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那天沈肇东醉酒的插曲过后，并没有引发什么问题和矛盾，沈肇南保证过他会处理一切隐患。

    慕暖便没再烦恼，除了抽空去墓园看了看爷爷外，就是私下让林听喃掩护着和余蕾聚了一次，许梨人在美国，也暂时回不来，剩下的时间，她便继续投入了紧张的电影拍摄中。

    林听喃一开始都没注意到她状态不对劲，只觉得她肯拼命拍戏是好事，这一行，哪有不吃苦的。

    结果却看见慕暖一天比一天拿出拼命十三娘的架势，她性格又执拗不听劝，林听喃有点着急，思考着想个法子能化解这状况。

    这天，林听喃搬着小板凳坐在片场看慕暖拍戏，副导演过来打趣：“林美女，我们这位新人女主不好带吧，多少年都没见过你坐片场了？”

    “导演您说笑了，我也是从小经纪人做上来的，根据我多年的工作经验，越难带的苗子带出来了越容易火，咱这片子一定红，到时候拿奖没跑了，您好好拍！”林听喃笑着和他打官腔。

    等慕暖拍完一段镜头回来看回放，旁边的摄像大哥赶紧把刚刚的事学舌给她听。慕暖长得漂亮，林听喃又是阮江传媒的红人，两人脾气也好，平时开开玩笑都不生气，大家也愿意和她们交好，所以混得比较熟络。

    慕暖听完，立刻扭头关心地问：“听喃姐，你没事儿吧，要不要去休息一下？”

    “我没事，听他们瞎说，再累能有你累？”林听喃笑着摆手拒绝道，说完又捂嘴打了个哈欠，她最近确实忙，夜里睡眠不足。

    慕暖拧了拧眉，没再强劝，却把这件事放在了心上，她也知道自己最近太过偏执，总拿工作加压来麻痹神经，以为这样就可以暂时忘掉和沈肇东有关的事。

    下午收工，慕暖在化妆室卸妆，林听喃坐在一旁等她，边打着哈欠，顺嘴感叹了一句：“最近晚上失眠，一直没睡好，幸好今晚没有夜戏，不然吃不消了。不行，我要回去洗澡吃两片安眠药补觉。”

    “失眠？”慕暖讶异一顿，揉了揉自己的黑眼圈，肉眼可见地疲惫。

    她垂了垂眉睫，闷声道：“自从回了淮城后，我也睡得不太好。”

    不太好是委婉的说法，其实她很不好，从那天知道沈肇东精神状况出了问题，她白天忙起来了能忘，但一到晚上休息之后，她就忧心失眠，不敢见他，又怕他病情越来越严重。

    林听喃嘴巴里的哈欠打到一半，她失眠了工作还能强撑着干，但慕暖要是睡不好，是会影响上镜状态的，她没有掉以轻心，立刻追问道：“暖暖，你睡得不好，是不是因为拍戏压力太大了？”

    “不行。”林听喃嘀咕着不放心，打开手机翻找通信录，“我看看要不找个中医馆去调理一下。”

    慕暖起身换完衣服，走到她面前：“中医我知道一个还不错的，城北苦水斋，不如现在就去。”

    “走吧。”林听喃收起手机，也没细问，点头答应。

    两人驱车赶到陆老古色古香的庭院，没想到会遇见周特助，低调奢华的黑色商务车停在庭院门口，后备箱打开，周凯正弯腰从里面搬礼品出来。

    他抱着半人高的礼盒转身，冷不防和慕暖打了个面，满脸的惊讶不下于刚生吞了一个鸡蛋，嘴巴张开半晌才发声。

    “夫、慕小姐，你……你回来了？！”

    “什么慕小姐？这是你们总裁夫人！”林听喃柳眉一竖，拎起手里的包要去砸人。

    “嗷！”周凯躲闪一跳蹦得老高，也来不及纠正什么叫法，他本来一开口就是要叫夫人的，但又怕慕暖不高兴。

    他现在内心非常激动，像个炮仗一样，咻地冲进去叫陆老：“陆老陆老，您说的心药，沈总的病有救了，夫人回来了！”

    “小点声，死兔崽子瞎嚷嚷什么呢？”陆茂泉从旁边的厢房出来，不高兴地呵斥了一声，沈肇东那小子长期精神恍惚刚睡着，等下一吵又醒了。

    慕暖和林听喃跟在后面，也进了庭院。

    周凯被一吼，老实地收住了脚步，指着慕暖，小声地提醒：“陆老，夫人她回来了。”

    陆茂泉两只眼睛向上一翻，重重地从鼻孔中哼了一声，没好气道：“我没长眼睛，自己不会看啊？回来就有用了？人家和你们沈总都离婚了，你还上赶着巴结，人家可不见得稀罕帮你们沈总治病，催命符差不多，什么心药？”

    周凯默默地闭嘴，委屈心酸又不敢多言。

    慕暖脸上热辣滚烫，陆老表面句句说的周凯，可实际话中意思无不在指责她，虽是来寻医，遇到沈肇东算意外，脚底下已再挪不动半分，一副垂头听训的模样。

    林听喃想说话辩驳，被她拉住制止了。

    直到陆夫人笑眯眯地过来牵她，安慰道：“丫头，别听老头子瞎说，来，你跟我进来。”

    慕暖随她走上台阶，突然顿住，轻声道：“我想见见他。”

    陆夫人看见她垂着头，露出一截天鹅似的孤傲雪颈，眸中却浸染了幽深愁绪，老人终究叹了口气，转身带她去。

    慕暖独自跨入厢房内，刺木酸梨枝的苏绣屏风挡住一张罗汉床，沈肇东就那样闭目躺在那里，周围燃着催眠的安神香，眉心紧皱成川字。

    慕暖挨着床边轻轻地坐下来，想抬手碰碰他，又不敢，怕吧人吵醒了。

    她有点想哭，想问问他：“沈肇东，你生病了难不难受？”

    可这些，都不能做，她只能静静地坐着，什么都做不了。

    陆茂泉走到厢房廊外，也听不见看不到里面的动静，敲了敲窗棂，轻咳一声提醒：“有什么话想说就趁早，这沈家小子已经不中用了，现在只是精神恍惚出现幻觉，变成精神分裂是早晚的事。”

    空旷安静中突然爆嗓门，慕暖一惊，她抬头望着窗棂处皱了皱眉，揪住衣摆暗暗生气，紧张地注意着沈肇东，他果然被吵醒了。

    眉头紧皱得能夹死蚊子，半晌从喉咙中咕哝哼出一声，撑开眼皮，里面眼珠却呆滞不怎么转动，自顾自地说出一串听不清的呓语。

    他扭脸转向慕暖，慕暖以为他要起来，弯腰扶起他支在床头，后背塞个枕头垫着，沈肇东却好像并没有清醒，语气欢快自然：“暖暖，你来了。也不知道你现在去了哪里，一个人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乖乖吃饭，天冷了要多加衣服，到底什么时候愿意回来呢？我喝醉酒那天梦到你了，真幸运，我还去墓园看了爸妈和爷爷……”

    “不对。”沈肇东絮絮叨叨地说着，突然苦恼皱眉：“我看爷爷那天好像看见你了，怎么会呢？”

    沈肇东敲了敲太阳穴，自己下结论道：“应该是做梦梦到的吧，陆老说我犯病越来越频繁，容易出现幻觉。”

    他又没认出她来，慕暖一时惊惧不敢乱动，眼睛里含着细碎的泪光，捂着嘴哭。

    这个傻子，他还说梦到她了，真幸运……

    慕暖不想被他看见，压抑地哭，沈肇东却注意到了，他抬手去给她擦眼泪，疑惑了一下手上怎么湿湿的，但更着急安慰人：“暖暖，你怎么哭了？对不起，我又惹你不开心，我总是什么事都做不好，我不说了，你别生气，也别……不理我。”

    慕暖喉咙酸痛，真是哭都哭不出来。

    “你也只会在梦里为我哭，却不肯回来。”沈肇东翘了翘嘴角，有点不高兴。

    他低头，小声呢喃，慕暖擦干净眼泪，倾耳去听，才知道他说的什么。

    “我为你弄了一身的病，你都不心疼心疼我。”

    “沈肇东……”慕暖失声哽咽，扑进他怀里，心都要碎了。

    “你乖乖的，好好睡一觉好不好？”

    慕暖知道，他这种出现幻觉不清醒的状态很危险，尽量软语安抚他睡觉。

    没有意外的，沈肇东答应得很爽快：“好吧！既然你抱了我，那我就听话。”

    他自己翻身躺下，拉上被子盖好，眼睛却滴溜溜盯着慕暖，清亮而纯净。

    “闭眼。”慕暖只好摸了摸他的眼睛，哄道。

    他缓缓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刷过慕暖柔软掌心，像羽毛拂在心脏上，带起一阵绵绵密密的麻痒。

    慕暖红着眼睛，推门出来。

    身后却突然传来沈肇东一声：“周凯，风大，关门。”

    她陡然一惊，匆忙回头去看，床上睡着的人没动，他是闭着眼睛的，他真的，当她从没来过。

    慕暖心底一恸，落荒而逃。

    “暖暖——”林听喃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跑出来追，慕暖正拉开车门，回头看向她，眼底都是泪，眼睛早已经哭肿成了两颗葡萄一样。

    “怎么了？林听喃看了心疼不已。

    慕暖扁了扁嘴，有点脆弱和无助：“我不知道，会这么严重。”

    林听喃抱了抱她，摸着头安慰道：“好了好了，暖暖，不管发生了什么事，这不怪你，别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好吗？”

    今天这病是看不成了，林听喃把她塞进车里，转身去驾驶室，准备先带她回去，平复情绪，好好休息。

    慕暖把脸埋进掌心，难过道：“沈肇东，他认不出我了。”

    林听喃一惊，也不知道能说什么劝她，只是没想到，沈总的病，竟这样严重了。

    作者有话说：

    锤桌！快点让我沈总见暖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