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偷瞧

    “你们说, 今次谁猎的猎物最多？”

    “那还用说，自是陛下。”

    “你……”

    “怎的？难道你觉得不是？”

    这哪里有人敢反驳。

    陛下天生就该是第一，若是回了不是二字, 万一被有心人借此发作给安个大不敬的罪名，可不是谁都受得住的。

    只好再问, “那除了陛下, 谁当得第二？”

    “自是各位殿下了。”

    “……”

    “……”

    一阵静默，好好的欢欣气氛被那人答得众人都不想说话。你说你要恭维, 也得有人在场吧？她们明显就是问问猜个趣儿, 偏她硬生生将话给聊死了。

    连沈姒在一边看着, 都有些默然，朝那位答话的小姑娘看过去，她显然还颇为自得, 认为自己答的极好。

    得, 这副样子, 还真让人不知道她到底是故意的，还是本来就生的这么一副性子。

    “罢罢罢, 我们不猜这个, 为首的定然是陛下和几位殿下。”

    “我觉着, 苏小侯爷的猎物, 定是也不差的。”苏石彦出身将门, 勇义侯便有一身好功夫, 往年苏石彦的猎物就从没少过。

    “还有连小将军，连家的连小姐都能耍上一套功夫，连小将军自是更不会差。”

    “崔相那边，猎物当也不会少。”

    “咦？崔相是文官，当比不上小侯爷和小将军吧？”

    这话许多人就不爱听了, “文官怎么了？不过是拉弓射箭，还能难到哪去？”

    孟小姐一愣，有些委屈的绞绞帕子，“我不过就是问问罢了。”

    她这样，刚刚呛声的几位也自觉理亏，声音缓下来，与她耐心解释，“你才回京不久，知道的少些也情有可原。崔相可不单单是文官，他的骑术和箭术也是儿郎当中数一数二的，所以我们刚刚才说，崔相的猎物也不会少。”

    孟小姐懵懂点头，她只听人说过现在这位相爷风姿过人，到还是头一回听说他还擅骑射。

    “小姐，狩猎的队伍就要回来了，您可要去看看？”这时有几位丫鬟小跑过来，因跑得急，脸上红扑扑的，说话也有些不稳。

    “已是回来了？”小姐们惊喜，这会儿也不想玩水了，转身就往营帐那边走。

    沈姒跟在她们身后过去。

    “来了。”看到迎面而来的狩猎队，其中一位激动的晃一晃孟小姐的手臂。

    孟小姐看过去，一眼就瞧见了骑在马上身姿挺拔的崔季渊，他一手执着缰绳，眉目耀眼，就是神色淡淡的，脸上未露笑意。

    但即使这样，在一群皇亲贵胄中，他也丝毫未有逊色，依旧十分显眼。

    孟小姐看得有些呆，被旁边的小姐又晃一晃，才回过神。

    “如何？崔相可是难得的俊秀儿郎。”她兴奋的与她说着话，不过很快又叹气，“就是可惜，他夫人死得太早，如今孑然一身。”

    “听说啊，曾有不少人想嫁与崔相为继室”，这句话她说的极为小声，几乎是趴在孟小姐耳边说的，“但都被崔相给拒了。”

    “为何？”孟小姐愕然，为何要拒，死去的人已经死了啊。

    “还能为何，大抵是因为他夫人吧。”

    说着，狩猎队已经走过她们，孟小姐视线依然看着崔季渊，今次她是头一回见他。

    若是在此之前，有人和她说京城的世家小姐们会愿意为人继室，她定是千百个不信的。但此时见过，却是有些明白了。

    这样的男子，极俊秀，又身居高位，府上除了有过一位前夫人，再未有其他妾侍姨娘，头上还没有公婆压着。

    做他继室夫人，后院里清静且自在。如此，又有什么不可呢。

    沈姒不敢站到近处去看，怕他瞧见她会失态着急下马，进而惹人怀疑。

    她远远躲在一颗树后面，探出半个脑袋瞧着这边，他依旧是那副模样，不过她能瞧出，今儿他还是有些高兴的，想来行猎时猎到了好猎物。

    直等他下马，沈姒的目光依旧没有移开，仗着她与他中间隔着许多人，沈姒看人也看得毫不避讳。

    崔季渊似有所感，下马时朝这边一扫，只看见一群小姐夫人们的身影，还有猎场里的守卫，其他的什么也没瞧见。

    移开目光，崔季渊没有放松，他一向相信他的直觉，刚刚定是有人在窥视他。

    面上毫无波澜，崔季渊心里提高警惕，命人解下猎物。

    沈姒靠在树后喘气。

    好在她反应快，也熟悉他的小动作，察觉他猜到有人在偷看时，立马整个人缩在树干之后，这才侥幸未被发现。

    她静静缩在树后，耳朵却伸得长长，仔细听着那边的动静。

    等听建元帝说可随意行猎时，她小心掩藏好身子，等着他们骑马再次出发。

    瞧着人差不多都已经走了，沈姒再次探出脑袋，果然没有再见到他，刚刚那处只剩一圈侍卫留守，还有几个未见过的大臣。

    沈姒放心的从树后走出来，她走过去瞧，那处还堆着未能来得及被拿下去的猎物。

    踮着脚找一找，沈姒很快找到了崔季渊猎的东西，一只公鹿，还有两只狍子。

    俱是一箭毙命，皮毛完好无损。

    “崔相猎的这几只，待会儿剥制时小心些，崔相吩咐了皮子要留着的。”

    “小的明白。”

    那人又挑着猎物说了几项该注意的，这才让他们将东西抬下去。

    沈姒原地站了会儿，瞧一瞧几处大帐，除了建元帝的帝闱一眼就能认出来，其他的她还真猜不出哪一处会是崔季渊的。

    她挨个营帐走过去，看了快十个，终于瞧见了一个熟悉的人，脸上不自觉露出笑意，“谷福在这守着，这处营帐一定是他的，定然是错不了的。”

    径直走进去，这处营帐还算大，内里分隔成三处，沈姒随意找个地方落座，背对着营帐门瞧着挂在不远处的弓箭。

    崔季渊一掀开帐帘，她的身影猝不及防的撞进眼里，凤眸微愣，眼神有些发散，还抓着帐帘的手不自觉握紧，他怕这是幻觉。

    慢慢松了手，崔季渊眼神一瞬不瞬的看着她，一步步走过去，落地无声，他怕惊了她，她便消失了。

    “在看什么？”声音有些哑，崔季渊喉结轻动，背在身后的手握成拳头。

    沈姒听到声音，惊的转过头来，他不是去狩猎了吗？

    脑袋不禁往他身后看过去，他身后什么东西也没有，显然不是这么快就能打猎回来。

    她没有说话，崔季渊垂眸，极为耐心的又问一句，“在看什么？”

    沈姒：“看你帐子里挂的那副弓，还怪好看的。”

    弓身黝黑的发亮，通体幽凝，一看就是把好弓。

    沈姒：“你不是狩猎去？怎回得这般快？”

    “途中落了样东西，就先行回来一趟。”他眼里的凝滞化开，话语也带上几分松快，她不是幻觉，这次是真的来了。

    其实，他未落下任何东西。

    之前那股暗中窥视的眼神他一直记着，行了一小段，随便猎了两只兔子，他便骑马回返。

    这回他仔细注意着周围，风吹草动也未放过，但没有发现任何有用的东西。

    “公子，可还要再去猎？”青山站在旁边问。

    崔季渊将弓箭递给他，“不用，回营帐。”

    原来还想着回营帐后叫青山吩咐人好好查一查，如今看来是不用了。

    嘴角弯起一个弧度，轮廓柔下来，崔季渊温声道：“我随陛下回来之时，是不是就已经到了？”

    想到是她隐在人群中悄悄看他，心里因被人窥视而生出的不悦消失殆尽，只有抑制不住冒出来的心喜。

    沈姒睫羽抖一抖，这人可真敏锐，“嗯，那时瞧你身边人多，我便隐在树后没有出来。”

    瞧他因为这句话而更明显的笑意，沈姒不由得也弯起眼睛，“我见到了你猎的东西，有鹿还有狍子。”

    “回头那皮子你好生做几双鹿皮靴，那狍子的毛皮厚实，我看着做一身上袄到是正好。”

    “好。”崔季渊轻声应下，温润的眼神看着她，“可想去狩猎？”

    沈姒有一点点的心动，但一想到时候他身后乌泱泱跟着一队侍卫，他若是没忍住要与她说话，还不知会被人以为出了什么毛病呢。

    因此摇头，“不去。”

    “那就不去。”崔季渊软下声音，一双眸子看着她，“我将弓取下来给你瞧瞧？”

    沈姒正欲点头，外面响起谷福高声禀报的声音，“老爷，小的从厨下端了些吃食过来。”

    崔季渊眉心皱一会儿，淡声道：“进来吧。”

    谷福于是将东西端进来，道：“您午时还没怎么吃东西呢，这些老爷先吃着垫垫肚子。”

    “多嘴”，崔季渊不冷不淡的斥一句，“出去，将门掩好。”

    谷福应喏，走出门时不经意瞟了一眼，就见自家主子神色柔和，心情好像很是不错。

    一头雾水的摸摸脑袋，小声问青山，“主子又猎着好东西了？”

    “没有，这回只猎了两只兔子就回来了。”

    谷福心里更不明白，难道是他端的吃食极为合主子心意？

    崔季渊哪里是因为吃食，他心情好，只会是她的关系。

    沈姒听了刚刚谷福说的，柳眉蹙着，“你午时还未吃？”

    “吃了的，在外狩猎，吃了些干粮。”

    沈姒闻言，柳眉依然蹙着，干粮哪里会好吃啊，还干巴巴的，“那你先吃饭。”

    “好。”崔季渊低笑，顺着她推搡的方向自觉过去坐下。

    沈姒脚步不自觉就跟上去，见她跟过来，崔季渊嘴角的笑意更大，本来只是裹腹的吃食，此时进到口中，好像也多了些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