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大冒险 今晚月色很美

    直觉告诉卢西娅, 这应该是一条很重要的消息，于是她碰了碰唐言桉的胳膊，告诉她:“唐, 你手机亮了。”

    唐言桉正被许艺塞了串牛肉，听到卢西娅的提醒, 垂眸, 用另一只手去拿手机, 并道了句:“谢谢。”

    卢西娅笑得暧昧:“男朋友？”

    唐言桉闻言, 看了眼发消息的人, 笑着摇头解释:“不是，朋友而已。”

    卢西娅噢了一声，没再继续说什么。

    朋友？她不信。

    唐言桉点开微信, 是谈纪书。

    问她适不适应这里的环境气候。

    唐言桉打了几个字回过去，并问:「刚刚撤回的是？」

    那边回得很快:「没什么, 错别字。」

    唐言桉习惯了他的严谨, 不甚在意。

    于是她接着回:「你介绍的地方很好, 这里的人都很热情。」

    她还没有出去走走，就感受到了满腔的热情。

    这股热情在一点点冲散她深埋在内心深处的难过和伤怀。

    「喜欢就好。」

    「谢谢你。」

    夜晚, 风很凉，还有些刺骨。

    除了院子里这块烧烤的地方还冒着火, 周围仿佛进入了冰天雪地里。

    谈纪书站在二楼阳台，望着马路对面, 灯火通明的院子。

    低头回消息，眉眼带着淡淡的笑容。

    朋友从身后屋子里走过来, 拍他肩膀:“在干什么呢，一回来就见你在这站在，这天都黑了。”

    杰克递了杯冰啤过去问:“喝不？”

    谈纪书伸手接过, 打开，喝了一口。

    杰克跟着仰头灌了一大口，冰凉的酒水下肚，他没忍住嘶了一声:“大冬天，喝这个就是刺激。”

    小镇的街道并不是很宽，如果视力好点的人，站在足够高的地方，都能将对面院子里的景色看清楚。

    一罐冰啤下肚，杰克捏瘪手上易拉罐，又问了一遍:“我说谈，你到底在看什么？”

    “风景。”谈纪书淡声回。

    风景？

    杰克顺着他的目光，往对面瞅。

    一排房屋，有什么可看的。

    谈纪书没再回答。

    他在想，刚刚那句话她有没有看到。

    想着想着，谈纪书不由得抬手摸了摸上衣口袋。

    那里装着他和唐言桉的结婚证。

    这本结婚证，谈纪书走到哪都会带着。

    他需要时时刻刻触摸到，才能继续相信自己已经和喜欢的人结婚了。

    这么多天的辗转反复，他很多时候都在害怕这一切都只是一场幻梦。

    梦醒了，站在台下的就变成了自己。

    而台上，她挽着他人的臂弯在慢慢远离。

    那种感觉，真的很难受。

    谈纪书不怕疼，就怕这个。

    所以他就把结婚证戴在身上，时不时提醒自己。

    谈纪书啊，继续往前走，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杰克见他死活不说，挑挑眉，和他一起靠着栏杆，仰头看天。

    短暂的寂静之后，他问了另外一个问题:“你不是说，近几年都不会来了么？怎么这次这么突然？”

    他和谈纪书是五年前认识的，那时候谈纪书来这边旅游，本来是住在对面那家民宿，谁知道那几天网上订单系统坏了。

    一直显示有房，结果就是好几个人没房间住，谈纪书就是那个时候搬到这边的。

    然后他们就一见如故了。

    当然了，也可能是他单方面。

    那时候的谈纪书也不过二十四五，却给杰克一种已经看透所有的感觉。

    明明是最好的年纪，却老成得很。

    “来看你不好么？”谈纪书淡笑着抬手，和他的空酒啤罐碰了碰，“是你邀请我来看看你的新产业。”

    在谈纪书离开后，杰克确实又开了一家酒吧，但那已经是两年前的事了。

    更何况他发的邀请邮件都过去两年了。

    这会说是因为这个，傻子才信。

    杰克递了一个“鬼信”的眼神。

    谈纪书抿唇，神色很淡。

    微信上已经很久没有回复了。

    时间停在十五分钟前。

    对面隐约有香气飘过来，杰克闻了闻，眼睛一亮:“这好像是烤鱼，你们中国菜。”

    “嗯。”听到他的话，谈纪书弯了弯眉眼。

    “看来皮特这次又能学不少中国话。”杰克轻声打趣，“我记得五年前，他就从你这偷学了不少中国菜。”

    “我突然想过去蹭宵夜了。”杰克啧了一声，问，“谈你去不去？”

    谈纪书听了，身子一顿，然后摇头:“我就不过去了。”

    “你不去，皮特不一定让我进去。”杰克叹气一声，“他总觉得我想泡他的女房客。”

    “你评评理，我怎么会是这样的人。”杰克将空啤酒罐投篮一样扔进垃圾桶里，“而且那一次我也不知道那个女的就住对面啊。”

    三年前，杰克谈了一段短暂的恋爱，大概就一周左右。

    谈之前说好的，来去随意。

    谁知道对方居然起了认真的心思，这让随性惯了的杰克哪能接受，当机立断就撇清了关系。

    后来不知道怎么就让皮特知道了，这个人吧，天生的浪漫骨头，一直觉得爱情这玩意神圣不可侵犯，对他这种浪子最是看不起。

    刚好他那位前女友就住在皮特那，结果就是他被皮特拎过去劈头盖脸臭骂一顿，还被限制进入。

    “这是你们之间的事情，我不参与。”谈纪书将喝了一半的啤酒放进他手中，神色一敛，“不过皮特说得对。”

    杰克一噎:“……”

    这明显偏心眼的话，当他听不出来啊。

    “你还是别去了。”

    “……”

    杰克有些意外，他歪着脑袋:“你刚刚可不是这个态度。”

    “随你怎么想。”谈纪书收拾手机，离开栏杆，抬脚往屋里走，“我该睡觉了。”

    “这才几点就睡。”杰克忽然感觉他有事瞒着自己，他天马行空猜测，“该不会你也怕我是要去泡对面女房客？”

    “我没有。”

    “啧啧，欲盖弥彰啊。”

    原本只是随口说一说的杰克，突然有了兴趣。

    经验告诉他，不对劲。

    谈纪书不对劲。

    “我不信。”杰克越过他，故意道，“我马上就过去。”

    谈纪书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杰克瞅着他离去的背影，第一次开始认真分析，难怪他在阳台站了一个晚上。

    皮特家肯定有什么吸引他的地方。

    谈纪书千里迢迢来到这里，不去找皮特，却躲在他这，还不许他告诉皮特。

    “那我真去了啊！”杰克再次扬声，回应他的是一道“嘭”声。

    望着紧闭的房门，杰克眉眼上挑。

    这是生气了啊。

    宵夜结束后，已经深夜十二点多了。

    他们从原先的室外转到室内，窝在暖气房内，由赵欣蓝和杰西组织，开始玩游戏。

    亘古不变的真心话大冒险，好像到哪都很受欢迎。

    几轮过后，唐言桉抽到了皇后。

    坐在她身侧的许艺笑了，她举起手上的牌，晃悠:“言桉姐，这次是我来问哦。”

    唐言桉淡定道:“你问。”

    许艺立刻问:“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唐言桉回想起刚刚在院子里选择了真心话后，恋爱史被扒得底朝天的杰西。

    于是她回:“我选大冒险。”

    皮特洗着牌，一边补充:“定了就不能反悔哦。”

    许艺附和:“对对对！”

    “所以，唐你是选了大冒险？”杰西哇哇大叫，“那我一定要想一个绝妙的——”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赵欣蓝狠敲了一把:“你想什么想！这把是许艺问！”

    杰西捂着脑袋，一脸委屈。

    许艺幸灾乐祸完，开始思考:“该提什么好呢？”

    她歪头看向身侧的人。

    唐言桉忽然有一种不好的感觉。

    果然，下一秒。

    她就听见许艺说:“那就给你微信最近聊天的那个人发一句‘我爱你’。”

    唐言桉:“……”

    她能后悔吗。

    杰西一听，撇嘴:“嘁！老套！”

    赵欣蓝拧他耳朵:“你闭嘴！”

    皮特倒是乐见其成，他嘿嘿笑道:“这个挺好，说不定还能促成一段姻缘呢。”

    卢西娅端了水果过来，轻声责怪:“你脑子里就不能有点别的？”

    皮特搂住妻子:“我脑子里天天想着你不好吗？”

    其他人默契地撇开目光。

    许艺:“皮特，你好能秀。”

    “就不能换一个吗？”唐言桉企图自救。

    “不能。”他们齐齐摇头。

    “要不换个婉转一点的？”唐言桉叹气，“太直白，对方也不会信。”

    “说得好像是。”许艺想了想，“那换一个？”

    她朝其他人看去，试图寻求建议:“你们有没有更好的？”

    “要不就按照你们中国人，含蓄一点？”皮特记得中国有好多表达爱意的古诗词，读起来都特别有意境，这是其他语言很难拥有的。

    见他们重新开始想，唐言桉暗暗松一口气，然后拿出手机，准备看看等下要发的对象是谁。

    “这样吧言桉姐，条件不变，内容改改。”许艺拿过她的手机，指着聊天界面首位那个说，“把‘我爱你’改成‘今晚月色很美，我开始想你了’。”

    唐言桉:“……今天没有月亮。”

    许艺:“这已经够含蓄了，大冒险可是言桉姐你自己选的。”

    “那还能改吗？”

    “不能哦。”

    行吧，发就发。

    唐言桉拿起手机，她决定明天晚上一定不要再和他们玩这个游戏。

    最近的聊天对象是谈纪书。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的名字，唐言桉莫名地松了一口气。

    心底隐隐庆幸，还好是他。

    “一个字都不能少，我会监督你。”许艺使坏一笑。

    唐言桉边打字边想，现在的学生比她那个时候还要鬼精。

    还好谈纪书不是那种会轻易误会的人，唐言桉稍稍放心地将任务消息发了出去。

    算算时间，国内应该已经是早上了。

    “好了，发完了。”唐言桉将已发送的消息摆到桌上，“算过了吧。”

    “再等两分钟，万一你撤回，咱们就白忙活了。”赵欣蓝补充道，一副很有经验的样子。

    唐言桉:“……”

    两分钟时间一过，再后悔也没用。

    游戏玩到后半夜，终于有了结束的迹象。

    几个人哈欠连天的，唐言桉白天睡了很久，所以这会儿没有太大的困意。

    她在思考该怎么和谈纪书解释。

    “言桉姐你不回房睡吗？”许艺从房间出来，准备下楼倒水。

    ”马上就回。”唐言桉收拾好茶几上的牌，放进盒子里，“你快去睡吧，明天还要早起。”

    许艺又打了几个哈欠，点头:“嗯嗯，要困死了。”

    等她进屋后，唐言桉坐在沙发上，正打算给谈纪书发消息解释。

    一大段话打出来，还没能发出去就被一条视频通话打断。

    她只好先接通，几秒后，屏幕里露出一张敷着面膜的脸:“你大早上的就开始敷面膜？”

    打视频过来的是莫听，这会儿她刚刚醒来，还没完全离开床。

    她趴在床边，下巴抵在手背上，一手拿着手机视频。

    “早上怎么就不能敷了。”她翻了个身，平躺下，举着手机。

    唐言桉没和她继续纠结这个，而是问:“怎么这个点给我打视频电话。”

    “想你了呗。”莫听撇嘴，“你自从去了国外，都没主动给我发过消息，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外面有人了。”

    唐言桉:“……”

    她怀疑莫听不止一大清早起来敷面膜，酒估计也没少喝，今天不过她在这里过的第二个夜晚。

    “你打视频之前能不能想想我们之间的时差。”她这边已经凌晨一点多了。

    “我忘了嘛。”莫听软声道，“想你就打了，没考虑那么多，不过你怎么到现在还没睡。”

    莫听观察了她身后的环境，问:“你现在不在房间？”

    唐言桉嗯了一声回:“不在，和他们玩游戏，才结束。”

    莫听叹气:“真好，不像我，每天累死累活地排练，好不容易休息一天，一觉睡醒就过去小半天了。”

    “如果累了，就请假休息。”唐言桉道。

    “哪有那么容易，我要是现在放弃，机会就会别人抢了。”莫听坐起来，把脸上的面膜撕掉，“你快去睡吧，你那边很晚了，我去洗脸，然后还要陪我妈去逛街。”

    “行。”唐言桉挂断视频，回了房。

    谈纪书一夜没睡，他坐在客厅里，灯也没开。

    杰克从外面回来，一进屋就被客厅里若隐若现的人影吓了一跳。

    他差点就要以为家里进贼了。

    “谈，你怎么不开灯？”杰克顺手按了灯钮。

    “你说，一个人会突然爱上另外一个人吗？”

    “你说什么？”谈纪书没头没尾的话，把杰克问迷糊了，“谁爱上谁了？”

    “没有谁。”谈纪书退出微信界面，将手机装回衣服口袋，从沙发上起来，抬眸看向他，“你去对面了？”

    “哪能啊。”杰克很有自知之明道，“没有你，我压根就进不去大门，我刚从酒吧回来。”

    “我回屋了。”谈纪书转身要往楼梯方向走。

    杰克抬手叫住他:“等等，你刚刚说那话是什么意思，我没听明白。”

    “没什么。”谈纪书低声道，“我去睡了。”

    杰克:“……”

    这一个两个，怎么都这么古怪。

    回到房间的谈纪书哪里睡得着。

    眼见着时间一点点流逝，天色从深黑到灰蒙。

    他坐在床边，手里握着冰凉的手机，一动不动。

    唐言桉说想他了。

    这句话在他脑海里响了整整一个小时。

    第一眼看到时，他以为是恶作剧或者玩游戏输了的惩罚，所以他一直在等她的解释。

    可是没有，她没有解释。

    一夜过去了，谈纪书的手机依旧没有动静。

    他没敢主动，怕打破这份美好。

    谈纪书很怕她只是忘了解释，即使他心底幻想这一切都是真的，可是他明白这不可能。

    可他还是很想不顾一切地去到她面前。

    他不想再躲在这里了。

    在没有尽头的等待过后，总是希望能够得到一些。

    唐言桉没想到自己会睡这么久，她甚至怀疑接下来一周自己都会这么睡下去。

    醒来后，皮特说午餐已经做好了。

    这次就他们三个人吃，许艺他们按照之前的计划去了市区。

    午餐是卢西娅煮的，标准的法国菜。

    “唐，你尝尝怎么样？”卢西娅脱掉围裙，走过来，“这几道都是我最拿手的。”

    “好啊，不过等皮特回来，一起尝。”唐言桉帮忙把刀叉备好。

    皮特去门口接人去了。

    唐言桉醒来才知道，今天还会有个临时客人住进来，卢西娅告诉她，这个人是皮特的朋友。

    就是之前教他们中国菜的那位，和她一样也是中国人。

    今天早上打电话给皮特说十二点左右到。

    唐言桉做完手上的，抬头看看时间，刚好十二点。

    门外传来皮特高兴的笑声，看来他真的很喜欢这位朋友。

    卢西娅也去门口接了。

    唐言桉思考了一会儿，决定去厨房拿需要用到的酱料。

    一个人待在这，好像不太礼貌。

    皮特是真没想到谈纪书会突然过来看他。

    很多时候，他都要以为会有很多年甚至是一辈子都见不到了。

    毕竟自己只是他旅途中的过客之一罢了。

    开民宿这些年，同样的情况，他经历过太多了。

    “怎么突然想起来看我了？”皮特笑眯眯问道。

    “不知道，走着走着就到了这里。”谈纪书推着行李箱，和他说话，眼睛却往里看。

    太过兴奋的皮特没有发现他话里的不对劲，他还处在“有朋自远方来”的巨大喜悦中。

    “卢西娅，我妻子。”皮特拉着从屋里出来的妻子，向他介绍，“你上次过来，卢西娅还是我女朋友。”

    他们算是中年夫妻，蹉跎了半生才得以修成正果。

    “好久不见。”谈纪书朝卢西娅招呼。

    “是很久没见了。”卢西娅站在丈夫身侧感慨，”平日里都只是邮件沟通。”

    “最近过得怎么样？有没有遇见什么缘分？”皮特老生常谈。

    “我结婚了。”谈纪书浅声分享这份埋藏在心底许久的欢喜。

    “结婚？”皮特停下脚步，满脸震惊，“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没告诉我，你的婚礼，怎么能没有我的祝福。”

    谈纪书还没来得及回答他，一道熟悉的女声就从里面传出来。

    由远及近。

    这是他日思夜想的声音。

    唐言桉在厨房翻了半天都没找到，于是打算出来问卢西娅。

    只是她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谈纪书。

    皮特热情欢喜的模样在告诉她，他等的人就是谈纪书。

    一瞬间，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她脑子里串联起来。

    唐言桉又忽然想起，自己好像还没和谈纪书解释昨晚的那句话。

    谈纪书自然也看到了她。

    旁边皮特再说什么，他已经没有精力分心去听。

    谈纪书现在满脑子都是站在不远处的唐言桉。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鼓起勇气说了一句:“言桉，好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