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宁王府内, 尽管五殿下还未归来，元乐依旧守在李衍寝殿一旁的小隔间等着。

    明日殿下就要领兵出行，他向来知道分寸, 不会在郡主府多加逗留。隔壁传来一阵响动, 元乐立刻警觉的醒了过来。

    他推开小隔间的房门, 轻轻地敲了殿下寝殿的门。

    “进来。”里面的人说道。

    元乐低垂着头轻声朝着里屋走去, 在见到殿下全身湿透又裹着一层又一层帘幕的时候，还是稍稍地吃惊。

    “去为我打些水来, 冷水。”他吩咐道。

    殿下沐浴之时, 他一直守在附近。今日殿下似乎有些不同，他像是强忍着不适, 在浴盆里逗留了许久。

    尽管已经到了春季, 柳叶抽芯，万物复苏。春阳日暖，清扫了所有的寒气。可殿下不该长时间地泡在冷水里。

    元乐忍不住出言提醒：“殿下，该起了。明日还要领兵出京。”

    许久之后浴盆内传来一阵声响，李衍终于起了身子。

    “殿下早些休息吧。”

    “明日起我不在京中，你让那些人多护着她。”

    元乐应了一声，他自然知道殿下要护的是谁。

    李衍离京后, 江溪玥一连在家躺了三日。这三日的贺礼和前来递帖子的小厮络绎不绝, 几乎全京都的达官贵人都来郡主府庆贺。

    江溪玥每日就躺在自家的花园里晒太阳，不是吃着零嘴就是看着杂书, 对外面前来祝贺试探的人毫不理会。

    大约是嗅到了陛下最近青睐五殿下的苗头, 京都的贵族们讨好不了最近一路青云直上的五殿下, 就来讨好这位准王妃。

    每日琅嬛郡主府的门前都排起了长队, 各式各样的人都有。有来送礼的, 有来自荐的, 更有来试探江溪玥的喜好的。

    而这些江溪玥一律都未曾理睬，直到清风馆的许子清递了一张名贴给她，她才意识到这样悠闲又轻松的日子怕是要结束了。

    “找我前来所为何事？”江溪玥毫不客气看着许子清说道。

    许子清犹豫了一会儿，请她坐下。

    他慢慢拉开一处遮挡着里屋的屏风，里面走出一位眉目俊秀，身材高挑的青年。

    许子清恭敬的向那位青年行礼说道：“大人，公主到了。”

    “退下吧。”他声音低沉浑厚。

    许子清看了一眼江溪玥还是顺从的退了出去屋内只留下了这位青年和江溪玥两人。

    江溪玥在听到这位青年的声音的时候，就惊诧的站了起来。她戒备的看着对方说道：“你是言老。”

    青年笑了说道：“殿下聪慧。”

    昔日跛脚老头现今居然变成了一位风度翩翩的美男子，更何况他的内力功法深不可测，实在是让人不得不忌惮。

    “言老的变幻之术果然厉害。”江溪玥冷冷的说。

    对面的青年笑道：“殿下不必如此紧张。”他瞥了一眼江溪玥攥着的手指说道。

    “今日臣邀殿下前来，只为喝茶赏花。”

    “赏花也要跟喜欢之人赏。”江溪玥说道。

    “殿下，你这是何意？”青年变了脸色，冷笑道。

    江溪玥看着对方起身说道：“若是无事，我先走了。”

    “殿下难道就不想知道您的母亲是怎么死的吗？大微才是殿下的敌人，殿下竟然要嫁给大微的皇子。”言玦质问道。

    江溪玥转过头怒视着眼前的青年：“不知为何，我对你生来厌恶。你每每说话做事都会惹我厌烦。若是你想说就大大方方说出来，不必拐弯抹角。若是你还想拿此事威胁我，就尽管放马过来。”

    对面之人的脸色更加发白，嘴唇动了动显得有些脆弱，不知是因为她的无礼还是因为她说的话刺痛到了自己。

    “原来殿下如此看我。”他看着有些失落，眼里暗藏着一些晦涩不明的东西。

    “殿下稍安勿躁。今日我一定知无不言。”

    江溪玥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又安静的坐下喝茶。

    “殿下可知，您的母亲是谁杀的。”

    “谁？”

    “大微的慈孝太后。”他不急不缓地说道。

    慈孝，当今陛下的嫡母。

    “您以为，今日大微当今陛下的恩宠是真情实意的吗。这不过是他心存愧疚的补偿罢了。您的母亲就是被大微的太后杀的。如今他竟然还要将你赐婚给五皇子。”

    江溪玥吞咽了一口口水，她的直觉告诉她，言玦今日说的都是实话。

    “萧氏武功高强，天赋绝佳与萧宿景不分伯仲。她十六岁就入了大微暗卫所成了前任陛下的暗探。她虽说与大微皇帝从小一同长大，甚至已经有了婚约，可她并不喜欢当时还是皇子的李勤。她喜欢的是当年还在大微为质子的西秦皇子，也就是殿下的父亲。”

    “既然她喜欢的是西秦皇子，为何最后没有嫁入西秦。为何那位皇帝陛下抛妻弃子独自回国将她孤儿寡母留在大微。”江溪玥带着怒意问道。

    “殿下，您从未见过您的父亲为何就认为他是这样的人。”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悲痛。

    江溪玥沉默了说道：“若是连自己的妻儿都护不住，他又有何能耐。”

    “当年是萧氏自己不愿意跟陛下回西秦的。”言玦说道。

    “为何？”

    “不知为何。臣只知道等您出生后不久，萧氏就病死了。西秦暗探潜伏在大微多年才获得情报，当年萧氏就是被太后赐死的。李勤看似重情重义，既不愿意与当时掌权的太后斯破脸，也不想得罪支持他上位的侯府。只能将这件事隐瞒下来。侯府为了大局和今后的仕途，也将殿下母亲的死隐瞒了下来。”

    “大微陛下和侯府哪一个不是隐瞒了真相。萧氏不愿离开大微，可大微是怎么对她的。若是她愿意同陛下回到西秦，她就是西秦的皇后，殿下也不至于流落在外。”他激愤的说道。

    言玦看了一眼江溪玥问：“殿下如今还要嫁给五皇子吗？”

    “原来你今日的目的是来阻我的婚约。”江溪玥看着他说。

    “殿下，随我回西秦吧。如今的大微已经不适合殿下了。”他看着江溪玥诚恳的说道。

    江溪玥看着言玦说：“你就当我死了吧，跟我母亲一同死在十六年前。我从来不适合什么西秦的公主。今后你也不要再来找我了。”

    “殿下你.....”言玦沉下了脸。

    江溪玥起身向外走去：“我生于大微，从未离开过此地。西秦才是他国，大微则是故土。”

    言玦起身说道：“殿下，您会后悔的。他李衍就一定会对您一心一意吗？若是知道您的身份，大微朝臣能容的下您吗？”

    江溪玥未理会他的话，推门向外走去。许子清站在门外皱着眉看着她喊了一句：“殿下.....”

    他的神情落寞，声音低迷，眼里带着一丝恳求。

    “若是有机会再来听你的琴吧。”江溪玥轻声说道。

    四月一过，边疆出现了短暂的骚乱。一队流寇私掠边境通市的城镇，虽说是流寇可驻守边境的几位副将还是上书陛下请求萧大将军重回边疆驻守。

    江溪玥站在城门外送走了自己的舅舅，又回到了宫内陪同萧贵妃。哥哥归家才数月，如今又要回到边境。

    贵妃娘娘心生不安想要亲自去京郊的白马寺求福，唤了江溪玥一同前往。萧贵妃一向低调守礼，不愿意以贵妃的身份影响京都平民去白马寺上香。

    于是陛下就派了一队百人左右的精兵护送贵妃和琅嬛郡主。等到江溪玥等在宫门前的时候，一辆低调的马车从宫内驶了出来。

    贵妃轻轻掀开车帘，温柔地看着江溪玥说道：“溪玥，快上来。”身旁的嬷嬷犹豫的想要出声阻止，却还是没有开口说话。

    贵妃娘娘视琅嬛郡主为亲女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即使同坐一辆马车不合规矩，可娘娘怕是也不会在意这些。

    “溪玥，今日邀你一起上香，也是想亲口问问你。不知道你是否愿意应下这桩婚事。”她眉头微微蹙起，神情有些恍惚。

    “嬷嬷是自家人，你不必担忧。”

    江溪玥答道：“自然是乐意的。”

    听完此话，贵妃叹了一口气笑着说：“那就好。姨母只希望你能平安快乐，无忧无虑的过完这一生。”

    到了白马寺，一众人等偷偷从后山入寺。贵妃带着头幕将整张脸都遮起来。独自一人进入寺庙跪在团圃上。

    她双目紧闭，嘴中默默地念着经，虔诚的祈愿，一丝一毫都不敢懈怠佛祖。

    江溪玥站在大殿外，看着远处飘荡而去大片大片的云团，心里十分惬意。

    一群受惊的鸟儿从丛林深处划过天穹，萧贵妃站在江溪玥的身后，看向那群鸟儿笑着说道：“它们多自在呀。”

    江溪玥回过头，看向贵妃娘娘，她的面容秀美。脸上的笑容真挚又温情，可眼神里却透露着一丝羡慕和向往。

    她朝着一旁的嬷嬷说道：“我想吃京都四角巷子里的那家糖糍粑粑了你去替我买来吧。”

    “娘娘，这.....老奴怎能离了娘娘身边。”老嬷嬷犹豫不绝。

    她坚持的说道：“去吧。买着了就直接回宫吧。”

    眼见着嬷嬷同几个护卫先行下了山，江溪玥陪着萧贵妃在后山附近的林场闲逛。

    此处幽静远离京都城内，适合郊游玩乐。

    不远处的深林之中，有一阵鸟鸣声传来。江溪玥警觉的看向密林深处又看看身旁的护卫，胸口有一丝焦躁之感。

    她同贵妃娘娘说道：“娘娘，此处偏僻无人。还是早些回去吧”

    “溪玥，我进宫这么多年，难得出来。”她拉着江溪玥的手说道，言语里还有一些委屈。

    “娘娘，我总觉得有些.....”还未说完，一只箭从江溪玥的身旁飞掠而过。直直射中了一旁护卫的胸口，他口吐血沫，倒地不起。

    脸部狰狞得可怕，手指还在地上扒出道道泥印。

    江溪玥大声喊道：“有刺客，保护娘娘。箭上有毒。”她徒手将萧贵妃推上了马车。

    “娘娘快走。”

    萧贵妃焦急地拉着她的手说：“一起走。”

    随后就是一阵接着一阵的冷箭，层出不穷地从密林之中冒了出来。江溪玥一把拉过领头的禁军护卫说道：“快，烟火呢。”

    那护卫战战巍巍的说道：“今日便衣出行，没有带...带。”

    江溪玥一把推开他，高声喊道：“迅速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