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50 好像没有人能一直陪在她身边。
过了两天,徐来在微信班群里通知同学们回学校估分。
其实大部分同学对自己的情况已经比较清楚。私底下七七八八沟通的差不多,网上各种辅导机构也早就公布了答案。
高考被比喻为一条独木桥。
桥是窄的。乌泱泱的大军压境,注定会有人掉下去。
狂欢是属于胜利者的,失败的人只能学着沉默。
不过少年人藏不住什么事,好坏都写在脸上。
一眼扫去,几家欢喜几家愁。
徐来凭借多年的教学经验,早就将情况看个透彻,难得善解人意没逮着那些丧着脸的同学开座谈会。
不过让他感到意外的是,霍翊交上来的估分情况明明还不错,但是这小子脸色却并不好看。
霍翊向来是泰山崩了都没什么鸟事的样子,要不是看他这分数,徐来真怀疑他是考砸了。
徐来觉得有些意思,垂眸看了眼手里的估分表,没什么坏心思地调侃了他一句,“不是考的还不错么,怎么还有些不高兴?是不是奔着省状元去的啊?”
霍翊也注意到他手里的估分表,低头哂笑,“是啊,这不感觉当不上省状元了么。”
徐来手里拿着一摞表,最上面的那张是夏未凉的。
夏未凉估的总分比霍翊高了几分。
眼下这高考都结束了,徐来也不板脸端架子,意味深长地说了句:“你们俩还分彼此啊?”
霍翊没说话,笑了笑。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被老师调侃。
“男孩子嘛,要大气一点。”徐来说完,还拍拍他的肩。
霍翊挑了下眉,也没解释,淡淡应道:“确实。”
考试成绩出来那天,夏未凉的手机快被一通通电话打烂了。
第一个来问她成绩的是乔思恩。
乔思恩难得主动出击,夏未凉不用多想也知道这丫头考的不错。
事实果然如此。按照往年的分数线,乔思恩应该是能冲进理工大的“凯旋门”。
乔思恩无疑是个移动的广播台,知晓夏未凉分数后,她反手就在自己的班群里发了几条消息。
作为他们这个年级的大佬,夏未凉自然是很受关注的,很快又有一堆人来跟她道喜。
但霍翊却难得静默下来,一天过半,他迟迟没问她。
霍翊这几天没在家。朵朵得了腮腺炎,跟幼儿园请了假,霍翊在容大那边的房子里照顾她。
迟迟不知霍翊的消息,只好主动给他打电话。
“考的怎么样?”夏未凉问。
“还行。”少年嗓音有些低,还透着点无精打采的消沉。
“多少?”夏未凉心一咯噔。
她早已习惯霍翊的狂狷,他也确实没给过这样“低调”的说辞。
“到底多少?”夏未凉又问。
霍翊说了自己的分数。
夏未凉整颗心放了下来。这分数还可以啊,不懂他为何突然之间收敛了起来。
“你呢?”霍翊问她。
“比你,”夏未凉失笑,语气微微有些得意,“多五分。”
细数这两年考试,霍翊大多数都能比她高几分。能在高考比他多五分,她一时有了点扬眉吐气的感觉。
“那恭喜了啊,小状元。”霍翊在电话那边,也跟着笑。
“不是状元,”夏未凉纠正他。
这次他们学校考的最好的是袁浅,全省第一。
霍翊啧了声,“那有点点可惜啊。”
“你怎么了?”夏未凉问。
霍翊声音泛着哑,还有些绵绵的无力感。
“小感冒,应该昨晚吹空调吹的。”霍翊解释了句。
“哦,那你吃药了吗?”夏未凉问。
“待会吃。”霍翊说。
夏未凉知道他的德行,脸上有血口子都懒得管,待会一挂电话怎么可能乖乖去吃药。
“现在就去吃。”她说。
“过一会再去。”霍翊跟她磨。
“现在。”夏未凉说。
霍翊那边没说话。
夏未凉半晌没听到他声音,不禁蹙了下眉头,“说你两句就不耐烦了?”
“我这不是在找药吗?”霍翊有些无奈,语调里的埋怨意味很明显。
夏未凉这回倒是听到那边走路、拉抽屉等各种细细碎碎的动静。
霍翊一边撕开感冒冲剂的包装,一边笑她,“脾气怎么这么大?”
“我脾气大?”夏未凉反问。
语气沾着点威胁的意味。
“不高兴了?”霍翊晃晃水杯,将药物摇匀。
“没有。”夏未凉嘴硬。
事实上,她确实有点不高兴,但具体地,也说不上来为什么。
好像就因为他语气里那一点点的埋怨,那一点点的不耐烦。
霍翊笑着哄她:“有点烫,马上就喝。”
他扁桃体发炎,说话的时候扯着嗓子,略微还有些刺痛感,挺不舒服的。
“随你,喝不喝关我什么事。”但夏未凉并不知道这些,被他挑起的情绪还没平复下来。
她声音故意作淡,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其实心里明明很关心。
霍翊那边又沉默。
有种奇怪的压抑感在电波之间流窜。
这好像是两人之间第一次出现了罅隙。
后面,夏未凉觉得霍翊可能需要休息,也没再多说。
次日,夏未凉被乔思恩喊出去玩。
她从乔思恩哪里听到孙落落要去复读的消息。
孙落落是他们高二时候的语文课代表。这小姑娘有些偏科,而且今年数学卷子比较难。
考试那天,当老师说“还剩十分钟”的时候,夏未凉她们考场就有同学慌了,后面收卷子时,还有同学绷不住哭了。
孙落落差不多也就是考完数学这门课后,心态出现了问题。再加上回去后,家长迫不及待地询问,以至于心态彻底爆炸。到隔天的英语考试时,孙落落在听力的时候就没静下来心神,然后一路崩了下去。最后考的一塌糊涂,只能勉强够上一本线。
乔思恩刚和她说完这件事情时,一抬眼,就看见从书店出来的孙落落,她手里拿着崭新的练习册。
夏未凉之前和孙落落也不算很熟,充其量也就是点头之交。
孙落落看到她的第一眼,窘迫爬满了脸。她人缘不是很好,从成绩出来到现在,人前人后已经听到了不少嘲讽。
不过,她眼下并没有在夏未凉脸上看到有深意的东西。
说来也怪,她一下子就释怀了。
事实上,在今天之前,孙落落都一直视夏未凉为劲敌。
对于夏未凉的考试成绩,她可能记得比夏未凉自己都要清楚。
高二的时候,孙落落还单独买了个笔记本,里面记着她和夏未凉每次的考试差距。
除了语文单独的小测验外,她没有在任何一次大型考试中赢过夏未凉。
但眼下,孙落落忽然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夏未凉从来没把她当成对手,也从来没将她放在眼里过。
那些深埋在笔记本里的斤斤计较,都是她的一厢情愿。
想到此处,孙落落竟有些想笑。
夏未凉不知道她的心理活动,只以为她在跟自己客套。
孙落落背在身后的手这时放了下来,她抬眸看着夏未凉,“想跟你请教一下,怎样才能学好数学?”
夏未凉浅笑:“请教算不上的,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方法,就是吃透知识点,多总结题型。”
这一下午,她和孙落落说的话可能抵得上过去两年的总量。
跟孙落落分别的时候,夕阳蚕食了半边天。
金澄澄的天幕下,人影渐行渐远。
孙落落是个有文采的女生,作文经常被宋致梅拿来在班上诵读表扬。
或许很多年以后,夏未凉觉得她应该都记得高中时,班上有个叫孙落落的女生,她作文写的很出色。
夏未凉发了好一会儿的呆,直到再也看不见孙落落的背影时,她才慢慢收回视线。
然而很多人,一别之后好像再也不能重逢于人海。
同学录上的那些频繁出现的“永远”,只是大家短暂的自我感动。
夏未凉垂着眸,踢开脚边的石子,看它朝着前方跌跌撞撞。脑子里不禁回想着自己从幼儿园到现在,认识有多少同学,走到现在的有多少,再走下去的将又有多少。
好像没有人能一直陪在她身边。
想到这个问题时,她的心骤然一缩。
又过了没多久,他们便要填写志愿。
根据成绩和排名,夏未凉完全可以填自己一直想去的那所大学。
只是在专业方面,她和沈微商量了一下。
沈微建议她可以填一下商学方面的专业,夏未凉自己其实没有特别感兴趣的东西,也不太想选中学时代为它拼了半条命的数理化。
这个时候发现人文社科类的东西竟然还有点吸引她。
她本来想找霍翊商量,但霍翊一直忙着朵朵的事情,而且也有点赌气的成分在,霍翊没怎么找她沟通,她也主动没跟霍翊说起这件事。
其实只要一个学校,专业不同也没什么。夏未凉这样想着。
填志愿那天,霍翊并没和她一起去。
夏未凉先去学校,按照自己的想法填好志愿。
志愿填完后,她立刻就给奶奶打了电话。
奶奶家的电话没打通,电话欠费停机。
老人一辈子勤俭,天黑就想着关灯睡觉怕多费一度电。
夏未凉便给邻居家的婶子打电话。
婶子倒是很热情地帮她去喊了奶奶。
电话那头的老人知道她考的不错,开心的几度哽咽。
老人素日里话不多,其实心里也知道儿子当年那个就差一点点的梦想,知道她儿子当年的不甘与失落。
孙女这么争气,她自然很开心,一个劲儿地夸她。
次日,外公外婆也赶来容城。
夏未凉抽空陪他们逛了一下这座城市。
容城是个繁华的大城市,但也是个很有历史底蕴的地方。
外公对晚清时的建筑很感兴趣,夏未凉便陪他去看了看。
外公看到某个名人的故居,脑子里想的总是民族历史上的屈辱过往,然后忍不住义愤填膺。
外婆到这个景点的第一反应却是——
“亮亮啊,快来帮我拍个照。”
外婆现在也学着用微信,发朋友圈的频率比她们这些年轻人还高,经常晒九宫图。
外公和外婆“政见不合”,一路走一路辩。
辩着辩着,外婆发狠话:“以后再也不跟你这糟老头子出来,人家是出来玩的,跟你出来是找气受的!”
夏未凉本来以为两人要大吵一架时,外公突然却服软,“行了行了,我帮你拍行了吧。”
“谁要你拍?你拍的那照片能发出去吗?”外婆翻了个白眼。
“我这拍照技术不挺好?”外公说完,又小声嘟囔,“怎么老了老了,这脾气还大了呢?”
说着又去拉外婆的胳膊。
两位老人在前面并肩而行。
跟在身后的夏未凉忽然明白一件事,能陪你到生命尽头的也只有这么一两个人。
外公前两年做了手术,床前床尾伺候他的只有外婆。好像从那个时候开始,外公这倔脾气就收敛了些。
送走外公外婆后,连着两天,她眼皮总时不时地跳几下。
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一样。
直到那天袁浅在微信上问她:“霍翊为什么填容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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