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现实中。

    雪爷眼睁睁地看着原雾朝虎瑾甩了一道攻击,用的是不久前，他刚给的力量。

    虎瑾没有躲。

    他迅速地背过身,挡住了原雾的那道攻击。

    和虎琢看上去严厉,实际却一点都不疼的鞭策不同，原雾下的是,要人性命的死手。

    此时被击中的虎瑾忍不住发出了一声闷哼。

    他的背上没有留下明显的伤痕。

    但有一束蓝色的电流沿着他后背的皮肤,像是拥有意识一般，慢慢地从背后向他的胸前扩散。

    池语央还在他的怀里。

    而原雾的目标，正是他的怀中之人。

    “原雾，我一直没有对你动手,是因为至今为止，起码你都有遵守诺言。”

    “如果你让我选择，我可以为了媳妇放弃我的生命。”虎瑾停顿了一会儿，“因为我这条命,就是她救的。”

    他看着池语央的睡颜,眸光渐渐变暗，“但你敢再碰我媳妇一下……”

    虎瑾的声音越来越低,以至于雪爷都没能听清他完整的话。

    但作为一个五阶兽人，雪爷察觉到虎瑾的压迫感也在渐渐变强，隐约有压过原雾的趋势。

    原雾握住拐杖的手抖了起来,他觉得他体内的另一个灵魂也在颤抖。

    雪爷心里惊了惊。

    明明虎瑾没有在渡劫，却能达到临阶点。

    说不定，这孩子……

    似是感觉到虎瑾的变化，原雾身体里藏着的那个灵魂,透过原雾的眼睛看向虎瑾的脸。

    虎瑾的五官像极了雪爷年轻时的模样。

    但他们的双眸看上去相同，实际上却又不一样。

    同是异瞳，从他明亮的眼睛里，她能看见那只她恨透了的母老虎，曾有过的神情。

    “——我相信他。”

    “因为我爱他，他也爱我。”

    “我不会让你伤害他，他也不会伤害我。”

    那只母老虎和她说过的话，她还历历在目，可他们彼此都已经不再记得对方。

    对于她来说，这是最好的结局。

    她的孩子，不够狠绝，所以还是让她来替他做决定。

    “为什么你的孩子就可以活下来？”

    “为什么我的孩子就要经受折磨？”

    “就因为他爱你吗——”

    似曾相

    识的画面让她再也无法忍受下去。

    “你们两个，给我一起去死吧！”

    “够了！原焉！”雪爷忽地出声，“我从来没有爱过你，放弃吧，别再折磨我们的孩子了。”

    ……

    “雪爷他进阶付出的代价，根本就不是子嗣，而是爱！”

    “他对他伴侣的爱！”池语央一字一顿地说道，“但我想，他爱的，是虎瑾的母亲。

    “不是你，原焉。”

    这一刻，现实与幻境碰撞，原雾猛地吐出一大口瘀血。

    他没有扶住他的拐杖，而是慢慢地倒了下来。

    仿佛是了解了一桩心事，他的脸上竟出现了释然的表情。

    “媳妇！”

    池语央睁眼的瞬间，就看见虎瑾毛茸茸的耳朵在她的脸颊上蹭着。

    “虎瑾！”

    她紧紧地搂住他的脖子，强行忍住不让眼泪掉下来。

    “母亲，你听到了。”原雾自言自语道，“父亲他真的没有爱过你，你可以离开了。”

    说完这句话，再次张开眼睛的原雾，眸中是一片湛蓝。

    “……”池语央和虎瑾对视了一眼。

    “媳妇，你觉不觉得，我们好像被原雾利用了。”说着，虎瑾把池语央的全身都检查了一遍，确定她安然无恙才将她又搂进怀里。

    “嗯。”池语央点点头，“不然他也不会给那么多线索。”

    点完头，她捏住虎瑾无处安放的手。

    还是她家老虎的掌心更温暖。

    “我想，他是想逼藏在他身体里的母亲出来。”

    然后毁掉她。

    “进阶时，我的生命会慢慢消散，支撑不住两个灵魂，我以为母亲她会出来，可她只出来了一会儿，所以我只得继续下去。”原雾解释道。

    说完，他朝她看了过来，“池，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不久之前。”池语央耸了耸肩，直视他的双眼。

    他的蓝瞳，还是掺杂了莫名的浑浊。

    不够纯粹。

    “当你说出你母亲在你身体里，但她已经离开的时候。”

    原雾说他的母亲已经离开，可她却又再次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从头至尾，原雾虽然做出无数卑鄙之事，但他至少没有骗过他们。

    因此他撒谎，必有深意。

    而且，池语央并不觉得原雾知道进阶的条件后，会想

    不到雪爷进阶付出的代价是对虎瑾母亲的爱。

    只有被嫉妒和仇恨蒙蔽了双眼的原焉，才会坚信雪爷付出的是子嗣。

    “我从出生开始，身体就不好。”原雾可怜兮兮地垂下眼眸，“于是我的母亲在很小的时候就为我续了命。”

    “她本是个三阶的精神控制者，所以她的心智随着灵魂留在了我的身体里，同时也改变了我的样貌。”

    他本该是老虎，却因为母亲的干涉，变成了猿。

    “后来我发现，母亲本就命不久矣。她替我续命之前，就强行改变了虎瑾母亲的记忆。”

    或许她只是想借着他的身体，活下去。

    “等到我达到四阶，她留在我的身体里的那部分灵魂，已经成了拖累。”

    所以他有两个选择，找其他兽人替他注入新的力量，或是毁掉身体里母亲的灵魂。

    而他选择了两者。

    池语央和虎瑾同时沉默。

    原雾虽然有母亲的陪伴，但他母亲的爱太过畸形。

    甚至他的母亲还改变了虎瑾母亲的记忆，而她根本不知道这对虎瑾造成了多大的伤害。

    “你不必卖惨。”说着，池语央的语气突然变冷，她狠狠瞪了原雾一眼，“你刚开始的时候，确实想要虎瑾的命。就算你说你被母亲控制，我们也不会放过你。”

    也许原雾的行为是受到了他母亲的影响，但更多的，还是由他自己的意志决定。

    原雾不过是看准了有这个机会可以逃脱母亲的控制。

    如果没有这个机会，说不定他就要让虎瑾替他续命。

    不。

    池语央的直觉告诉她，是一定会。

    话毕，她看了看虎瑾。

    自从她离开幻境，虎瑾就一直盯着她看。

    还傻笑。

    “既然你的父亲给了你力量，你又不用受你母亲的控制……”池语央也被虎瑾感染，她露出个灿烂的笑容，“你不是自诩比虎瑾强？”

    “我们打一场。”虎瑾接话道。

    他转头，看向原雾。

    “你的身体已经和父亲的力量融合了。”从原雾方才的攻击中就能看出来。

    “或者你需要休息几天？”虎瑾笑了笑，似乎是在给原雾台阶下。

    虎族兽人的力量可以在短时间内快速治愈伤口，而失去了母亲钳制的原雾也跃

    跃欲试。

    他摇了摇头。

    “现在就打。”

    而一旁的雪爷并没有出言阻止，他想看看虎瑾的潜力何在。

    几分钟后，幻境里的画面变成了现实。

    原雾被打趴在地上，嘴角带血，一身狼狈。

    “虎瑾！你最棒啦！”池语央上前朝虎瑾怀里扑。

    接住媳妇后，虎瑾还抱着她原地转了几圈。

    “停停停！我头晕！你这只傻虎！给我停下来……”

    原雾看着完好无损，和心爱之人抱在一起的虎瑾，缓缓地合上眼。

    他输了。

    但至少他比他母亲输得干脆。

    或许从一开始，当他面对虎瑾的攻击，生出后怕之意时，他就该预见自己的结局。

    为什么他还是义无反顾地继续了下去？

    闭上眼的那一刻，少女的笑颜映在了他的脑海中。

    他的感情，输在不及虎瑾的纯粹。

    —

    原雾在当日傍晚就提前离开，而池语央和虎瑾则留在了雪爷的住处。

    雪爷说要教虎瑾几个招式，来提高他的力量。

    “虎瑾，你说原雾为什么生来就带病？”池语央坐在火堆旁，和虎瑾聊天。

    “我听族长说，如果是强行结下伴侣关系后，生下的孩子，是不受祝福的。”虎瑾答道。

    看来，雪爷并没有对原焉产生过任何的感情。

    至于他们是如何结的伴侣，池语央也不愿深究。

    原焉的疯狂程度，已经超出了她的想像范围。

    池语央将脑海中的想法抛去，看向身后抱住她的虎瑾。

    “反过来，也一样吗？”

    能生出这么优秀的虎瑾，她想，雪爷在付出代价之前，一定很爱虎瑾的母亲。

    可惜的是，他们却没能走到最后。

    虎瑾点点头。

    “我们生下来的幼崽，一定会很棒！”他的脸上满是骄傲和喜悦。

    “嗯。”池语央亲了亲虎瑾的侧颜。

    “媳妇……之前我想跟你说的。”这时，虎瑾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一双眸子里都是坚定和果决。

    “我想说的是，我决定不进阶了。”

    “升到五阶要付出的代价我承受不起。”

    池语央愣了愣。

    虽然她知道虎瑾要说的话，但当他真正说出这段话时，她眼里还是有了涩意。

    他和他的父亲一样视伴侣为

    最重要之物，却又有些不同。

    虎琢提过，虎瑾的父亲也进阶失败过一次。

    也许他那个时候就已经意识到了进阶的代价，可他依旧选择了第二次进阶。

    甚至他从未怀疑过他付出的代价到底是不是子嗣。

    池语央有个猜测，但这个猜测太过残忍。

    事情的真相，到现在这个地步，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

    她看着面前的虎瑾，看着他认认真真，面带笑容的模样，她也忍不住嘴角上扬，来掩饰即将掉落的眼泪。

    “因为媳妇你是我虎生中，最最最……最重要的。”

    虎瑾拖长了尾音，强调了无数个最，让池语央生生将泪憋了回去。

    纯粹如虎瑾，从不掩饰自己的感情。

    “虎瑾……”她抱住虎瑾的腰，正要告白，却见他忽地眉头一皱。

    “你怎么了？”池语央意识到虎瑾背上的触感不太对劲。

    没等虎瑾回答，她立刻转到他的身后查看情况。

    “原！雾！”池语央咬牙切齿地念出这个名字。

    怪不得他逃也似的离开了。

    虎瑾的背后，原本白皙如雪的肌肤，现在一片血肉模糊。

    池语央心疼地从布包里拿出药，替他敷伤。

    她的动作无比轻柔，但嘴里骂的却是狠话。

    “这辈子别再让我见到那只贱猿，真是卑鄙无耻，臭不要脸，死不足惜！”

    虎瑾给原雾造成的伤害，不到一个小时就全部恢复，但他在虎瑾身上留下的伤，却到现在才显现！

    “媳妇，我不疼。”偏偏虎瑾还安慰她，“如果可以的话，交/配也能止疼。”

    虎瑾眨巴着大眼睛，看向池语央的眸子里写满了期待。

    “……”池语央想起了被她搁置已久的某件事。

    她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但她的语气变得温柔起来。

    “虎瑾，我也有件事要和你说。”

    作者有话要说：上一辈的故事到此为止。

    下一辈的故事还在继续qwq

    原雾也许会孤独终老。

    而虎瑾会拥有爱他的媳妇，并且相伴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