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原来是这样啊, 真是不好意思，我误会了。”奶奶尴尬的站在顾知元和闻眠面前，而闻眠手里还牵着一个小的。

    顾小元不哭了。

    不是因为他想不哭，而是现在形势严峻, 他好像又给哥哥带来了很大的麻烦, 顾小元把所有的哭声都憋回去，转化成了抽噎声和打嗝声。

    他一想到刚才的场景, 还觉得莫名的可怕。

    五分钟前, 他坐在自己的床上放声大哭, 顾知元突然来开门, 顾小元想都没想, 立刻想把门关上。

    他没有脸见顾知元啦！

    他今天都对顾知元说了些什么呀, 态度也很差, 明明是他把人叫来的, 却一直摆出要把他赶走的架势。

    现在听说了顾知元的往事和家庭状况以后, 顾小元羞愧难当。

    他觉得自己是这天底下最讨人厌的小孩子。

    人家肯定已经很难过了, 他还用臭脸对着没有做错任何事情的人摆。

    顾小元哭一边是因为顾知元的身世好凄惨，一边是哭自己真是个糟糕的家伙。

    最主要的是, 他把哭的闸门放开了以后, 想收都收不回来了。

    顾小元还在想要怎么跟顾知元道歉，忽然他的门又被打开了。

    顾小元急急忙忙的要去关门, 他还没有想好呢，结果一声明显不属于顾知元, 也不属于闻眠的老奶奶的声音响起：“孩子，你先别哭，跟奶奶说，你是不是被打了？”

    顾小元吃惊都忘记关门了。

    小孩脸上挂着眼泪、鼻涕, 看起来惨兮兮的，表情却呆愣愣的。

    啊？

    ……

    送走了奶奶，顾知元又想跑回房间，被闻眠一把抓住：“你还想让别人误会我们家暴你吗？”

    “我、我不会哭出声了。”顾小元可怜巴巴的在原地扭了扭。

    “你还想哭？”闻眠震惊了。

    顾小元吸吸鼻子，泪水又从眼眶里“啪嗒啪嗒”的下落。

    “你流了这么多眼泪，难道不渴吗？”闻眠奇怪。

    顾小元没想到闻眠哥哥的角度如此清奇，他被这么一提醒，发现确实是这样的，于是小孩瘪着嘴巴，磕磕巴巴的说：“好、好像是有一点渴。”

    “那就赶紧去喝水，在洗个脸，我看你身上都有了，反正时间不早了，把澡洗了算了。”闻眠把他从头打量到脚，越看越不顺眼。

    顾小元觉得闻眠说的也有道理，他只好点点头。

    “你去给他倒杯水。”闻眠指挥顾知元。

    顾知元刚想动，小孩又嚷嚷起来：“我自己去倒！”

    他已经很对不起顾知元了，怎么还能让顾知元为他端茶倒水。

    “算了吧，你先不哭了再说这种话，”闻眠一眼就看出这小家伙的心思，“说起来，你不是都答应我洗脸、洗澡了，为什么还在哭？”

    顾小元嘴上答应的很溜，脸上的泪水却并没有减少，仍旧富有规律的一颗一颗的顺着脸颊低落，期间还伴随着顾小元的打嗝声。

    “我、我停不下来了。”顾小元委屈巴巴。

    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其实被闻眠这么一说，他已经决定不哭了，心里也不想哭了，但是眼睛就是这么不争气，还是一直在流泪。

    顾小元也很郁闷。

    顾知元接水回来，递到小孩的手里。

    顾小元一惊，这下都忘记哭了，他原本伸出一只手，像是想到了什么，换成了两只，恭恭敬敬的把水杯接了过来。

    喝水的样子也不随意，仿佛他喝的不是平平无奇的白开水，而是什么琼浆玉露。

    闻眠看的嘴角都抽起来了。

    顾知元也难得无语，没想到他这自述身世，还有这么个威力。

    顾小元一杯水下肚，把打嗝压了下去，也终于不哭了。

    他捧着水杯，想要自己放回厨房，结果顾知元伸手准备拿过来。

    顾小元一下子呆住了。

    出于礼貌，他应该自己去放到厨房吧，可是顾知元手都伸过来了，处于尊重，他是不是应该直接把水杯给顾知元呢。

    顾小元遇到了他人生道路上最大的麻烦。

    闻眠一把把水杯夺过来，转手塞到顾知元的手里。

    “差不多行了哈。”他看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顾知元把水杯放回去，闻眠拍了一把顾知元：“你带他去洗澡吧，顺便你也洗个澡。”

    顾知元皱起眉：“你呢？”

    “我还要做饭，做完饭再洗，不然身上都是油烟。”闻眠回答的流畅。

    顾知元又问：“我的衣服呢？”

    “先穿我的凑合一下不就行了。”闻眠摆摆手。

    顾知元沉默两秒，发出最真诚的疑问：“我穿的下吗？”

    他绝对没有任何嘲讽的意思，就是单纯的疑惑。

    闻眠：“……”

    “靠，穿得下，怎么穿不下，我去给你拿，你们两个先去放水。”闻眠撩起袖子。

    顾小元则是停留在原地。

    天哪。

    他还没想好要怎么道歉，怎么就直接快进到要给他洗澡这一步了呢！

    “走吧。”顾知元突然觉得，这小鬼还不如之前刚见面那会儿用嚣张的态度对待他呢，现在好了，畏畏缩缩的，导致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应付。

    顾小元机械的跟在顾知元身后。

    闻眠轻轻松松找到了顾知元能穿的衣服。

    毕竟现在特别流行宽松风，衣服恨不得都要大上两三个号，闻眠拿了件短袖和短裤，给他们送了过去。

    浴室里，一大一小已经脱得精光，闻眠过来送衣服：“我就把衣服放在外面了啊。”

    顾小元脑子里嗡嗡的响，根本没听闻眠在说什么，他只知道闻眠要给他们送衣服，要送衣服的话，是要送到他们手上的吧。

    于是小孩急忙回应：“我现在就过来拿！”

    闻眠一头问号，这小孩要拿什么。

    顾小元把门打开，顾知元想去阻拦，却已经来不及了。

    闻眠眨巴眨巴眼。

    顾知元面无表情的把门重新关上。

    “你们慢慢洗啊，我去准备晚饭了，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吗，今晚？”闻眠语气沉静。

    “你随便做点吧。”顾知元的语气也很冷静。

    “好。”

    闻眠走进厨房，打开冰箱。

    ……这个问题问早了。

    这个冰箱，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空的呢？

    顾知元和顾小元还真的洗了挺久。

    主要是顾知元第一次给小孩洗澡，业务不熟练，也不知道怎么样才算好了，偏偏现在顾小元的状态很奇怪，不管顾知元怎么问他，他都只有一个答案：“好了。”

    顾知元总觉得不太好，所以继续搓搓。

    一搓就是半小时，闻眠怀疑这俩真的是淋浴，不是泡澡吗，在里面这么久不会是晕了吧。

    闻眠走到浴室外边，想问问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唰啦——”门被打开了。

    闻眠：“……”

    闻眠转过身：“穿好衣服出来吧。”

    顾知元：“……”

    只有顾小元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用没有灵魂的语气回答：“好哦。”

    两个人洗完澡，全身上下都浸透着水汽，顾小元更是皮肤泛红。

    顾知元以为闻眠在厨房做晚饭，没想到一出来看到闻眠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晚饭做好了？”顾知元想到自己做的锅巴。

    “冰箱里没菜了，我在手机上叫了菜，还有半小时才送到。”闻眠回答。

    他瞥了一眼这一大一小，“啧”了一声。

    这俩都洗了个头，发烧还在滴水，今天都看到他发烧的模样了，就没有一丁点对感冒的敬畏之心吗。

    “两个人都坐下。”闻眠发号施令。

    他先去阳台上拿了干净的毛巾，一人一条扔头上，再去把吹风机拿来了。

    “去坐餐桌边。”闻眠撸起袖子。

    “我自己来就行了。”顾知元伸手要夺吹风机。

    刚才的意外也就算了，现在还要让闻眠给他吹头发，这是嫌事情还不够尴尬吗。

    “行了行了，别磨蹭了，是为了你吗，那是为了我们小元。”顾知元不为所动。

    他看着屈服落座的两颗脑袋，不得不说，从这后面看过去，这两颗脑袋就像缩小和放大。

    闻眠忍不住先揉了一把。

    他若无其事的找了个借口：“我看看湿度。”

    顾知元：“……”

    顾知元瞪了他一眼。

    “你怎么……”能瞪我哥哥。顾小元直接消音。

    闻眠开始给两颗脑袋吹风，他揉揉大的，再搓搓小的，吹风机在两个人的脑袋上反复横跳。

    顾知元有理由相信，他就是玩上了而已。

    顾小元的脑袋小，先吹干，然后只剩下顾知元这颗大的。

    闻眠吹得很细致，顾小元终于鼓起勇气，可以坐在一边盯着他们看了。

    “我……”顾小元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嗯？”闻眠挑了挑眉，这个小家伙今天从早抽到晚了，现在是要说什么。

    顾小元说的很是郑重：“我同意这门亲事了。”

    下一秒，闻眠对着顾知元脑袋的吹风机直面顾小元的小脸。

    “唔唔唔——！”

    ……

    “你买这么多？”顾知元帮着闻眠一起提塑料袋。

    “是啊，冰箱空了嘛，明天不是放国庆了吗。”闻眠伸了个懒腰。

    顾知元一愣，他倒是忘了这茬了。

    “有没有想吃的，现在点菜还来得及。”闻眠把东西一样样放好，分门别类的塞进冰箱。

    “随便。”

    “那就吃炒猪肝好了。”闻眠自言自语。

    “我不喜欢猪肝！”顾小元嘴巴很快。

    “猪肝算了。”顾知元皱起眉。

    他们两个说完，互相看了一眼。

    顾小元略略表现出惊喜的模样：“你也不喜欢猪肝啊！”

    顾知元点点头。

    顾小元越看顾知元越顺眼，闻眠突然往他们两个中间一插。

    这下好了，他们两个是亲近上了，他就要被无情的抛弃了吗？

    “我最喜欢闻眠哥哥了。”顾小元不愧是个小机灵鬼，他蹭了蹭闻眠。

    “那是当然的。”闻眠撇嘴。

    “嘿嘿。”

    闻眠选了几样，觉得差不多了，他叫顾知元把饭洗了煮上，自己开始倒腾起来。

    “这是什么？”闻眠拿出冰箱里一碗看起来似乎是白米饭的东西。

    “他做的锅巴！”顾小元前来回答。

    闻眠：？

    “你们中午吃锅巴？”闻眠表示不可思议，好好的，怎么突然要吃锅巴了。

    “不是啦，是因为……”

    “掉地上了，帮我捡一下。”顾知元看向飞在顾小元脚边的量杯，顾小元果然上当，蹲下身捡量杯。

    闻眠抽抽嘴角，这量杯距离顾知元足有一米远，这明显就是扔出去的吧。

    他想到早上吃的吐司汤，表情变得微妙起来，没想到顾知元还是厨房杀手？

    “你一个在家的话，都吃什么？”闻眠问。

    “阿姨来的时候她给我做饭，有时候有事，我自己吃泡面。”顾知元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很自然的回答。

    顾小元把量杯轻轻的放在他的手心里。

    “吃泡面还能——”闻眠的声音乍得扬高，又猛地降下。

    “是啊，原本我可以长到195的。”顾知元微微一笑。

    闻眠：“……”

    妈的。

    “哇，那我要好好吃饭，我会长到195吗？”顾小元跃跃欲试。

    “你先把猪肝吃了，就能长到195了。”闻眠冷冷回答。

    “那算了，188也挺好的。”顾小元皱鼻子。

    为什么这么有自信能长到188。

    可恶。

    闻眠正和他们说着的时候，门铃又响了。

    “你又买了？”顾知元一顿。

    “没有啊，难道是漏了什么吗？”闻眠仔细回忆，发现没有结果，干脆去开门。

    顾知元跟上去，如果又有菜，他也要帮忙提。

    顾小元见状，亦步亦趋。

    闻眠围着围裙，打开玄关的大门——

    “眠哥！”

    “啪！”

    闻眠直接关上大门。

    “……”

    难得门外也没有传来吵闹的声音，门两边的世界同时陷入了静默之中。

    “哥哥，不放他们进来吗，他们不是哥哥的朋友吗？”顾小元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不就是打篮球那几个人吗。

    为什么哥哥又把门关上了。

    闻眠跑到沙发边，打开手机，果然，上面丁向明已经发来了一百多条消息，最后一条。

    Licht：哥！我到了啊！

    闻眠：“…………”

    闻眠看看顾知元，顾知元走上前一步，打开了玄关大门。

    丁向明他们几个睁眼就看到顾知元那张熟悉的大脸。

    这回顾知元没有关门，反而是丁向明惊恐的要把门关上。

    “不！一定是我走错地方了！”

    “进来吧。”顾知元冷淡淡的回应。

    “还有拖鞋吗？”顾知元扭头问闻眠。

    “哪有那么多拖鞋啊，自己穿着鞋进来吧。”闻眠提高嗓门。

    顾知元让开了。

    丁向明他们一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一个进来。

    “神经病啊，这么多人站在门外是准备做什么，来都来了，还不都赶紧进来。”闻眠受不了了。

    篮球队八个人呼啦啦全进来了。

    姜林手里还提着果篮，他迟疑了两秒，毕恭毕敬的交到了顾知元的手上。

    顾知元：“……”

    顾知元放到餐桌上。

    现在是要说点什么呢。

    问问闻眠今天怎么就发烧了，现在身体好了吗。

    丁向明下定了决心，目光却被顾知元挡住了，所以他脱口而出：“你怎么在这里？”

    咳嗽声此起彼伏。

    顾知元也不知道怎么回答，还是顾小元挺身而出。

    “是我叫他来哒！”顾小元脆生生的回答。

    大家这才看到了只到他们膝盖高度的小萝卜头。

    丁向明无数的话在舌尖打转，最后他还是无法抑制自己的好奇心：“为什么？”

    “哥哥生病了！”顾小元回答的很认真。

    哦……

    好像是个很有道理的回答，逻辑也很通顺……个鬼啊。

    “你哥哥生病了，为什么要叫这个哥哥过来？！”丁向明瞪大眼睛。

    “哥哥的手机里，我只认得他的名字。”顾小元又把这个理由重复一遍。

    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等等，这个回答，信息量好大啊！

    是不是因为这样那样的，就是这个那个的原因。

    不然怎么才能够解释顾小元的这句话呢！

    “因为他名字和顾知元很像，他只认得自己的名字，不要多想了。”闻眠冷漠脸。

    他的围裙是他奶奶留给他的，粉色的，上面印着可爱的小熊，此时配合他的面瘫脸，食用更加。

    “你们来干嘛？”闻眠说的话里透露出些许危险的气息，仿佛他们的回答不能让闻眠满意，闻眠下一秒就会把他们全部轰出门。

    “你不是生病了，我们来看看你啊。”丁向明大呼冤枉。

    “需要这么多人来看吗？”闻眠抽抽嘴角。

    “离得近就都过来看看了，明天不是放假吗。”姜林回答了这个问题。

    今天没有闻眠和顾知元，他们也没心情打篮球了，大家讨论了半天，一拍即合，全部人都来到闻眠家。

    闻眠叹了口气，还好他痊愈了，不然好好的假期，又要在床上躺上一天。

    “眠哥，作业我给你放茶几了，还有顾知元你的作业……我也放茶几了啊。”丁向明狗腿的从书包里拿出作业。

    “你们要留下来吃饭吗？”闻眠还要做饭，他不是出自于本意的问了一句。

    这个年龄的少年人是不会懂得读懂眼色和空气的，所以大家想都没想，大喊一声：“要！”

    闻眠：“……”

    他就是客气一下，他们没有自觉的吗？

    “这么多人，直接吃火锅烤肉吧，你们点几个炸鸡什么的，还有可乐，要喝酒的自己买，我去厨房处理一下东西。”闻眠把工作分派下来，说完自己溜进了厨房。

    “大家坐吧。”顾小元很热情的上来分配座位，沙发上坐满了，就坐在他的小矮凳上。

    顾知元有点受不了这样的气氛：“我去厨房帮忙。”

    他前脚一走，后脚客厅里立刻爆炸一般的热闹起来。

    闻眠觉得自己的拳头莫名的硬了两分。

    作者有话要说： 有点子事，今天就少更一点（忧伤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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