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0章
在天妖裂谷前, 徐随几乎毫不反抗,束手就擒一样被莫谷阳给抓了回去。
他投降得蹊跷,莫谷阳也不愿意深究, 因为他此行唯一的目的就是将人带回。
等他出关后,才得知沈书白早就进了小仙峰, 只给他留下了一张薄薄的法阵符。
幕后之人说不定还会有什么大动作,而他们手里的那个阵法,或许就是突破口之一。
此事关系重大,莫谷阳自然是全心全意投入研究之中, 可越研究这个阵法, 他越觉得熟悉,他极力忽略着这些奇怪的感觉, 可由于阵法缺少了最重要的部分。
他自然,什么也没研究出来。
徐随也正是抓住了这个机会,某日, 在莫谷阳陷入一个思维死角的时候, 他装作不经意指点了几句。
莫谷阳一下茅塞顿开。
后来,徐随又陆陆续续指点了好几次,果然解决了很多的问题。
时机成熟, 徐随提出可以将阵法告知, 但前提是让莫谷阳再给他展示一下他的本命灵器。
莫谷阳已经被徐随诓骗过一次了,这次自然不会再轻易信他,一直与他合作也是小心翼翼, 但是却抵不过徐随的三寸不烂之舌。
徐随说, 他对他的灵器十分感兴趣, 并且一眼就看出, 莫谷阳的本命灵器就是妖铃。
徐随这句话, 在莫谷阳的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妖铃的存在,对于莫谷阳来说,算得上是耻辱一样的存在,即使他不愿意承认,但是此时也被徐随的三言两语给说得内心动摇。
徐随本就是魔界的人,据他所言,像妖铃这样的本命灵器,即使在魔界十分罕见,所以他想要近距离感受一下。
情况紧急,并没有留给莫谷阳太多思考的时间,他最终还是答应了这个条件。
然后就是后面发生的一切。
自从将徐随关入铃铛之后,莫谷阳开始整夜整夜地做梦,而在这之前,他从来没有做过梦。
徐随给他解释,可能是他身上的魔气与他的灵器之前产生了一些联系,莫谷阳当时虽然脸色有些不好,但是还是勉强信了徐随的鬼话。
然而,这一次,莫谷阳直接陷入了五六日的沉睡。
他梦到了许多事情。
一个暗不见天日的深渊,和一团让他感受到糟糕的魔气,这里说是人间炼狱也不为过,无数的肉块堆叠着蠕动着朝着他挤过来,将他的世界染成一片血色。
他在那滔天的魔气之中,看见了魇落。
他看见魇落是如何被创造,如何诞生了意识,如何经历了无数次的厮杀和麻木的吞噬,最终成了罪渊深处最为可怖的存在。
渐渐,魇落不满足这样的存在,然后,他踏入了那片“因果之河”。
莫谷阳至今都记得魇落踏入渊河之时,那个平静的眼神,他只是安静地站在河里,穿着一袭白衫,简单束着的乌发垂在脑后,看起来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魇落似乎发现了莫谷阳的存在。
那瞬间,莫谷阳觉得自己受到了这世间最可怕的注视,单一个抬眸,就让他浑身的血液都快要被冻结。
他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做梦,还是切实地经历了那一切。
这种感觉,直到魇落从渊河回来,才得以消解。
莫谷阳也继续看了下去。
魇落带回了部分花死咒,与此同时,他创造了徐随。
起初,徐随只是一团小小的魔气,魇落也对这团魔气投注了十分的耐心,甚至为了那团魔气免受伤害,生生在罪渊之下开辟了一片净土。
即使,只是小小的一片。
莫谷阳看着徐随成型,看着百年间,他不断地壮大。
直到,魇落带出了完整的花死咒。
然后,徐随出世。
那个浑身都是封印的家伙,靠着魇落的庇护,撕开重重的结界,从罪渊深处,从尸山血海之中,一步一步,走了上来。
然后,他成为了魔界众人口中的“魇落”。
徐随参与了那场大战,他那一手鸩鱼使得出神入化,让当时灵界不少人都遭受了重创,而他也毫不意外,遭受到了来自灵界大能的围杀。
他最终,陨落在了灵界。
再从地底爬出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变成了灵界的徐随。
到此为止,莫谷阳都是作为一个旁观者的存在,他总算知道了徐随的来历,从内心生出一股浓浓的忌惮,而在看见徐随觉醒出与他别无二致的本命灵器之时,莫谷阳内心大为震撼。
他甚至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呆滞地看着徐随走上了一条与他截然不同的路。
昔日的天才,万众瞩目的存在,只是因为一个本命灵器,最终走上了一条不归路,落了个不得好死的下场。
这是徐随的堪称最为痛苦的回忆,莫谷阳只是看着,就从心里生出一股浓浓的无力和悲怆感。
他好像共情了徐随所有的情绪,某些时刻,他甚至觉得自己就是徐随。
莫谷阳为自己的这个猜想而浑身发凉,而徐随却在接下来为莫谷阳证明了,他的猜想并没有错。
魇落本来就是一个小心谨慎的性子,自然不会将所有事情压在徐随的身上,他在培育徐随的时候,就留好了后手。
甚至可以说,从一开始,他就做好了所有的准备。
那团魔气诞生在罪渊下的唯一一片净土之上,并不是因为魇落的善良,生活在罪渊中的他,是不会有这种多余的情绪的,但是他这样做了。
因为他并不信任徐随。
那只有真正经历过他所经历过的一切,才能体会到他全部的痛苦。
也只有如此,徐随才会永远不会产生背叛的想法。
魇落的目标很简单,就是成为徐随唯一的避风港,徐随唯一可以相信的依靠。
在这方面,他简直冷血到令人发指,他让徐随以最干净的状态诞生在这个世界,却又让他染上这世界上最为恶毒的因果,在苦海中沉浮。
可是魇落忽略了一件事情,徐随就是徐随,他可以为魇落做任何的事情,却不代表他会愿意承受魇落加诸于他的一切痛苦,于是在某次轮回的时候,莫谷阳诞生了。
徐随将他体内所有的,他认为干净的血肉灵魂剔除出来,拼拼凑凑,凑出了一个莫谷阳。
徐随的愿望很小,小到只是想要干干净净圆满的一世而已。
为此,他甚至愿意承受任何事情。
可,魇落不会给徐随这个机会,渊河里的因果,也不会给徐随这个机会。
这一世,他与徐随做了一世的师兄弟。
对立的师兄弟。
这时候,徐随已经沦为彻头彻底的大魔头,而象征着他所有的善的莫谷阳,最终还是没能任由徐随自我毁灭下去。
所以,他出手了。
即使违背了他所修的大道,即使站在了所有正派的对面。
然后,他替徐随,落了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徐随在最后总算想起了自己创造莫谷阳的初衷,但是一切都已经来不及。没有什么比亲手摧毁自己的希望更让人绝望的事情,也是在这一世,他领悟了完整的花死咒,也是在这一世,他总算不再有所谓的挣扎,变成了魇落所期望的那样。
他将花死咒带向了灵界,然后创造了花宗,将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间,却又在花宗正盛之时悄然退场。
徐随,最终还是成了魇落手里最趁手的那把刀。
这一切都是徐随展示给魇落以及世人的,被刻入灵界史册的罪责。
在进小仙峰之前,在渡道劫之前,莫谷阳一直都是这样认为的。
即使他被那些碎片的庞杂的梦境搅得一团糟,也始终如此坚信着。
可在刚刚,在渡道劫的时候,莫谷阳看见所有的一切,却也看见了徐随的另外一面。
比如他没有一刻放弃过寻找他的大师兄——莫谷阳。
比如他虽然创立了花宗,却并没有任由这个宗门无休止地扩展下去,而是在适时的时候点醒了灵界的人。
莫谷阳并不是在替徐随洗清罪责。
只是看着在徐随默默抗下本该属于他的因果的时候,莫谷阳有一瞬间,心脏有些钝钝地疼。
他说不清楚那种感觉,就好像蹒跚学步的小孩,为了那一点点的糖,选择走入无边的黑暗一样。
徐随并不相信莫谷阳会真的死去,却又害怕魇落真的会对他痛下死手。
所以,他其实一直都在黑暗中摸索,无人为他点亮过一盏明灯。
甚至,他以天道之誓,将所有的因果牢牢地锁在了他的身上,只是为了赌那渺茫的莫谷阳还活着的可能。
至此,莫谷阳不再受因果所苦。
而徐随,却永远地被困在了破劫。
打碎了他的铃铛,也是打碎了莫谷阳与魔界,与魇落的最后一丝牵扯。
甚至在最后,明明知道算计魇落会落得什么下场,他还是义无反顾将束灵阵牢牢捏在手心。
他以自己的灵魂为引,成全了莫谷阳干干净净的大道。
一滴泪顺着脸庞,不受控制地砸在了地面。
身上的禁锢已经消失,莫谷阳觉得自己应该高兴才是,却在摸到那块尚且带着体温的腰牌之时,瞬间失态。
就好像有人从他的心里,挖去了很大的一块,带着生剜血肉的疼。
作者有话要说:
魇落,你要不改名为阎罗好了。
QUQ,被自己写的气到了啊啊啊啊啊!
暂时停一下,我快九个月没回去了,好不容易放假,现在做核酸都要请假出去,还有盖各种章,还要收拾行李啥的,24号到家,25号开始恢复日更qu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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