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节

    尽量让父母满意。

    那是他们的爱。

    但是她好像没有一天做过自己。

    高中三年住校，虽然也在父母的严格管控下，但仍有一些零星的时间属于自己，偶尔可以偷偷买一点父母从来不允许买的垃圾食品，从舌尖蔓延的味道好像自由。

    她从小就被父母教育要乖，要听话，不能让他们失望。

    于是她不知不觉就被定义在了乖的框架里。

    没有穿过长度在膝盖以上的裙子, 没有吃过饭菜以外的零食，没有见过夜晚的路灯，没有跟朋友出去玩过。

    更没有机会玩游戏。

    就连, 那匆匆几面就心动的初恋, 也在只有自己知道的无人之地悄悄绽放, 又偷偷枯萎。

    葭葭，你要乖，你要听话。

    不要让妈妈失望。

    不要让妈妈生气。

    她开始逐渐温吞, 慢慢沉默，习惯安静，也习惯孤独。

    如果。

    如果说，在她贫瘠而安静的十八年岁月里，有什么是惊心动魄的。

    也只有某一天的阳光灿烂，是个午后。

    她的掌心摸着巷子里那只总是遇见的狸花猫，在某一次与自己想见的少年见面时，听到他的梦想时，她彼时虽然听不懂，却仿佛在那一瞬间寄托了自己未敢奢求的勇气。

    “想做就做吧，只要是你觉得对的事就一定有意义。”

    那是她对年少时暗恋的少年说的话，也是对自己说的话。

    但是她没有想做的事。

    她循规蹈矩的长大，好好学习，考好大学，然后，就再也不知道自己还想做什么，她已经找不到什么让自己不顾一切想拥有的东西，但是很希望有一个人能让自己看到。

    洛葭进了网吧，有了几次经验，她已经知道了大概流程。

    拿出身份证刷好，网管给她指了单人包间的方向，她说了声谢谢就走过去。

    陆子彦听到了她这边的对话，问道：“已经到了吗？”

    “嗯。”

    “开好机叫我。”

    网吧的电脑网速很快，比她在宿舍里的小笔记本快很多，几乎不到一分钟的时间。

    她开好了机，看着桌面上的几个图标，问道：“开好了。游戏叫什么名字？”

    “看手机屏幕。”

    “什——”她的提问戛然而止。

    因为她看到，语音通话随着一声挂断的提示音，下一秒，发起视频通话。

    23. 三个98K

    几乎是在视频通话发过来的瞬间, 洛葭点了挂断。

    这个网吧的单人包间隔音效果远比学校附近那家好，关上门之后，几乎听不到外面的声音，只有依稀的音乐声和播报声。

    安静而封闭的单人包间里, 洛葭听到自己的心跳如雷。

    她紧张盯着面前的手机。

    由于她直接点了挂断, 语音通话也一起结束了。

    心跳仍然在强烈跳动。

    手指动了动。她缓缓却不安的打字：“你是不是点错了？”

    陆子彦：“吓到你了？”

    她握着手机, 不知道该怎么回。

    因为在看到陆子彦转为视频的时候, 自己的第一反应居然是，今天穿的裙子不够好看, 头发走了一路也被风吹乱。

    她实话实说，“没有。”

    心跳仍然无法平息。

    洛葭又加了一句看起来合理一点的解释：“只是有一点突然。”

    对方正在输入中。

    她凝神等待，手心收紧。

    片刻后, 终于看到了陆子彦发过来的信息：“你可以把自己的摄像头遮住，只看我的镜头就可以，我教你怎么登陆游戏。”

    “准备好了吗。”

    “好了。”她伸手去捂住摄像头，等待着。

    下一秒，手机屏幕再次弹出那个让她紧张不已的视频通话，黑色的屏幕上有他的头像，还映着自己眉眼在上扬却紧张的脸。

    视频的画面显示出来。

    略晃动, 还有一些迟钝延缓，然后变得清晰。

    画面一出来，洛葭就盯着画面没挪开。

    洛葭还戴着耳机, 视频通话连接以后, 她又听到了陆子彦那边的声音。

    他那边很安静, 只有鼠标轻点的脆响。

    陆子彦的镜头对着的是他面前的电脑，而不是他本人，甚至连一秒都没有出镜。

    明明是意料之中的事, 但是有一点暗自失落。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就是好像很想很想对他有更多的了解。

    他点了桌面的一个图标，问她：“你在电脑里找一下这个。”

    是个陌生的图标，她从来没有见过，但是意外的，桌面上就有。

    她打开之后乖乖地回：“点开了。”

    “账号登这个，我发给你了。”

    洛葭把视频通话缩小一点，照着账号密码输入，以为这样就登录成功了，结果……

    弹出来一个，需要输入令牌。

    她疑惑道：“令牌是什么？”

    “绑定了邮箱。你稍等。”

    没有等太久，大概不到一分钟，陆子彦又给她发了一串字符，有数字有字母，但是不长。

    他说，“输入这个。”

    这次总算是登录进去了，陆子彦又指向了列表里的某一串英文，“选择这个。”

    洛葭一步一步照着陆子彦的指示去做，然后，屏幕全屏黑了下来。

    再过一会儿，屏幕有了游戏的界面。

    是立体感很强的一个角色，站在一个类似房间的地方，头顶是角色的ID，是英文。

    ——CrowAndCat。

    洛葭一抬头看到自己头顶的这个ID。

    眼睫眨了一下。

    有些迟钝，总觉得有什么在脑海里划过，像流星，急速坠落，只在寂夜里划过一串扫尾的白光。

    她还没想通那忽然跳动片刻的恍惚是为什么。

    她听到耳机那头有人在跟陆子彦说话，对话听不清，依稀只听到陆子彦嗯了一声。

    而后陆子彦开口：“你等我一会儿，可以吗。”

    “嗯，好。”

    “很快。”

    “你是去做什么？”

    她很少主动问别人要去做什么，她习惯了沉默服从。

    但是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陆子彦永远安静耐心，他的言辞冷淡里莫名有一种纵容，所以她居然没有感到一丝不自在，很自然就问出口。

    他安静了一瞬，不知道是不是在在迟疑。

    然后他如实回答：“去吃点东西。”

    这让洛葭没想到，她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你还没吃午饭？”

    “嗯。”从声音听得出他已经把耳机摘下，走之前说地说：“等我五分钟吧。”

    其实她想说多等一会儿，饭要慢慢吃。

    但是陆子彦已经放下耳机，脚步声也渐渐离远，随着轻轻推开门的声音，陆子彦已经消失在房间里。

    视频通话还没有关，他的手机就放在桌子上，摄像头歪着斜斜向上，照着对面的墙壁，连接着天花板。

    看得见墙壁上挂着的壁画，是英雄联盟的主题，她认得出那个英雄，是霞。

    不是官方的图，应该是其他画师画的同人图。

    那个霞手握着羽毛，站在一个灯光瞩目的偌大高台上，头顶是漫天落下的金箔，像一场辉煌盛大的雨。

    尽管她没有看S赛的赛后颁奖等画面，但也猜得出，这个霞的同人图画的应该是Ss战队夺冠的主题。

    这个霞代表的应该是Crow，因为Crow在这次世界赛上用霞打出的一幕又一幕经典操作，霞几乎已经跟他的ID绑在了一起。

    一时间不知道是霞这个英雄成就了Crow，还是Crow让霞多了一层荣耀。

    当耳机里再次传来推门声和脚步声，陆子彦陆续靠近走回椅子。

    洛葭才忽然意识到，自己居然就盯着他摄像头里的那幅霞的同人图壁画看了这么久。

    仔细回想，其实也没有一直在看壁画。

    因为好像只是等待陆子彦这件事，就足够让人安静下来。

    椅子拉开，陆子彦再次戴上耳机。

    他低头看了一眼屏幕，把一直连接着的视频关掉，回到了语音：“我回来了。抱歉，有一点久。”

    “没有没有，不算久。你吃饱了吗？”

    “还好。你稍等一下，我登一下账号。”他说话的时候，他那头有键盘敲击声，清脆干净。

    “好。”

    他敲键盘的速度很快，洛葭一点也不意外。

    在之前没有语音的时候，每次双排，他一直都是打字告诉她怎么做，居然丝毫没有影响他的操作。

    只是过了一会儿，他发送了一个邀请，“进来我这里。”

    洛葭点下接受，进了陆子彦的房间。

    她看到陆子彦头顶的ID是一串乱七八糟的字母，一看就是乱打的，身上穿着很普通的短袖和裤子。

    再看看自己，漂亮的双马尾，蓝色的吊带，下面是一条好看的百褶裙。

    虽然她玩游戏不多，但是一看这装扮也知道，自己这个号恐怕是充了不少钱。

    她不由有个猜测，好奇地问：“我玩的这个号是你的？”

    “嗯。”

    “那你玩的是借的？”

    “也不是，也是我的。”

    她看着他头顶那串乱七八糟的字母，问道：“那你为什么不给自己取个好听的ID？”

    “刚刚买了随便敲的，ID不重要。”

    “哦……”

    “那。”她目光挪向了自己玩的这个号，“那我玩的这个号的ID是什么意思？”

    她在心里再次默念。

    ——CrowAndCat。

    24. 四个98K

    “乌鸦。”

    陆子彦回答得没有多少犹豫, 一边点着进入游戏，一边回答她，解释道：“Crow的意思是乌鸦，Cat是猫。”

    洛葭当然知道这两个英语单词的意思。

    但是这显然不是她想了解的答案。

    “……”

    迟疑了一会儿, 她还是问出口：“乌鸦为什么要和猫放在一起？”

    他语气平淡, “ID太短了已经被占用, 所以加长了一点。”

    “…………”

    他察觉她的沉默, “怎么了？”

    “没怎么没怎么。”洛葭有一点哭笑不得，说不上来的感觉。

    总觉得这个理由不像是真的, 但是对陆子彦的了解，又觉得这好像的确是他的理由。

    ……诶，说什么对陆子彦的了解。

    其实也说不上什么了解吧, 他们才认识多久啊……如果在路上擦肩而过都不知道对方是谁。

    可是就是这么浅薄的相处，居然很真实、确信的给她一种这样的感觉，这的确是他的性格做得出来的事，很合理。

    游戏进入了一个……呃，这是什么，海岛？

    洛葭看到自己的角色落地在一块平地，沿线有海, 停靠着巨轮，像是一个海港，岸上还有许多集装箱。

    周围都是人。

    这些人跑来跑去, 有人原地起跳, 还有人蹲着左晃右晃, 洛葭茫然地四处看着，居然还看到有人爬上了集装箱。

    她还没反应过来这个游戏应该怎么玩，为什么到处都是人。

    这时候迎面就跑过来一个黑脸络腮胡男人, 对着她的脸就是一拳。

    洛葭：“……”

    “过来我这里。”耳机里陆子彦叫她。

    洛葭一脸茫然：“你在哪里。”

    “看小地图，上面的图标代表着队友，你来找我。”陆子彦说了一下哪些键操作移动。

    然后他站在原地没有动。

    洛葭试着操作角色，她操作很生硬，走着路晕头转向，再低头看小地图……好像越走越远了。

    终于，陆子彦开口：“你的方向反了。”

    洛葭顿时也有一点不好意思：“我好像不太认识方向……”

    “等你。”

    “好。”

    调转了方向，洛葭沿路返回。

    然而她还没跑到陆子彦面前，画面一转，已经不是刚才身处的海岛了，而是一个高高飞行的飞机。

    洛葭茫然：“怎么上飞机了？”

    “等会儿还要跳伞。”

    “跳去哪？”

    “这里。”陆子彦在地图上点了一个定位，“我说跳的时候就跳。”

    “好。”

    “刚刚告诉你是哪个键，现在还记得吗？”

    “记得。”

    “那准备，3，2，1，——跳。”

    洛葭听着陆子彦的口令，在他说出跳的瞬间从飞机上跳了下去。

    游戏都要音效很逼真，跳伞下去的耳边居然还有风声。

    地面上是绿草覆盖的植被，离得近了，植被越来越清晰，片片草丛里开着花，像一片田野。

    然而。

    没机会更近的距离看清楚地面的田野了。

    因为洛葭已经落地了。

    准确来说，是在落地的半空中，被什么东西挂了一下，她潇洒利落的跳伞开始跌跌撞撞，到了开伞的时候，她不知道怎么控制的方向，飘飘荡荡掉到了一个屋顶上。

    很高很高的屋顶。

    洛葭站在屋顶上，很茫然，问道：“我现在该怎么办？”

    她看到陆子彦从她面前的空中跳伞降落，他落地站在楼下的草地上。

    抬头正看着她，淡声道：“跳下来。

    洛葭虽然没有玩过这个游戏，但是感觉得到这个游戏的仿真程度很高，这个楼怎么也有三楼，跳下去会摔死吧。

    她犹疑：“我跳下去是不是这局游戏就直接结束了？”

    “不会。”

    “那……那好。”

    洛葭相信陆子彦，因为他说的话总是正确。

    她走到房檐旁边，一跃而下。

    然后。

    跌落死亡。

    洛葭：“……”

    好像陆子彦说的话，也不是全都完全正确。

    她的身体重伤趴在地上，血条在慢慢降低，她一脸茫然，“我是不是可以直接退出游戏了？”

    “不用。”陆子彦跑到她的面前，蹲了下来。

    洛葭有些摸不着头脑的时候，她居然又能站了起来，只不过血量很低。

    陆子彦在这个时候说：“队友可以互相救助。”

    在洛葭再次能够站起来之后，陆子彦说：“跟我来。”

    “什么？”

    她站起来后，一个左右转身，居然就找不到陆子彦去了哪。

    尤其是她一个转身，连自己在哪都不知道了。

    耳边响起陆子彦的声音，“身后。”

    她连忙调整方向，这才看到了站在一栋小木屋前的陆子彦，不知觉松了口气，朝着陆子彦的方向跑了过去。

    他开了门，“进去。”

    洛葭现在晕头转向摸不着北，几乎处于陆子彦说什么就是什么的状态，进了房间之后，站在客厅中央，“然后呢？”

    “把地上的东西捡起来。”

    洛葭捡起来看了一眼，“止疼药。”

    她根据名字猜测，“这个是不是可以回血？”

    “对。”

    陆子彦蹲在她面前没动，看到洛葭的仰头吃下止疼药，这才开门去了其他房间。

    洛葭也开始在满屋子里找东西，结果发现自己几乎是在一层楼里原地打转。

    当她第N次回到