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黑夜中突然出现短短一刹死寂，紧接着四周的噪音和喧哗如同山崩海啸倾袭而来，所有人都在大声叫嚷着、喊着说停电了！

    后勤组还有人，立刻启动了柴油发电机，供电给剧组的备用电源，但一个小发电机资源到底有限，大型设备全部集中在摄影棚内，照明也先紧着他们使用。

    在生活休息区，都是大家自备的手电筒这类小光源，因为昏暗，整个剧组陷入了混乱，阮红担忧不已。傍晚本就有一波人出走，这回可别闹出什么事端来才好，她们在房间里都能听到门外走廊上杂乱而沉重的脚步声，可见闹得有多凶。

    阮红打开应急手电筒，照到卫生间，先提醒林听喃：“听喃，停电了，你小心一点，要不先出来。”

    “没事儿，你打个光，就着现在还有热水，我五分钟洗完出来。”林听喃爽快地表示停电不耽误，这个澡她必须洗掉。

    阮红想想她被雨淋湿了，又困在盘山公路上那么久，这会儿用热水泡全身活血正需要，也就随她去了。

    慕暖坐在沙发上，用毛巾裹着头发擦干水分，掏出手机来看了一眼，她发出去的短信如石沉大海，没有回音，而且手机已经快没电了。

    慕暖焦躁地皱了皱眉，问阮红：“阮导，这里有信号好点的地方吗？”

    阮红站在卫生间门口举着手电筒，回头说道：“这里是山脚下，信号平时天气好还行，一变天下雨就不行了，这种时候也就棚里或许还能找到点。”

    慕暖紧抿着唇，阮红看出来了她的欲言又止，追问道：“怎么了？你想打电话联系沈总？”

    “我给他发了很多条短信，他都没回。”慕暖晃了晃手机，表情有些失落。

    林听喃边穿好衣服从卫生间钻出来，刚刚慕暖和阮红在外面的对话她都听到了，当即插话道：“暖暖，不如我们去棚里找找信号，而且红红你不要去帮沈导吗？”

    阮红确实需要去棚里照看，沈肇南一个人处理不过来，现在房间里光源只有一个，她如果拿走了，留慕暖在这里乌漆麻黑的也不安全。

    此刻外面雨势逐渐小了，她想了想，点头道：“行，那走吧。”

    三人结伴往摄影棚方向去，林听喃撑伞，阮红举手电筒，二人一左一右护着慕暖在中间。

    路上碰到许多人也是撑伞、拿着光源到处奔走，行色匆匆，住宿区、摄影棚前后左右方向，布满了人群乱七八糟的声音，抱怨的有，怒骂的也有，哭声和诅咒连成一片。

    林听喃听见那些不堪入耳的话语，有些愤愤不平：“这些人真是，又不是剧组让停电的，有必要骂得这么难听？”

    阮红心力交瘁，尽量避让横冲直撞的人员，摆了摆手道：“让他们闹吧，想走的拦不住。”

    陡然，剧组入口的路上冲过来数辆轿车，车上人连滚带爬下来，腿脚都不太利索了，边跑还在边叫，大声警告夹杂在混乱中。

    “别去港口，船翻了，海上有偷渡客！”

    “有人受伤了，不要靠近公路，那里危险！！”

    “这群法外狂徒，不把人命放在眼里，他们杀人了！”

    “救命啊！剧组还有没有人？导演！医生！快出来帮帮忙啊！”

    距离慕暖她们太远，听不清具体在喊什么，前方人群中争吵似乎更剧烈了，阮红拉住林听喃和慕暖：“先等等，别急着过去。”

    她随手拦住一名路过的工作人员，问道：“你跑回来干什么？前面发生了什么事？”

    “有人偷渡，杀人！快躲起来……”被拉住的人不耐烦地说了两句，身子一扭，挣脱开阮红钳制，立刻拔腿往住宿区狂奔。

    “什么？！”

    听到这含糊的话，三人神情皆是一凛，齐声惊诧。

    阮红当机立断：“快，听喃手电筒给你，带暖暖回去，我去棚里找沈肇南，他一定还不知道这事儿。”

    “哎……！”林听喃来不及拒绝，手电筒已经被阮红塞进手里，推着她带慕暖先走。

    “怎么会有偷渡客？”慕暖满腹疑问，更多的还是惊慌，但她仍旧强迫自己保持镇定，捏紧了拳头，现在不能自乱阵脚，给林听喃和阮红添麻烦，关键时候拉她们后腿……

    “他们伤人的话，恐怕不只是偷渡那么简单。”林听喃分析，她拉着慕暖，跟随人潮迅速往住宿区退回，躲进房间内。

    也不知道剧组现在剩余的安保力量怎么样，能不能挡得住那群人入侵？林听喃安全意识极强，进了房间立刻将门反锁，开始翻箱倒柜，找能藏人的地方，她找到一个大衣柜，扒拉掉所有衣服垫底，然后将慕暖塞了进去。

    林听喃把手电筒放到慕暖怀里，沉声叮嘱道：“暖暖，你在这里不要动，我很快回来。”

    “你去哪儿？”慕暖眨了眨湿漉漉的眼睛，有点不安。

    “报警，这里电话打不出去。”林听喃说。

    “那我和你一起去。”慕暖说着就要起身从衣柜里出来。

    林听喃摁着她，食指抵唇，止住了她的动作：“嘘，暖暖，你听——”

    慕暖认真聆听，好像整个住宿区顷刻陷入了死寂，大概现在所有逃回来的人和她们同样想法，躲起来，熄灯，不发出声音，降低被发现的风险，试图避过这场风波。

    林听喃藏好慕暖，又扔了些衣服在床上，伪造成房间主人已经离开的假象，从梳妆台抽屉找到备用钥匙，她反锁上门，摸黑离开。

    走廊上已经看不到一丝灯火，整个剧组住宿区陷入了黑暗静谧，只有远处摄影棚方向隐隐传来光线，还有轻微喧闹。

    林听喃就着手机微光，朝摄影棚方向走去。

    慕暖抱着手机，躲在衣柜里，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从迷糊中醒来，恰好听到外面传来骚动，这片静谧的住宿区没能伪装成功，敌人已经侦破线索，大肆进攻。

    他们顺着房间搜寻，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躲在房间里的人被抓出来，纷纷发出最后绝望的呼救。

    “啊——！”

    “救……命！”

    “求求你，放过我！饶命……嗝。”

    伴随着惨叫声越来越近了，林听喃和阮红还没回来，隔壁开始骚’动，很快就会搜到这里。慕暖蹲坐在衣柜中，额头紧张得冒冷汗，她张嘴咬住膝盖，吞下喉中所有呜咽。

    她把手机平放在脚背上，用指纹解锁，借着屏幕上微弱的光，颤抖写下最后一条短信：“沈肇东，你在哪儿啊？我好害怕。”

    点击发送，信号格时有时无闪烁跳动，网络页面循环转圈，显示短信正在发送中……

    慕暖维持着姿势不变，死寂，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手机，突然主屏幕亮度熄灭，四周归于黑暗。

    同时，房间门被人粗’暴踹开，凌乱的脚步闯进来，检查了床上和被窝温度，这间不像有人，但他们仍旧无差别地踢动家具、衣柜，试探和震慑。

    慕暖从衣柜门的缝隙中看到，这群人似乎佩戴了一种能夜视的眼镜，他们没有拿着光源，却能在黑暗中行走自如。

    慕暖握着手电筒，闭上眼睛视死如归，她已经做好了最后一博的准备，如果对方敢打开衣柜门检查，她会立刻打开手电筒强光刺激敌人的眼睛，趁机逃出！

    有人拉住了衣柜门，试图打开。

    电光火花之间，又一波外来者闯入，为首一人，沉声喝止了前面闯入者的所有动作。

    “站住，不许动！把双手举起来！！”

    慕暖摁下手电筒开关的动作一滞迟疑，维持僵硬的姿势蹲坐在衣柜中，倾听外面风云瞬息变换。

    安静的房间内，肉’身互搏的打斗声更加清晰，后续者迅速解决了前面一波人，擒获后双手反剪住捆绑，然后拖到门外走廊上。

    暂时解决了麻烦，他们才开始闲聊，有活泼的小年轻问道：“哎哟！班长，咱们这是拿下第几波了？可累死我了。”

    有人抬杠：“耗子，咱们从港口下船奔袭到这里也才三公里，不到平时训练量的十分之一，你嚷嚷啥啊，丢人！”

    怕他们再吵起来，班长赶紧息事宁人，耐心回答道：“第四组，每组5人，此次总共抓捕20名境外偷渡客。”

    其他人对战绩不关心，他们一个在役部队特种兵班，拿下这么几个杂碎还不是小菜一碟。倒是队伍里混进来一位金’主霸霸，让人出乎意料，能从头至尾跟上他们长途奔袭的进度不说，连单兵作战技术和他们班里成绩最好的比都不落下风。原来在基地一块儿试验舰艇时，只知道他产品技术好，压根儿看不出来身体素质也这么棒，太像军人出身了，可据说他履历中并没有这一项，难道现在企业家都这么深藏不露的吗？

    有人吹了个口哨夸赞：“沈老大，身手不错啊！”

    男人几乎微不可闻地嗯了一声，他抬步走近衣柜，慕暖早已经分辨出他的脚步声和声音。

    沈肇东拉开衣柜门，慕暖直直地扑进他怀里，温香暖玉男人抱了个满怀，他怜惜地摸了摸她头顶的发。

    慕暖不知道自己在无助的黑暗中等待了多久，她只知道当沈肇东出现的那一刻，男人如天神降临。

    慕名媛带着哭腔，可怜兮兮得不得了：“老公，你怎么才来啊。”

    沈肇东心疼坏了，他的珍宝失而复得，让人庆幸和惊喜，想说话才发现喉咙艰涩，缓了缓，哑声道：“暖暖，别怕，我在。”

    这是人找到了？在场的其他特种兵面面相觑。他们下午在基地接到任务，说有他国特工秘密潜入，需在崇明岛拦截，为防狗急跳墙，上级指示了他们班马上停下检验舰艇工作，立刻前往目的地营救可能成为人质的风险群众。

    通过卫星定位，才发现这里有个临时剧组，恰好又遇上狂风暴雨天气，任务更加艰巨。这种普通任务，首长也没瞒着沈总，直接和他说了事，再商量暂停舰艇试验的安排，沈总当即答应，条件是强烈要求和他们一起来，说要来找老婆，这才成行。

    摄影棚那边的人也已经全部解救，沈肇南带着人来和他们会合，他的身手比不上他大哥，一开始就被那群人缠上了，为了保护其他人，连阮红和林听喃都先后受了擦伤。

    看到慕暖安然无恙，他大哥也已经来了，沈肇南顿时松了口气。

    专业的事给专业的人来干，沈肇东找到了慕暖，他打了声招呼，将剩下的任务交给特种兵部队去处理。

    这次剧组伤员较多，港口的民用船又都已经翻了，沈肇南和特种部队商量，先请他们分派人手送一波重伤员回淮城治疗，对方也答应了。

    慕暖怀着孕，沈肇东也不放心她的身体，今晚受这么大惊吓，他决定先带她回淮城，找陆封黎检查一下。

    慕暖被沈肇东一路牵着上了军绿色卡车，抵达港口，他们站在码头等其他伤员。

    漫天的漆黑，下过暴雨后水洗的天空洁净明亮，唯有一轮明月挂在西南角，洒下银色清辉，照着月下一对偎依璧人。

    海上风大，沈肇东脱下身上军大衣，严严实实裹住慕暖。暖和了身体，她这才慢慢缓过来了，从那紧张惊惧的思绪里抽离。

    慕暖呆滞愣怔的眸子恢复活泛，趴在沈肇东怀里，她忽然揪住他的衬衫，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沈肇东，我好害怕呜呜呜！我好以为，我和宝宝再也见不到你了……”

    码头上可以遥看到对岸，那里是一个灯火通明的世界，和这边的漆黑一片、狂风暴雨截然不同。

    沈肇东抱着慕暖，他忽然就想起了很久以前，她还在逼着自己样样做到最好，力争成为淮城名媛标杆，有课余特长咬牙也做不好的时候，就是这般抱着他哭得惊天动地，让他不得不恻隐搭把手，最终连自己也一并搭进去了。

    后来慕家大火，他拼了命把她从坍塌房梁、浓烟滚滚里抱出来，可惜她昏迷了，若不然也能看到她哭鼻子哭得这么惨兮兮。

    所以啊，她曾是他这般拼了命去护着的女孩，怎么可能舍得放手。她不需要哭鼻子卖惨，她只要站在那里不说话，他就会把世界捧到她面前。

    沈肇东低低地叹息了一声：身后是万家灯火，身前却是雷雨滂沱。抱歉，原谅我不是君子，这辈子我非你不可。

    慕暖哭到抽噎，抽着气缓解，沈肇东轻拍了拍她的背，然后低头，吻在她额头上，温柔而缱绻，他嗓音低哑地表白：“暖暖，对不起，我爱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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