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别离
天光乍亮。
晋尤夜不能寐, 翻来覆去好不容易挨到天亮,立时便起了身。
他今日穿了身红色长袍,系黑色织金腰带, 袖口处缠紧,黑发高高束起, 黑靴高抬起又落下, 行走间腰上玉饰叮当作响。
他站在衫棠树下,面无表情看向某间紧合的房门。
昨日白池落荒而逃后,晋尤站在水榭旁想了许久。
他终于想明白了, 白池逃避的态度摆明是不要他。
不过是醉酒后的一场玩笑罢了。
亲吻是假的, 衫棠树下的应许也是假的,月夜交颈缠绵更是假的。
只是他当了真。
晋尤抿了抿苍白无血色的薄唇, 眸色一冷。
他直勾勾地盯着房门处, 等着人走出来。
他想问个明白。
已是日上三竿, 房门处却还是毫无动静。
袖中手一寸寸收紧, 晋尤心中酸涩。
她就这么……不愿意见到他吗。
晋尤实在不愿意就此黯然离去, 他咬了咬牙, 骤然起身大步向她房中走去。
黑靴碾过枯黄的树叶, 哗啦作响。
“叩叩——”
苍白的指节在半空中犹豫了下, 最终还是叩在了雕花木门上。
晋尤抿了抿唇,吹了一夜冷风的声音有些哑, “……姐姐。”
他缓缓垂下眸,长睫微动, 有些涩然道, “我知道你不愿见我。”
少年长身玉立, 看着木门上刻着的花印, 垂着头低声说话的模样, 可怜极了。
“我,我有话要说。”
房内一片寂静,无人回应,风把衫棠树吹的哗哗作响。
“一刻钟,我只要一刻钟,说完我就走。”晋尤咬牙,按下心中酸涩。
他眸光一闪,忽地拉长了嗓音,委委屈屈开口,“姐姐……”
他知道,她最吃这一套了。
房中还是无人回应,雕花木门闭地紧紧。
叩门的手缓缓落下,少年眸光一寸一寸黯淡,心也凉了下去。
晋尤眼眶忽然一红,他痴痴看着房门,语气哀怨,“你不能这么对我。”
他骤然抬手推门。
“吱呀——”
木门被推开。
映入眼帘的,是摆放整齐的桌椅,梨花木桌上的茶盏似是已凉。
房内还是寂静无声。
晋尤忽然有些不好的预感。
他顿了顿,抬脚跨过门槛,大步向房中走去。
“姐姐……”
他一声声唤道,语气甜腻。
“姐姐在哪里?”
晋尤绕过屏风,转身走到内卧,脚步忽然一停。
床上空空荡荡,只要叠放整齐的被褥,妆台前干干净净,似是无人动过。
他找寻了一圈,无人,唤了好几句,还是无人。
晋尤攥紧了手中指,站在床榻前,眸光一寸寸冷了下来。
昨儿个白日落荒而逃,夜里悄然而归,今日又一早不见人,为躲着他,可真是费劲了心思。
他嘲讽一笑。
“啪——”
廊下忽然有杯盏落地碎裂的声音响起。
晋尤眸子猛地亮起,他一把掀开帘子,大步走向放门口,语气又是委屈又是欢欣。
“姐姐——”
黑靴忽然一停,晋尤笑容一沉,蹙起了眉面无表情开口,“怎么是你?”
廊下弯腰捡玉瓶的蓟顺抬起了头,面上似是有些尴尬,他讪讪一笑,“……公子安好。”
他心下暗道倒霉,怎么就撞上了这个祖宗。
他今日得了个上好的玉瓶,夫人一向喜欢这些东西,他正想着送回去,哪想到……
一想到瞒着晋尤的那事,蓟顺心下泛苦。
唉!就不该因此处近便走这条路。
“在下……路过此处,对,路过此处。”蓟顺干笑了两声,眼神飘忽答道。
这可如何是好,玉瓶碎了,还被这祖宗逮住了。
蓟顺心中暗暗祈祷,别问了别问了,快让他走吧。
“哦。”
晋尤掀了掀薄唇,失望地收回了目光。
“那,既然如此,在下就先告辞了,”蓟顺抬起衣袖擦了把额汗,扯出抹笑来,“府中杂事众多,在下……”
少年忽然冷笑了声打断了他。
蓟顺心里登时便咯噔一下,哦豁,要完。
果不其然。
“你很着急?”
晋尤半眯起眼,面色有些不善,审视着他。
“这……何出此言?”蓟顺抬起老脸,面上似是有些疑惑。
他背在身后的手却纠在了一起。
“你有事瞒着我。”
晋尤定定地看着他,眸光流转,他忽然缓缓说道。
他忽地便不急了,懒懒靠在门扉上,嗤笑了声,“还不从实招来?”
“这……”
蓟顺心下一沉,面上却疑惑更深,“公子这是……”
“别装了。”
晋尤不耐烦道,“都是千年的狐狸你装什么?”
蓟顺一噎。
他心下腹诽,那他在恩人面前装的那么好?非亲非故的,却一口一个姐姐,一路上又是撒娇又是卖惨的,比他后院的妾室还能作妖。
如今到了他面前,却是连表面关系都懒得装一下了?
蓟顺暗暗呸了口。
但面上却还是恭声谄媚道,“公子英明,这都被您看出来了。”
晋尤冷哼一声,面上一派凶恶之色,吓唬道,“少废话,快说。”
蓟顺连忙点头,他笑的见牙不见眼,“公子怎么知道在下买了玉净瓶的事?”
“玉净瓶?”晋尤动作一顿,惊疑重复问道。
“正是如此!”蓟顺指着地上碎片,面上似是有些痛心,“您看,就是此物!”
他拍了把大腿,叹息道,“可惜啊可惜,终究是有缘无分,我这到手还没一个时辰呢,就摔碎了。”
“这是我花了整整万两银,从城中游宝阁抢到的,怎么就摔碎了呢,我的万两银哪,我的玉净瓶哪……”
“唉,时也命也……”
蓟顺愁眉苦脸,喋喋不休抱怨。
“我本是发愁,这竹篮打水一场空之事该如何向夫人言明,思来想去只能瞒下,没想到公子竟是一眼便看穿了!”
他看着晋尤,语气热切笑容谄媚。
“行了。”
晋尤有些狐疑,瞥了他一眼,见他痛心实不作假,虽仍感不对劲,但还是放过了他。
“哎,好好好,公子你说,在下该如何向夫人解释啊……她要是误会我花这么多银子是出去喝花酒该怎么办呀……”
“夫人到时候若是罚我……”
“住嘴,”晋尤面上不悦,打断了他的话,“你一个大男子,用点银子竟还要夫人过问?”
夫人,夫人,夫人,堂堂男子竟满口不离夫人。
晋尤冷笑了声,心中酸涩,话里也忍不住带上了刺。
他轻飘飘地瞥了蓟顺一眼,嘲讽道,“没出息。”
“公子您这话可就不对了啊,”蓟顺没忍住出声反驳道,他抬起头忿忿道,“男子怎么了?我与夫人琴瑟和鸣几十年来恩爱如初,怎地就是没出息了?”
“我就不信您日后与恩人成了亲,不会向我一样!”
“这怎能一样?”
“这怎地不能一样?我夫人性子软,我若是有事不告知,她难免会胡思乱想,长久以来必会影响夫妻和睦!”蓟顺笑哼了声,他捋着胡须,得意道,“公子于此道,还是年轻了些。”
晋尤站直了身,面色冷沉轻蔑道,“你怎知我不会如此?”
“我日后若是与她成了亲,身家必定全部上交,账目在她手中,我做了什么她自然一清二楚!”
“这……”
蓟顺哗然,他拱手诚服道,“是在下浅薄了,公子高明!”
晋尤冷哼了声,面上淡淡,随口问道,“对了,说起她,你可知道,她去哪了?”
蓟顺弯腰起身的动作忽然一僵。
哦豁。
糟糕,把自己坑了。
“问你话呢。”晋尤催促道。
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遍,忽地出声问道,“你……”
蓟顺眼一闭,见实在瞒不下去了,索性直接交代。
“恩人走了。”
作者有话说:
没有骗人这不是今天还没过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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