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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旧梦【已修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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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风瑟瑟, 房中一片沉寂。

    “奴家说笑罢了。”些许沉默之后,海棠花轻笑着抖了抖花枝,漫不经心道。

    水上白雾冉冉飘起, 红月被乌云遮了起来,房中有些昏暗。

    “奴家哪有什么相好, ”她轻巧绕到了窗边, 娇滴滴地说道,“都是些玩笑话,您可千万莫要当真。”

    白池默了默, 绕过此话不提, 只托着下巴看着她问,“你……骗我来此做甚?”

    “骗?”

    似是对有些嫌弃, 海棠花簌簌抖了抖花叶, 娇声道, “你情我愿的事儿, 这哪能叫骗呢?”

    白池放下杯盏, 淡淡道, “可船上仆人, 却分明说是……”

    船身忽然微微晃动, 海棠花一勾,便轻轻巧巧攀上了窗台。

    她歪了歪花枝, 狡黠道,“他们说错了吗?”

    “难不成, 你不想见他?”

    白池顿了顿, 垂眸倒是无言, 只是轻声道了句, “你不该化作他。”

    海棠笑的花枝乱颤, “这也不是奴家能做主的事儿呀。”

    “您可真有意思。”

    红月出云,月光洒在了窗边海棠花上。

    忽然有霞光弥漫开来,笼罩在了她身上。

    片刻后,霞光消散,一个紫裙美人坐在了窗栏上,她赤着足,青丝飘散,耳畔簪着朵海棠。

    她抚去鬓发,红唇白面,端的好一副人比花娇的模样。

    美人半靠在木窗上,晃荡着白嫩赤足,咯咯笑出声。

    “您看我做甚……”

    清幽笛声自远处响起,呜呜咽咽,如泣如诉。

    美人面上笑意一顿,面色忽然冷了下来,止住了话头。

    她回眸看了眼窗外河面,忽然轻叹了口气。

    清越笛声忽然一转,渐渐急了起来,如骤雨落花,美人轻轻皱起了黛眉。

    她转过头看向白池,面上神色有些莫名,似悲似悯。

    白池心中一动,渐渐升腾起古怪之意,她眸色有些沉。

    笛声越来越急,肃杀似金戈铁马,白池动作一顿,忽然意识到了不对劲。她握住剑陡然站起,大步向窗边奔去。

    紫裙美人含笑看着她,眸光流转间忽然扬起双臂,自木栏上倒了下去。

    白池奋力捉住轻薄的紫纱,她还未来得及握紧手,那一缕如烟如雾的紫纱也从手中溜走。

    留下一句娇声道别,“下次再见啦。”

    “扑通——”

    有什么落入水中的声音陡然响起。

    白池倏地握紧手。

    她越过木栏去看,水上却是平静无波,甚至还冒着幽幽白气,清幽笛声也不知何时停了下来。

    白池眉心微微拧起,她缓缓站了回去。

    却见木桌上,不知何时竟孤零零地躺着朵海棠花。

    她快步走过去,只见海棠花下还压着张纸,纸上写着些簪花小楷。

    白池手指微蜷,凝眸看了半晌,还是缓缓伸手,拾起探查,她瞳孔骤地一缩。

    “所见,即所想。”

    “咣——”

    尖锐的锣鼓声忽然自耳畔敲响,有道干哑声颤巍巍喊道,“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白池骤然睁开眼的瞬间,眸光一凝。

    眼前竟是冒着幽幽寒气的江面,而她所站之处,离水面只剩一步之遥。

    她抬眸望去,四下皆空,哪里有什么花船,哪里有什么海棠花,哪里有什么古街暗巷。

    这一切的一切,好似一场幻梦。

    更夫干哑的喊声伴随着敲锣声,又自不远处小巷传来,“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城中一片沉寂,灯火俱灭,只有打更人颤颤巍巍的嗓音不时响起。

    她站在江边,垂眸看着水中月影,忽然轻笑了声。

    月色朦胧。

    白池穿过长长街巷,轻轻推开木门,终于到了城主府。

    府邸门口卧着两头石狮,梁上挂着的两个红灯笼在夜风中来回晃动。

    “哟,是您呐!”吱呀一声,府门被人从里面拉开,门房老头探出个头来,瞅了眼月亮,疑惑道,“大人怎地这么晚才回?”

    白池抬步上阶的时候,隐隐约约似是闻到了残留的海棠花香气,若有似无。

    她回过神来,抬头笑了笑,“有些事,耽搁了。”

    夜色凄凄,门房点点头,搓了搓手臂,下意识打了个寒颤,忙连声唤道,“大人快些进来吧,外头冷的很呢。”

    “没得平白着了凉。”

    门房摸了把花白的胡须,乐呵呵道,这催促里,还带着些关心之意。

    白池愣了愣,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感觉,有些莫名难言。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被人关心过了。

    自从父亲走后,再无人疼她爱她,关心她。

    年幼时,父亲也是这样,唠唠叨叨的跟在她后头。

    白池喉咙微微一动,不禁有些失神。

    府门处,一时便寂静了下来。

    门房顿了顿,小心地觑了眼她的脸色,收了声赔笑道,“这……大人莫怪,是小人想岔了,修仙之人怎会着凉呢……”

    他作势拍打自己的嘴,“小人家中有一孙女,瞧着和大人一般年纪,便忍不住……”

    白池摇了摇头,轻声道,“无妨的。”

    她进了门,将黑夜抛在身后,朝前走去。

    路过门房身边时,她顿了顿,到底是有些不自在,“多谢。”

    门房老头栓门的手一顿,他颤颤巍巍的转过身,看着白池走远的身影。

    白裙飘渺若仙,已施施然走上了石桥,偶然间侧过的脸,美的好似月神降临。

    思及她方才失落模样,老头背着手晃了晃头,一声轻叹就这么飘散在风里。

    走过石桥,穿过九曲回廊,白池终于到了水榭。

    院中衫棠树在风中微微晃动,偶有白色小花轻旋着飘落。

    她转身轻带上院门,精巧绣鞋踏着姣好月影,无声向房中走去。

    “吱呀——”

    对面忽然传来声房门轻响,白池转头,却只看见被关上的雕花木门,以及忽然灭掉的烛火。

    她顿了顿,还是缓缓走进房中,轻轻掩上了门。

    到底……该如何呢?

    白池背靠在门上,看着忽明忽灭的烛火发呆。

    父亲以前还发愁,要是他不在了,以她那懦弱的性子,若是被人欺负了去可怎么办。

    父亲说的其实没错。

    上辈子的她的确懦弱,受尽了委屈也不敢声张,最后落得个枯死地牢的下场,也是活该。

    今生逃出楚珩那个火坑,已是用尽了她所有的勇气,那是她用一辈子换来的教训,她不敢,也不应当再重蹈覆辙了。

    一只细细小小的飞蛾扑扇着柔弱的翅膀,忽然从白池面前飞过,她愣了愣,慢慢抬起了眸子。

    她看着飞蛾,扑腾着往前飞去,飞向烧的正旺的烛火。

    不过是一瞬间,火舌便将它吞没,火光闪动了下,但下一秒又重新亮堂起来。

    仿佛无事发生。

    白池瞳孔倏地放大,她紧紧地盯着火红的烛火,袖中手一寸寸收紧,眸光渐渐沉了下来。

    黑猫懒懒的蹭了蹭白池,碧绿的眼睛好奇地看着她。

    白池披上大氅,轻瞥了它一眼,葱白的指竖在红唇上,开口轻声道,“嘘——”

    黑猫见状若有所思的晃了晃脑袋,缓缓趴回了木桌上,毛绒绒的尾巴轻轻扫过她的手。

    白池也不在意,垂眸继续收整行囊。

    也不知到底是怎地,阿乌这些日子一直沉睡不醒,终日里除了进食便是睡,白池本还担忧它出了什么事,结果今晚它又若无其事的从空间里钻了出来。

    毛发黑亮,碧绿兽瞳闪着幽光,白池瞧着,隐约感觉到,它的实力似乎强盛了些许。

    白池动作一顿,略略抬头,看了它一眼,小声道,“你这些日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黑猫舔了舔粉嫩的爪子,抬眸看着她,碧绿的眼眸中满是无辜。

    它甚至还歪了歪头。

    白池无奈道,“你这都是跟谁学的。”

    黑猫有些委屈,转头看了眼隔壁,细声喵喵抗议。

    她呼吸一窒,羞恼道,“阿乌!”

    换来黑猫歪头无辜眨眼。

    “算了算了,我不问了,”白池摆了摆手,“等你想说的时候,再告诉我吧。”

    “喵——”

    黑猫趴了回去,有些怏怏地垂下了尾巴。

    要带的东西都已经收拾好,白池起身,抱着黑猫出了房间,轻轻带上了门。

    她一步一步,走过衫棠树,走过石桌,在院门口停下了脚步。

    顿了顿,白池还是忍不住转过头,回眸看向院中。

    水中倒映着的弯月,明亮而又皎洁,衫棠树上的白色小花在月光的照耀下,更显纯洁无暇。

    她最后似是不经意般,略略看了眼他的房门,便转身大步离去。

    书房中,二人相对而坐。

    “您真要如此?”蓟顺苦着脸,不敢置信般再问了句。

    他实在是想不到,明明有意的两个人,为何会走到如此地步。

    蓟顺挠了挠头,愁眉苦脸的看着深夜忽然暗访之人。

    来人穿着身月白色裙裳,烛光下美的好似画中仙,她面上无甚表情,只捧着茶盏浅酌。

    白池缓缓抬眸,点了下头,“劳烦城主了。”

    “这……这不是劳烦不劳烦的问题啊。”

    蓟顺有些焦躁,他背着手,在书房中踱步徘徊。

    他已经想象到,这事若是被揪出来,晋公子看他的眼神了。

    可能就不是冷嘲热讽了,而是冷若冰窟了。

    “您偷偷走,这没问题,但是您让我瞒着公子,这……”

    蓟顺拍了把手,有些生无可恋道,“您这是在为难我啊。”

    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他一个岁数半百的人了,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但竟是抗不过晋尤公子的眼神。

    想起晋尤冷飕飕看他的样子,蓟顺不由得后背发凉。

    “啪嗒——”

    白池抬起手,露出方才放下的东西,垂眸轻声道,“一颗延年益寿丹。”

    蓟顺愣了愣,有些懵,他连连摆手,“按理说,您是我的救命恩人,这事我应当是义不容辞的,可这……”

    “五万上品灵石。”清冽女声打断了他。

    灵石堆的高起,在烛火下熠熠发光。

    蓟顺咽了下口水,眼睛都有些发直,他艰难推拒道,“这……使不得啊,这真不是灵石不灵石的事儿。”

    “保命符。”白池扔给他几张黄符,轻声说道。

    黄符上隐隐闪着流光,朱砂画着的符印神秘莫测,看的他一阵阵头晕眼花。

    蓟顺慌忙伸手接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桌案上的东西都塞起了怀中。

    他咳了声,眸光一闪,一本正经道,“保证完成任务!”

    他起身送白池到书房门口,热络道,“恩人下次再来啊!”

    看着白池头也不回往外走的冷漠背影,蓟顺难得有些感伤,他从袖中摸出帕子擦擦眼角,感叹道,“不过一件小事罢了,恩人非要给我如此多的感谢费。”

    “恩人真是,难得的好人啊…… ”

    白池动作一顿,面无表情道,“既然如此,那再加一个条件。”

    蓟顺愣了愣,帕子就这么举在半空中,他尴尬的缩回手,肃容道,“恩人请讲!”

    “莫说是一个,就算是千个百个,蓟某赴汤蹈火也会为恩人……”

    白池轻笑了声,打断了他的话,语气有些不明,“你说的。”

    蓟顺忽然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下一刻。

    “很简单,你附耳过来。”她招了招手。

    蓟顺有些犹豫。

    “不是赴滔倒火吗?”

    他眸光一闪,咬牙道,“恩人请说!”

    月光皎洁,二人的身影被拉的很长,隐约能看到,靠的有些近。

    等白池说完,蓟顺愣在了当场。

    她系上大氅,抬步往外走,漫声说了句,“那便说好了。”

    “辛苦城主了。”

    等蓟顺反应过来时,她已大步离去,身影也消失在了山石后。

    “这……这不是为难在下吗……”

    蓟顺狠拍了下大腿,一派苦大仇深的模样,“在下做不到啊!”

    “喵呜——”

    懒懒的猫叫声从怀中传来,一只黑猫探出头来。

    “莫急,”白池轻拍了下它的脑袋,轻声道,“还有最后一个地方。”

    黑猫又懒懒地缩了回去。

    穿过长长木廊,白池终于停下了脚步。

    她抬眸看去。

    此地是一处院落。

    月光自丛丛青竹间漏进了开合着的轩窗,那儿的梨花木桌上也萨满了皎洁的月光。桌上摆着一张微黄的素绢,旁边放着一枚端砚,纸上还压着只狼毫。

    窗边的瓷盆中栽着一株娇艳的珍珠梅。转过头去,是闺中女儿都有的梳妆台,上面摆着一面用锦套套着的菱花铜镜和大红漆雕梅花的首饰盒,还有一顶金镶宝钿花鸾凤冠和一串罕见的倒架念珠。

    白池垂眸看去,只见窗边桌案旁趴着个少女。

    少女穿了件淡黄色毛针引纬水裙,头发绾了个双丫髻,精致的乌发里插着根碧玉簪,此刻正百无聊赖的趴在桌案上发呆,口中还念念有词。

    “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少女似是有些失神,她半撑着脸,在素娟上一笔一划写下了句诗。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窗边忽然被轻轻叩响。

    “谁?是谁?”少女一惊,猛地抬起头来,下意识将素娟揉成团,四处找地方藏。

    “是我。”

    这声音清冽悦耳,甚是耳熟。

    少女一愣,随即欢声呼道,“恩人姐姐!”

    她推开轩窗,探出头去,果然看见了月光下的美人。

    少女被恍了眼,情不自禁感叹道,“恩人姐姐生的……可真好看。”

    白池有些无奈,她眉眼柔和,“蓟乐言,这么晚了,你还没睡?”

    少女缩了缩脖子,她有些脸红,弱声道,“我……我在……”

    她有些羞,也不知恩人姐姐是何时到的,瞧没瞧见她方才……

    白池摇了摇头,略过这个话题不谈,转而道,“我深夜前来,是给你送个东西。”

    “啊?”

    蓟乐言眼睛忽地放大,好奇问道,“是何物呀?”

    白池慢吞吞抬手,将手中物递过去,抬眸看她,“此弓名逐月。”

    暗红色的弓身好似一轮弯月,银色的弓弦绷的紧紧,小巧玲珑。

    “哇!”蓟乐言兴奋的接过,她有些不敢置信,“真的……真的是给我的吗?”

    “咦……箭呢?”

    白池看着她高兴的模样,莞尔道,“你拉弓。”

    虽有些疑惑,但蓟乐言还是乖乖照做。

    她小心翼翼地拉住了弓弦,一道流光闪过,一只利箭瞬间出现在弦上。

    蓟乐言惊的瞪大了眼,眸中是止不住的兴奋,她心跳如擂鼓,竟是有些语无伦次。

    “我……我娘从不让我碰这些,她说女儿家合该守在后院。”

    “多谢恩人姐姐。”

    她抬头真诚道谢。

    “咻——”

    弓弦一晃,利箭瞬间划破空气,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朝着月亮射去,不见踪影。

    “这……”蓟乐言惊慌失措,“我方才没拉住,这可怎么办呀。”

    “你唤一声它的名字。”白池看着月影轻声道。

    “……名字?”蓟乐言愣了愣,试探道,“逐月?”

    咻地一声,一只长箭竟从月中返了回来。

    小姑娘捧着弓,眸中欢喜地都快要溢出来,她连声唤道,“逐月,逐月……”

    暗红色的弓响起一道嗡鸣,似是在回应她。

    蓟乐言惊的瞪大了眼,“这弓难不成还?”

    白池无奈点了点头,她看了眼明月,转过身来,“时辰到了,我该走了。”

    已是明月高悬,若是再不走,怕是要天亮了。

    蓟乐言抱着弓蹭了蹭,面上满足,她有些不舍,但还是笑着道别,“那,恩人姐姐再见!”

    日后,她定要天天去找恩人姐姐玩。

    白池点点头,转身离去。

    她看着蓟乐言,便想起了上辈子的自己。

    有父亲疼宠,天不怕地不怕,无心修炼,整日里只想着情情爱爱。

    后来……

    她缓缓掩下眸中暗色。

    只希望乐言,不要步了她的后尘。

    作者有话说:

    状态回来啦!我今晚居然五千字诶!呜呜真的感谢宝子们的鼓励和支持!狠狠的啵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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