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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章 冷言冷语寒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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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凤娘边说边咬舌,没想到那个臭男人居然会跑到皇帝面前打小报告,可恶,是我高估了他的自尊心。

    “你为何要给他下药?”

    我高兴,我乐意。李凤娘差点脱口而出,然此时自是保命要紧,“孟郡王总是言语蔑视臣妾,不将臣妾放在眼里,且每每将臣妾对他的好心当作驴肝肺,辜负于我。事出有因,臣妾绝非任性妄为。”

    “他如何蔑视于你,又如何辜负你的好心?”

    这“毒后”,看来是要追根究底了。李凤娘心想莫不是那臭男人添油加醋了,不过是让他昏睡了一日而已,他到底大动干戈什么劲儿?“孟郡王蔑视臣妾出生将门,不懂风雅,喜欢搬弄是非;且——我好心给他介绍我堂妹,他居然跟我唱反调,非选那个苏什么的,那不是狗咬吕洞宾么?”

    “放肆!”谢皇后勃然色变,“皇帝只以为是太子想要巩固东宫势力才力荐李鹛辛,果然又是你在挑唆,让他父子二人心生嫌隙,此其一者;二者,孟郡王怎可说出那般言语?定是你信了小人谣言,分不清忠良奸佞;再者,那苏灵咚与你亦同是将门之后,孟郡王何曾起那心思?郡王妃父亲镇守边疆,安.邦护民,功在千秋,你可知你此举会导致君臣不合?最后,那孟郡王与太子和睦,亲如同胞弟兄,是太子最得力的助手,你令孟郡王出糗事小,若是令他为此远了太子,你可知害的又是谁?!”

    李凤娘一听,觉得皇后说得亦不无道理,然事已至此,自己打脸是不可能的,“皇后娘娘,要怪就怪孟郡王只听太子的话,不听臣妾——”

    “你还嘴硬!邻芙,给我掌嘴!”皇后娘娘这一次绝不会再姑息。

    邻芙毫不含糊,快步走到太子妃跟前,扬手就打,那巴掌又密又急,便是李凤娘躲避及时,也挨了好几巴掌。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息怒,臣妾错了、臣妾知错了!”李凤娘只得求饶,免得挨更多巴掌,亦痛得流出真泪水。

    邻芙方停下待令。

    “错在何处?”

    “臣妾错在、错在任性妄为;不辨是非;扰乱君臣之心……”错在我夫君不是皇帝;错在我误以为你是颗软柿子,错在邻芙这个贱婢吃了熊心豹子胆,这笔账我们慢慢算!

    太子妃花枝招展而去,狼狈不堪而回。

    一时间,太子妃被皇后娘娘狠狠地教训了一顿的消息传遍后宫,被她凌.辱欺压过的人无不拍手称快,亦有清醒者暗暗担心,不知太子妃会将这一口恶气撒到谁的身上去。

    被罚禁足一个月。李凤娘委实萎靡了一阵,可不久,她又开始重振旗鼓, * 一心认定所有的一切都是孟郡王谗言的结果,故而把所有的账全算到了他的头上。

    殊不知,孟郡王连计较都懒怠与她计较,更遑论到帝后跟前参她一本?

    她站在东宫院中,抬头望着天空自由自在的白云:“我李凤娘报仇,十年不晚。孟郡王,我要你生不如死!”

    太子赵惇恰好听到,便接道:“可安生些罢,你看看你那张脸,还好意思在这儿丢人现眼!这事本就是你不对,以后再勿胡乱撒气,害我六弟。”

    李凤娘抓起身边的一个小花盆丢过去,太子忙闪避,远远地躲开。

    她为自己命途多舛又哭了一回。

    苏灵咚与太王妃离宫,回到王府,隔日便听闻李凤娘被掌嘴与禁足之事,想来是皇后娘娘故意放出消息令相关人等宽心。

    除了帝后,东宫和王府里的几个人,并无太多人知道太子妃为何被打,其余人等只以为是她那骄纵爱闹的脾气又犯,惹得皇后滔天大怒。

    苏灵咚觉得解气的同时又担心太子妃会记恨于心,关于太子妃的为人,她已略有所耳闻,绝非善类。

    这事渐渐地平息下去。

    眼看着天越发明暖,春日越发灿烂,苏灵咚百无聊赖,这成亲之后的生活与她在扬州时并无太大不同,不过是天天见的母亲换成婆婆,一起玩的姐妹换成小姑子。

    看上去无可指摘的日子,似是少了些趣味。

    这样的天气,当是与喜欢的人“最爱湖东行不足”的好日子,毕竟,自“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此等词句问世,加上皇城南迁,西湖的美名更是举国皆知、无人不晓。

    苏灵咚到临安之后,每每想寻机出游,却苦无机会。

    加上她连喜欢的人的影子都见不着,甚至不知他何去何从,心中不禁烦闷。自回门后与赵驿孟一别,他二人已几近半月不曾见面,这哪是成了亲该有的样子?!

    为解春困,苏灵咚便约小姑子赵驿槿府内游湖。

    赵驿槿正值碧玉年华,与苏灵咚一样是高挑个子,长得一头浓密秀发,面庞很是俏丽可爱,正是爱玩的年纪。

    及至湖心,赵驿槿道:“亦不知六哥什么时候回来?他一有空便总往六和寺去,连成了亲亦改不了那习惯。”

    这时苏灵咚方知赵驿孟的去向。

    她是很想问赵驿孟去六和寺做什么,但又觉得面子上挂不住,若一开口,便只会曝露她对赵驿孟一无所知,二人之间生疏。

    “孟郡王孝心虔,应是为太王妃祈福而去的。”苏灵咚胡乱猜测着,他总不至于要出家罢?

    “嫂嫂的心亦未免太宽,你看你们,成了亲,在一起才统共几日?六哥真是一个傻瓜,弃娇妻不顾。”

    赵驿槿是个心直的姑娘。

    水光潋滟,春风和煦,二人立于画舫前头,微风拂面而来,吹得她们发丝轻扬,裙带飘飘,几个小丫鬟在一旁笑声不断。

    苏灵咚望向远处的山,脑海里浮 * 出赵驿孟那日在街头怒红的脸。

    “他总会回来的。”

    “只怕等他回来,假日便该结束了,到时候六哥便又是事务缠身,唉,官家向来事多如麻——”

    苏灵咚一时惆怅,赵驿孟给她的时间那么少,便是想要向他表示爱慕亦无可施展。

    “妹妹莫要为嫂嫂愁,来日方长,亦不急于朝夕。”

    “嗯,来日方长。”忧心忡忡的赵驿槿笑了。

    游湖归来那一晚,赵驿孟毫无预兆地回来了。

    那时苏灵咚已卸好妆,洗漱完毕,忽有人扣门,她只以为是梅桃二人,却又觉得那叩门的力道似乎比她二人重得多。

    “是谁?”开门前,她问道。

    “连本王扣门都认不出?”

    果是那个冤家!苏灵咚喜出望外,却不想轻轻容易地谅解他,“此前你并未敲过我的门,教我如何认得出来?”

    “还不快开门?”

    “要我开门亦可以,只不过你先告诉我这些日子你弃我不顾,去了哪里?”

    “本王要去哪里,需要你的许可?”

    啊!——这榆木,完全不解风情。苏灵咚再一次确认了,他果真尚未开化,只怕那颗心还不知情是何物。“非也,只是这些日子每每有人问我夫君哪里去了,我答不上来,叫人笑话了几回,心中委屈。”

    赵驿孟一愣,亦不知她说的是真是假,字字句句中并无责怪之意,却令他觉得自己有愧于她。“是谁那么闲?尽打听别人的私事。”

    “上至皇后娘娘和太王妃,同辈的有九哥儿(赵驿柠)与五姐儿(赵驿槿),还有——”

    “得了,废话无需那么多,快给本王开门!”被打了脸,赵驿孟不爽快说地连扣门扉,铁环砸木,声声作响,在二更时分格外清晰。

    “条件我已说了的。”

    “你!——”

    从无人敢这般违逆于他,这刚过门半个月的女人却几次三番惹得他动怒失控,到底是武将之后,果非贤良淑德之辈。

    屋内屋外登时静了下来,许久,赵驿孟才咬着牙道:“本王去了六和寺。”

    “去六和寺所为何事?”

    “别得寸进尺,再不开,我便一脚踹了这——”

    门吱吖一声打断了赵驿孟的话,他一脸不悦地望着背对烛光的苏灵咚,女人似笑非笑、似恼非恼,轻咬着红唇,扶着门沿微仰着头。

    二人对视了一会儿,他方跨过门槛,错身而过之时,鬼使神差般,他的左肩轻轻地撞了她一把,苏灵咚不防,一阵趑趄。

    “哪有你这般,才刚亲却对新婚妻子不闻不问、不管不顾的?!”苏灵咚边说边关上门,一转身,只见赵驿孟已坐到桌旁,自顾自倒水喝。

    “你告诉本王,成了亲要该当如何?”

    “既成了亲便该当琴瑟和谐、相敬如宾,嗯——还有比翼双栖、夫唱妇随。”

    “不害臊。国法还是家法里有如此规定?”

    “这与国法家法何干?不过是与人心相关罢了。”顿了顿,苏灵咚又想起来,“ * 你还没告诉我你去六和寺做什么。”

    “你只管好你自个儿的事情便可,本王的事,你少问。”

    苏灵咚再见赵驿孟的喜悦渐渐被浇灭,好像不论如何都说不到他的心坎,便奇了,这王府上下,上至太王妃,下至粗使的婆子,无人不对她喜爱有加,便是初次相见的猫儿,也会蹭到她的裙摆上撒娇,唯独这冰山脸,软硬不吃、横竖不合。

    “若如此,你娶我又是为何?”

    苏灵咚是害怕问这个问题的,接亲那日,他冷然地说出“奉旨特来迎娶苏姑娘”实在过于冷漠,只要一想起那句话,她对他的热心便会消减。

    然而一辈子实在长,若是听之任之,不去经营两人的关系,往后余生,更痛苦的必将是女人。更何况赵驿孟是苏灵咚一见倾心之人,便是他冷漠、不近人情、难以靠近,但她亦不愿轻易退缩,随便放弃,若放弃他,便将等于自我放弃。

    此时此刻,看着若有所思的他,不——他面上此时交杂的是疑惑和意外的神情,他似乎并未料到会被如此一问。

    便是如此,苏灵咚依旧期待着得到与成亲那一日不一般的回答,她希望,他能够给她机会,好令他能了解自己,甚或是,期待得更多一些,让他亦爱上自己。

    忽然间,她见他的神色更无情了一些,嘴角有一抹不易察觉的嘲讽——

    “你可知我们的亲事为何会忽然提前?”

    这事在苏州之时,家人曾议论揣测过的,然那时苏灵咚只恨不得早日见到赵驿孟,并不曾深究个中缘由,如今忽被问起,不禁十分不安,果然不会有无缘无故之事么?加上他那冷漠的样子,似乎是为了打击她而问的。

    “倘若是不好的,便请你高抬贵手,不要说了。”

    “本王偏要说,你我的婚事提早是为我母亲冲喜。”

    “如此甚好啊,一举两得。”苏灵咚努力地、积极地看向光亮的那一面,勉强地笑了笑,“如今太王妃贵体日渐好转,只但愿是那冲喜起了作用。”

    原来,太王妃每常说的“自息妇嫁入我王府,我的身体竟一日比一日康健”,那时她只以为太王妃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未曾料,她话中有隐意。

    赵驿孟本想打击她,不想却被她轻而易举地化解。

    可事实不过是,苏灵咚在强颜欢笑,会有哪个女人能如此平静地接受自己的终身大事被挪作他用?又会有哪个女人能如此平静地面对这般冷酷的夫君、为他所用的之后还要承受他这般的冷言冷语?!

    苏灵咚又看了看赵驿孟那张总是让她无法清醒思考的英俊容颜,忽然——忽然之间,竟有一股难以名状的乏味。

    “成亲提前既是冲喜,原定于秋季的婚期到来之前,你我不圆房。”

    赵驿孟冷然的目光锁定眼前有些失神的女人。他是有些心理洁癖的人,暂时不打算碰未对之动情的苏灵咚。

    冲喜,多么 * 荒谬,又多么牵强。这一番言语,比直接说我不喜欢你更令人难受。苏灵咚一阵难堪,仿佛在他看来,她有多么急于圆房,因此不得不言语告诫。

    他凭什么如此地自作主张?莫非,他以为我是他的所有么?

    “既如此,便如此吧。”

    苏灵咚说完,低头朝寝室走去,今夜,所有的热情已经全部用光。

    至于明日如何,便明日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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