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德妃打了个寒颤。

    她可不觉得七阿哥的笑是真心实意，只觉得这小子阴险狡诈，只怕是胤祚上了他的当，成了他的踏脚石！

    可恶至极！

    德妃望着胤佑的眼睛都在喷火。

    至于康熙更是懵了一瞬。

    他的视线直直下落在胤佑身上，下意识伸手摸摸他的脑门：“果然还是落水发热了吧？都开始说起胡话来了。”

    胤佑噘着嘴：“我说的是真的！”

    康熙心生好奇：“为什么要向胤祚道谢？他可是欺负你，把你推到水里，差点让你再也看不到汗阿玛和额娘了！”

    这小傻蛋居然还想道谢？

    难怪会被欺负成小可怜！

    胤佑想了想也不能说出实情吧？

    他灵光一闪，登时带着点心虚回答：“如果不是六哥把儿臣推到水里去的话，胤佑，胤佑也不能和汗阿玛一起用膳，而且汗阿玛也不会和胤佑许下约定的呀……”

    头一回说谎的胤佑脸颊泛红。

    他抬起头偷偷看了康熙一眼，又迅速垂下头，只剩下已经变得红通通的耳朵还暴露在外。

    康熙心头微震。

    胤佑一系列的动作在他眼里却拥有着截然不同的含义。

    濡慕的眼神，期待的话语。

    康熙仿佛沉入盛满蜜糖的深潭之中，又像是被一根红心利箭直接正中心口。他嘴角上扬，刚才对德妃升起的怒火消散一空，康熙眉开眼笑的将胤佑一把捞起。

    与此相反的是德妃。

    望着皇上前所未有的温柔眼神，她的心仿佛落入千年不化的冰窟之中，整颗心都冷了下去。

    康熙没注意德妃神色变化。

    他抱着软乎乎的胤佑，没忍住轻轻笑道：“就这么喜欢汗阿玛吗？”

    胤佑松了口气，连忙应声：“嗯！”

    这声音可真甜，康熙乐得险些笑出声。父子两个彻底将德妃抛到脑后，亲亲密密，黏黏糊糊的说着话语，就在此刻一个黑乎乎的炮弹从远处袭来，将所有人吓了一跳。

    康熙定睛一看。

    这黑煤球竟是胤祚，他像是在泥坑里打了三个圈，脸上除了白眼珠子啥都看不见。胤祚委屈的大哭：“汗阿玛，汗阿玛是我的！”

    六阿哥的声音又尖又刺。

    康熙的眉心立马皱起，他将胤佑放在地上不悦的转身看向胤祚：“不准哭，身为男子汉怎么能哭成这样？”

    胤佑也点点头：“咱们已经是大人了，不能哭的。”

    若说康熙面对胤祚时表情犹如冬日寒风般冷酷，那他面对胤佑时则是露出如同春日微风般柔和的笑脸，不假思索的夸赞出声：“胤佑真棒！”

    这简直是火上浇油嘛！

    胤祚的确止住眼泪不哭了，可他瞪着胤佑的眼睛都要喷火了。

    都是七阿哥的错！

    胤祚愤恨的望着胤佑：都是他的错！才会让我被额娘骂，才会让嬷嬷被抓走，才会让汗阿玛骂自己！

    胤祚眼底的恶意翻滚。

    德妃太知道儿子的性格了，她赶紧伸手拉住胤祚：“胤祚，这回的确是你做错了。来，快！快给你七弟道歉！”

    现在不是宠溺胤祚的时候。

    德妃面色肃穆，摁住胤祚就要让他和七阿哥道歉。

    越是如此胤祚越是愤怒。

    他的眼睛睁得溜圆，声音里满满都是震惊和委屈：“额娘！是他先推我的，我才……”

    “胤祚！”

    “我不要——额娘，你明明说要为我做主的！”胤祚脸蛋涨得通红，愤怒的斥道：“我才不要向一个瘸子——”

    “够了！”打断胤祚话语的是康熙。

    他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既然不想要道歉的话，胤祚你就给朕滚出去。”

    胤祚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惊愕的看着康熙，想不通为何平时宠溺自己的汗阿玛会变成现在这样。

    都是七弟的错！

    怒火中烧的他猛地朝着胤佑冲去，德妃面色大变。她试图拦住胤祚，却因笨重的身体而迟了一步，晃晃悠悠没踩稳。

    胤佑早就发现六阿哥的举动。

    他动作敏捷，抱着康熙的腿一个转弯躲在后面。

    胤祚没停住身体。

    他的脑袋直直撞在康熙的身上，高大的康熙又岂是一个三岁孩童可以撞倒的？六阿哥身形一晃，直直往后退去。

    这一退可就出大问题了。

    要知道德妃为了拦住胤祚，人就在他的后面。突如其来的撞击让德妃身体也往后倒去，重重摔在地上！德妃额角登时溢出冷汗，咬住唇瓣痛呼出声：“孩子……我的孩子……！”

    一缕红色在裙摆上迅速晕染开来。

    康熙面色铁青，抬声厉喝道：“来人！来人，快请太医来。”

    胤祚惊慌失措的爬起来。

    眼前的一切让他很是无措，正当宫人试图把六阿哥拉开时他猛地高声喊道：“不是我的错，不是我的错，都是胤佑，都是胤佑躲开我才撞到……”

    殿内一片寂静。

    梁九功目瞪口呆，难以相信六阿哥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德妃可是为了六阿哥才来这里，才试图阻止他的。

    更别说康熙了。

    他额头青筋突突直跳，使人将德妃抬起暂且将她安置在暖阁后的围房中，随后又吩咐宫人将六阿哥送去承干宫。

    承干宫！？德妃满脸惊愕。

    佟皇贵妃已经抢走自己一个孩子，难道又要抢走自己另外一个孩子？偏偏肚子的抽痛让她连抗议都无法说出口，只留下一团怒火在胸口熊熊燃烧。

    “承干宫是……佟母妃对不对？”胤佑拉拉康熙的袖口。

    “胤佑知道？”康熙有些惊讶。

    “佟母妃那边有甜甜的栗子糕。”

    胤佑兴致勃勃的说着，脸上带着遗憾：“不过后来佟母妃生病了，就没有人给胤佑吃了。”

    康熙忽然想起。

    佟皇贵妃怀孕艰难，幼女刚刚诞下一月夭折。此后一直病倒现在，要是将胤祚这个小魔头送去承干宫？康熙不用细想直接打了个寒颤。

    等等等等！

    他赶紧叫住宫人，同时也琢磨起胤祚的去处。

    如今宫里除去德妃以外，还有贵妃、宜妃和郭贵人三名孕妇，这意味着除去承干宫，景仁宫和翊坤宫也不能代为照顾六阿哥。

    剩下的延禧宫和钟粹宫嘛……

    延禧宫的惠妃尚在抚养年幼的八阿哥胤祀，这样一想康熙很快下令：“将六阿哥送到钟粹宫，由荣妃照顾。”

    而且……康熙乐观的想着。

    三阿哥胤祉知礼懂事，指不定能够带个好头将六阿哥的性子扳回来呢？想到这里康熙加重音：“令荣妃要严加管教，明白了吗？”

    梁九功恭声应是。

    不管收到这么大一份‘礼物’的荣妃是怎么想，也不管多出一个’好弟弟‘的胤祉怎么想，更不管保住孩子却必须休养至生产的德妃怎么想，反正康熙觉得自己的安排特别好。

    嗯，堪称完美！

    康熙将两件事抛在脑后，抱起打瞌睡的胤佑准备去景阳宫瞧瞧。

    皇上抱着的是……七阿哥！？

    来往宫人皆为这不可思议的一幕震惊，忘记看前方而直直撞在墙上的比比皆是，甚至还有砰砰砰一连串撞到在一起。

    胤佑的瞌睡都被逗没了。

    他乐得笑出声，同时也发现似乎每一个人都在偷偷观察自己。胤佑脸颊泛起一起红晕，红着脸请汗阿玛放自己下来：“儿臣已经三岁了，儿臣是大人了，可以自己走！”

    刚才要抱抱的可是你！

    胤佑死鸭子嘴硬的模样让康熙难掩笑意，不过在他的坚持下康熙还是很遗憾的将胤佑放在地上，笑眯眯地看着他一蹦一蹦往前跑。

    胤佑迈着轻快的步伐。

    没走两步，他指着青石板边缘冒出来的野花让康熙看：“汗阿玛，这是小坚强！别看它的花骨朵小小的很可爱，这里被宫人清理掉，然后又开出新的花朵，特别特别厉害！”

    其实就是普普通通小雏菊。

    康熙眉眼含笑看着胤佑继续往前走，小孩子眼里的世界或许和大人截然不同。一块颜色不同的砖纹，一只从天而降的小鸟亦或是长得不一样的云朵，都能逗得他停驻脚步叽叽喳喳说个没完。

    笑闹声一直持续到御花园门口。

    等到了这里康熙只见胤佑收敛笑容，警惕万分的探头探脑，东张西望片刻以后才试探着往里走。

    “胤佑，你这是在做什么？”

    “嘘——！汗阿玛，小心点。”胤佑紧张兮兮的竖起手指比划一下。确定周遭安全，他才压低了声音非常严肃的告诉康熙：“汗阿玛，在这里有坏蛋出没。”

    康熙眼神眯了一眯。

    他冷冷环视周遭，决定今日要为胤佑出头——谁敢欺负胤佑那就是和朕作对。

    梁九功也是提高一百分的警惕。

    他和宫人们审视着每一个路过的宫人，坚决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嫌疑人，吓得宫人们一个个恨不得双脚飞起，以最快的速度离开现场。

    一直深入御花园也没有发现类似坏蛋的存在。康熙疑惑的发问：“这些坏蛋平时在哪里？”

    胤佑心不在焉的回答：“有时候在草丛那边睡觉，有时候在池子旁边盯着水面……”

    康熙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这些形容听起来怎么有点儿奇怪？有这么肆无忌惮偷懒，还敢期待胤佑的宫人吗？

    康熙四下观察，许久也没有看到异常。

    就在此刻只见胤佑一溜烟躲到康熙的腿后，他双手紧紧攥着袍角，紧张兮兮的探头出来指向前方：“汗阿玛，就在那边！现在能保护儿臣的只有您了！”

    康熙抬眸往前看去。

    没有看到人，唯有一只胖乎乎的猫咪悠然自得的伸了个懒腰，朝着一行人发出软绵绵的：“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