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冷夫君有口难言
隔日, 赵驿孟去了六和寺。清晨的寺院一派宁和,阳光照得小院一片敞亮,便是偏院, 亦飘荡着淡淡的香气。
“又是苏美人的事么?”路呈骞一见到赵驿孟那欲言又止的模样,便知他想说什么。
“本王不许你再叫她苏美人。”赵驿孟很烦,很挫败, 昨日、昨夜苏灵咚的那一番质问,令他睁着眼睛思索了整整一夜。
“总那般端着累不累?看你的脸,都将成石雕了。”路呈骞从不在意赵驿孟的冷漠, 在他眼里,那不过是他的面具。
“本王向来如此。”
“说罢, 这次你又想叫我帮你做什么?”
“无事, 不过是想找个人说话。”
“说话你不找苏美人, 找我做什么?”路呈骞明知故问。
“她不理本王。”
路呈骞口中的杏霜汤险将喷出,赵驿孟何曾如此哀怨懊恼过?“说说看, 你如何惹了苏美人?”
“并非如你所想。”
“唉,这种事我帮不上忙的, 不如你去问师父,老人家慈悲,指不定有解。”
“她为何不懂?本王一直在保护她。”
“她当然不懂, 每一次遇到危险,暗中救她的人都是我。”路呈骞骄傲地指着自己。
“这是耍嘴皮子的时候?”
“你该不会又要请我帮忙罢?”路呈骞摆摆手,“临安我已待得有些腻了, 以后的事你自己想办法。”
赵驿孟正色道,“在太子妃消停之前,本王希望你能待在临安,必要时继续助我保护苏姑娘。”
“苏姑娘?!”这称呼, 路呈骞惊呆,“哪一个苏姑娘?”
赵驿孟不耐,“还会有谁?自然是她父亲于你有恩的苏姑娘。”
“若我是苏美人,亦懒得理你!” 路呈骞面露讥讽,果真不该将那事情告诉他。
“你这是什么话?”
“女人呢,大多很单纯的。”路呈骞表现得很有经验的模样,“有空就多陪陪她,时不时投其所好,送些她喜爱的 * 小礼物哄哄她,她便会很开心,哪还会跟你闹别扭?真是笨死了。”
“是么?”赵驿孟若有所思,连师弟说他笨似乎亦无所察觉。“送礼物便可以?”
可旋即,他又陷入新的漩涡,他根本不知苏灵咚喜欢什么,他对她,几近一无所知。
“看你这样子,准是没送给苏美人礼物的了。”路呈骞大摇其头,觉得他师兄已经无药可救。
“本王并不知她喜欢何物。”
“你没有嘴?”
“罢了,本王去见师父。”
“师兄,报酬呢?”
赵驿孟头亦不回,只向后扔来一个胀鼓鼓、沉甸甸的袋子。
昨夜,苏灵咚等至夜深不见赵驿孟归来,想着他应在家,睡前便没将门阀扣上。
及至半夜,果听到开门的声响,那推门的力道,确是他。
赵驿孟上床后,命道;“往里挪一些。”
苏灵咚置若罔闻,一动未动。
“别装了,本王知道你醒着。”
“你既知道我醒着,竟不知道我在生气么?”
“你为何生气?”
苏灵咚倏地起身,“我气你什么都不知道?我气你对我不管不顾;气你总是让我一个人空等着;气你总是无声无息消失;气你总是不由分说地指责我——”
“本王何曾指责过你?”
“此前太子妃因对你我下药被罚,你曾问过是不是我给父亲书了信的缘故,那时,我肯定地答过你没有,你只当耳旁风,日间居然问我是不是又给父亲书信,便说明早前你认定了我给父亲写过信、诓过你。如今我再明明地与你说一次,到临安之后,我从未给我父亲写过书信,从没有!以前没有,这一次亦没有!”苏灵咚忍无可忍,声音又提高了许多——
“我远在扬州的父亲尚且知道疼惜我、设法保护我,你是我托付终身之人,却总在我深陷无助之时见不到人影。一直以来,明明是太子妃一再滋事,到头来你却指责于我,说我那般会挑起事端,你总不可能不知那太子妃是什么样的人罢?!你分明一再提醒我别去招惹她,可我不招惹她,难道便代表她会放过我么?”
赵驿孟沉默,不愿辩解,伸手想将脆弱的苏灵咚揽入胸怀,却被她闪开了。
“你这个笨蛋,还不快哄我!”
“无理取闹!”赵驿孟火了,方才明明是她自己推开,身体说不要,嘴巴又说要,他实不知她要怎样,倘若哄她,指不定她要闹得更厉害,便懒怠再说更多。
苏灵咚见依旧吵不起来,便气呼呼躺下,背对了他。
赵驿孟从不是示弱之人,亦背对着她。
二人背对背,距离那么近,却仿佛遥遥相对的东与西。
这边赵驿孟仍在苦苦思索着,那边,她的呼吸已变得均匀起来。
他辗转反侧一夜,不得其所,天才明亮,便骑马去了六和寺,这种事情 * ,还是对师弟比较方便开口。
待苏灵咚醒来,赵驿孟已不知所踪,一如他往日的作风。
爬起来之后,呆呆地出了一会儿神,她只想着,这一次,他到底要消失多久?十天,还是半个月?真是一个自以为是的傻瓜!
眼看着就要到六月,成亲将满三月,苏灵咚仍旧糊里糊涂,没有成亲的真实感。
她记得,不论是她大哥苏泽疆,还是五哥苏泽域,他们刚刚成亲的那一段时间,与嫂嫂们的言谈举止,好不温柔亲密,只恨不得与他们的新娘子天天腻在一起。
赵驿孟则刚好反过来,仿佛只恨不得不见自己。
苏灵咚出生至今,凡熟知她的人,无不对她赞赏、喜爱有加,她坚信,假以时日亦能令赵驿孟敞开心扉。
可过了这许久,她觉得他还是一如从前般冷漠、无法靠近。
是以,日久生情可以么?
还是,根本只有自己一腔热情。
苏灵咚有些灰心,这般摇摆几次,依旧拿不准赵驿孟的心思,忽不知如何是好。
若能够一走了之该多好。生了这样的心思之后,她便将赵驿孟的告诫和婆婆的劝阻抛到脑后,打算今日给丰采星书信一封。
当时在盛月宫,分别之前她二人曾约好要时常联系的。苏灵咚想,只要寻到事由,便能理直气壮地出府。
然她才用过早膳,计划便被太王妃派来传话的侍女打断。
原来每到月末,只要天气晴好,太王妃都有到灵隐寺敬香礼佛的习惯,因想着早日含饴弄孙,她便生了顺便带苏灵咚去拜送子观音的想法。
苏灵咚觉得那亦算出门,便开开心心地答应了。求不求子无所谓,反正赵驿孟终是不为所动。
她婆媳二人上了马车离去不久,赵驿孟的白马便在王府大门前停下。
结果偌大的王府里,他只找到赵驿槿。
“你嫂嫂呢?”
“与母亲上灵隐寺去了。”
“为何你没去?”
“她们要去拜送子观音,我为何要去?”
赵驿孟忽然发现,身边的每个人都在噎他。
方才,连他师父亦道,“佛门清静地,不言男与女。若欲断烦恼,不住空与色。”
他兄妹二人相随进了屋,坐在方桌旁喝茶。
“六哥,嫂嫂是不是有了孩儿?”
赵驿孟才喝进口中的茶尽数喷出,这问题冲击力实在过大,曾经,他与他父王遭到埋伏,与数十恶人交手,他亦不曾如此失态和慌张过。
“谁告诉你的?”他避开妹妹的眼睛。
“这还需要说么?成了亲之后,有孩儿不是理所当然之事?”
“才多久?已被你嫂嫂带坏。”
“六哥,最近你有没有遇见路大哥?”
“路呈骞么?”
“早晨才见过他。”
“这样啊,原来他在临安。”赵驿槿低下头,咬了咬嘴唇,“那何时——何时路大哥会再到我们府上做客?”
“并无特别之事,他为何要到府上做客?”
原来,赵驿槿去年及笄礼过后不久,亦是夏日,她在湖边游玩,见荷花盛放,便弯腰伸手去摘,奈何总够不着喜爱的那一朵,恰在那时,在王府逗留的路呈骞路过,赵驿槿只见一个身影凌空闪过,想要摘的那朵花便霎时不见。
才一站正,只见那花已递到她眼前,是一个不修边幅、略带不羁之气的男子,她刚伸手去接,路呈骞手一闪,“叫哥哥!”
赵驿槿见他盯着自己,羞得抬不起头,半天不吱声。
“那我拿走了。”路呈骞转身作势要走。
“哥——”赵驿槿只觉两颊有如火在烧,“哥哥。”声音轻如微风。
如愿拿到荷花,路呈骞离去之时转身那一记灿烂的露齿笑深深地印进她的脑海……
赵驿槿见她哥根本不懂她心底的秘密,便转了话题,“明明嫂嫂心情不佳,为何六哥不多陪陪她?日前在宫里,以及昨日在家中,你可知太子妃给她造成的伤害有多深?若是你看到当时嫂嫂的脸肿得有多厉害,昨日你便不会再令我去请她来见太子妃——”
“那种情况,你以为六哥——”赵驿孟只说了一半,“待你嫂嫂回来,你陪她散散心、聊聊天。”他站起身,准备要走。
“六哥,你要去哪儿?”
“我有事要做。”
“难道那事情比嫂嫂还重要么?要我陪嫂嫂的话,六哥许我一个好处。”
“你嫂嫂的生辰快到了,你们此前不是想去西湖么?到时我便带你们去。”
赵驿槿一听说可以出门,便高兴地答应了。
孩儿——赵驿孟连想都不曾想过,连一次亦不曾有。
被妹妹那么一问之后,他入宫的一路之上,“六哥,嫂嫂是不是有了孩儿”一直霸占着他的脑海,无论如何都挥之不去。
于是,前所未有地,他联想了一番:儿子的话,自然要像我一般,面如皓月清朗,身如峰峦挺拔,脑袋瓜自是要十分机灵,日后方能学富五车、博闻强识。女儿,就让她像苏灵咚一般,娇俏可爱,明媚灵动,美若仙子,但不可那么调皮,必须更乖巧一些、文静一些,不可对貌美的男子犯痴……
他没发现,想起苏灵咚是,他的面目柔和了许多,心中温柔了许多。
他只发现,这一刻,他有点想快一些见到苏灵咚。
不自觉地,他掏出那个绣得歪歪扭扭的香囊看了看,嘴角的弧度更大了些。“笨手笨脚的女人,连针线活都做不好。
“还去拜送子观音,亦不害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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