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彩蝶飞舞，花林散去。

    三条沙耶觉得自己好像死了很多次，但又确实是在活着喘气儿，手中攥紧了刀，整个人恍恍惚惚。

    夏油杰和家入硝子也好不到哪去，全是被玩坏掏空筋疲力竭的茫然表情。

    唯一刻入本能的，便是他们各自的术式发动姿势。

    夜蛾正道在一旁面无表情的站着，不如说是僵在了原地；五条老师早就料到了这个惨烈的结局，悠闲的坐在椅子上嗑瓜子——身边是同样坐着的、仿佛没有灵魂般静默的望着操场的悟少年。

    或者说是被管理员系统暂时托管的、灵魂碎片与主体意识并不在身上的悟少年。

    这也是绫子一整天都没理自己的双子兄长的原因——又不是本人，没什么好说的。

    “夜蛾老师，我觉得今天到此为止比较好。”绫子的声音打破了只余喘气声的寂静，“大家的精神已经到极限了，这个我没法恢复，只能他们自己习惯。”

    一开始还是普通正常的对战。

    在沙耶和夏油杰开始受伤、而家入硝子又没办法及时迅速给他们治疗时，绫子提出了“我可以开治疗领域保证你们无伤”的诱人建议。

    条件是沙耶和夏油杰要相信她的治疗能力全力进攻，而硝子则是要在她治疗辅助的情况下，提升自疗的速度。

    听起来非常安全，未曾见识过训练地狱的三位同学没怎么犹豫，就双眼放光的答应了。

    现在，日轮西沉，漫天红霞，他们的眼中，再无一丝光彩。

    显而易见是san值清零了。

    夜蛾：……

    他瞥了一眼傻呵呵笑着嗑瓜子的副班主任。

    突然觉得，这个班级的教师团队，在五条绫子存在的前提下，即将失去用武之地。

    “咳……总之，暂时先这样吧。”夜蛾正道的手摁在五条老师的肩上，“解散。五条老师，我们来商讨些事。”

    五条老师：“欸？”

    五条老师捏着瓜子，被拽走了。

    绫子走到悟少年面前，低头望着那双无机质的六眼：“该回去了。”

    悟少年站起身，点点头，乖巧的跟在了转过身去的绫子身后。

    绫子给万能管家迪亚利亚打了电话。

    “准备两辆车……嗯对，还有一辆要将硝子和夏油送回家。”

    开学第一天就被自己打成这样……希望他们的精神能在睡一觉之后就恢复如初。

    绫子对未来很厉害的咒术师同学心怀期待。

    “沙耶，走了。”

    绫子上前戳了戳一脸空白的沙耶，只得到了一个木讷的眼神，和努力举起又因没力气而举不起来、不断颤抖的刀锋。

    “嗯，养成不错的战斗习惯了呢。”

    绫子赞许点头，然后劈手夺去了沙耶的刀，将她扛在了肩膀上。

    “夏油，硝子，你们能走吗？”

    被点名的二人俱是一震，眼神清明了几分。

    “我叫司机来接你们了，能走到校门口吗？”

    夏油杰：“好像……不行。”

    他现在站着全靠身体平衡，双腿僵硬得弯不下去才能撑着。

    稍微动一下，恐怕就要立即倒在地上了。

    绫子走到了硝子面前，将她扛在了另一边肩头。

    然后走向了一脸复杂像是憋着要吐槽但说不出话来的夏油杰面前。

    她肩上扛着俩妹子，用了[苍]将沙耶和硝子先瞬移送到了门卫室，然后回来一把攥住夏油杰的衣领，也将他瞬移拖到了同样的地方，这才回到了悟少年的身边，和被托管的虚假双子一起，慢悠悠的踱步走向校门口。

    仿佛三具排排放的尸体的三人躺在门卫室冷冰冰的地板上。

    门卫大爷：？？？

    ……

    咒术高专开学第二天，高一的学生们被通知：休假三天。

    开学即放假，开创高专新历史。

    “毕竟杰和硝子在精神方面的压力太大了。”不用上班就宅在了家里的五条老师幽怨的解释道，“对一般人来说，承受甚至享受死去活来的极限突破感，实在是太难了——沙耶不还精神恍惚着吗？”

    确实如此。

    听说审神者经历了惨烈的战斗训练，现在沙耶本丸里的刀剑们，已经将沙耶强行带回去休养了。

    那仿佛恶龙守着珍宝、不允许最重要的事物经历半点儿磋磨的偏执爱意，放在绫子眼中，就是极度溺爱孩子的家长。

    绫子确实是沙耶的挚友兼搭档，但比起“家人”，地位自然该矮一截。

    总归她已经带着沙耶体会突破自我极限的战斗，引出了沙耶的战斗本能。

    她是想要变强，还是继续咸鱼着浪费自己的天赋，那都是她自身的选择，绫子不会强行干预。

    只不过……

    绫子会不断的变强，她不会停下来，只会越走越远，越爬越高。

    朋友之间重叠的领域越小，最终能谈论的话题就会越少。

    就像曾经的辉夜，她是同为普通人的五条绫子的挚友，却无法再跟上觉醒了六眼无下限术式、时刻享受着死亡边缘带来的刺激而疯狂成长的五条绫子。

    若是沙耶……

    绫子轻声叹息，而后翻出了自己的手机相册，望着与沙耶一起拍的广告海报照片，沉默了好一会儿。

    她不想立即回到高强度的战斗中去。

    “我想出去走走。”

    侧卧在一旁榻榻米上翻看漫画书的五条老师扒拉下墨镜，露出那双璀璨的六眼问道：“要陪你一起去吗？开车之类的。”

    “不了，我只是出门转转，可以坐公交车或地铁。”

    “要小心痴汉哦。”

    “……哦。”

    是痴汉小心她吧。

    绫子无意在这种小事上浪费口舌。

    一大早就知晓了不必上学，绫子便没有换上校服。此时穿着件可居家也可外出的长袖碎花长裙，果断去找迪亚利亚要零花钱。

    ……不仅拿到了零花钱，还被挂了个斜跨的小包，戴上了时尚款式的墨镜，简单的抹了个果冻质感的浅色橘红唇釉。

    本就高级的皮相，变得更加精致了。

    “小主人想去哪儿玩？”

    “唔，莫里亚蒂先生在武装侦探社兼职，路上买些礼物，去探望福泽老师吧。”

    一只橘色的猫蹿进来，在门口蹲坐着，定定的看着她。

    “中也先生？”

    “喵。”

    “……”已经知道中也猫猫有着中也先生本人的灵魂，但他又不肯用内线聊天，绫子只得硬猜对方的来意，“中也先生也想去横滨吗？”

    橘猫点点头。

    “我要坐地铁或公交车，中也先生必须进猫包哦。”

    猫咪纠结了一会儿，还是点了点头。

    他虽然是橘猫，但人类的灵魂克制了橘猫本能，所以目前还是很苗条的一小只。

    迪亚利亚准备的猫包也是手提型的小款，只能倒着进正着出，狭小，但视野和通风都很好，内部上下左右后面都有着软垫，正对着猫脸的、只有井字型柔软皮革条打造的笼门，也是可以内部打开的设计。

    ——是一般铲屎官绝对不会给自家猫猫买的中也先生专属特别定制款。

    迪亚利亚为自己的未雨绸缪点赞。

    绫子拎着猫包走了几步，确定中也先生没有任何不适之后，才拎着猫出了后门。

    如今五条家势大，前来拜访的客人络绎不绝，但被告知只能从正门递拜帖进来，擅自去打后院的主意，会被五条家列为不再往来的对象。

    有绫子“圣女”的身份在，来后门走捷径的人还要背上“对圣女图谋不轨”的罪名……故而，五条家前院人来人往，后院门前甚少有人。

    绫子顺利的到达了最近的公交车站。

    抱着猫包坐在最后一排，恍然间想起了自己也曾在同样的位置，被伪夏油羂索搭讪。

    这是一辆从东京开往神奈川的长途公交。

    绫子让系统在脑内为她搜一些这个世界的流行曲播放着，便闭上了眼睛——包括六眼。

    车子走走停停，绫子身边的乘客也不断更换，她所在的最后一排正中间似乎有些碍事，便换坐在了倒数第二排的双人座椅内侧，摆出了不打算与人交谈的姿势。

    播放着音乐的纯净世界里，内线突然传来系统的声音。

    【宿主，外面有人打劫。】

    绫子困惑的睁开眼。

    歹徒就在她的身边，拿枪对着她的太阳穴。

    视线绕过歹徒，隔壁双人座上坐着个茶发眯眯眼散发着学者气质的男人，还有个一脸紧张的蓝西装大眼镜小短裤红领结仿佛头顶写着“死神”二字的小正太。

    她前面是紧握着黑发萝莉手的棕发萝莉。

    再前面是一脸惊恐不知所措的一胖一瘦两个小男孩儿。

    与男孩儿并排的是一人占了俩坐的谢顶胖老头儿。

    再往前，另一个持枪的歹徒，正用枪顶着另一位戴着发箍的茶发高中女生的脑袋。

    发型有个奇怪尖角的黑发女高中生紧张的盯着被劫持的茶发女生。

    车厢地上的黑色大包拉链开了一点儿，露出了纸币一角。

    第三个负责断后的歹徒拖着怀里的人质上了车。

    “开车！听到没有！这车是去横滨的没错吧！开车！”

    劫持着棕发少女的歹徒粗暴的命令着公交车司机。

    “是……是！噫！”司机害怕的踩下了油门。

    而在第三位人质出现在车上后，绫子看到了隔壁死神小学生一副想要吐槽又吐不出来的表情。

    棕发少女和金发青年对视一眼：“……安室先生？”

    金发青年露出一抹苦笑：“哈哈，真巧呢，你也是人质呀，园子小姐。”

    “闭嘴！”第三位歹徒不满的踢了自己的人质一脚。

    别说那位死神小学生了，连同为人质的绫子都有点儿想吐槽了。

    窗外，是远去的米花町的路牌。

    车内，是米花町最会搞事的一波人。

    还有……

    三个抢完银hang、自以为搭上了通往自由之都列车的可怜抢劫犯。

    绫子又想闭上眼听歌了。

    “不许睡！”歹徒的枪往前怼了怼，对这三个人质不够害怕的表现感到很不满，“给老子害怕点儿！这是劫持！”

    开着无下限的绫子完全不为所动。

    不被尊重的歹徒怒了。

    他决定把枪狠狠地砸在少女的脸上，用凄厉的尖叫来获得敬畏，以此来为惊险刺激的抢劫行动增加乐趣。

    然后，他砸下来的枪，便被少女稳稳的，单手接住了。

    “是你先动的手。”

    墨镜下滑，那双苍天之瞳冷冷的、由下而上的蔑视着这个欲对柔弱少女施以暴力的垃圾男人。

    少女纤细白嫩的手掌握着枪guan，骤然松手砸在男人的手腕，枪械脱手的瞬间，猛地将男人拉下来，摁头砸在她身边的座椅上。

    然后，在男人鼻梁骨被砸断的声音中，她单手捞住枪，毫不犹豫的怼在了男人的后肩上，压下保险栓，打穿了男人的肩骨，又将有着热度的枪口砸在了男人的后脑勺。

    “若是敢发出刺耳的噪音，我就把你的脑浆炸进嘴里给你静音。”

    墨镜滑下，落在猫包之上。

    银发少女那绝美的容颜展露在众人面前，奇瑰的苍瞳冷冷的注视着趴在座椅上颤抖抽搐着流血的男人。

    她能听到这男人咬碎牙的咯嘣声响。

    “懂了吗，这才叫让人害怕。”绫子手又向下压了压，用另一只手将墨镜戴回去，完美的使用了恶役大小姐的刻薄语气提问道，“你们是在看演出吗？”

    另外两个歹徒立即回过神来。

    但是有人比他们更快——

    金发青年卸掉了歹徒的武器，将他摁在地上；而黑发尖尖的女高中生，则是一脚踢掉了另一位歹徒的武器，再猛地一拳捶在他肚子上，硬是把个五大三粗的男人给砸到了车窗边，一头撞碎了玻璃，晕死了过去。

    车厢内的其他成年人迅速行动了起来。

    绑住歹徒，联系警方，拨打医院的急救电话……

    太熟练了。

    绫子看得津津有味。

    然后在下一站，和所有人一起，进了警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