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哈哈哈, 我突然想起来，我们还挺傻的，其实完全可以叫我堂姐下来作证嘛！”丁向明发出惊天笑声，力图打破现在的尴尬境地。

    好不容易打发走了警/察, 他们接受了闻眠的提议, 来到K记吃饭，原本该是热热闹闹的青春少年人, 今天沉默的仿佛冰阔乐里冰块, 时不时的冒出点气泡, 淅淅沥沥的。

    丁向明讲完这句话, 大家非常配合的尬笑两声, 笑完了重新回到沉重的沉默中。

    丁向明一边在心中尖叫一边看向闻眠和顾知元。

    你们两个倒是说点什么啊！

    事情是你们搞出来的, 哦, 虽然一开始的确是他们的错, 呸, 是姜林的错, 但是后来引发最严重的问题的，却是你们啊。

    准确的来说, 是闻眠。

    眠哥, 有点担当，说句话啊, 随便活跃一下气氛，他们也知道这只是为了打发走警/察, 并不是真的亲亲，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和关系。

    丁向明在心中疯狂尖叫。

    这个气氛实在是太诡异了，偏偏除了闻眠，谁都无法打破。

    “对了。”正要咬下第一口汉堡的闻眠抬起头, 大家赶紧停下手中的活计，将目光投射向闻眠。

    “刚刚我亲的是他的脸，没碰到嘴巴。”闻眠突然想起来，自己当时背对着所有人，按照他们的角度来说，他们很有可能产生糟糕的误解。

    所有被黑暗物质压着的篮球队成员们松了口气，他们嘻嘻哈哈的笑起来：“这样啊，靠，吓死我了。”

    他们是真的以为闻眠一个激动把人直接强吻了。

    ……顾知元没发脾气也是个奇迹。

    “亲到了。”正当大家其乐融融，打破冰封氛围的时候，顾知元发话了。

    “什么。”闻眠扭过头。

    “我说，亲到嘴巴了。”顾知元的语气沉静。

    “放屁，老子自己亲的怎么会不知道，我没亲到嘴巴。”闻眠怒了。

    “你亲的我，我怎么可能不知道，你亲到了，嘴角。”顾知元甚至伸出手指了指。

    “嘴角那么一点点算什么，而且，你有证据吗？”闻眠干脆的全身转过去。

    原本大家听到顾知元说的话差点没喷出来，接下来的走向大大出乎了大家的意料，这些高中生脸上难得出现了迷茫的神情。

    他们、他们吵起来了吗。

    还、还是为的有没有亲到嘴巴。

    “我就是证据。”顾知元挑了挑眉。

    “我也是证据呢。”闻眠不退让。

    “算了算了，眠哥，多大事。”丁向明抹了抹头上的汗，太可怜了，K记里还开着空调，他却出了一头的汗，丁向明起身拉住闻眠。

    “元哥，不至于不至于，一点小问题，事情都过去了。”姜林也来拉架。

    “不跟你争这点无聊的事情了。”闻眠扭过头。

    “还不是你自己突然凑上来。”顾知元摇了摇手里的可乐。

    “你自己不是也没躲。”闻眠不甘示弱。

    两个人对视了一会儿，闻眠烦躁的挥挥手：“行了行了，下次给你亲过来，我也不躲行了吧。”

    其他人：“……”

    顾知元没回应，他安静的开始吃汉堡。

    这两个人总算不吵了，其他人松了口气。

    “别再说刚才那件事了，我们说点别的吧。”齐文柏试图把话题从这里引开。

    “说是周一出成绩，其实明天晚自习过去，吕宏光肯定会把成绩给我们看了。”姜林还是没忍住。

    “都说了不要说成绩的事情了！”丁向明怒了，他们两个眼看着又要动手了。

    “你是学生，学生不就应该说说成绩的事情么。”姜林不甘示弱。

    闻眠打了个哈欠：“我去看过李江了，他下周回来。”

    “什么什么，你居然会去看李江？”姜林和丁向明也不打了，他们注意力重新回到闻眠身上。

    “吕宏光太讨厌了不是。”闻眠倒是对自己的心情和情绪没有掩盖，这是大家都看得出来的事情，有什么好遮掩的。

    “哇，太好了，我真是受够了这种日子了，第一次觉得李江这么可爱。”高杰笑容明媚。

    “我们下午要不要去看看老班，之前是因为考试，现在考试结束了，也没人去看他，他不是很可怜吗。”姜林不愧是班长。

    “现在估计已经出院了吧。”闻眠想到李江跟他说的。

    “还是去学校看他吧，以后又要看烦了。”闻眠把薯条扔进嘴里。

    大家决定下周去学校见李江，尽管没能决定去探望他，李江好歹也算是物尽其用，把他们从奇怪的话题中拉扯了出来。

    “下午还打球吗？”大家掰扯了一会儿，丁向明提出这个问题。

    本来是想好好打球的，结果出来压根没怎么碰球，先是打架，接着和警/察叔叔battle，完了又纠结kiss的事情。

    “打呗，两点解散回家。”闻眠不甚在意。

    不然白出来一趟了。

    午后的太阳格外的炎热，大家打球打着打着甚至打出了一点火气，等两点到，所有人身上都挂满了汗水，像是刚刚从瀑布底下出来。

    “解散！”姜林一声令下，所有人躲到阴凉的地方喝水。

    闻眠咬着水瓶子，计算着顾小元应该是午睡结束了，正好可以带回家了。

    “真的不上去吗？”闻眠还在邀请顾知元。

    他其实还挺期待大小两顾见面的模样的，顾知元摇摇头，他怕进去就被一群小鬼头缠上。

    闻眠也不勉强他，倒是丁向明跟着一块上去了。

    他累坏了，得去托儿所休息一会儿。

    闻眠一进托儿所，就看到顾小元站在门口，瞪着眼睛看着他，脸上写满了“我有好多话想说啊，但是不知道怎么开口”的神情。

    “睡过了吧？”闻眠蹲下身，检查小朋友的衣服有没有乱掉。

    “今天中午不知道怎么回事，小元没有睡着呢。”堂姐插进来。

    “怎么了？”闻眠惊奇，这个年纪的小孩还是很嗜睡的，顾小元往日不睡午觉，下午都没精神。

    顾小元张了张嘴巴。

    他想说，他看到了！

    在篮球场上，闻眠哥哥亲了另一个高个子的大哥哥，而且就在事情发生的几分钟前，菁菁，那个跟他求婚的小女孩，说闻眠哥哥和高个子的大哥哥是一对，将来要结婚的。

    顾小元死命撑着觉得不可能，谁知道短短几分钟，他最亲爱的闻眠哥哥就打了他的脸。

    顾小元现在处于巨大的冲击中。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他的脑海里这几个字疯狂盘旋。

    中午饭也没能好好吃，午睡也睡不着，偏偏闻眠哥哥没有上来的意思。

    “哥哥……”顾小元抓着他的小腿，欲言又止。

    “我知道！”菁菁跳出来。

    “我前两天跟他求婚，他不同意，我就决定和小花在一起了，他现在又后悔了。”小女孩大声的诉说着他们杂乱的几角恋。

    顾小元这回没有迷茫，他大声的反驳：“不是的！”

    “那你干嘛这么伤心？”菁菁不服气。

    顾小元憋红了脸。

    “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呢？”闻眠担忧的看着小孩。

    他其实也有好几次都在思考，他真的带得好孩子吗，万一小孩生病了，他正好考试怎么办，所以他格外的主意顾小元的身体问题，争取不要让小孩生病。

    “不是的。”顾小元跺跺脚。

    这个事情要怎么说呀。

    “嘿嘿，是不是因为你不喜欢菁菁，其实你喜欢小花啊？”丁向明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哎呀！”顾小元急了。

    这个事情解释不清楚了，眼看着大家又要误解了，情急之下，顾小元拉着闻眠：“哥哥，你为什么要亲那个大哥哥啊，你们以后要结婚吗！”

    顾小元的声音又响亮又清脆，丁向明脸上龌龊的笑容还没褪去，闻眠担忧的表情定格成了PPT。

    闻眠：“…………”

    丁向明重新有新的表情的时候，闻眠已经抄起顾小元就跑，只留下一句：“老师，我带他回去了！”

    丁向明则是被托儿所里其他小朋友围了个团团转，现在的小孩，年纪不大，八卦的本领比成年人还要强，丁向明发现自己居然根本招架不住。

    “这是一个误会。”丁向明苍白的解释着。

    他第一次后悔了，他为什么不好好学习语文，为什么不认真学习，姜林说得对，作为学生，他就应该把生活的重心放在学习上。

    不然也不会在兄弟面临即将被误会的大场面下，他连最基本的语言都组织不好的境地了。

    “什么误会，他们没有亲亲吗？”菁菁显然很懂。

    “不是，亲是亲了……”丁向明大觉不好，他这个时候是不是直接否认来的好一点。

    来不及了。

    “那就是亲了呀！”小朋友发出惊呼。

    正处于中二潜伏期的小学生们原本装作很不在意的样子，听到这里，这群萝卜头也忍不住往这里凑近一点。

    八卦谁不喜欢呢。

    “没亲嘴，亲的是脸！”丁向明很努力。

    “亲脸也很亲密了。”三年级的小男孩做出一副很懂得样子来。

    丁向明：“……”

    虽然他也是这么觉得的，但是现在显然不能被这群小孩子带跑，为了他的好兄弟的声誉，他要再努力一点。

    “当时就是，我们在打架，不对，哎呀，反正就是，警/察误会我们在打架。”丁向明偷摸看了一眼自己的堂姐。

    这些话，是可以和托儿所小朋友说的吗。

    “为了解除误会，他们就亲了一下，没有别的意思的。”丁向明抱头，天哪，要怎么和一群小萝卜头解释这么困难的问题，说到底，这群小萝卜头为什么这么懂啊。

    “总之就是亲了，他们为了向警/察叔叔他们关系很好吗？”小花一看就是个将来语文成绩很好的，她做出了完美的阅读理解。

    “打架？这就是打是亲骂是爱吗。”二年级的一个小女孩把丁向明所有的词句整合起来，进行了连贯的整理。

    这下小孩们也不管丁向明了，他们已经有了自己的一套理解，大家自顾自的说起来，丁向明听不下去了，他抓起自己的书包，甚至来不及和堂姐打个招呼，冲下楼去。

    至少……希望这群小孩不要在闻眠说些奇怪的话，这样他的小命就可以保住了。

    ……

    “你看到了？”闻眠这里也有个大麻烦。

    “看到了。”小孩被他抱在怀里，鼻孔里出着气。

    闻眠：“……”

    “总之，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闻眠想了想，还是把事情都说了。

    虽然也不知道一个三岁半的小孩能不能理解，但是不说的话，似乎永远也无法解开误会了。

    “所以，如果你和那个大哥哥不亲亲的话，警/察叔叔就要把闻眠哥哥抓起来吗？”小孩一脸紧张。

    闻眠：“……”

    怎么说呢，好像是理解对了，又好像不太对，处于一种极度的、微妙的平衡之中。

    闻眠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要点头才好，还是摇头才好。

    “算是……吧。”总的来说是没有什么错误的。闻眠小心翼翼的判断着，做下了回答。

    “警/察叔叔好坏呀！”顾小元气呼呼的抓住闻眠的手腕。

    从今天开始，原本高大威猛，代表着正义善良的警/察叔叔的形象，在顾小元小朋友的心里要有不好的阴影了。

    “呃，他们也是为了负责，万一我们真的是打架的小混混呢？”闻眠为了孩子的认知不出现糟糕的偏差，只好硬着头皮给那两个警/察解释，尽管在他心里，他已经把那两个警/察千刀万剐了。

    “所以你们真的在打架？”小孩睁大了眼睛。

    “闹着玩，而且也不是我们，我和顾……那个大哥哥没有打架。”闻眠把小孩放下来，他抱着有点累了。

    他带着顾小元去电瓶车停放的地方。

    顾小元还在整理自己刚刚获得的信息。

    “哥哥。”在上车前，顾小元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嗯？”闻眠歪过头看他。

    “如果以后，还出现这种事情的话，”顾小元鼓起勇气，“哥哥可以亲我的！”

    闻眠：“……”

    “哥哥等我长大了嫁给我就好了。”小孩鼓着腮帮子，脸颊染上一层霞色，两只眼睛亮晶晶的。

    闻眠：“…………”

    那和嫁给顾知元有什么区别。

    呸。

    “为什么是嫁？”闻眠的两条眉毛慢慢的拧巴起来。

    顾小元一呆，他没想到闻眠哥哥抓重点的能力如此突出。

    “可、可我比较想娶老婆。”这个其实是菁菁对他耳濡目染的影响，菁菁到处找嫁给她的。

    “我不要。”闻眠撇撇嘴。

    “你自己去托儿所找老婆，我才不陪你。”玩过家家。

    “哥哥果然还是比较喜欢那个高个子的大哥哥吗？我以后也会长的那么高的。”小孩不满极了，他极力的推销着自己。

    所以这和身高有什么关系，他本来没有那么执着于身高这件事的，毕竟178也很够用了，都是这一大一小的，天天在他身边刺激他，还是人吗。

    “我没有喜欢他。”闻眠在心里吐槽，这跟未来的自己叫什么劲呢。

    “哥哥不喜欢我吗？”顾小元抓住闻眠的衣角。

    闻眠把他放到电瓶车上，自己也坐上。

    “喜欢是喜欢，但是又不是那种喜欢，你哥哥我又不是变/态。”闻眠内心毫无波动。

    他甚至有点怀疑，把小孩送去那个托儿所真的是正确的决定吗，那个托儿所有点可怕啊，小小年纪就已经在定亲了，这还把小孩带坏了。

    到时候顾小元回去，回到老妈身边，张口闭口就是结婚，会不会吓到人家亲妈。

    “等我长大了，哥哥就不用做变/态了。”顾小元声音闷闷地。

    “呸，我也不想做。”闻眠翻个白眼，这用得着等你长大么，身边不就有个现成的。

    不用做变态，他也不想娶顾知元啊。

    到了小区，小孩第一次没有巴巴的等着闻眠，而是自顾自的往前走，按下了电梯按钮，做出一副生气了，要哥哥哄哄的姿态来。

    “哎呀，你班上没有人还对你求婚了吗？”闻眠估计小孩是因为看到别的小朋友都定娃娃亲了，心里郁闷。

    “他们求婚了，我也不跟他们结婚！”顾小元气的一张皱巴巴的脸通红。

    “要不这样吧，那个丁向明哥哥，就是今天和我一起来教室的，那个哥哥，我把他许配给你，他是个很好欺负……是个很好的人。”闻眠退一步。

    “我不要他！”小孩走进电梯，费劲的踮起脚尖，按下了三楼的按钮。

    丁向明：“阿嚏——”完了完了，眠哥果然知道了，他明天还能活着从学校回来吗。

    闻眠没来得及说下一句话，电梯到了三楼，闻眠下电梯找钥匙开门，顾小元就跟在他的后面，闷闷不乐的瞪着他。

    等闻眠把门打开了，小孩“噔噔噔”跑进房子，直接进了自己的房间，蜷缩成一团，抱着闻眠给他的平板，一声不吭的玩起来。

    闻眠先去冰箱里拿个酸奶，是小元元最喜欢的草莓味。

    “元元崽？”闻眠靠在门框上，晃了晃手里的酸牛奶。

    顾小元没有说话。

    闻眠想了想，又去拿蛋糕。

    顾小元瞅了一眼门口，发现闻眠走了，他心里不免忐忑起来。

    哥哥不会生气了吧。

    其实算起来，的确是他无理取闹，如果闻眠真的生气了也是可以理解的。

    但、但是……

    顾小元的平板根本什么东西也没打开，只是停留在桌面的位置，顾小元就盯着桌面看，看着看着，他的眼泪“啪嗒啪嗒”的掉了下来。

    闻眠拿来蛋糕，还没来得及询问小孩的意见，发现小孩居然瘪着嘴巴，委屈巴巴的哭了。

    闻眠也不管蛋糕酸奶了，他把东西往桌上一放，冲到小孩面前，跪在地上。

    他难得的显得手足无措，顾小元没想到闻眠回来的这么快，他把小脸扭过去，不让闻眠看到。

    闻眠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把顾小元抱住，他以为就是个玩笑话，没想到小孩这么认真：“不就是结婚吗，哥哥肯定等你长大，然后嫁给你好不好？”

    闻眠在眼泪攻势下，出卖自己出卖的一点也不犹豫。

    顾小元一开始还能憋住，听到闻眠这句话以后，他再也忍不住了，放声大哭起来。

    “呜呜呜呜呜——”

    闻眠小心翼翼的把平板拿开，把小孩团进自己的怀里，他不是傻子，已经能够感觉到一点了，顾小元怎么可能只是因为他不肯跟他结婚哭呢。

    闻眠没有逼问他，只是静静的抱着软乎乎的、哭的大声的顾小元。

    他有些恍惚。

    算起来，顾小元来到这里以后，在见不到爸爸妈妈的前提下，他一次都没有在他面前光明正大的、放声大哭过，每次要么就是在睡梦中，要么就是忍不住了，小声的啜泣，很快也好了。

    他以前没带过孩子，却也明白，这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一个三岁半的孩子，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不恐慌是不可能的，却还是强撑着。

    当初送他去托儿所是觉得他在家里太寂寞太孤独了，但是回想起来，他自己上幼儿园的时候，被送到幼儿园的小朋友哪个第一天不是抱着妈妈的腿不让妈妈走，哭一个早上都是好的，有部分甚至能连哭上几天，更有甚者，来一次哭一次。

    顾小元却没有哭。

    他很乖巧的呆在班里，对着闻眠招手送他离开。

    “哥哥不会让小元一个人的。”闻眠想给他擦眼泪，却发现手头没有纸巾，他只好往旁边挪一点，努力够到放在桌上的纸巾。

    顾小元被戳破了小心思，他嗫嚅着：“是我太自私了。”

    他一听到闻眠可能要和别人在一起结婚，脑子里一片空白。

    顾小元虽然年纪小，但是并不是完全不懂事的，他知道如果闻眠要是真的结婚了，就不能要他了，他以后会有自己的家的。

    顾小元当时就慌了。

    他一个中午都没能休息好，脑子里一直在想这件事。

    顾小元不是笨蛋。

    经过这么长时间，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地方去了，妈妈也找不到了，他能依靠的只有闻眠。

    要是哪天闻眠不要他了，他就只能去派出所，然后被扔到孤儿院。

    他不想去孤儿院，也不想再被陌生人领养走，所以他满脑子都是要留住闻眠哥哥。

    顾小元一边恐惧着自己将被扔掉的命运，一边又恐惧着自己会有这样的想法，他太可怕了，他怎么能这么自私。

    巨大的压力和恐慌之下，他再也忍不住了，开始掉豆豆，现在被闻眠好好的抱着，小孩干脆放弃的放声大哭起来。

    “我是个坏孩子。”顾小元不敢面对闻眠。

    “你要是坏孩子的话，这个世界上就没有好孩子了。”闻眠把小孩抱了个满怀，他没有强迫顾小元看他的脸，而是顺势让小孩把脸埋进他的怀里。

    顾小元两只小小的手抓着闻眠的衣服，哭的一脸花。

    外面的阳光正好，照耀在小孩的发丝上，小孩子的头发本就软，还有点浅，在阳光的照射下，现在泛着浅金色的光芒。

    像个小天使。

    然而这个天使的不能再天使的小孩，居然还觉得自己是个坏孩子。

    那他算什么，恶魔吗？

    闻眠的心情逐渐平复下来：“小元不能跟哥哥任性一下、自私一下吗，有时候太乖了哥哥也是很有挫败感的。”闻眠抱着他，慢慢的说着。

    顾小元一抽一抽的，没有回话。

    “小元是觉得自己离不开哥哥，”闻眠揉着他的小脑袋，他下定了决心，“其实，哥哥也觉得自己离不开小元。”

    “小元没有发现吗，家里除了哥哥和你，就没有其他人了。”闻眠轻轻的揭开自己的伤疤。

    “所以，如果小元不在了的话，哥哥就只有一个人了。”闻眠低下头，顾小元慢慢的抬起头，看向闻眠。

    “哥哥也很怕只有一个人的家。”他的声音低低的，他把额头抵在小孩的额头上。

    “我会陪着你的。”顾小元伸出手，捧住了闻眠的脸。

    “好，那我们说定了。”闻眠伸出小拇指，顾小元便也用小拇指勾住了闻眠的小拇指，他们两个轻轻的拉扯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顾小元终于不哭了，他不好意思的自己用纸巾擦擦眼泪鼻涕，想从闻眠身上退下去。

    今天好丢脸。

    “这就走了？”闻眠故意扯住小孩的脸。

    “哼，平时装的很好嘛，结果心里藏了那么多的事情都不告诉我。”闻眠的声音越大，顾小元的脑袋就越低。

    闻眠寻思是不是差不多了，该收一收了。

    他准备说两句安慰一下小孩，没想到顾小元猛地抬起头：“反正闻眠哥哥已经答应嫁给我了！等我长大了，我就和你结婚，勾勾也拉了，不能反悔了！”

    顾小元努力用大音量掩盖自己的心虚，他一边觉得不好意思一边又忍不住的雀跃，因为今天闻眠坦诚的说了，顾小元对于闻眠哥哥来说，也是很重要、很重要的家人。

    “行。”闻眠淡定，他都撒了多少谎了，也不差这一个。

    “快去把脸洗了，我也要换个衣服，都是你的眼泪鼻涕。”闻眠嫌弃的拍拍小孩的后脑勺。

    小孩蹦蹦跶跶的去洗脸了，闻眠则是回到自己的房间换了件短袖，顺便用毛巾把自己上本身擦了擦。

    一会儿干脆洗个澡好了。

    现在的话，先陪顾小元把蛋糕和酸奶吃了。

    “哥哥吃。”顾小元把大的那块蛋糕推到闻眠面前，闻眠也没拒绝。

    他们两个靠在床边，吹着空调，平板里还在放奥特曼。

    而另一边回到家的顾知元不自觉的伸手按了按太阳穴。

    好奇怪，他的眼前隐隐绰绰的出现了什么阴影，支离破碎的话语形成了杂乱的记忆碎片，光怪陆离的漂浮在他的脑海里。

    他努力的想一探究竟，最终却仍旧没能探寻到什么。

    是被闻眠亲了一下，亲的脑子都混沌了吗。

    顾知元想到这里，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嘴角，似乎还带着闻眠嘴唇的凉意。

    他把手放下来，心里还是嘀咕。

    这个笨蛋，亲没亲到嘴巴都搞不清楚的吗。

    ……

    “眠哥……眠哥，你怎么了！”丁向明讨好的朝着闻眠走了过去，结果在看到闻眠的正脸的时候吓了一跳。

    “很明显吗？”闻眠难得的显示出一点心虚的样子来。

    大概是昨天白天受了顾小元的刺激，他晚上在睡梦中，居然又梦到了他那两个已经离婚的父母，梦里的他是第三人称视角，他看到自己孤独的坐在空荡荡的房子里的样子，一个激动，居然哭了。

    他以为自己也就是在梦里哭哭而已，直到顾小元哄他睡觉的着急的声音响起，他才发现事情大条了。

    他居然真的在现实里哭了，似乎哭的挺大声，把小元元都给吵醒了。

    元元崽一脸严肃的张开双臂环住他，尽量的想要模仿闻眠白天抱着他安慰他的模样，结果因为自己实在是太小只了，根本做不到，姿势看起来还有点滑稽。

    闻眠伸出手摸了一把自己的脸，发现脸上已经全被泪水糊住了，枕头上也全湿了。

    闻眠：“……”他是哭成什么样了。

    顾小元急忙给他拿来纸巾，闻眠胡乱的在脸上擦着。

    他擦拭的差不多了，顾小元还是很担心：“哥哥，你去洗个脸吧，我去换个衣服，你的眼泪都蹭在我的身上了。”

    闻眠点点头，走到卫生间开始洗脸，洗完脸，他拿洗脸巾擦脸的时候，后知后觉的想到一个问题。

    ……顾小元说的这句话，为什么听起来这么熟悉呢。

    等他整理好自己回到房间，发现顾小元正在进进出出的忙碌。

    他很努力的把柜子里的枕头套拿出来，把脏了的取下来，干净的换上去，换的时候还不忘对闻眠解释：“我看了看，好像没有其他的枕头了，里面有点点湿了，问题不大。”

    “好了，这样就能睡了。”他把枕头换了个面，把干的那面朝上。

    闻眠：“……”

    “哥哥，你还不睡觉吗，明天你还有篮球比赛的，精神不好可不行。”顾小元老气横秋。

    闻眠：“……”

    闻眠稀里糊涂的被顾小元拉到床上，顾小元躺在他的身边。

    “哥哥，我就在这里，哪里也不会去的，你不要伤心。”顾小元安慰他。

    闻眠：“……”

    “好，谢谢你。”闻眠恍恍惚惚的闭上眼睛，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更不知道顾小元在他睡觉的时候做了什么。

    直到他早上醒来，他甚至有点怀疑那是不是一场梦境，直到顾小元无情的粉碎了他的梦想。

    “闻眠哥哥，你后来没有哭！”小孩非常高兴的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闻眠几乎要掩面自杀了，他才说大话安慰好小孩，怎么转过头自己哭成了个傻子。

    太丢人了吧。

    救命。

    “咳，小元啊，你今天想不想去看篮球比赛，我带你去学校吧。”闻眠觉得是时候捡回来自己的脸面了。

    他昨天好好反省了一下。

    顾小元本来来到陌生的环境就够不安了，他还老是自己参加课外活动，把小孩不负责任的扔在托儿所，将本就少得可怜的相处时间压榨的几乎成碎末。

    他决定了，他要尽量的把小孩带在身边。

    今天只要打完比赛，他把孩子送回来，再去学校就行了。

    这样就可以加长自己和顾小元相处的时间了。

    顾小元的眼睛先是一亮，随即摇了摇头：“不要了吧，这样太麻烦了，而且今天小俊说他会带新的积木过来，我想跟他一起玩积木，我都已经跟他说好了，现在反悔不太好，我下周再陪哥哥去学校看篮球赛吧。”

    小俊也是托儿所里的朋友。

    闻眠咂嘴。

    这时候的顾小元的交际能力还是很强的呢，和全班的关系都很不错，怎么长大了，顾知元就成那个鬼样子了呢。

    闻眠带着小孩吃早饭，等吃完早饭让孩子去自己看电视，他则是打扫卫生做家务，做到一半，闻眠想起来一件事。

    难怪他今天老是有一点莫名的违和感。

    顾小元这个家伙，说辞用语，完全反过来了啊，现在不是他闻眠陪顾小元了，而是顾小元反过来迁就他、陪他了。

    这样的话，算是进步还是退步呢。

    闻眠心中纠结。

    算了，不管了，反正不是一件坏事就行了。

    闻眠干脆的把这些东西都抛掉，他做完家务，休息了一会儿开始做午餐，做完了再把孩子送到托儿所，见到丁向明堂姐的时候，堂姐有些担忧的看着他：“你和家里闹矛盾了吗？”

    闻眠：？

    “你的眼睛……红红的。”堂姐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闻眠：“……”

    闻眠冲进卫生间对着镜子一通照。

    真的……

    镜子里的他眼睛红红的，又红又肿，傻子都看得出来他哭过了。

    可是今天是篮球赛的四强循环赛，他又不能请假！

    闻眠心如死灰，天哪，这在家里，对着顾小元丢脸也就算了，怎么还要去学校，面对着一群人丢脸。

    堂姐看着闻眠跑掉的方向叹了口气，她拉着顾小元的手：“你昨天回家以后，把事情都说了吗？”她说的当然是闻眠和顾知元是一对的事情。

    “说了。”小孩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所有的事情，他都说了。

    天哪。

    看来闻眠的家里头，不是很能接受这样的事情呢。

    其实也蛮正常的，尽管现在大家都恋爱自由了，可男孩子和男孩子不能要孩子嘛，有些家长还是希望有孙儿的。

    尤其是还在高三这么重要的时间段里，还希望闻眠不要受到影响才好，和男朋友也不要因此有矛盾呢。堂姐衷心的祝福和祈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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