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0 章节
唐软的隔壁。
软软知道后气恼非常, 不过姓沈的托辞美其名曰---为了吃饭方便。
唐软一直自认为是个脾气好的人,虽不够聪明,忍耐度是极佳的优势。
现在, 他只想拿沈顾的肖像做个巫蛊娃娃, 拿银针戳他的脚心。
实在太过分了。
除此之外, 每天不仅按时按点会出现在家门口问好,还会发小红书上看到的菜谱截图, 指名点菜。
唐软的勺子不停在芥菜瘦肉粥里搅拌, 直到米粒从浓稠的汤汁中逐渐离析。
沈顾的晚餐却吃得极慢。
不知他是否故意,每次来吃饭总携带一束新开的鲜花, 并非表情达意的红玫瑰,多数是香气淡雅的洋甘菊。
若不给他脸, 多半这些花会很快丢进垃圾桶,但沈顾持之以恒地送, 软软又觉得花朵毕竟无罪,不该迁怒于纤细的生灵, 最终还是在门口鞋柜摆了个折纸花瓶,随手往里面一摆。
目光再扯回到沈顾身上。
他的用餐姿势一直保持着良好的教养, 双臂微夹在体侧,露出戴表的修长手腕, 十指敏巧且灵转自如, 刀叉捏在手上从不笨重, 直微微切割着羊排, 与杯盘发出的声响恍如从手琴中流泻的音符。
唐软收敛回视线又开始后悔,早知道多聪明点,为什么当初答应让对方亲自点菜?
沈顾那些制作费事的亲口御定,吃起来也格外耗费时间。
慢咀细嚼,已是半个小时后。
沈顾抿口红酒,擅自讲道,“软软你嗓子不好,可以不用说话,只当我自言自语也是可以的。”
“软软,你知道吗?我现在可以脱离家佣的帮忙,自己处理好生活琐事了。”
“你瞧,自从我住在你的隔壁,每天能依靠助力架自己坐到浴室的升降台上,淋浴器就在手边,完全不用担心会滑倒,只是擦干身体需要耗费些功夫。”
“不过也没关系的,有时候累了我会躺在台子上待会儿,直到浴霸把身上烘得半干再爬回轮椅上,不怕跌下去摔了。”
“平常除了在室内做一些消除腿部浮肿的运动,更多还需要锻炼臂力和腰肌,我现在可以用双臂把自己吊在单杠上,偶尔还能练自由搏击,打打沙袋。”
......
他讲得很稀碎,作意识流文学状随说随想,完全是在消磨时间,可脸上的浅笑饱含讨好,似乎在用各种小话题来吸引唐软,借此来获得不可能会存在的鼓励与关怀。
最开始沈顾会讨论生活琐事,一个单身残疾人士在没有任何人助力的情况下,如何利用各种器械获得新生,接下来会逐步渗透些关于沈夫人和沈冲的恩爱轶事。
毕竟眼底的艳羡是如何也藏不住的,每到此刻,沈顾眼神里会生出柔情的水光。
唐软听他讲这些琐事,从最初的不耐逐渐走到平静,心底的腹诽更多的是一种倒计时般的解脱与释然。
饮食男女。
餐桌果然有一种神奇的魔力。
它会潜移默化地改善两人的锋利,转化成另一种走向的东西。
唐软终以最超脱的心态,趁嗓子恢复些,对他讲几句话,“十五天后,你可以重新回到沈宅,你慢慢得还是会接受佣人的伺候,众人的簇拥,你会忘记这段生活,忘记我,因为这也是我想做到的。”
“沈顾,我们在错误的路上走的太远,已经没有再次相交的可能了。”
“你还是做你最好。”因为与我无关。
沈顾一顿,放下手中刀叉,“软软......你变了很多......之前你讲话,总是结结巴巴的......”
是啊。
唐软也知道自己紧张会有口齿不伶俐的坏习惯。
为什么现在再跟沈顾吵嘴,一个字也不会说错了呢?
因为心平气和了吧。
唐软有点难受,替自己深感不值,微眨了眼睛,隐去不该有的水雾,“抄写了两年的心经,可能开窍了。”
沈顾眼里的难过陡然明显,其实他是有点慌张,因为软软提到了十五天,对于自己处心积虑想靠近的十几天里,唐软则分外清楚地在计算时间。
不过他没有任何再问下去的机会。
吉吉吃过狗粮,正朝沈顾汪汪汪大叫,跟它的主人沈慎言一般勇猛无畏,又毫无眼色。
沈慎言不可能总是有闲心,在唐软面前与侄子搞修罗场大战。
白天把吉吉故意留下。
吉吉果然对沈顾很有意见,总是在气氛很不对劲的关键时刻吼两嗓子,起到破坏和谐的作用。
每当此时唐软都有种解脱感,抛开沈顾灼灼的目光,去哄吉吉开心。
再次完美体现出人不如狗的理念。
或许沈顾也会有气馁的时候。
第二天,他中午便没来吃饭,晚上七点后也没有。
唐软本不想理睬他,爱来不来,可一想沈顾不按时吃饭,就得再往后多推一天。
自从沈顾搬到唐软隔壁后,很少有应酬的时刻,比小学生上学还准时,整点准前往唐软家报到。
来也不好,不来也不好。
唐软踟蹰了一个小时左右,甚至还想咨询一下沈慎言的建议。
最终从自家迈出门去,敲响沈顾的屋门。
屋内仿佛没有人,从门板传来的声音尽显空旷。
吉吉在他身后壮胆,喉头发出狐假虎威式专用嘶吼。
半晌之后,唐软又敲了门,这次带着怒道,“在吗?沈顾!!”
侧耳倾听,竟又是一阵毫无反应的回声。
八成是外出应酬去了。
之前沈顾在外,总是不习惯给唐软发信息告知情况,如今连要离婚了也是这样!
狗改不了吃屎!
唐软回家,把中午跟晚上做好的饭菜一并连盘子丢入垃圾桶。
吃吃吃!吃个屁!
不能消火似的,走到鞋柜旁,一把从纸花瓶里抽出洋甘菊的枯败花枝,打算与坏心情一并丢掉。
一张小纸条从纸花瓶底下随之飘落。
捡起来一瞅。
沈顾的字写得很清楚:139xxxxxxxx,我的电话。
唐软团吧团吧,随手一扔,准头不佳,正丢在垃圾桶的侧面,吉吉以为是跟它玩儿,扑上去就咬。
“去去!”唐软又追上去抢,最终从吉吉的狗嘴里抢夺成功。
左思右想,还是打个电话算了。
沈顾那边的电话彩铃唱了足足半分钟,即在唐软要挂断的瞬间。
“喂......”沈顾的声音仿佛醉酒,夹杂着难以言说的痛苦。
唐软气道,“骗子......”
沈顾反说,“软软......救救我......”
气息奄奄的尾音不似作假,仿佛下一秒即刻会断气般。
“别叫沈慎言......”
临死了还不忘提醒。
唐软第一反应是害怕,也不管对方接下来会叮嘱什么,只问,“你在哪里?!”
“隔壁......”
唐软确实慌神了,沈顾的声音逐渐在虚弱,是前所未闻的垂垂之音。
完全忘记通知沈慎言来帮忙,唐软从工具箱提出一柄榔头,大步走到沈顾的家门口,对着门口的指纹锁准备一阵狂砸。
指纹锁有防暴装置,如果被他硬砸后会彻底锁死,索性此类锁还有远程控制功能。
八成是沈顾从里面手机遥控了一下,铁门倏然打开。
那门开得突然,叫唐软又无端回忆起诸多不好的恐怖细节,不由喊着吉吉跟紧,双手握紧榔头,一步一停挪了进屋。
沈顾的屋内装修与他的风格相同,地面一道红色的血迹从浴室滑出,仿佛干涸的蚯蚓,一直攀爬进了卧室。
沈顾的半截身体就趴在卧室门口。
“沈.....沈顾!”
唐软又结巴起来,冲进房间,将全果着身体的沈顾从地板间翻个身。
沈顾的身体冰冷异常,面色枯槁,额头碰伤了一道血口子,应该流了一段时间血,现在已经结成血痂。
唐软急忙尖叫,“来人!!救命呀!!”
都忘记了整个楼层只有两个住户,应该用手机拨打120,吉吉也跟着一起瞎叫,简直乱成一锅粥。
哭叫犬吠很快引得昏昏沉沉的沈顾睁开眼,阻止说,“没事......软软别怕,就是洗澡......从升降台掉下来,头......撞洗漱池拐角了......别怕的......”
唐软已经哭道,“我才不怕你死,可是好多血......我叫救护车!!”
沈顾并不准他叫人,以手摁住唐软颤抖的手指,“叫李医生来就好,没事的。”
唐软也不懂他为什么偏要坚持,抬手擦一把眼泪,无数种生活常识在大脑中过滤。
最终决定还是要拨打120。
万一摔成傻子怎么办?
从床上扯下被子,厚厚地先包裹住沈顾被冻得颤抖的身躯,同时拨打了电话。
沈顾因为头部撞击流了血时间较长,从地上的血迹可以瞧出他本是昏在浴室,唐软的两次召唤,叫他强忍晕眩爬到卧室取手机。
流血的人最容易感到冷,他的牙齿不停地打架,对唐软低语,“我要死了......软软......我好冷......你抱抱我......”
唐软抱住他说,“祸害遗千年,死不了你的,救护车要来了。”
其实他为自己第一反应竟会流下眼泪,而深感自我厌恨,唯独沈顾恹恹得往他怀底钻了几下,软软的手冥冥中搂住了对方。
“怎么了,这是?”
沈慎言每天定时找唐软散步,听见狗叫深觉不对劲直接来了这边。
唐软一瞧沈慎言露脸,也不知为何,止住的眼泪突然奔溃,带着哭嚎道,“小叔叔救命,沈顾要死掉了。”
第 61 章
沈慎言当即帮助唐软将昏迷的沈顾送去医院。
唐软一路上并不说话, 看向沈顾时面带复杂至极的表情。
直到医生说做了脑部核磁并无大碍,只是额头的小血管破裂,需要缝几针还要打破伤风。
唐软轻问一句, “流那么多血会不会影响到智商?”
医生回复不会。
沈慎言倒是笑了, 揉一把软软的发丝,“反正他的智商那么高,流掉点也不会有多少损失。”
他以为唐软会被没心没肺的话逗笑, 哪知唐软竟更加沉默。
“是最近用嗓过度吗?”
唐软摇摇头, 好不容易能找回说话的感觉, 他比任何人都珍视自己失而复得的东西,只是心口坠着沉重的石块, 铁铅在里面横冲直闯, 难受到喘不上气。
却不想弄清楚究竟为什么会难受。
沈慎言蓦地问他,“是心里还放不下沈顾吗?哭成那般可怜的模样, 连我都揪得撕心裂肺起来。”
小叔叔确实在嫉妒,从紧皱的深邃的眉眼底, 生出许多侵染霜寒的肃冷,吃醋的男人必然是不够大度的, 只不过沈慎言吃味的模样既成熟又冷静。
一种修养极高的隐忍,总会透露出别样的锋利。
唐软怎么可能同意他只言片语就对自己做出判断, 鼓起腮回嘴,“除非我死, 否则这事儿是绝不可能发生的。”
可惜他的赌气并不成功。
沈慎言适时捂紧他的嘴巴,先前的醋意蒸发殆尽, 心疼满满道, “小孩儿, 别咒自己, 我不准你拿自己的命来开玩笑。”
唐软倒是被他孩子气的一面逗乐了。
沈慎言的指腹略带薄茧,擦在柔嫩的嘴畔,唐软能感受到一种粗糙的力量与温度。
在融化他的口唇。
便乖顺地点点头。
沈顾平安就好,可能他只是被血惊吓到哭了起来,并非还对沈顾保持着眷恋。
沈慎言最喜欢他乖巧听话。
任何男人都会喜欢。
包括沈顾也喜欢到愿意送命给唐软。
昏睡了四五个小时,沈顾连在昏迷中都在呢喃软软的名字,叫他别哭别害怕,干裂的嘴唇发不出声响,只是在开开合合。
一抹湿意沾了沾他的唇皮。
沈顾立刻召唤回了全部的感观神经,不但嘴巴愈发口渴,连额头缝针的地方也失去麻药作用,痛得厉害。
“软软......”也找回了语言神经,能从嘴里迷糊地喊出爱妻的名字。
随后掀开眼皮,渐渐从黑暗的世界中跳脱,所能看到的视野里,唐软趴在病房给客人提供的沙发上小憩。
应该是熬夜的状态,皮肤倒是透亮的,唯有睫毛搭落的下眼睑浮现一层淡青。
沈顾的第一反应是自责。
那天中午,他因公司的事情忙着开了四个小时的视频会议,与欧洲,美洲分公司的CEO碰个头,等会议结束才察觉居然早已经过了午膳时间。
我没给软软报备,完蛋了。
带着愧疚的念头,沈顾慌张地换了身上的家居服,准备去浴室先洗个冷水澡,去掉身上的汗腥气味,再拿着秘书早晨送来的鲜花,去跟软软道歉。
谁知意外来得突如其来。
他准备照常从升降台上转移进轮椅中时,狠狠滑了一跤,头撞在洗漱池边沿,当场就昏迷不醒。
人在死的时候,据说能看见自己的一生。
沈顾跳过了所有的春风得意意气风发,只在遇见唐软的短短一年里流连忘返。
我那时候多坏啊。
沈顾诅咒自己,同时也不断提醒。
千万不能死掉,我还没有把老婆追回来,若是死了,该怎么去挽留软软离去的心呢?
于是沈顾睁开眼睛,看到了软软的眼泪,还看到了软软温柔地趴在沙发上睡觉。
我是多么爱他,以至于全然舍不得去死。
沈顾餍足地喊一声,“软软......”
忽略了他病床边一直坐着的高大身影。
沈慎言低语,“别喊了,软软平常做声带的保养复健,自己都很累的,你喊他起来做什么?”
沈慎言执意替换唐软,一直双手抱怀,冷冰冰等着侄子苏醒。
“想解手吗?”沈慎言把墙上的电铃扯过来,“我叫护士帮你弄。”
沈顾头晕得厉害,他知晓救自己的还有这个人的加入后,简直恨毒了自己的无能为力。
断然拒绝,“我稍微缓缓,自己就可以。”不需要任何人碰触的倔强,令沈慎言轻声笑出。
“反正难受的是你自己。”
沈慎言除了帮他在干涸的嘴唇间点了些水,一副老神在在又置身事外的态度,翘起腿在软椅间肆意坐着。
仿佛在看一个笑话。
沈顾的意识逐渐清醒,松懈的表情也一点点紧绷起来。
“为什么?”他一直很想弄清楚这个问题,“你上次说软软是你的,我想知道缘由。”
什么时候认识,什么时候结缘,什么时候非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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