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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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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天夜里, 玉妩破天荒地梦见了周曜。

    梦里天高地阔,鹰击鱼翔,她站在绵延无尽的瀚海黄沙之间, 看到周曜盔甲严整, 纵马疾驰。梦里她隐约知道, 那是地处边塞的沙州, 有零星藏起的绿洲水泊,更多的却是光怪陆离的戈壁幻海, 晴日里气象万千。

    玉妩自幼长在山温水软的扬州, 从未去过北地,沙州二字她只在书中瞧见过。

    她更没见过周曜身着盔甲的模样。

    但在梦里, 一切却清晰分明。

    仿佛她曾在那里生活, 看惯周曜驰骋激昂的英姿,看遍黄沙日落、丰美绿洲,以至于梦里的周曜和戈壁落日都那样真切,触手可及。

    午夜梦回时她甚至有些恍惚。

    不知道那梦境是她的想象,还是藏在记忆深处的往事,迷糊中甚至不知身在何处。

    等早晨醒来,脑海里却只剩下周曜。

    玉妩揣着满心期待, 等药膳做好后匆匆赶去映辉楼。

    然而迥异于想象中病情好转的奇迹, 周曜仍是那副病恹恹的样子,只将头发拿玉冠束起, 捧了本书靠在软枕上闲翻, 等着她扶起来喂饭, 甚至连下地都懒得。就连他的脸色都没半分变化, 侧颜清隽却微觉苍白。

    走得近了, 玉妩才看清那本书的名字。

    是北边的地理志。

    想来周曜虽重病卧床, 一时间难以横刀立马,领兵征战沙场,心思却还是牵挂着那片他曾叱咤纵横、保疆卫土的地方。

    玉妩心里忽然就有些难过。

    她缓步走到跟前,丝毫没提王府外的事情,只将周曜扶坐起来喂饭,过后又开了窗扇给屋中透气,散散满屋药味儿。

    因今早佛宝去花圃里剪了些花,玉妩挑瓷瓶插出艳逸姿态,放在了窗口的长案上。

    风吹进来,拂入阵阵花香,悦目的花枝对病人也是颇有裨益的。

    她拿着水壶往上头洒些水珠。

    周曜静静地看着她的背影,目光渐而幽深。

    换在从前,他最烦旁人乱碰他的东西,更不喜旁人在屋里指手画脚,映辉楼里的起居陈设也都由狄慎和管事嬷嬷打理,以简洁为宜。插花供瓶、玉炉焚香这种事,实在不合他的性子。

    但眼前这景象却极为悦目。

    他心里甚至生出种奇怪的感觉,仿佛这场景有些熟悉,令他格外眷恋,甚至怀念。

    目光落在少女细软的腰肢时,周曜甚至觉得,那纤秀的细腰他曾搂在臂弯、握在掌心,不盈一握而娇弱动人。

    是在成婚后的梦里吗?

    清风徐徐而入,万物静默。

    狄慎就在此时轻脚走了进来,拱手道:“启禀王爷,江姑娘带着柔嘉来了,说是想见您。”

    “让她们进来。”周曜淡声。

    江月媚已很久没出门了。

    自打那日在牡丹花从里划破了脸,她就整日闭门,半步都没踏出望月楼。除了孙嬷嬷亲自来瞧她伤处时,却不过情面陪坐了片刻之外,更是不愿见外人。甚至于端午那日玉妩派人送去粽子美酒时,她也都是让琼楼收了,不曾露面。

    直到边塞烽烟的消息传过来。

    乌河以西,绵延高耸的山脉夹峙之间有条数百里长的狭长走廊,其间错落数州,是商贸往来的交通要道。

    这回遭到东昌袭击的甘州就是其中最为狭窄的咽喉之地,也是经略边塞的军事重镇。

    倘若此处失守,走廊被拦腰斩断,当初周曜费尽心思打通的商道也将不复繁荣。

    她父兄战死埋骨的沙州等地,怕也会落入敌手。

    江月媚毕竟长于将门,对此颇为挂心。

    瞧着伤处渐愈,忙带着柔嘉过来,想从周曜这里寻个安心。

    周曜显然也知她企图,并未阻拦。

    狄慎在前引路,江月媚绕过屏风往里走了几步,瞧见侧卧在榻上的周曜,心中忍不住有欣喜涌起。她牵着柔嘉进去,盈盈福了一礼道:“媚儿拜见王爷。”

    小柔嘉跟在旁边,亦乖巧行礼。

    拜过周曜后她又朝着窗户的方向屈膝,软声道:“柔嘉拜见孺人殿下。”

    童声稚嫩,却令江月媚一愣。

    她愕然望过去,就见玉妩站在窗边,纱衣轻薄,彩绣轻盈的裙衫垂落,正往瓷瓶花枝上洒水。娇红的衣袖垂落至肘弯,露出纤弱白皙的手臂,而窗外青竹摇动,玉妩云鬟雾髻之下眉目如画,乍一眼瞧过去,只觉柔美之极。

    但江月媚心底涌起的却是嫉意。

    钟氏怎么又在这里?

    她下意识垂目,藏起眼底汹涌而出的不悦,只垂首行礼问候。等情绪被强压下去后,才抬起头,竭力让目光清明。

    玉妩抬手命她免礼。

    她其实也没想到江月媚会在此刻求见,想起回门前听闻的事,不由瞧向江月媚的脸。

    很漂亮的容貌,妆容比寻常画得更为精致,粉也敷得有点厚,倒看不出伤在何处。想来闭门调养了一个月,恢复得已差不多了,用脂粉稍加遮掩便可不留痕迹。

    两人目光相触,江月媚微微闪躲。

    玉妩心里哂笑了声,猜得她是来跟周曜请教军情,便带柔嘉去院里玩耍。

    比起江月媚的九曲回肠,小柔嘉却纯真稚嫩。

    王府里请了女先生教她读书习字,每日占去不少功夫,且江月媚又心存芥蒂,不愿侄女跟清漪院走得太近,常常阻拦。小柔嘉哪怕很想到漂亮的孺人那里玩,也没机会。如今碰见了,自是十分欢喜,在池边喂鱼时还念叨着想吃清漪院的糕点。

    玉妩莞尔,答应她回头送去望月楼。

    听说清漪院有只大狗,小柔嘉也想去看,玉妩自无不应。

    等江月媚同周曜说完了话出来,要牵着侄女离开时,小姑娘还在念叨,“殿下答应柔嘉的糕点千万别忘了呀!等这阵子的课业写完,柔嘉就去找虎子玩。”

    “放心,我让徐司闺亲自送去。”玉妩笑答。

    而后转身回屋去取食盒。

    周曜仍是她离开时的侧躺姿势,见她唇边笑意未散,随口道:“你跟柔嘉倒投缘。”

    “柔嘉性子好,很招人疼。”

    周曜颔首,似颇有同感。

    在玉妩将碗盏装回食盒时,又问道:“这阵子,清漪院周遭没人盯着你了?”

    “最近倒很清净。想必上回那人狼狈逃窜后,暂且收敛了。且虎子毕竟警醒,有它在身边转悠,总会让人忌惮些,我也能更安心。”玉妩含笑说着,不浪费任何给自家狗子说好话的机会。

    周曜闻言挑了挑唇角。

    胆小鬼,还得靠狗来壮胆。

    兴许那谢清玄当真有些奇特的门道,此后数日,周曜的病情竟真的慢慢有了起色。

    这日玉妩过去时,他一改寻常倚枕侧卧的姿态,竟是坐在窗边的圈椅里,将条腿搭在矮凳上,拿乌金冠束了发,衬得眉目修长俊挺。

    窗口微风徐徐,阳光洒在他的肩头。

    深青色的锦衫上有暗纹团花,那是产自扬州的锦缎,因是贡品,千金难求,裁成衣裳穿起来自是格外端贵。看惯了男人病卧散漫、面色苍白的模样,陡然见他锦衣玉带的装束,整个人都似神采奕奕起来。

    就是连唇上那点苍白都不似从前惹眼。

    玉妩的眼底忍不住浮起笑意,勾唇道:“殿下今日瞧着精神头不错。”

    “时气渐热,该好转了。”

    周曜将修长的腿收回,目光落在她的手上,“今日做了什么?”

    “鲫鱼汤,味道好香呢。”

    玉妩揭开食盒,果然有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

    周曜纵然神情冷清,身体却极诚实地靠过来,就着飘散的香味深吸了口气。这味道勾得人馋虫大动,他也没再支使玉妩,自管取了筷箸,搛了香嫩的鱼肉来尝,而后接过她舀的鱼汤,抬碗轻啜。

    不得不说,玉妩手里那俩小厨娘当真是奇才。

    论资历见识,远不及王府里的司膳之人,用的也都是寻常的食材。但同样的鲫鱼落到她俩手里,似乎总能将味道做到妙到毫巅的地步。

    且色香味俱佳,哪怕是添药材做成药膳,也能变着法儿将味道调得美味。

    周曜自幼被戚皇后养出了条刁钻的舌头,从军时一切从简,大锅饭吃起来也毫无二话。如今在府里养了半年,吃着清漪院送来的药膳,竟觉狄慎送来的饭食颇为逊色,甚至偶尔难以入口。

    这样算来,玉妩是比他有口福的。

    周曜心中暗叹,却半分不露馋相,见玉妩的目光只在鱼汤上打转,抬了抬下巴。

    “你也尝尝?”

    “这是给王爷的药膳,哪能胡乱吃呀。”

    玉妩挪开目光,悄悄咽下口水。

    正自难熬,忽见外头狄慎走进来,通禀说江姑娘来了。

    周曜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

    不过他也没让阻拦,只随便抬了抬手。

    少顷,江月媚便走了进来。

    五月将尽,天气渐渐炎热起来,江月媚也换了极单薄的衣衫,一袭桃色的轻纱笼罩在身上,似云霞夺目,又颇有飘逸轻盈之姿。

    看到玉妩也在,她已见怪不怪,如常行礼后,就着绣凳坐下,先关怀周曜的病情。

    见男人气色渐佳还能下地走动,江月媚甚是欣悦,声音也带了笑意。

    “王爷身体渐愈,媚儿就放心多了。听说这回甘州的战事十分紧张,原先的守将没抵住东昌的郑德,战败的消息传回来惹得皇上大怒。那郑德原是王爷的手下败将,如今嚣张成这样,着实可恨,该好生教训才是。”

    且她的兄长就是死在郑德手里的。

    江月媚提起此人,脸上不掩暗恨。

    狄慎跟着周曜久在沙场,跟郑德也算是老对手了。

    他虽不至于像江月媚那样负气,想到宫廷内斗引起的边地祸乱,脸上亦有不忿之色,道:“乔公度野心勃勃,给皇上举荐了好几个武将,信誓旦旦地说能退敌。他这是分明是想斩尽杀绝!”

    是啊,东宫废了,淮阳王也倒了。

    一旦乔家举荐的武将能镇住北边的战乱,乾明帝就有了新的臂膀,再无半分顾虑。

    周曜原就是凭赫赫战功踏血而行,势败后没了用武之地,又跟乾明帝父子龃龉,隔阂颇深,单凭昔日的桀骜行事就再无翻身之日。

    届时,就是真的树倒猢狲散,将一切拱手让于乔氏母子。

    只不过,郑德是那么好对付的吗?

    若真能轻易退敌,当初边塞猛将如云,也无需他这当皇子的冲锋陷阵,率兵厮杀。

    周曜的眼底掠过冷嘲。

    他没说话,只慢慢喝着鱼汤,听狄慎说外头的情形。

    江月媚原就消息灵通,因事关甘州,打听到的倒也不少。在军情说罢,暂时陷入安静时,忽而开口道:“听说这回皇上下了死命令,务必要确保粮草无虞,让大军无后顾之忧。奉旨督办粮草的是信国公,带着世子陆凝同行,这两位算起来还是孺人的熟人呢。”

    说着话,抬眉瞧向玉妩。

    玉妩心中猛跳,霎时猜到她的意图。

    果然,江月媚话锋一转,闲谈般啜着茶,道:“听说孺人幼时住在扬州,跟陆世子交情甚笃,后来回到京城,那会儿钟大人还只是寻常御史,陆世子就说服信国公上门提亲,定下了婚事。这般交情可不是旁人能比的。孺人觉得,陆世子这趟差事能办得好吗?”

    这话绕得,玉妩恨不得放虎子咬她一口。

    她下意识看向周曜,正对上他的目光。

    散漫,却幽深。

    显然他是听进去了。

    天底下的男人,谁愿意身边人跟旁的男子牵扯不清?哪怕她是被陆家使了手段强行塞进来的,哪怕周曜未必愿意接纳她这突然冒出来的孺人,但无论如何,她此刻是担着孺人名分的。

    周曜是天之骄子,桀骜不驯,他的性子有多高傲,不用猜都能知道。

    但这般情形,她显然不能解释太多。

    那只会越描越黑,欲盖弥彰。

    遂垂眸道:“江姑娘说笑了,朝堂的事我怎会知道。”

    江月媚轻笑,“只是闲猜罢了,孺人深知陆世子的性情为人,说出来,咱们也能心里有数。粮草毕竟关乎战事,外头打听来的消息众说纷纭,未必可信,我倒更相信孺人的推断。”

    这帽子扣得……

    玉妩瞥了眼周曜,看到他垂首喝茶,满目冷清。

    她自然不会被逼着跳进坑里,便只淡声道:“我年纪小见识浅,能有什么推断。粮草固然要紧,办差的却有户部高官和皇上派的督办,哪是我能看透的。江姑娘这般追问陆世子,倒似对他很感兴趣?”

    出乎意料的反问,令江月媚微愣。

    她下意识看向周曜,就见他皱了皱眉。

    周曜的脾气其实不太好。

    幼年丧母,父子龃龉,被乔皇后虎视眈眈地盯着,他又生来傲气,那般环境下养不出多好的脾气。便是到了乾明帝那里,御前顶撞也是常有的事。这阵子没在玉妩跟前作色,不过是因她小心谨慎,处处妥帖,从不惹他生气罢了。

    但江月媚今日却让周曜有些心烦。

    先前清漪院里有人盯梢玉妩的事,狄慎早已查得明白。周曜之所以没追究,只不轻不重地敲打两句,无非是看着老将军的面子,不忍跟她孤女计较。只是吩咐孙嬷嬷留意,别让玉妩再受委屈。

    但今日,江月媚的话确实太多了,啰里啰嗦弯弯绕绕的,让他觉得聒噪。

    而至于陆凝的事,周曜早已知晓。

    在乾明帝赐婚之初,他就让狄慎查过钟家上下的底细,自然清楚玉妩的经历,还有她跟信国公府的纠葛。只是彼时两人素昧平生,他知道这小姑娘没能耐当细作,便视她为摆设,丝毫没将她跟陆凝的交情放在心上。

    今日听再听到这些话,却不知为何有些烦躁。

    扬州美景,青梅竹马。

    不用想都知道那是怎样美好的回忆。

    尤其对豆蔻少女而言。

    周曜搁下茶杯,余光扫过玉妩紧攥的手指。

    “前日孙嬷嬷说了件事,我一时忘了,今日正好你在这里。”他看向江月媚,眼底没什么情绪,“嬷嬷说你已到了出阁之龄,老将军不在,婚事该由王府来操办。这种事孙嬷嬷最熟悉,回头你有要办的尽可找她,无须顾虑。”

    极平淡的语气,听在江月媚耳中却如五雷轰顶。

    她猛地站起身子,白着脸看向周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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