头部去。

    周身的烈焰不仅仅灼烧阙因的躯体，还灼烧他看似平静的内心。

    他只要仔细观察周围，就能发现红璃怎么从山脉的那边来到这边。

    碎石烈火，血迹斑斑，霸占了人鱼的全部视线。

    阙因灰蓝色的眼眸中晦暗莫测。

    巨龙不能在这里倒下！

    只见少年动作利索地躲避巨龙导致的崩落山石，以及不断攻击他的流火。

    他往红璃眼睛的方向移动。

    聚集在一起的火焰突然爆裂一声，巨龙像被什么刺激到了一样，哪怕趴在地上，也要艰难地发出恐吓对手的龙吟。

    龙的爪子上都是伤口，仅剩下尾巴还在疯狂地甩动，就像没有痛觉一样。

    人鱼看到那些伤口时，呼吸一窒，可步伐没停。

    他来到了巨龙的头部。

    阙因凝视着眼前不得不趴在地上的巨龙。

    越看越难受。

    巨龙不该这般。

    明明是那么强大的种族......

    肆意妄为龙族不该这样奄奄一息的倒在地上。

    阙因觉得理智要被烈火灼烧殆尽，看着巨龙鲜血混杂着砂砾的狼狈，看着她竖瞳中自己的倒影，

    脑海里浮现的却是巨龙强势地将他拥在怀中，漫不经心地说着看似调笑的话语，却清晰有力地站在自己身前……

    不知什么时候就滋生了这样的心思。

    想占据巨龙所有的视线。

    他想巨龙翱翔于明空之中，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将凶狠劲都朝向自己，伤害自己。

    巨龙金红的竖瞳中出现了少年的倒影。

    她不满地盯着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眸中仅剩兽类的凶残。

    可惜她已经筋疲力尽，整头龙都贴在了地板上。

    烈焰巨龙试图扬颈嘶吼，却在与人鱼的对视中逐渐安静。

    她的眼睛有着一圈圈鎏金色的花纹，瑰丽神秘，可唯独没有神智。

    “红璃。”

    少年平静地呼唤巨龙的名字，神态看起来竟然还有些许的神圣。

    他深蓝色的眸子渐渐变成了紫色，带着诱惑，迷幻而危险。

    巨龙的竖瞳就有一个他那么大，阙因便与她隔了一些距离。

    他站在巨龙视线能看见自己的地方。

    兽类凶残的竖瞳死死地盯着宛如蝼蚁的少年。

    以及他背后的幻影。

    谁在叫我？

    陷入迷茫的小红龙逐渐清醒。

    她的视线中出现了少年的身影。

    那个少年一出现，周围的火焰龙逐渐熄灭。

    又变成了一块一块的尸骨。

    隔着层层咆哮的烈焰，茫然的红璃仿佛听见了……阙因的声音。

    在火元素无声的咆哮中，阙因第一次解除自己的拟态。

    灰蓝色的眼眸变成紫色，及肩的白发疯长至腰间，浅浅的金色在发根一闪而过。

    火舌试图舔过阙因的白发，却在即将靠近他时消失不见。

    巨大的人鱼幻象显示在少年的身后，不遑多让的紫色瞳孔与巨龙的竖瞳对视。

    阙因看见了红璃的幻境，一头被火焰困住的小红龙。

    “醒来。”人鱼低沉的嗓音在巨龙的耳边炸响。

    与此同时，幻境中的少年蹲下，毫不犹豫地将小红龙抱住。

    阙因解除拟态之后，人鱼虚影从凝聚到消失只用了短暂的几秒，却消耗了他大量的魔力。

    明空领域排斥来自深海的力量。

    不过也足够，巨龙竖瞳中鎏金色的花纹尽数消失。

    红璃的眼睛恢复一片清明。

    嘶。

    暗红色的竖瞳放大，红璃呲牙咧嘴的感受着身上的伤势。

    好疼。

    坚持不住的少年踉跄了两步，单膝跪地，单手支撑着躯体。

    “阙因。”红璃嗷地一声。

    虚弱的巨龙倔强的试图起身，可发现很难。

    伤口太多了。

    好在阙因又站直，慢慢靠近红璃。

    躯体伤势过重，巨龙没办法变成人形，她只能视线随着少年移动。

    结果，成了斗鸡眼。

    “闭眼休息。”阙因平静地安抚，来到巨龙的吻部。

    红璃艰难的吞咽了一下，闭上眼睛调息。

    疼死了。

    她想。

    气息虚弱的人鱼移动自己的位置，看着巨龙呼吸沉重的模样，有些颤抖地将额头抵在红璃的鳞片上，

    他伸出手，试图拥抱巨龙。

    少年有些冰凉的躯体贴在巨龙炽热的龙鳞之上，嗓音低哑：“你怎么把自己伤成这个样子啊。”

    我也不知道啊？

    红璃还没来得及回答，周围的火焰又暴动了。

    “快走。”巨龙仰头盯着卷起来的火海，起身强撑。

    冰属性的人鱼在这里被克得死死的。

    可阙因不愿意，视线只在巨龙的身上。

    他发现红璃吸收了火元素后，鎏金花纹便若隐若现。

    火元素形成了将巨龙和人鱼围在中间的围墙，缓缓逼近。

    “逃！”

    恶龙看不到人鱼的神态，只能这般恶狠狠的命令道。

    暴动的火焰会将他烧成灰的！

    “这火焰是…冲着我……来的，”勉强站起来的红璃喘了一口气，快速地说：“远离我就没事了。”

    阙因垂眸，缓缓地用冰系魔力抵抗，用行动表明自己的立场。

    他不。

    “也罢。”被围住的红璃认了，垂下头颅示意少年快上来。

    下一秒，人鱼就站在巨大的龙角之间。

    巨龙一边加快速度吸收着火元素，一边跌跌撞撞的站起来。

    慢慢地，火焰居然凝聚成了一头比红璃还大的龙形。

    诡异至极。

    没猜错的话，这格外浓郁的火焰是红璃陷入癫狂的罪魁祸首之一。

    阙因担忧的看着成型的，直接由火焰构成的龙。

    仿佛靠近红璃，元素就像开了智一样。

    在鎏金色又出现在巨龙的竖瞳里时，阙因便将巨龙敏感的龙角根部冻起来。

    结成的那一块冰，甚至比少年的身形大。

    巨龙被冰得抖了抖，眼神又恢复清明。

    “谢啦。”红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